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一怒道:“拿着我十两银子的月俸,还当这里是客栈?!”一甩衣袖,大步向自己我屋里走去。却以为动作太猛,扯动了伤口,痛得脚步一顿,额头见汗。
其实,司韶并没有离开,他就坐在县衙后院的那颗歪脖树上,听着胡颜从房里走出去。待胡颜走出后院,他便赶在她之前,在县衙的拐角处等着她。
第二百八十章:网中鱼
司韶倚靠在斑斓的青砖墙面上,用那双看不见的灰色眼眸,仰望着天空,问:“去哪儿?”
胡颜道:“去收老道的性命。”
司韶站直身子:“我陪你去。”
胡颜道:“你留下。”
司韶的身子微僵,手攥成了拳。
胡颜摇头一笑,靠近司韶,打趣道:“你好歹拿着曲青天十两银子的月俸,想偷懒可以,但不要这么明显。”
司韶松开拳头,哼了一声。
胡颜从司韶的身边走过。
司韶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扯上胡颜的手腕,强行陪她去。因为,他知道,她一定做了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
胡颜突然转身,用手拍了拍司韶的肩膀,道:“我今天十分漂亮,可惜你个瞎子看不到。”话音刚落,然便继续前行。
司韶的唇角悄然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他虽从未见过她,但她却不知道,她的模样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里。恨她时,他把她想象成丑八怪;喜她时,她便在他心中飘然而至,美若仙子;恼她时,她会长出长长的鼻子,变成一头猪。她说他不知她长相,可是长相真的那么重要吗?对于一个早晚都会成为瞎子的人而言,真的……不重要。
胡颜一路行至老道的宅子,敲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老道还是亲自开门,惊艳得两只眼睛都冒出了红光。他伸手就去拉胡颜的手腕,道:“想不到,胡姑娘一身红衣如此倾国倾城。”
胡颜躲开老道的手,笑吟吟地道:“道长可别动手,不知红颜都是祸水,专门做那祸国殃民的营生?”
老道微愣,收回手,哈哈大笑道:“胡姑娘真是与众不同。”
胡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请道长为与众不同的胡姑娘去煞吧。我最近可是霉运加身,喝口凉水都差点儿冻碎了牙。”想想封云起和自己,胡颜真是悲从心来,实打实地认为自己在走背字。
老道暗自得意,暗道:你若不霉运加身,怎会信我?要了你的头发、指甲和生辰八字,为得就是施法让你霉运加身。
老道将门落栓,然后领着胡颜直接进了他修行的地方。还是那个大大的道字,还是那个几,还是那个小巧的炼丹炉,唯一不同的,是屋内多了一张案,上面已经摆放好很多驱邪去晦用的东西,有桃木剑、朱砂、黄纸、笔、糯米、符咒、雨水、盐巴、红土、龟壳、铜钱、红线、黑曜石、仙桃、香炉、一缕头发、一片指甲、一块写了胡颜生辰八字的香片、一个用稻草扎得小人、一个小巧的灯盏,以及各种瓶瓶罐罐。看这阵势,还挺唬人的。
胡颜围着案转了一圈,道:“道长费心了。”
老道抚须而笑,眉目传情:“为了胡姑娘,怎敢说辛苦。”
胡颜发现自己的僵死血冷之症,差点儿被这不要脸的东西给刺激犯了。这个老货,果然留不得。然,有些事,还是要先解决的。
胡颜垂眸一笑,道:“那就有劳道长了。”
老道点了点头,摆开架势,抽出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点燃一道黄符,又是烧头发、烧指甲,又是蹦又是跳,然后将指甲和头发烧成的灰,倒在稻草扎的小人身上,且又是一番折腾,最后还弄出了一个好大的火球子。
老道猛地向后退开一步,捂着胸口道:“胡姑娘,你此劫乃九世霉运缠身,实在不好轻易化解。你应知道,这世间自有平衡法门,贫道想帮你将劫难转到这个稻草人身上,但稻草人终究只是一个死物,无法接收你全部的劫难。”
胡颜忙问:“那要如何才能化解?”
老道眉头紧锁,抚须不语。
胡颜上前一步,急声道:“道长帮人帮到底,若能化解这该死的劫难,我是什么事都愿意做的!”
老道沉吟片刻,道:“此法有违天和。”
胡颜眸光坚韧:“道长请说。”
老道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贫道就与你说说。若是能将那用稻草扎的小人,换成……活人,此法必成。”
胡颜的眼睛一亮,随即为难道:“这要去哪儿找合适的人啊?谁又不傻,怎么会同意我将劫难推给她?”
老道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你的机会只有一次。若今天不能将这劫难推给他人,唯恐你见面不到明日的太阳。”
胡颜倒吸了一口凉气,攥拳,发狠道:“既然如此,且容我出去寻个人回来。”
老道嘱托道:“一定要是名女子。”
胡颜点头,刚要行动,却听见了敲门声。
胡颜看向老道,眼神灼灼明亮,其意不言而喻。
老道说:“且先去看看。”
老道去开门,胡颜尾随其后,故意藏在门口,方便突袭的位置。她打定主意,只要来得是女人,就先将人敲昏,借自己用一用,陪自己演完这出戏。
老道打开门,看见一位如同鲜花般怒放的女子。
老道的眼睛一亮,询问道:“姑娘是?”
封云喜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有法子让人变漂亮?”
老道抚须,做出高人的模样,笑道:“自然。”
封云喜心中一喜,跨过门槛,走进院内,道:“还请道长传授方法给我。”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张银票,看样子是一百两,递给了老道,“这些小意思,还请道长不要嫌弃。待我学会,必有重谢。”
老道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打哈哈道:“这银子你先拿回去,贫道……”
胡颜在心里骂了声封云喜的娘,也不等老道把话说完,便扬起手去劈封云喜的后劲。
老道见胡颜突然发难,眸光一闪,眼神直接落在了胡颜身上。
封云喜十分警觉,感觉老道的目光有异,立刻转头去看。她乍见胡颜,眸光闪过惊艳之色,随即缱绻着痴恋投入胡颜的眼底。
胡颜一记手刀劈下,毫不留情。
封云喜尚未来得及叫出胡颜的名字,便两眼一番,昏死了过去。
胡颜虽然不喜欢封云喜,但也不想看到一个老道糟蹋她,于是在老道伸手去接封云喜之前,将其揽入怀中,抱起。
第二百八十一章:美色繁杂坠魔窟
老道没有抱到佳人,转手捞起银票,收入袖兜。
胡颜抱着封云喜,回到修行房,将其放到案的脚下,对老道说:“道长,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老道望着封云喜的脸,道:“你若将劫难悉推给此女,她必然活不过明天。”
胡颜的眸子缩了缩,心中突然沈腾起一股杀意。封云喜胆敢妄想和自己共侍一夫,万死不足惜!她与封云起之间,若没有封云喜,便会少去很多波折。
封云喜,可以死。她可以借助老道之手杀了封云喜,然后再以为封云喜报仇为名,杀了老道。只要封云喜和老道死,这便是一次完美的杀人越货。
胡颜勾唇一笑,却道:“我不想害人性命,还请道长想个法子。”要封云喜死的方法她有一万种。然,封云喜却不值得她费尽心机地善后。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当初的第一个谎言。如此累的事,她不喜。再者,她有封云起之间,又岂是一个封云喜能干预的?
胡颜的表现可圈可点,该犹豫的时候犹豫、该发狠的时候发狠、该让善良冒头的时候又恰到好处,彻底将老道迷惑了。
老道见胡颜信自己,便道:“若能再找一名女子,与地上的那名女子一同分担你的劫难,二人虽会倒霉一段时间,但不至于致命。”
胡颜当机立断:“如此,甚好。我这就去寻另一名女子,还请道长……”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
胡颜与老道对视一眼。
老道说:“贫道去开门。”
胡颜道:“我陪道长同去。”
二人相继来到门口,老道去开门,胡颜照旧躲在门口。
门打开,头戴幕篱的花如颜娉娉婷婷地站在门口,轻轻地唤了声:“道长。”
老道的眸光闪了闪,道:“你所求之事,我既然应了,你且等消息便好,不要再贸然前来。”
花如颜却闪身进了院内,焦急道:“道长,如颜今日特意打发了丫环独自前来,就是想请道长务必尽快帮我施法,以及燃眉之急。”
老道指了指门外:“你且回去等消息吧。”
胡颜勾唇一笑,暗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这出戏,总要有人陪着才好演下去。她手刀一挥,再次偷袭成功。
花如颜身子一软,胡颜将其揽入怀中,抱起。
离得近了,胡颜才发觉,花如颜的身上竟然有股子怪味。明明是一种好闻的香气,却隐隐透着一股什么东西坏掉的味道,就像……腐烂的虫子。味道不大,若有若无,若非胡颜嗅觉灵敏还真不容易察觉。
老道见胡颜出手了,竟是悲天悯人般长长一叹,道:“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如此,只能这般行事了。”
胡颜面不改色地将花如颜抱进屋里,放到案的另一边。动手掀了她的幕篱,却见她脸上竟还覆了一层黑纱。
胡颜不假思索,直接掀了她的黑纱。
虽然胡颜心中有了计较,也隐约猜测到几分,但却没想到,花如颜的半边脸竟然毁了。她的左脸颊上皮肤已经溃烂,泛着一股腥臭的味道,还冒着黄绿色的脓,看起来恶心至极。怪不得当初那头只拱死人的野猪会追花如颜,原来她的脸毁容了,散发出了皮肤死亡的腐臭气息。
胡颜将黑纱扔回到花如颜的脸上,站起身,对老道说:“此女是想请道长为她医治脸吧?”
老道点头:“正是。”
胡颜勾唇一笑,道:“还请道长先帮了我,再去帮她。个人有个人的所求,我的心愿便是祛除劫难,让自己事事如意。”
老道抚了抚三撇胡须,再次轻叹一声,道:“也罢,贫道这就开始做法。刚才的发丝和指甲已毁,还请胡姑娘再准备一些才好。”说着,两眼盯着胡颜,示意她动手取头发和指甲。
胡颜见老道如此警觉,在心里冷笑一声,问:“道长可有匕首?”
老道犹豫了一下,说了声:“稍等。”转身走向放置药草的地方,取出一把锋利至极的匕首,递给了胡颜。
胡颜接过匕首,当着老道的面,割下一缕青丝和一小片指甲,递给了老道。
老道接过青丝和指甲,唇角一勾,道:“甚好。”他将青丝和指甲放进那小巧的灯盏中,并让胡颜在上面滴下一滴血。
胡颜拿着匕首刺向指尖时,突停了下来,纠结道:“道长,我不想害人性命。我那劫难堪称大劫,平摊到二人身上,想必也会折腾得她们去了半条命。你且等等,我再去寻几名女子来。”
老道的眼中划过不耐烦,却还是用柔和的语调缓缓道:“此时正是吉时,若错过了,恐怕……对你不利。”
胡颜皱着眉头,纠结半晌后,终是一咬牙,道:“就算不利,也不能如此害人!这样,就算我百事顺遂,心中仍旧不安。还请道长等我片刻。”说着,就又要往门外跑。
老道看了看时辰,眉毛皱起,只好喊道:“且慢。”
胡颜停下脚步,看向老道。
老道再次轻叹一声,道:“贫道是想救人,也不想害人性命。这样吧,我这里尚有几名前来学习魅术的女子,且让她们帮你分担一下吧。你那劫难平摊到众人头上,所剩无几,不会有大碍。”
胡颜欣喜若狂:“那就谢谢道长了。”随即问道,“若与那些姑娘们直说,唯恐她们不愿吧?”
老道在胡颜灼灼的目光下,僵着脸,回了句:“此事怎能明说?!”随即走到摆放草药的柜子,依次拉开标有葛根、白芷、朱砂、苏叶、木香和无患子的六个小抽屉,只见那一整面的草药柜子向后退去,然后缓缓分开,露出一出向下的密道。
这个机关设计得十分巧妙,若非老道亲自将其打开,就算众人明知道这里有机关,可藏人,也未必能将其找到。
胡颜的眸光闪动,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老道走进密室,胡颜只听里面一阵莺声燕语,纷纷情谊深深地唤了声:“许郎……”
“许郎,你怎才来看人家?”
“许郎,你可安好?”
“许郎,人家的胸口痛,你帮人家揉一揉嘛。”
“许郎,日日思君,情深不寿。”
“许郎……”
第二百八十二章:让我大开杀戒吧!
老道没有搭话,一包*洒下,放倒了满屋子的莺莺燕燕。
胡颜顺着向下的石阶,走进密室,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先不说这里面是如何豪华,单说那昏倒在地上的六名女子,个保个是大美人。君见犹怜、风骚酥骨、勾魂夺魄、纯净可人、清冷傲骨,以及一位鼻青脸肿的女子,一共六款不同类型的女子,争奇斗艳,令人咂舌。
胡颜猜,那鼻青脸肿的女子,应该就是孔落篱。老道要了她的发丝和指甲,就是为了做法让她倒霉。她将孔落篱的发丝和指甲以及一块假的生辰八字的竹牌给了老道。老道若真有几分能耐,这孔落篱近日来,怕是霉运加身,不好过喽。
胡颜在六名女子中发现了孔落篱,心中对老道竖起了大拇指。孔落篱一心想嫁给老道为妻,如今却甘愿被当成禁脔养在密室里,由此可见老道不但手段了得,且有某些过人之处。例如,某处比常人长了那么一丁点儿?咳……
不过,话说回来,老道还是有些道行的。单从他能将这些美人豢养在暗室里,且将他奉为明珠,便可见一斑。
若这六名女子醒着,一字排开地唤着“许郎”,就算是头真狼,也得让她们喊得酥掉骨头。
老道,能人呐!
胡颜见美人下落已知,便用看好戏的样子,捂着鼻子,看着老道掏出银针,挨个刺破美人的食指指尖血,蹭到一张黄符纸上。
当老道刺破孔落篱的手指时,胡颜的鼻子动了动,竟露出了些许贪婪之色,就像一个饥饿很久的人,看见了一顿美味大餐。只不过,这种表情稍纵即逝,被胡颜掩饰得很好。
老道取完血后,大步走出密室,将机关恢复原位。那些莺莺燕燕们,便被再次困在密室里,成为了真正的金丝雀。
老道走到花如颜的面前,抓起她的手,用银针刺下食指,挤了挤,才整出一点儿血。老道又走到封云喜面前,蹲下,用同样的方法取出血。老道站起身,示意胡颜伸出手,他要取血。
胡颜摇头道:“我自己来、自己来。你那银针挨个扎,也不知道她们中毒没有,万一感染给我,就不好了。”
老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了声:“随意。”
胡颜拿起匕首,对着自己的食指比划半天,却终究没有下去手,哀嚎道:“我对自己下不去手,怎么办?!我怕见血,怎么办?呜呼哀哉,好生悲哀。”
老道的嘴角一阵抽出,忍不住恶声道:“你若下不了手,贫道来!”
胡颜立刻喊道:“别别别,我自己来。你先忙、先忙,等我酝酿一下情绪,没准来个狠的!”
老道额头上的一根青筋蹦起,深吸气一气,道:“一滴血,足已。”
胡颜豪情万丈道:“我一大方,就给你两滴!”
老道用手按住即将蹦起的第二根青筋,开始画符布置阵法。他将沾染了那些女子鲜血的黄符烧成灰,混到糯米里,然后用糯米在地上画出一个诡异的图形。这个图形有些类似道家太极图,但又比太极图多了一些图腾。看起来并不祥和,反而隐含戾气。
他将一面写着胡颜的生辰八字、另一面却不知道写着谁的生辰八字的香块放进香炉里点燃。
香气弥漫中,老道的样子显得越发仙风道骨起来。
他面露*之相,对胡颜道:“阵法已经开启,胡姑娘速速献血一滴在安魂灯上。”
胡颜攥着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比量了半天后,终是轻叹一声,道:“我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血啊。”
老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这才重新睁开眼,冷声喝道:“事已至此!容不得你不舍!”
胡颜点头,咬牙道:“好!我做!”说着一刀对着自己的手指砍去,老道大惊,阻止道,“且慢!胡姑娘,一滴血就好,必须大动干戈。”
胡颜瞪眼道:“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你却拦着我!”
老道一甩袖子,皱眉道:“你且随意吧。”
胡颜再次举起匕首,呲牙咧嘴地比量了半天,终是耷拉下肩膀,有气无力地道:“完了,我的勇气没了,下不去手了。”
老道听闻此话,两根青筋一起冒起!他大怒,吼道:“你到底割是不割!”
胡颜在心里笑得前仰后合,面上却伪装出害怕的样子,点头道:“割割割……”
老道冷哼一声,扫了一眼那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一的香片,道:“速速滴血。”
胡颜又对着自己的手比划起来。
老道看得直皱眉,最后干脆道:“且让贫道助你一臂之力!”说着就要动手。
胡颜却突然将匕首对准老道,颤声喊道:“谁改动我,我要他名!”
老道一惊,忙收回手,额头上三根青筋蹦跶得欢实,脸上却不得不重展笑颜,柔声道:“胡姑娘,此时万万不能胡闹。”
胡颜目露凶光,恶狠狠地道:“我砍死自己,可以!谁伤我一下,不行!”
老道一张脸,彻底扭曲了。他瞪着胡颜,目露狠厉之色,低声威胁道:“事到如今,怕是不容你不应。”
胡颜突然眨了眨眼睛,收回恶狠狠地目光,一脸无辜道:“你那么凶干什么?是我要祛除劫难,又不是你,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老道气得头顶冒烟,却强自忍着,僵着脸笑道:“好……好,是你打昏那两名女子,要让她们替你应劫。此事有违天和,贫道也不愿做。若你不想做,此事便算了。贫道没那些个闲工夫和你玩。”
胡颜见老道动怒,忙道:“好吧。为了我自己,这点儿血出得值!如此,就拜托道长了。”说着,就要去割手指。
就在这时,突然发出“砰”地一声!
门板碎裂,木屑飞扬,封云起手持九环火鹤刀,逆风而来。
他抬眸,看向胡颜,又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封云喜,冷声道:“让两名无辜女子替你挡劫,也不怕命陨于此!”
胡颜真的想要大!开!杀!戒!
第二百八十三章:我的尸体不用你收
骂娘,已经无法形容胡颜此刻的心情。
她最近一定是走霉运,不然怎么一做坏事就能遇见封云起?错了,她今天做得可不是坏事,而是为民除害的好事。封云起断章取义,又误会她了。她奶奶地,这日子没过了!
胡颜突然变得十分愤怒,一巴掌拍碎案,冲着封云起吼道:“你能不能不来添乱?!”
封云起没想到胡颜还有脸如此愤怒,当即长刀一横,眸染戾气,沉声喝道:“不知悔改!”话音未落,九环火鹤刀已经扫向胡颜。
胡颜想到小哥哥对自己的百般信赖、以命相托,又想到封云起这厮的不信任,一股邪火喷薄而出,抓起匕首便迎了上去。
老道见阵法被毁,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
既然封云起能寻来此处,就证明此处已经不安全。自己想要脱身容易,想要做成“那事”却是难上加难。不如,放手一搏!今天,势必不能放封云起和胡颜离开!
老道打定主意后,决定激化封云起和胡颜的矛盾,于是对胡颜道:“胡姑娘,你还有半炷香的时间。若想将你身上的劫难悉数渡给那两位姑娘,便要动作快点儿了。”
胡颜一脚踹向封云起的胸口,既不解释,也不搭理老道。
封云起用刀护住胸口,将胡颜弹了回去。大刀一转,直飞向老道的面门,欲取其性命。
老道没想到封云起如此厉害,险险地躲过致命一击,却被那刀刺伤了胳膊,恨得两眼冒凶光。
封云起的速度竟比刀还快。他紧随而至,攥住刀柄,斜砍而下!
老道躲得狼狈,欲掏出符咒,却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封云起的刀锋逼至眉尖。
胡颜掷出手中匕首,打偏了封云起的刀,救了老道一命。
封云起原本就误会胡颜与老道勾结害人,如今更是做实了这一点。他眸光深沉似海,转头看向胡颜,道:“找死?!”
胡颜勾唇一笑,轻挑道:“找快活就不找你了。”
封云起那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缩,突然举起九环火鹤刀,以雷霆之势,劈向胡颜。
胡颜冷笑一声,在袖中点燃符咒,手中抓火,身形呈现虚影,快速躲开封云起的攻击,直奔他的咽喉而去。
老道见此,偷偷拿出符咒,结下手印,拍在了封云起的后背上,发出啪地一声轰鸣,竟像是一道炸雷打在了封云起的身上。
封云起前后受敌,怒不可遏,一口鲜血喷出。
那些鲜血,若一场红色的细雨喷溅在胡颜的虚影上,使其变得真实。
胡颜微愣,没想到老道竟然用“雷鸣怒”轰封云起。这种符咒十分厉害,所以画符所用的东西,也极其严格。必须用十年以上的红顶大公鸡的鸡冠血混合朱砂、灵狐眼、巨蛇胆、雷击木的灰,以及画符之人的舌尖血,才能画成。但画成之后的功效如何,却不好说。这要看画符之人本身的道行能力了。
能一用一记“雷鸣怒”将封云起劈得吐血,由此可见,此符威力十分霸道,还真不像老道能画出来的。当然,也许老道是高人,深长不露,也说不准。
胡颜看似想了很多,但实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她虽惊讶于老道符咒的厉害,但更多的却是愤怒!这种愤怒源于心疼,所以异常强烈。她扭曲去看老道,不想再管自己的计划,只想将其碎尸万段,为封云起所承受的痛,报仇!
封云起不会知道,胡颜救老道,是为了活自己的命;她想杀老道,便是为了封云起,不顾自己的命。
因为封云起不知道,所以就在胡颜看向老道的瞬间,封云起突然出手,一巴掌拍在胡颜的胸口。
这一掌,他用了五层内力;这一掌,他是真心想让胡颜去死的。不是因为她刻意祸害封云喜,而是因为她戏耍了他。他浪荡多年,看惯了各种嘴脸,自认为已经百毒不侵,却……还是栽了个跟头。
他看错了胡颜,便要将这段记忆彻底连根拔去。没有什么,比死,更能断得干净。
封云起的感情就如同他的武功套路一般,大开大合。爱了,浓烈似酒、热情似火。恨,便是刀光剑影、血溅当场、一刀毙命!
胡颜的身子像一片残破干瘪的落叶,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的弧线,砰地一声摔落到地上,碎成了无数碎片。
红色衣袍犹如一朵曼珠沙华,包裹着她瘦弱苍白的身体,似乎随时能吞噬下她的生命,拉扯这她下地狱。是啊,这身衣服太重了。她有些负担不起。
气血上涌,胡颜却强迫自己咽了回去。有些痛就如同最珍贵的宝贝,永远不能示于人前,只能忍着,咽下,用血肉之躯包裹着。
来不及咽下的血,沿着嘴角滑落。那淡淡的粉,竟比红色更加刺目。
封云起一击即中,收起九环火鹤刀,走向胡颜。
老道见此,抓起匕首,再次偷袭向封云起。
封云起一脚踢出,将老道踹飞,撞到墙上,昏死过去。
封云起行至胡颜面前,蹲下,一眼便看见她唇角的粉色血痕,眸光微怔,伸手沾了些粉色的血,轻轻一捻,呼吸一窒,望向胡颜:“果然是你?!”
胡颜费力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地开口道:“两……两次,两次都被你打到吐血。咳……封……封云起,你真牛气。”
胡颜的话,就像一根细长的刺,刺入封云起的胸口,直入心脏,扎得他心中一痛。
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封云起站起身,垂眸看向胡颜,沉声问:“为何总是骗我?”她的身份是假、语言是假、情感是假,为何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胡颜戏谑一笑,道:“因为……你好骗啊。”
封云起眸光一冷,看向胡颜的眼神犹如地狱修罗,看样子是准备再给她一记重击,直接弄死她这个祸害。所幸,他只是冷冷地瞥了胡颜一眼后,扬起红色披风,转身抱起封云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胡颜唇角的笑容在点点扩大,直到胸腔震动,无声大笑。
那肆无忌惮的笑,没有一丁点的声响,竟仿佛能让人听见灵魂的哭声。
封云起,你走了,就不要回来。
我的尸体,不用你收。
你终究不是我的小哥哥,而阿颜也不是你怀中的封云喜。
有道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曾欠你一命,终究要用命去偿还。这样,也挺好。
一口鲜血喷出,在胡颜的脸上开出点点粉色的梅花,凄美至极。
胡颜缓缓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若是红色,多好。”
第二百八十四章:呵,麻雀在后
胡颜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暗室,且全身剧痛,每一块骨头都好似被人敲碎了重组一般。尤其是胸口,痛得好像要炸开。
她放缓呼吸,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尽量去配合那些痛,让那些痛变得舒适一些,不再折磨她。
没有死,心中却说不上来是何种感受。
说不欢喜,是假的;若说多欢喜,却也不尽然。
都说自作孽不可活,若她和封云起说清楚这其中的误会,结局也许会有所不同。但,她那该死的傲骨,却不屑解释!
她很想亲手折断自己的傲骨,却又忍不住敬佩自己的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