胡颜托腮想了想,道:“一寸光阴冷冰冰,寸金满买是眼睛。吾家有子初长成,气死老娘最开心!”

“砰……”司韶一拳头垂在几上,虽没用上内力,却还是震得酒碗直蹦跶。

胡颜摆笑道:“太形象了,你发怒了?哎呦呦,你要学得可多了,重之重就是忍气的功夫。你看看人家曲大人,气成都颤抖了,还能笑得如沐春风。这叫什么?”

曲南一把玩这酒碗,挑眉道:“叫什么?”

胡颜神秘兮兮地小声道:“不能说,说了你也会拍桌子的。”

曲南一气结啊。

司韶垂眸,仰头干掉碗酒。

胡颜举杯:“同饮!”

众人举杯同饮。

白子戚对跪坐在他身后等待吩咐的紫苏儿道:“再去取五坛。”

紫苏儿小声应道:“诺。”

花青染抬眸,望向胡颜,眸光闪动,隐隐透着一丝渴望。花青染的黑眼珠比常人大一些,打眼一看就跟两颗葡萄粒似的,煞是好看。他眼含渴望地望着一名女子,怕是谁都不忍心拒绝他,或者说,欺负他、侮辱他。然,胡颜是谁?那是最毒舌的女子,她才不管你是美是丑是狠辣是多情,她的诗就如同她本人一样,诙谐透着尖酸;恶毒却含着一丝温暖。

胡颜瞥了花青染一眼,直接张嘴就来:“我花开罢百花杀,实属人间一二傻。衣袂飘飘青丝柔,缺心眼子不知愁。”

“噗嗤……”曲南一喷了,拍几笑得直打挺。

花青染的唇角抽了抽,举起碗,一饮而尽。那动作,简直可以称之为悲壮!

众人笑得不行,纷纷举碗痛饮。这诗令人痛快,怎能不痛饮几杯,配合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

胡颜为众人倒酒后,抓起“猪爪”,塞进自己嘴里一口咬下。

司韶:“唔……”

胡颜瞪了瞪眼睛,丢开司韶的,嘟囔道:“凭地没味!”转头,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觉得好笑啊。这人醉得连人和猪爪都分不清了,还记得自己这茬呢。他开口道:“不做无妨。”

胡颜邪肆地一笑,道:“怎么,怕了?”

白子戚做一个请的势,示意她直接来狠的。

胡颜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尖,道:“有些用脑过度。容我想想。”放下,眼睛一亮,道,“剥衣剥裤为剥皮。摸摸肉为骨迷。子戚一笑魂儿掉,抱个骷髅好睡觉。”

白子戚也不在意胡颜当众掀开他的那些私密,抚掌道:“好!好一个抱着骷髅好睡觉。”举起碗,一饮而尽。

胡颜举起碗,感慨道:“如此满腹经纶,舍我其谁?哎……才女注定是孤独终老、郁郁而终啊……”最后那声阿,简直是绕梁日的调调儿。

司韶哼了声,道:“你和才女不沾边。”

胡颜一巴掌拍在司韶的后脑勺上,喝道:“胡说!”

司韶的帽子被打飞,被封云起伸接住,打趣道:“这帽子还真是只适合司公子。”扬,又扔了回去。

胡颜伸接住帽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司韶真想扯过胡颜一顿揍,却又深知不能如此行事。胡颜醉了还好说,若醒来后追究起来,他……恐有不敌。司韶扭开头,决定不再搭理她这个不着调的磨人精。

胡颜的脸红扑扑的,望向封云起,突然露出了小女儿的娇羞之态,看得众人瞠目结舌。个人心滋味,只怕只有自己能体会。

封云起举了举碗,道:“请。”

胡颜脚并用爬上几,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摸向封云起的脸,幽幽道:“百年孤寂,惊鸿一瞥。春风十里,不如……睡你。”

胡颜倒下了,趴在几上,酩酊大醉。

封云起愣了愣,发现周围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不友好。

曲南一眯眼看向封云起,笑吟吟地道:“阿胡的诗做得不错,封公子的酒可不能落下。”

封云起没有二话,仰头喝下碗酒。

曲南一起身,亲自为他又斟满一大碗:“来来来,再饮一碗。今日我们务必要宾主尽欢。就如阿颜所言,‘声色犬马酒消,有仇不必绕道走’。”举碗,与封云起痛饮。

曲南一连着喝几碗后,脚步也有些踉跄。他坐回原处,想去薅胡颜到怀里,可这刚搭上去,就被胡颜拍了一巴掌。

曲南一收回,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勾唇一笑,道:“阿颜睡姿不好,让各位见笑了。”

这话,几许暧昧哦。

白子戚面色白净如常,拎起酒坛子,为曲南一和封云起倒满酒,这才举碗道:“白某略尽地主之谊,敬二位。”仰头,酒水下肚。

曲南一却不喝酒,只说道:“若真有诚意,这顿饭不如白茂才请客如何?”

白子戚道:“怎敢夺了曲大人的盛情?”垂眸,看向胡颜,“曲大人太过粗心。胡姑娘初来乍到,也不为其添置一些东西。不知白某送的礼物,胡姑娘是否满意。”

曲南一的眼睛一眯,如有实质地射出两只冷箭,暗道:原来那些东西是这龟儿子孝敬的!害自己误会阿颜,实属有罪!

曲南一用审视的目光扫视众人,猜想谁才是奸夫。他端起碗,一饮而尽,将碗往几上一拍,冷声道:“再来!”

白子戚看向封云起,道:“封公子酒量很浅?”

封云起举碗,一饮而尽。

司韶为曲南一、封云起、白子戚倒酒。那酒倒得真是有水平,竟分毫不洒。他举碗道:“司某眼瞎,各位眼拙,同饮。”仰头,烈酒入喉。

封云起道:“就为司公子这倒酒的艺,这碗,我饮。”举碗,见底。

曲南一笑了笑,说了声:“好。”端酒,同饮。

白子戚扫了眼司韶的皮肤和骨架,唇角见笑,亦饮尽了碗酒。

花青染默不作声地站起身,突然扑到胡颜身旁,踢了她一脚!

所有人,都傻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美男醉后百态生

真是万万没想到,花青染会突然踢胡颜一脚。那一脚,既没用上内力,也没踢得多凶猛,却着实令人觉得疼。

花青染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在踢了胡颜一脚后,下巴一扬,脖子一梗,穿上鞋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曲南一指了指花青染的背影,磕巴道:“他……他……他怎么穿我的鞋呢?”

白子戚冷笑:“那是我的鞋!”

曲南一冲到放置鞋的地方,开始找自己的鞋。

司韶伸去摸胡颜,问白子戚:“白公子,刚才那个花青染,是踢了她吗?”

白子戚面不改色,道:“对。”一头,栽倒在几上,人事不知。

曲南一回过头,看向白子戚,冷笑一声,道:“此等酒量,也敢献丑?!”跌跌撞撞地走向胡颜,紧挨着封云起坐下,趴在几上,看着胡颜的脸,伸弹了下胡颜的脑蹦,含含糊糊地含了声,“绿……嗝……”缓缓闭上眼睛,在心满意足醉死过去。

封云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不够尽兴,便对司韶说:“不知司公子酒量如何?”

司韶道:“我也不知。姑且一试。”

封云起拍几道:“好!爽快!”

于是,二人你一碗、我一碗,将所有酒都喝得一干二净。

封云起面染潮红,一双眼睛变得越发清亮。他站起身,口齿清晰道:“司公子,好酒量。”

司韶点了点头,道:“能与司某喝到现在而不倒,封公子酒量也非常人。”

封云起抱了抱拳,穿上自己的鞋子往外走,突然摆开架势,大喝一声:“哇呀呀呀呀呀……”紧接着,张嘴唱了起来:“风萧萧兮易水寒……”

司韶的嘴角抽了抽,暗道:这人明明醉了,还真能装。不过,别人醉了不是哭就是笑,封云起醉了却唱起了戏,还真是……无聊!

一屋子的人,走的走,趴的趴,唯司韶一人静静而坐。他也是奇怪,既不离开,也无动作,不知在等什么。

不多时,但见胡颜从几上爬了起来。看样子,竟是十分清醒。她也不说话,十分自然地抓起筷子,对着满桌子的酒菜开始下筷。

司韶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也拿起筷子,随着胡颜的筷子舞动。

二人吃相优雅,但动作出乎意料地快。片刻后,风卷残云。二人吃饱后,动作一致地放下筷子,然后默不作声地站起身,穿上鞋,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若不是十分清醒,知道眼前的是两个人,还会误以为自己眼花,看重影了呢。

二人没有骑马,一路步行。

寂静无声,胡颜突然噗嗤一声笑,紧接着就变得不可收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韶紧随其后,两人一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笑着笑着,就变成了仰天长啸。那声音犹如大鹏展翅,好似能乘风破浪飞跃九重天。

胡颜转头,望向司韶,眸光里好似有两团火在烧。她显得有些亢奋,道:“司韶,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司韶点头,认真道:“好,你说。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胡颜:“你先说。”

司韶:“你先说。”

胡颜挽袖子:“再不说我揍你!”

司韶也挽袖子:“来吧!打我吧!”

胡颜扬,怼了司韶一拳头,在胸口。

司韶扬,也怼了一拳头,在自己胸口。

胡颜笑道:“我赢了!我要告诉你我的秘密!”

司韶去抓胡颜的,摇头道:“我不听!你打我,我生气了!”

胡颜甩开司韶,发狠道:“不行!不听不行!这世上,只有知道我秘密的人,才能活!你,不想死吧?”

司韶轻叹一声,颇为感慨道:“我怕死。你说秘密吧。”

胡颜垂眸,伸抚住自己的小腹,半是甜蜜、半是惆怅道:“小韶儿,我怀孕了。”

司韶突然一惊,呼吸也乱了几分。他知道胡颜从来不会喝多,因为她酒量一般,喝多后喜欢胡言乱语,却……从不会说这些。他虽然也喝得不少,但还不至于醉得说胡话。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配合她,让她散散酒劲儿而已。

有时候,就连司韶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明明最厌恶胡颜那性子,却……总是忍不住纵着她,陪她胡闹。

司韶不知道的是,有些人,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模仿那个人的一言一行。哪怕平时看不出模仿的痕迹,一旦酒醉,就会变成刻在自己心头上的那个人。

司韶早就醉了,在多年前,便醉得不省人事,只是,他不承认罢了。

胡颜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眸光柔和地望向明月,盈盈道:“他长大后,应该会是个好儿郎。因为……”转头看向司韶,眸光坚韧充满自豪,以及为人母的骄傲,“他是我的儿。”

司韶突然觉得无法呼吸,那灰色的眼睛好似两潭流不尽的泪,没有焦距,茫然地望着胡颜,在脑一遍遍勾画着她此刻的样子,以及猜测这那个男人是谁。曲南一?封云起?还是……白子戚?都很像,却又应该不是。

司韶觉得头很疼,每一根神经都被拉成了满弓。他恨不得将肉身做箭,射死所有与胡颜有关的男人!胡颜是这时间最独特的存在,怎么可以和其他男子……嗯,好像不太对劲儿。

在司韶的疑惑,但见胡颜低头,浅笑,道:“司韶,咱们走,我要回去给小宝儿做新衣。”

做新衣?

司韶那颗被冻在尺冰坨之下的心,终是开始恢复跳动。他蹦起的青筋,慢慢归位。他缓缓地嘘了一口气,感觉头上有汗,酒劲儿消了大半。

胡颜若说她要一口气生十个八个的小娃儿,他信;可若说她要为小宝儿做新衣,打死他都不信。胡颜那拿不了针,不是针折就是她被扎成刺猬。反正,必然要有一个受伤,不死不休。说来也怪,胡颜使得不错的针灸之法,却翩翩碰不得针头线脑。听她说要亲给小宝儿做新衣,司韶就知道,这绝对都是胡话。他也不戳破她,只是默不作声地与她并肩而行。

今夜,实在是太过精彩。

第二百三十五章:春风十里不如睡你

一夜无话。因为那些话,都在前半夜说光了。

胡颜一觉到天亮,在洗漱干净后,打开箱子,从翻找出一套女装,换上。然后对着镜子打扮一番,这才跟个没事儿人一般,轻巧地走出房间。

她大腿内部的伤并不严重,虽说出了不少血,但伤口并不深。她自身的恢复能力极强,此刻伤口已经结疤,只要不做大的动作,天左右,便会痊愈。

一出门,便看见司韶斜倚在杏花树下等着她。

那杏花微雨下的少年,十九岁的年华,正如春竹一般青翠挺拔,却是一头灰发,双眼失明,还穿着一身土财主的衣裳,实在是……不不类。

胡颜发现,若在让司韶继续穿着这样的衣服在自己眼前晃,她很可能会丧失掉对金银财帛之物和对美男子绝美颜色的热情,大有皈依佛门的冲动。

她恶趣味地笑了笑,喊道:“金元宝……”

司韶没有动,却是十分敏感地伸出,摸了摸自己的衣襟。他的眉毛微微皱起,转身回了屋里。

不多时,他换上那身白色衣袍,又走了出来。

胡颜啧啧道:“你这衣服多久没洗了?袖口都黑了。”

司韶的脸一沉,又转身回屋了,却是好半天都没有动静。看来,今天是不会出来了。

胡颜冲着司韶的房门喊道:“当瞎子就要有当瞎子的自觉。别挑颜色别挑款,衣服脏了看不见,邋邋遢遢过百年,霹雳哐当撞撞撞!”

司韶一巴掌拍开房门,回击道:“你这是昨晚喝高兴了?诗兴大发?还要强赠人诗一首?”

胡颜一脸真诚地道:“昨晚做得诗怕你不喜,今天重新赋诗一首,聊表心意。”勾唇一笑,“话说,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司韶冷哼一声,道:“爬回来的!”咣当,将门关上。

胡颜哽了一下,转身去厨房里找吃的了,且一路感慨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王厨娘看见换上女装的胡颜,喜笑颜开啊。暗道:大人果然是有眼光的,瞧这姑娘换上女装后,说不出的好看呦。女人嘛,到什么时候都是要嫁人生子的。别看现在是护卫,这马上就变成主子喽。到时候,有她陪在大人身边,既能暖床,还能保护大人,真是一举两得啊。若哪天生下个大胖小子,那可是享不尽的福气喽。

王厨娘笑成了弥勒佛,一边给胡颜装美食,一边不停口地夸奖道:“胡姑娘就应该这么打扮,真是好看呦。”

胡颜笑道:“谢啦。我也觉得不错。”

王厨娘八卦道:“昨晚上,看大人的房间里没有点灯,想必大人是一夜未归吧。”

胡颜抓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道:“嗯,他去喝花酒了。”

王厨娘突然瞪起了眼睛,训斥道:“大人去喝花酒,你也不拦着点儿?”

胡颜噗嗤一声笑道:“我不是喝多了嘛。下次我争取拦着点儿。”拦着点儿自己,别喝多了。

王厨娘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分:“大……大人带你去喝花酒?”

胡颜回道:“我自己找去的。”

王厨娘上上下下地打量胡颜,咋舌道:“你……自己找去的?”随即一拍大腿,叫道,“好!好啊!就当如此!”伸,又捞了一条特意给曲南一炖的鸡腿,放到了胡颜的碗里,“你吃,多吃点儿,咱家大人啊,以后就拜托给你了。千万不能再让他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瞎胡闹,以前他就总……”

“咳……”曲南一站在厨房门口,攥着空拳,凑到唇边,假咳了一声,成功地打断了王厨娘的忆往昔。

王厨娘尴尬地一笑,缩着脖子唤了声:“大人。”转身面冲灶台,两只胖一顿忙乎,为曲南一准备好的吃食。眨眼间,王厨娘回过身,将另一只大海碗递到了曲南一的上。

于是,曲南一和胡颜一样,一抓着包子,一捧着大海碗,站在厨房的门口,哧溜一口粥,咬一口包子。

王厨娘本想问问二人,为何不到旁边的饭厅里去吃,但看二人那和谐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王厨娘咧嘴一笑,又开始准备起了午的饭菜。

厨房门口,曲南一哧溜了一口粥,偷眼去看胡颜。

别致的五官,修长的脖颈,挺翘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两条修长的美腿,在藕荷色的裙摆间若隐若现。脚下一双绣花鞋,鞋尖上是两朵用白玉雕琢的花。那花不但玉色上层,且雕工了得,打眼一看,竟好似两朵真话落在了鞋面上,煞是好看。

胡颜没有耳孔,只在左腕上戴了一串珍珠。那珍珠颗颗饱满玉润珠圆,光泽度极好。一看便知其价格不菲。珍珠衬着胡颜本就白得近乎透明的腕,莹莹生辉,高洁不可方物。

胡颜的长发好似上好的锦缎,散发着莹莹光泽。她松松地挽起一半,以一根玉簪固定。那玉簪头上雕琢着一朵婴儿拳头大小的花,薄如翼。花儿含苞待放,花心处掐着银丝,银丝上点缀着浑圆的小玉球。每动一下,那银丝便会轻轻一颤,花蕊连着花瓣,就好似一朵随风摇曳的花般充满盎然生。

那套藕荷色的衣裳,用料也是极其考究的。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胡颜的身上,在藕荷色的衣裙上折射出烁烁银光,眯眼打量,看似普通的布料,竟是内勾鱼鳞纹。

胡颜娉婷而立,就好似一条美人鱼,令人惊艳不已。

当然,如果忽略她一捧着大海碗,一抓着包子的亲民形象,其容貌身姿绝对令人仰视。

曲南一曾一度怀疑胡颜的奸夫是封云起或者白子戚,但经昨日观察,却发现此种可行性不大。因此,他越发不爽,不知到除了昨晚那几人外,自己还有哪个潜藏在暗处的劲敌。

哎……曲南一觉得他最近流年不利呀。

他挪了挪脚尖,靠近胡颜,斟酌着词儿解释道:“昨个儿从大牢返回县衙,正好遇见上峰潘太守,就……浅酌了几杯。”潘秀闵来意不善,明面上是责备**县里出的十一条命案,暗地里却是让自己找到天珠,孝敬给他。潘秀闵承诺,若得天珠,往事既往不咎。若寻不到天珠,自己就等着被查办吧!

嗤……

这得是多大的心,敢来找自己的麻烦?

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曲南一深有体会。

这一嗤一叹,十分完整地表达出曲南一的心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胡颜不搭理曲南一,曲南一的心情很复杂,可今早在“娇红倚绿阁”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情是史无前例的复杂!因为,他不但躺在了床上,且身边还有一个赤-身-裸-体的紫苏儿。

紫苏儿既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搞得人尽皆知,却是冲着他勾魂一笑,道:“春风十里,不如睡你。这话,紫苏借花献佛,送给曲大人。”然后,施施然走了。

曲南一知道自己着了道,但却不能扯过白子戚衣领,质问他为何陷害自己。毕竟,他跑到欢场就是为了寻欢作乐,被人强行陪睡,又怎有脸到处去说?!说什么?难道要说自己是如何的清白,却被某个险恶之人陷害,强行安排个女子陪睡?!

春风十里,不如睡你。

胡颜这话,还真是……害人不浅呐!

曲南一心有气,将整个包子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

胡颜侧目,戏谑道:“看大人摇头苦笑,一副恨不得自毙的样子,还以为凭借大人的聪明才智,会想出什么不一样的死法,没想到,大人也不能免俗。不过,吞金不成吞包子,也算是有创意了。”仰头,喝下碗粥,将碗筷放到洗盆里,走到曲南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我看你快达到目的了。”

曲南一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又逐渐变得发青。他的两只眼睛不停地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伸在自己的胸口用力捶了捶,却不起作用。他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被包子噎死的县令。名垂青史他未必做到,但杂谈野史之类的书籍,他一定榜上有名。

胡颜说不管是真不管,施施然,走了。

曲南一又气又晃,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就此完结在这里。

王厨娘发现事情不对,照着曲南一的后背便是一巴掌。

一个囫囵个的包子,蹦出曲南一的喉咙,在地上滴溜溜地滚了几圈后,才停了下来,裂开包子嘴,好似对曲南一耀武扬威。

曲南一一阵猛咳,一张紫青色的脸又变得通红,好半天后,才恢复了常色。

王厨娘心有余悸道:“可……可不能这么吃包子啊。会噎死人的!若大人喜欢一口一个地吃包子,下次奴把包子做小点。”

曲南一艰难地摆了摆,望着胡颜的背影,咬牙道:“做大点!”

王婆娘点头应了:“喏。”

从此后,曲大人家里包子用是用盘子装的。因为,碗装不下。一张大盘子上放着一只脸大的包子,绝配。

第二百三十六章:美男计

县衙里,曲南一叫来李大壮,询问起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在李大壮的叙述,他的眸光沉沉浮浮,不知深浅。待李大壮讲完,曲南一意味深长地一笑,开始为自己善后。

胡颜没有直奔老道的住处,而是在**县里晃悠了一圈。她寻到一个小叫花子,给了他几个铜板,然后如此这般耳语一番。转过身,看到一个挑担叫卖针头线脑的货郎,她走过去,买了一些东西,付了钱,却没要货,只是如此这般那般地交代了几句。货郎见只要动动嘴皮子,说个谣言,就能银货两丰收,自然连连点头,应下此事,挑起货单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胡颜沿街溜达准备去看老道的时候,却在一家酒肆门口看了场热闹。

两位长相相近、姿容上层的美男子,被店家扫地出门,且挥舞着拳头威胁道:“想在老子这里吃霸王餐,也不看看地方!今天,你们要是拿不出酒菜钱,就吃下老子的拳头!”

年长一点的美男子护住小美男,对店家道:“舍弟身体不好,急需饭食,才会叨扰店家。店家若看得起在下,在下愿意为店家劳作,直到抵消了这顿饭钱。还请店家高抬贵,放过舍弟。”

小美男扯着大美男的衣襟,怯生生地含泪道:“哥哥,是西行连累了你。”

原来,这哥倆竟是成东行和成西行。

店家冷哼一声,道:“老子要你做什么?老子自己都快养活不了了,还要养你这么个瘦弱的东西?!今天,你要是不给酒菜钱,就把你弟弟卖了抵债!”

人群有人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一顿酒菜吗,犯得着卖人吗?”

店家扭头喝道:“说得好听!那你来付钱!”

那人立刻缩回了头,不吭声了。

店家见此,就要去扯成西行。他见二人穿着还不错,不相信二人没钱。

这时,那成西行被强行扯了起来,像只小鸡似的被提着衣领。店主对成东行吼道:“再不拿出付钱,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成东行求道:“店主,请宽限些时日……啊!”

在成东行的惊呼声,店主将成西行摔了出去!

成西行就像一只单薄、美丽、惹人怜惜的花瓣,跌落到胡颜的脚边。

店主扯过成东行,对其挥舞着拳头。

成西行擦掉唇边的血,想要站起身,却一下子扑到胡颜的小腿上。他干脆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求道:“小姐,求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哥。”

成西行穿着浆洗干净的长袍,袖口已经磨损得厉害,一看就知道家境不好,但应该是读过书。他的身体单薄,小脸上写满祈求与渴望。他的眼睛极大,一张嫣红小口楚楚动人。双颊十分消瘦,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也不知是喝酒之故,还是因病之故,或者是因为抱住了陌生女子的小腿之故。总之,人比花娇,让人心生怜惜。

可惜,胡颜不是人……呃……是非比常人。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脚蹬开挡着自己路的成西行,就要离开。转眼间,却看见人群竟还站着看热闹的花如颜,以及她的两名丫环白草和竹沥,以及一闪而过的白子戚。

花如颜人头戴幕篱,身披斗篷,衣着华美,身段婀娜,一看就知道不是小地方出来的女子。

胡颜打眼一看,就猜到了人身份。她转头去寻白子戚,却见她已经回到了对面的赌坊里。

白草与竹沥说着话,嘴里骂着胡颜,道:“人家那么可怜,都求到面前,她怎么能将人一脚踢开?看那女子长相倒还不错,想不到竟是蛇蝎心肠!”

胡颜眸光一闪,假装不知,在走到白草身后时,突然一脚将白草踹到成东行和店主自己拿,成功地将二人分开。因胡颜这一踹用上了两分内力,白草又向前跄踉了四步后,这才勉强在成西行面前停下身子。她摇摇晃晃地站稳,幕篱却是掉落到了地上,露出了一张芙蓉脸。

胡颜对成西行道:“求她。她能帮你。”

成西行看看胡颜,又看看白草,有些茫然了。

白草转身,狠狠地瞪向胡颜,刚要开口叫骂,却是突然一愣,随即指着胡颜尖声喊道:“是你?!你就是昨天跟着我们的登徒子!”

胡颜啧啧道:“姑娘眼瞎啊?我可是老实本分的小女子,怎么就成登徒子了?还是说,在姑娘眼里,其他女子都是登徒子?哎呦喂,这是什么癖好啊,可真让人消受不起啊。”

人群哄堂大笑,笑得白草脸红脖子粗,一双美目泛红,捂着脸,就要往人群里钻。

胡颜帅气地伸腿将白草拦下,道:“那小美男还跪着呢,你别说风凉话的时候舌头大,动真章的时候变成缩头王八。来,把酒菜钱付了再走。”抬头,看见赌坊二楼的窗口处,白子戚正垂眸看着自己。她勾唇一笑,白子戚点了点头。

白草又羞又气,简直是窍生烟。她扯下自己的荷包,扔到地上,撒腿便跑。今天,太丢人了,她不想活了!

花如颜带着竹沥和白草,转身离开。

胡颜用脚尖将荷包挑起,鼻子嗅了嗅,眼划过疑惑之色,却自然而然地打开荷包,倒出碎银丢给店主,然后将荷包塞进自己怀里,转身便走。

店主得了足够多的银两,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成东行。

成西行搀扶着成东行,快步追上胡颜,拦在她的面前,一起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成东行道:“感谢姑娘出搭救。”

胡颜笑吟吟地道:“感谢我做什么?你们应该去感谢刚才给了银子的姑娘。”

成西行道:“若没有姑娘帮衬,她也未必会掏银子救我们哥倆。所以,还是要谢姑娘的。”

胡颜挑眉道:“如何谢呢?”

成西行哽了一下,看向成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