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一笑眯眯地道:“好说好说。”突然眸光一利,拍了拍百里非羽的肩膀,“不知道百里公子为何轻薄本官的娘子,这事儿,是不是应该有个说法呢?”

百里非羽瞪着猫眼,看看胡颜,又看看曲南一,最后竟耍起了臭无赖:“爷亲她的时候,你也没说她是你的娘子啊。爷可是问她了,是不是爷那未过门的娘子,她没说话,就是默认了。我亲自己的娘子,与你何干?!”

曲南一噗嗤一声笑了,对封云起道:“封兄,这混人我是说不清了,不如,交给你?”

瞧瞧,这能用上封云起了,立刻称之为封兄了。

封云起虽是武将,但其心思之细腻,绝非常人可比。他见曲南一恨百里非羽恨得牙痒,却要将其交给自己收拾,明显是不想开罪胡颜。此等费力不讨好的事,他倒是乐意做,只不过,还需私下进行。至于那磊落君子,还是让花青染去当吧。反正他一会儿一个样儿,谁也不能和一个小孩儿较真儿,是不是?嗯,是这个道理。

第三百八十一章:到底谁在骗谁?

封云起心思一转,道:“为兄内力尽失,唯恐有负南一所托,此事还是拜托给青道长,最为合适不过。”

花青染扫了胡颜一眼,道:“如此,我就与他说道说道,何谓非礼勿动。”

嗤……众人在心中齐刷刷地鄙视花青染。能把欺负人这种事儿,说得如此义正言辞,还真非他莫属。

花青染的脚刚迈出半步,却被白子戚拦住了。他道:“不过是个童心未眠的小儿,诸位不必大动干戈。”

百里非羽一把推开曲南一,跑到白子戚身后,道:“还是这位哥哥人好。”

曲南一看向百里非羽,别有深意地笑道:“是吗?那你可要多和这位哥哥亲近才好。”

胡颜瞥了曲南一一眼,暗道:这厮还真是一肚子坏水,一动就外溢,伤人。

白子戚与百里非羽身高相仿,但却好似在垂眸看着百里非羽,表情有三分柔和,声音也令人如沐春风:“百里公子得空,可到白某府上小酌几杯。”

百里非羽猫眼一亮,一把攥住白子戚的手,兴奋道:“走走走,现在就去。爷在家里被困傻了,此番出来定要好好儿的寻欢作乐。”

胡颜轻叹一声,喊了声:“司韶。”

司韶一鞭子抽出,直奔百里非羽和白子戚相握的手。

白子戚缩手躲开,百里非羽被抽了一鞭子在手背上,痛得他甩手大叫:“疼疼疼!疼死爷了!”他怒极,对小厮多宝吼道,“你去给我打残他!”

小厮多宝抡起拳头,直奔司韶。

曲南一嗤之以鼻,低声骂了句:“傻猫。”

白子戚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走向胡颜,旁若无人地帮她挽起半边长发。

白子戚的发髻上插着两根白玉簪,他十分自然地取下一根,插入胡颜的发髻上。

这时,就算瞎子也看明白了,白子戚才是那头偷肉的狼!

同样款式的衣裳、同样束起的半边长发,同样的白玉簪,就连鞋子上的银色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若说白子戚无心,傻子都不信!

这一幕,实在是辣眼睛。

曲南一眯眼笑着,任谁也看不清他眼中的色彩。

封云起用眼尾扫着那二人,一张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花青染半垂着眼眸,手抚在“三界”的剑柄上,似在认真把玩。

胡颜站起身。

白子戚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道:“回家吧。”

百里非羽的猫眼瞬间瞪圆了,抬手指向胡颜,问:“你……你到底是谁的娘子啊?!”

“我的!”曲南一回答得格外大声,仿佛这样能吓退白子戚。实则,他自己都知道,这样有些幼稚,可偏偏控制不了。

百里非羽看了看曲南一,又看了看白子戚,最后将目光落在曲南一的头上,摇着头感慨道:“你还真大方。”

曲南一瞬间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一头黑发都变得绿油油的。

胡颜忍不住笑了。

封云起见胡颜与白子戚相握着手,却与曲南一眉来眼去,突然有种自插双目的冲动!是他久在军中,不知世道何时变得如此……如此复杂不堪?然,最为不堪的是,他竟不想转身离去,而是想与其一较高下!

花青染的眸子闪了闪,有暗光划过。

百里非羽凑到胡颜的另一边,用胳膊肘顶了顶胡颜的胳膊,商量道:“要不,你也给我做娘子得了。”

胡颜微愣,感觉自己好像被口水呛到了一般,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白子戚拍着胡颜的后背,一副无比贤良的样子。

百里非羽又往胡颜身上靠了靠。

封云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突然出手,像提溜小猫似的提着百里非羽的后衣领,将他提起,向外一扔。

胡颜想用手捞住百里非羽,却因咳嗽,只能看着百里非羽惨叫一声落地。

百里非羽痛得呲牙咧嘴,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开启了无师自通的谩骂:“敢对爷动手?!爷要杀你全家,统统铁刀子进,红刀子出,连只鸡都不放过!你给爷等着!”心疼地揉着自己的小臂,一眼看见了昏迷的张衙役,扑上去,狠狠地踢了两脚,“你给爷起来!起来!”

张衙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

百里非羽因踢出两脚,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竟见了汗水。他指着张衙役的鼻子喝问:“我娘子呢?!”

张衙役有些迷糊,揉着后脑勺反问:“啥娘子?”

百里非羽扬起手就要掴张衙役嘴巴子,可又怕手疼,干脆抽出扇子,照着张衙役的脑门便狠狠地敲了下去。

张衙役原本就迷糊的脑袋被敲得更迷糊了,整个人都晕乎乎地打起了摆子。

百里非羽瞪圆了猫眼喝道:“我问你,我的娘子呢?!”

张衙役下意识地转头去寻,一眼便看见站在废墟中的曲南一,禁不住愣了愣,暗道:难道是地龙翻身了?

张衙役忙跑到曲南一面前,抱拳道:“大人,属下回来复命了。”

曲南一颇感头痛,直接道:“怎还带回来一个?”

张衙役回道:“大人让属下去圃城查奇门门主的女儿尹照歌,恰好遇见百里山庄的人也在找尹照歌。百里家三公子,在得知属下打探尹照歌时,非说属下抓了他那未过门的娘子。属下……”一脸为难苦逼的表情,“属下实在是甩不开百里非羽,却又不敢耽搁时间,只好回来复命。”

曲南一回头看向胡颜。不用说,胡颜不是尹照歌,燕归也不是百里非羽,但尹照歌与百里非羽有婚约却很可能是真。这真真假假,还真是一团乱麻。

曲南一深感何谓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就不应该派人去查什么尹照歌,结果,却带回来一个祸害。真是,失策啊!

胡颜回望曲南一,挑眉一笑,其意是:怎么,我们明察秋毫的曲青天猜不出了?

曲南一冲着胡颜飞出一记媚眼,其意是:曲青天哪里有阿颜聪慧?曲南一的视线在胡颜与白子戚相握的手上一扫,隐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攥成了拳头。一种尖锐的恨意,悄然刺入他的心。说不上恨谁,却是真真的恨意!那感觉来得格外凶狠,令曲南一自己都觉得心惊。却,扑不灭!

百里非羽用扇子捅了捅曲南一的腰,问:“你说,我的娘子是不是被你抓了?”

曲南一深吸一口气,道:“是。”

百里非羽突然大喝:“我就知道!你快放了照歌!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娘子!”猫眼一眨,靠近曲南一,小声道,“她丑不丑?若是丑,你还是别放了,就当我没来过。”

曲南一看向胡颜。

胡颜对着自己的脖子,抹了一下。

曲南一强迫自己不去看胡颜与白子戚相握的手,艰难地挪开视线,对百里非羽淡淡道:“死了。”

百里非羽突然瞪大了猫眼,吼道:“怎么会?!爷不远万里寻来,都没看到她长啥样,她怎么可以死?!”一把攥住曲南一的衣襟,瞪眼道,“是不是你杀了她?!”

曲南一勾起唇角,一把推开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就像个纸片人,被推得后退两步,若非胡颜伸手揽住他的腰,他一准儿会跌到地上去。

百里非羽被胡颜护着,竟起了调戏的心思,手指在胡颜的下巴上刮过,唤了声:“美人……”

曲南一的眸光沉沉,望着胡颜,对百里非羽道:“不想知道你那未过门的娘子是怎么死的?”

百里非羽立刻站直身体,用扇子指着曲南一的鼻子,喝道:“你说!我那未过门的娘子是怎么死的?”

曲南一看向百里非羽,缓缓勾起唇角,恶毒地一笑:“这事儿,你就得问问你身后的那位美人了。”

百里非羽的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望向胡颜。

胡颜眯眼看着曲南一,玩味一笑。

百里非羽突然向后跳开,确保与胡颜保持了安全位置后,这才用扇子指着胡颜的鼻子,问道:“你说!我那娘子是不是你杀的?!”不待胡颜回答,百里非羽突然用扇子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瓜,“哎呀,都把你们绕晕了!我那娘子一准儿没死。”他转身,瞪了曲南一一眼,横道,“我爹说了,我与我那娘子是同命夫妻,她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我这不好好儿活着呢吗,所以……”扇子指向曲南一,“你骗我!”

曲南一看向胡颜,胡颜转眼看向树梢。胡颜心中已经开启了破口大骂的模式。她让百里山庄照顾燕归,却没想到,那老小儿竟会和燕归说什么同命夫妻,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呢吗?!

百里非羽怒了,跺脚喊道:“多宝,不用打那个瞎子了,来,你给本公子揍这个县令!他竟敢骗本公子!”

多宝收了手,冲着司韶抱拳:“承让。”转身就向百里非羽的方向跑。

司韶黑了脸,道:“再来!”长鞭一甩,袭向多宝。你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再者,胡颜那老妖怪可在一边看着呢,若打不过一个小厮,他也没脸见她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欺人太甚者

多宝无法,只得再次与司韶斗在一起。他是百里山庄里修为最好的武者,却被派来充当小厮保护百里非羽,这早已让他不爽很久,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儿活动一下手脚。

司韶和多宝都存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司韶干脆收了银鞭,用拳脚与多宝对战。一时间,二人打得难舍难分。

对于这个结果,胡颜七分满意,三分不爽。满意的是,百里山庄对百里非羽是用了心的,这份情,她领;不爽的是,司韶竟打不过百里山庄的人,这可够给自己丢脸的。

院子打斗的声音,唤醒了昏迷的人们。

王厨娘和东珍珠从下人房里醒来,迷迷糊糊地撞到了一块。

白草和竹沥在花如颜的房中醒来,忙拉开房门,大声喊着:“小姐!”

花如颜在曲南一的房间醒来,微愣过后,套上衣裳,面覆面纱,走出了房门。

一时间,整个县衙大院热闹非凡。

王厨娘围着曲南一转悠,直喊着老天保佑。

东珍珠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生怕曲南一找她麻烦。

白草和竹沥围在花如颜的身边,询问她是否安好。

花如颜脸覆面纱,双眼含泪望着曲南一,一副被无情丢弃的伤心模样。

司韶终于一掌劈倒了多宝。

百里非羽见到花如颜,目露惊艳之色,竟提溜着袍子,一溜烟地跑到花如颜的面前,唰地一声展开扇子,做出自命不凡的样子,扇了两下扇子。他见花如颜不搭理自己,便啪地一声合上扇子,用扇子探向花如颜的下巴,做出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这位小姐……”

白草和竹沥同时大喝:“大胆!”

花如颜大怒,拍开扇子,一巴掌甩向百里非羽的脸。

胡颜看似没注意百里非羽,但却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调戏花如颜,她没有动作,但见花如颜要掴百里非羽,当即身形一闪,挡在百里非羽的面前,隔开花如颜的手,反手掴向花如颜的左脸,但在靠近她的脸颊时,突然收了手。

花如颜目露嗤笑之意,只是那笑意尚未绽开,她的右脸便挨了胡颜一巴掌。

胡颜轻挑地问:“你笑什么?以为我不敢打你?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那烂皮脏了我的手。”

花如颜目眦欲裂,低声嘶吼道:“胡颜,你不要欺人太甚!”

百里非羽从胡颜的身后探出头,看向花如颜,用手捅了捅胡颜的后腰,道:“是啊,你不要太欺负美人了。你看,美人都被你惹哭了。”

胡颜一只手推着百里非羽的脑瓜,将他又塞回到后背去。

封云起等人见此,皆眯了眯眼睛,暗道:胡颜曾几何时如此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别人?这个百里非羽,必是燕归无疑!

胡颜看向花如颜,慢慢道:“人,自取其辱却非要怨恨别人目光轻挑,最为可恶。现在,你立刻滚出县衙,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恶毒。”勾唇一笑,目光阴狠,“真的,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竹沥怒道:“你这人好生不讲理,难道不知我们家姑娘,为了曲大人,不但毁容受辱,还身受重伤?昨晚……昨晚……”双颊微红,有些话不是她一个姑娘家好意思说出口的,但不说清楚,怕是曲南一不会负责,于是一狠心,接着道,“昨晚,我家姑娘与曲大人宿在一起,曲大人就必须给我家姑娘一个说法!你这人,为何不能明辨是非?!非要胡搅蛮缠,做个恶人?!”

胡颜微扬起下巴,幽幽道:“做个恶人啊?因为,我还没活够,想做个千年祸害呐。”扭头看向曲南一。不知道是否还有人想和她一起做个祸害。

曲南一立刻表态道:“幸好阿颜来得及时,我绝没犯下大错。”

花如颜受到打击,身子猛地倒退一步,望着曲南一,含泪道:“南一,你我之间,难道是错?!”

曲南一的眸子颤了颤,终是艰难道:“如颜,错得从来只是我,不是你。然,你要的,南一却给不起。若能补偿,你尽管说。”

花如颜闭上眼睛,努力平复激烈的情绪,突然睁开眼睛,发狠道:“好!既然你要补偿我,那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娶我。二,给我一块她的皮!”说着,手狠狠指向胡颜。

曲南一目露惊愕。实则,这却是他已经猜到的结果。花如颜所求,早已明显得如同一与二。

花如颜看向如颜,狰狞地笑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为了得到南一想要赶走我吗?好,给我一块皮,我便走。否则,我便死在这儿,站在他心中愧疚的一角,一辈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曲南一的身上,而曲南一则是看着胡颜。

百里非羽再次探出头,捅了捅胡颜的后腰,问:“她要啥皮?我有上好的火狐狸皮,行不?”

胡颜垂眸看向百里非羽,淡淡道:“她要剥我的一块皮。”

百里非羽的猫眼突然睁大,随即狠狠地瞪了花如颜一眼,骂道:“恶婆娘!”

花如颜眯起眼睛,恶狠狠地瞪向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却扬起笑脸,道:“你瞪人的样子倒是挺好看的,不如,你跟了我吧,我抬你为贵妾。”

白草喝道:“大胆!我家小姐岂是你肖想的?”

胡颜缓缓笑道:“有什么是他不能肖想的?只要他想,此事便能成。”

花如颜目光狠厉地瞪向胡颜,咬牙道:“你以为自己是谁?!”

胡颜一把扯下花如颜的面纱。

花如颜尖叫一声,忙用手捂脸。

百里非羽吓了一跳,竟在胡颜的身后蹦了高,喊道:“鬼呀!”

胡颜问百里非羽,语气平和:“还想抬她为贵妾吗?”

百里非羽探头看向花如颜,目光闪烁,隐有惧意,问胡颜:“她……她那脸,还能治好吗?”

胡颜回道:“给她我的皮,许能治好。”

百里非羽纠结道:“给她你的皮,你岂不是要变成她那副鬼样子?两个大美人,爷好生舍不得啊。”

第三百八十三章:与君决绝

花如颜看向曲南一,颤声道:“南一,你便看着她侮辱我?如此,我心死,今日便诀别了!”说着,竟往树上撞。

白草和竹沥齐喝:“小姐!”

花青染身形一飘,挡在了花如颜的面前。

胡颜凉飕飕地道:“撞树死的几率不大,但撞成傻子的可能性却很高。”

花如颜发狠,一把拔出花青染的“三界”,就要抹脖子。

胡颜突然大喝一声:“住手!”

花如颜望向胡颜,满眼充满挑衅和疯狂:“怎么?你不是口口声声想让我死,现在反倒怕了?”

胡颜指着花青染道:“我警告你,你若让‘三界'沾了她的血,我必不放过你!”

花青染从花如颜的手中夺回“三界”,干脆利索地送入鞘中。那副样子,竟好像挺怕胡颜。

花如颜恨声道:“胡颜,你欺人太甚!你如此心恶,就不怕报应吗?!”

胡颜一步步走到花如颜面前,道:“我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恶人,但我并不恶心别人。善恶与我,只是一念之间。而你,不是我要善待的那个人。”仰天,猖狂一笑,突然转头,看向曲南一,“你决定吧。”

曲南一的瞳孔缩了缩,一步步走到胡颜面前,垂眸望着她,似乎过了一个世界那么久,实则只是弹指间。他开口道:“阿颜,我若娶她,你当如何?”

胡颜的眸光沉了沉,道:“你知,我不知。”胡颜说得是实话,她确实不知自己会怎样,但她相信,曲南一心中有计较。有时候,你曾经的敌人要比你自己更了解自己。

曲南一苦涩一笑,环视一圈,将每位男子的表情都看在眼中,他们眼中的幸灾乐祸,将曲南一心中那根充满恨意的刺再次浇灌,瞬间拔地而起,非要刺穿他的心,刺透胡颜的身体,才罢休!若痛,就一起痛吧!

曲南一垂眸看向胡颜,伸手抚上她的脸,轻轻地捧着,柔声道:“阿颜,我是极自私的一个人,此生,绝不能失去你。所以……”微顿,缓缓的呼吸,试图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丑陋,然一开口,声音却是轻颤若丝,“请你,给她一块皮。”

胡颜仰视着曲南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交织、体温交融,低声道:“南一,很高兴你选择后者……”在曲南一的松动中,胡颜却缓缓勾唇笑了,“但那却不是我的选择。”言罢,推着曲南一的胸口,迫使他向后退了一步。

曲南一突然一把攥住胡颜的手腕,急切道:“阿颜,你是否觉得我太过自私?为了让自己良心得安,竟要你一块皮?!”

胡颜望着曲南一,反问:“你是否觉得,我理应为了让你心安,主动奉出一块皮?”

二人互望,互不退让。

说不明、道不清的较量,竟在这时吹响了号角,开启了战场。

人心,果然是诡谲的东西。

曲南一眼中的固执、挑衅、质疑,就像滚烫的岩浆,悉数倒进胡颜的眼中,腐蚀她的骨头,融化她的内脏。

胡颜眼中的冷意、不屑、孤傲,就像冷水,喷射进曲南一的眼中,扑灭那炙热的岩浆,将所有火热变成灰烬。

曲南一要得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一块皮?

胡颜不能给的,又是什么?!难道只是一块皮?

说好不死不休的感情纠葛,往往只是说说而已,谁也想不到,会断在一粒小石子上。

满院子的人,好似都成为了虚影。

曲南一觉得这一刻,满眼的都是讽刺。

曲南一收紧手指,胡颜似乎能听见他骨头发出的*声。

曲南一艰涩地笑道:“阿颜,我总能梦见你挡在封云起的面前,说:‘我不死,他无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成了我的梦魇。如今,我只问你要一块皮,你当真不给?”

胡颜的唇动了动,吐出了三个字:“你非他。”

曲南一的身子在颤抖,灵魂在战栗,所有的感觉都被投入了地狱,在烈火中挣扎、扭曲、嚎叫!

这一刻,他想杀了她!

曲南一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的思维已经变成了一块朽木,胡颜只需一根手指,就能碾碎他。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所以心才会那么痛!痛得无法喘息!

可是,他是曲南一,一个真正的笑面虎。就算死,他也要微笑着死去,不让任何人看出他扭曲的灵魂已经在凄惨地哀嚎!

曲南一抬起了手,轻轻抚摸着胡颜的脸颊,柔声道:“有些人,你可以给她命,却不能给她心。是不是,阿颜?”

曲南一的声音很轻,就仿佛是一根羽毛,轻轻拂过胡颜的肌肤。然,胡颜现在就像没有皮的人,哪怕一个轻微的触碰,也会让她觉得痛。这种痛,令她不熟悉,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曲南一说他甘愿,会一直争取下去,如今,却突然打碎所有的承诺,要她的一块皮,图个心安,证明他的重要和唯一?呵……

胡颜不想追究自己的贪心,却无法用言语糊弄曲南一,毕竟,她欠曲南一不止是一份情,还有一个娘亲。若能断得干净,让他可以正常迎娶娘子,不用守着她这个老不死的鬼东西,许才是好的。

胡颜的回话与她的态度一样无情:“我这不收藏尸体。”转身,离开。

白色的衣袖随风翻飞,是一种无法挽回的绝决。

曲南一望着胡颜的背影,觉得眼睛有些发花。他终是不够资格,唤起她一丝一毫的留念与不舍,哪怕是怒火,她都吝啬给他一星半点!呵……他在期盼什么?还在奢望什么?心中的恨与怨,滋长成柔韧的毒刺,攀爬上他的心,一层层地收紧。他似乎看见那些毒刺勒入他的心,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伤口,流淌下一行行黑色粘稠的污血。

明明阳光正好,曲南一却觉得天快黑了。

周围人都成了虚影,来来去去,终是不见。

天,果然黑了。

胡颜没有回头,没有质问他的本意。她,果然是不在乎他的。

她永远不知,他宁愿剥自己的皮,也不会动她的皮。

她不知……

永远不知……

曲南一不知在院中站了多久,直到全世界只剩他一人,他似乎想要笑,却只来得及勾动一下唇角,人便噗通一声昏倒在冰冷的地上。有血,沿着他的口鼻流淌而出。

游戏人间的浪子,若认真起来,较得不是真儿,而是……命。

王厨娘的尖叫声响透县衙内院:“大人!”

第三百八十四章:极宠

胡颜从县衙出来时,司韶紧随其后。

白子戚和封云起皆看了一眼曲南一,然后纷纷退出县衙,尾随在胡颜的身后。

花青染走到花如颜面前,道了声:“好自为之。”转身,衣袂飘飘地走了。

百里非羽瞪圆了猫眼,提溜一转,提着袍子追上胡颜,问:“你去哪儿?”

白子戚、花青染、封云起同时转眼看向胡颜的后背。

胡颜现在是真没心情搭理别人,可问话的人偏偏是百里非羽,她只能面无表情地回道:“不知。”

司韶冷冷道:“你送我回家。我在县衙东边置办了一个宅子。”

胡颜微微额首:“好。”

司韶的唇角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弧度,那笑容尚来不及扩大,便一头撞在了一棵树上。

胡颜微愣,回头去看司韶。

司韶站着没动,脑门却渐渐红了。

百里非羽的笑声传出,畅快得狠:“哎呦呦,笑死爷了,哎呦,笑死了……”

司韶仍旧没动,但脸却也开始微微泛红。

胡颜伸出手,攥住司韶的手腕,拉着他向前走。

白子戚开口道:“阿颜。”

胡颜停脚,看向白子戚,略显烦躁。

白子戚就好似没看见胡颜的脸色,抬手指了指左边,道:“那才是东。”

胡颜脚尖一转,拉着司韶向东行去。

百里非羽捂着肚子笑够了,忙又跑到胡颜身边,趾高气扬地道:“爷和你同住。”他那样子,就仿佛他肯与胡颜同住,是给了她极大的面子。

胡颜尚未回话,司韶便冷冷地开口道:“不欢迎。”

百里非羽瞪了司韶一眼,尖酸地嚷嚷道:“爷也没和你说话,你插什么嘴?!仔细看路,小心再撞树上!”展开扇子,摇了摇,“哎呀,爷都忘了,你是个瞎子,看不到。”用扇子挡嘴,嘿嘿笑着,那副样子,当真是……欠揍!

司韶的手指动了动,看样子是想动手。

胡颜攥住司韶的手腕,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司韶气不过,却又不能真去踹百里非羽一脚。他早已看出,百里非羽的身子极弱,他都害怕自己一脚下去,直接踢死他。届时,胡颜……

司韶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冷冷地哼了一声,转开头,就算看不见,他也不想让自己脸对着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用手中捅了捅胡颜的腰,道:“喂,还要走多远?爷的脚都要磨出泡了。”

胡颜直接道:“多宝,背着你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