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跃出黑水,就地一滚,直接甩掉鞋子,赤脚站在地上,却痛得她呲牙咧嘴。

抬起脚一看,两只脚底板皆起了大片燎泡。

胡颜暗自心惊啊,若非她跑得不慢,此刻怕是要葬身此处,且……尸骨无存。

胸口剧痛传来,胡颜身子一晃,直接倒在了地上。

昏迷前,胡颜脑中只有一个想法——窝草,被暗算了!

胡颜昏倒后不久,一个蒙面黑衣人悄然无声地出现。

夜幕低垂,静悄悄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封云起打完拳后,着上身,来到后院的井边,拎起一桶水,迎头倒下。银亮色的水花,飞溅在他的身上,为那充满力量的身体镀上一层水光,性感到令人尖叫。

他接连冲了两桶水后,伸手去拿架子上的软布,却摸了个空。

封云喜捧着软布,俏生生地站在封云起的身侧,羞答答地道:“大哥哥,给你布。”

封云起微微皱眉,侧头看向封云喜,冷声道:“和你说过,多学《女诫》,怎能看男子沐浴?!”

封云喜小脸一白,立刻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云喜知错了。可是,云喜想要服侍大哥哥,不想白吃大哥哥的饭。”

封云起一摆手,道:“回去!”

封云喜抬起头望向封云起,红着眼圈,哽咽道:“大哥哥,云喜知道自己很没用,可是,云喜不想让大哥哥讨厌云喜。如果云喜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狠狠地打云喜,但……但别扔下云喜。”

封云起心中生出疑惑,于是抓过封云喜手中的软布,一边擦拭身体,一边问道:“为何有此一说?”

封云喜可怜巴巴地道:“因为……因为大哥哥让无涯收拾起行囊,却没告诉云喜收拾行囊,难道不知要撇下云喜吗?”

封云起望着封云喜,问:“你是如何知道我让无涯收拾行囊的?”无涯做事素来严禁,哪里会透漏消息出去?

封云喜吸了吸鼻子,道:“云喜听说的。”

封云起挑眉,不语。

封云喜接着道:“就是……有人在聊天,说什么无涯在收拾行囊,主子恐要离开此地。云喜……云喜也没看到是谁在说话,只是那人就站在云喜的窗外。云喜推开窗时,那人就不见了。”

封云起暗道: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细作!那人藏得如此之深,却又出言提醒封云喜,其目的是什么?封云起看向封云喜,瞬间明白,那人的目的是想用封云喜拖住他。拖住他之后,怕是要有所动作了。

若是以往,他倒是想成全那细作的想法,会一会儿那幕后之人,可如今……封云起仰头望月,不知道子时一过,胡颜会不会出现,直接问他要答复。

他虽不知胡颜过往,却看得清楚,这样一个女人,又怎会平凡?她要回长安,不知意欲何为,但……既然想要这个女人,便要为她抗下一切!她之所愿,便是他之所趋。

封云起扬唇一笑,神采飞扬,转身去了书房。

封云喜望着封云起的背影,满眼痴迷之色。

书房里,封云起换上亵裤,系上一拢黑袍,披散着长发,盘腿坐在案前,翻看着竹简。

无涯端着一碗茶,走进书房,将茶杯轻轻放在案上。

封云起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便放下不再喝。

无涯道:“这茶的品相确实不如宫中进贡之物。”

封云起继续翻看竹简,姿态随意道:“你我征战多年,马尿都喝过,又哪儿会嫌弃茶水的好坏?”

无涯唇角一弯,道:“属下怀念战场杀敌的日子。”

封云起放下竹简,目光烁烁,隐有怀念之意:“戎马一生,往往是马革裹尸,却是能道上一声痛快!无憾!”眸光微变,晦暗不明,深沉似海,“然,却抵不过那些小人暗箭伤人,落得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呵……”

无涯面露凄色与怅然。

封云起却是朗声一笑,道:“如此,也好。我们纵情山野,过一些快意恩仇的日子,再寻一个女子,策马江湖,倒也畅快。”

无涯望向封云起,道:“主子决定了?”

封云起点了点头,道:“胡颜若不负我,我便纵她一生。”

无涯皱眉道:“可是,那长安于主子而言,乃刀山火海……”

封云起摆手,示意无涯不用多说:“龙潭虎穴,我陪她去。”

无涯将轻叹和纠结吞到肚子里,不再多言。

封云起重新拿起竹简,道:“兄弟们的伤还需修养,不用派那么多人守在院中。单是一个胡颜,都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若遇强敌来袭,也无需做无谓的牺牲。”抬头,看向无涯,“毕竟,这不是捍卫国土的战场,而是……我一个人的私宅。”

无涯见封云起态度强硬,便抱拳道:“诺!”转身出去书房。

封云起挑梁烛火,继续翻看竹简。

半晌过后,蜡烛跳动起一个火花,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一个银发灰眸的绝世美男,出现在封云起的门口。

封云起抬起头,看向司韶。

司韶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眸子,凝向封云起,冷冷地道:“封云起,我来取你命。”手腕一抖,银色长鞭便握在手中。

封云起笑道:“想不到,第一个来的会是你。”

司韶手腕一甩,银鞭犹如灵巧的蛇,自袭向封云起。

封云起没有躲避,却是将竹简往旁边一掷。

司韶的银鞭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圈,直接转向竹简,将它抽得四分五裂。

封云起不吭声,就静静坐着,看向司韶的眼中有着玩味。

司韶微微皱眉,道:“怎么?要做缩头龟,不敢啃声?”

封云起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司韶冷哼一声,道:“你欺我眼盲,以为不吭声,我就奈何不了你?”手指一弹,一粒小黑虫便在空中滴溜溜一滚,随即展开翅膀,向着封云起飞去。

看见这个虫子,封云起脸色一变!

这个虫子,正是当初神秘灰衣人丢向封云喜的那只。那只虫子,被他一刀砍成两截。半截掉到无海的身上,将他变成了一具黑色的干尸。

虽然他一只怀疑司韶就是那个神秘灰衣人,但……却怀着私心,不想求证。只因,司韶是为绿腰动手。而绿腰,则是胡颜。

他当初出手伤了绿腰,司韶前来寻仇,也是无可厚非。只不过,却害了无海的性命。无风是无海的弟弟,对他素来忠心耿耿。此仇,要如何报?

第四百三十章:乱夜血溅鬼出

那个小黑虫在空中绕了一个小圈后,一头扎向封云起。

封云起拿起一只竹简,在小黑虫飞到眼前时,突然用力砸下!不想,那小黑虫竟十分机警,扇动着小翅膀直接躲开了。

许是封云起的攻击惹怒了它。它竟突然嗡嗡了两声,再次俯冲向封云起。这一次的速度,格外的快。

封云起知道那小黑虫的厉害,不敢情敌。

司韶听到小黑虫的声音,立刻扬起银鞭,抽向封云起!

封云起受到双重夹击,却不见慌乱。他一把攥住司韶的鞭尾,借着司韶的一抽一甩之力,飞出了案后,扬起一掌,直奔司韶的胸口而去:“你就是那个灰衣人?!”

司韶身形移动,避开封云起的一掌,同时伸出手,一掌拍在封云起的胸口,并冷声道:“正是。”

封云起没有内力,被司韶这一掌拍飞了出去。

小黑虫再次扑了个空,显得有些暴躁,竟再次嗡嗡着,扑向封云起。

无涯等人听到打斗声,纷纷赶来。

无涯一眼便看见那个飞向封云起的小黑虫,当即心中一惊,忙挡在封云起的身前,用刀去劈那小黑虫。

这只小黑虫十分狡猾,见屋里人多了起来,便扇动翅膀飞高,藏身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无涯将大刀对准司韶,喝道:“司公子,你深夜造访,大动干戈,这是何意?”

司韶浅浅一笑,道:“本只想取封云起一人性命,却被你们撞见我意欲何为,那就把命都留下吧。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说着,一鞭子抽出,直接卷了一人脖子,高高抛低,重重砸在地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封云起知道,司韶是真的动了杀心,且要斩草除根,唯恐今日之事败露,对他不利。

封云起站起身,抹掉唇角的血,邪肆一笑,道:“司韶,你以为,你能瞒得住阿颜吗?”

封云起这话说得十分有技巧,语调也拿捏得恰好到处,就好像胡颜就在现场,已经看到司韶的所作所为一样。

司韶有一瞬间的怀疑和犹豫。

封云起突然一把扯断腰带。他的腰带上,点缀着黑色的珍珠。那些珍珠掉落到地上,蹦跶而起,发出杂乱的声音。

封云起直接道:“杀!”敌人来攻城,没有不杀的道理!至于事后如何和胡颜交代,则……再行考虑。

司韶这才知道,自己重了缓兵之计。

他一鞭子抽向封云起的所在。

无涯用后背帮封云起挡了一下。瞬间,皮开肉绽。

其他护卫则是趁着司韶被杂乱的声音干扰,纷纷袭向了司韶。

在屋内,司韶的鞭子受到制约,但起威力仍旧惊人。

护卫们学着封云起的样子,不时扔出一些东西,干扰司韶的听觉和判断。

三名护卫,前后夹击,配合默契。

司韶被砍了一刀,在后背上。

他眸光一冷,直接扭开银鞭上的机栝,将其分成两个部分。鞭身部分仅留下一小部分的鞭把,被司韶攥在左手。右手上的鞭把一甩,竟从中弹出一根锋利的,散发着摄人的寒光。

司韶的动作不但快,且十分刁钻、凶猛。他刺穿挡在前面的那个人,划伤剩下的二人,然后直奔封云起而去。

只因,小黑虫悄然出现在封云起的身后,在为司韶指引方向。

司韶去势凶猛,直接抽翻了无涯,冲到封云起的面前,泛着寒光,狠狠刺下。

司韶的动作快若闪电,若是封云起还有内力,到不惧他,但现在他内里全无,动作自然就慢上很多。

封云起抽出九环火鹤刀,拦下这致命的一刺。

司韶变招极快,扬起,再次袭向封云起。

与此同时,那只通风报信的小黑虫,一个俯冲,冲向封云起的肩膀。

封云喜左右受敌,唯有将伤害降到最低,干脆避开肝胆,用血肉之躯去迎接司韶,他则是扬刀去对付那个小黑虫。小黑虫格外狡猾,上下左右的乱飞。封云起干脆一刀拍出,将其打昏在地。

司韶一招得手,在封云起的腹部留下一道伤口,血流不止,忙又出杀招。

封云起回手劈向司韶,却被他一脚踹到墙上。

司韶如同银发银眼的魔鬼,迅速逼近封云起,扬起手中,毫不留情地刺向封云起的腹部。他,要他的命!

就在这时,一只素手突然出现,在司韶的手背上一拍,直接夺走了。

司韶原本就心虚,怕胡颜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那只素手明显是女子的手,且武功不弱,令司韶暗自心惊,以为是胡颜来了。竟,微微一愣。

那只素手就像游戏般,将转了个方向,对准司韶的腹部,狠狠刺入!

司韶这才惊觉,那只素手的主人,决计不是胡颜!他忙后退三步,一鞭子抽去。

那只素手攥住鞭尾,用怪异的声音嘎嘎笑道:“雕虫小技,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封云起捂着腹部,站起身,看向蒙面黑衣人。那女子虽然救了他,但他却仍旧有所防范。有时候,敌友这种东西,是不容易分清的。这一刻的敌人,未必不是下一刻的盟友;这一刻的亲友,未必不是下一刻的仇敌。皆看一个利字而。

司韶也是一个狠角色。他知,里有放血槽,哪怕拔出它的后果不堪设想,也不能任血流光。拔,还有一线生机;不拔,怕是死在眼前。

司韶当机立断,拔出,一甩银鞭,将其缠在腰间,压住伤口。手持,直接对上神秘黑衣人——白草。

白草冷哼一声,道:“真是不自量力!”抬手,拍向司韶的胸口,将其打飞了出去。

白草尖锐地嘲弄道:“一个瞎子,也敢如此猖狂。也好,今天就让本尊教训教训你,权当送给胡颜的一份小礼。”说着,身形一闪,出现在司韶面前,一脚将他踢起,然后飞身一跃,将他重重踹到地上!

司韶咳出一口鲜血,喷到了白草的裤腿上。

第四百三十一章:本尊是神

封云起的眸子闪了闪,攥着刀柄,向前走了一步。

这时,那只小黑虫悄然飞起,冲着白草便飞了过去。白草的手突然发出红光,一把捏住那只小黑虫,用手指将其碾碎后,直接扔到司韶的脸上,这才阴阳怪气地冷笑道:“本尊真是讨厌虫子啊。不过,你既然送本尊虫子,那本尊也要回馈你一份大礼才好。”将头歪了歪,做出天真的模样,拍手道,“有了!本尊划画你的脸,如何?反正,你现在是瞎子,以后也必须做瞎子,看不看得见自己的脸,也无所谓。”说着,就要弯腰去抓司韶的脸。

司韶突然抬头,迎视向白草,喝问道:“你是谁?为何知我以后必须做瞎子?!”

白草的动作微顿,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因为……本尊是神!”

司韶心中一震,面前却强装镇定,鄙视道:“偷偷摸摸不敢见人的神?我想,那到处里挑外撅的跳梁小丑,就是你吧?你既对封云起动手,为何还要救他?不如,你我二人合手,先要他性命再说!”司韶这话,存了试探之意。说着,就要从地上起来。

白草却一脚踩在司韶的肩膀上,迫使他重新趴到地上:“神的事,你一介凡人又懂什么?”声音突然拔高,“刚怀疑神,你死不足惜!”抬起脚,就要狠踩司韶。

封云起突然出手,一刀砍向白草后背!

白草不认为封云会动手,但一直防着他伤人。却没想到,他的速度会如此之迅猛!好似一只雄狮,咆哮着扑下,令人明知有危险,却躲闪不及。

白草心中一惊,忙闪身躲开。她的动作固然很快,但封云起拼尽全力的一击,也绝非小儿杂耍。

封云起虽然没有内里,但是却从未放弃过锻炼。那瞬间爆发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白草的后背,被划开了一条口子,虽没伤到筋骨,但却血流如注。

白草勃然大怒,一掌将封云起拍飞!人随之跃起,掐住他的脖子,将他逼到墙角,凄声喝道:“你竟敢伤我!?”

封云起眸光幽深,却布满嘲讽之意:“你是神,何需怕伤?”

白草明显哽了一下,随即收紧手指,疯了般吼道:“不怕我杀了你?!”

封云起被掐得上不来气,一张脸涨得通红,但那嘲讽之意却越发明显。

白草目露阴狠之色,突然松开掐着封云起脖子的手,狠狠摔了他一个响亮的嘴巴子,咯咯怪笑道:“贱男人!终要让你知道,我就是神!”

封云起的唇角再次滑下鲜血,他却浑不在意,挑眉一笑,道:“正如司韶所说,你若是神,必然是一个搬弄是非、口舌蜜饯、无脸见人的小神!是你让封云喜给我下蛊的吧?”

白草的眸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却深深地吸一口气,将怒火吞了下去。她诡谲的一笑,道:“怎么样?没有内力的感觉如此?做一个残废的感觉,又如何?”缓缓靠近封云起,在他的耳边道,“胡颜习得祝巫之术,救曲南一、救花青染、救百里非羽,却……偏偏不救你。你可知,为何?”

封云起的眸子缩了缩,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却不想做那小肚鸡肠的男子。身为男子汉,若没有几分胸襟,如何立于世?然,他内心清楚,在感情面前,他确实无法大度。

不管封云起心中如何去想,但说两句话撑个场面却是没问题的。他道:“阿颜做事,素来量力而行。更何况,只是中蛊而,何需救?!”

白草哈哈怪笑着,仿佛听见了十分搞笑的话。突然,她停了笑,道:“阿颜?好一个阿颜!待你明白,你的阿颜到底意欲何为时,我看你……如何自处?呵呵呵……呵呵呵呵……”

封云起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司韶突然跃起,攥紧,刺向白草的后背。

白草转身躲开,一脚踢飞司韶,跃出书房,站在门口回头,将手指放到唇的位置上,神秘兮兮地笑,道:“嘘……还不到揭晓秘密的时候。”说完,纵身一跃,攀上房檐,消失在夜色中。

封云起捂着腹部,走到司韶面前。

司韶的鲜血透过银鞭,流淌了一地。他的灰眸失去色彩,整个人都进气多,出气少。

封云起微微皱眉,问:“还想杀我?”

司韶艰难地点了点头。

封云起突然笑了,道:“倒是一个烈性汉子。”随即眸光一冷,“我求了你,你却还想杀我,真是狼心狗肺!”

司韶捂着腹部,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费力地开口道:“你……你是她心中的执念,唯有……唯有你死,她才能放下执念。”

封云起的眸光沉了沉,随即邪肆一笑,道:“如此,我更好好好儿活着。至于你,倒是可以去死。想必,阿颜知你死在那黑衣女子的手上,会为你报仇的。”说完,抬脚便走。

封云起不是那种敌人虐我千百遍,我拿敌人当兄弟的人。善,要有个度;恶,也要有个毒。端看人心中那杆子秤了。

司韶突然伸出染了血的手,一把攥住封云起的衣袍下摆。

封云起鄙视道:“怎么?要求我?”

司韶却缓缓勾起唇角,笑道:“封云起,你必须救我。我身上有胡颜挖空心思要的一样珍宝,若……我命丧于此,你将不在成为执念,而是……怀念。”说完,他松开了手,静静躺在地上,等着封云起的选择。

黑暗袭来,司韶昏死过去。他,终究不知道封云起的选择。心中不是没有惶恐不安,却必须面对这种尽人事听天命的无力。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想:若我拼着一口气等你,你是否会救我?就像……救燕归那样,不惜割肉献祭?!呵……即便你肯,我却……不忍。

封云起环视一圈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兄弟,又垂眸看向司韶,眼中杀意涌动。他的左手,在轻轻颤抖。手心处,一道血淋淋的鞭伤,触目惊心。

司韶,当真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第四百三十二章:血染司家小院

天色刚亮,白子戚便拎着食盒、带着解药,来到司家。

他刚要伸手敲门,却发现大门上有血渍,当即眸光一凛,收回手,在满口观察片刻后,直接翻身跃进院内。刚一落地,便看见司韶趴在院子里,人事不知。

白子戚心中一惊,忙放下食盒,奔向胡颜的房间。

屋内空空如也,不见伊人方踪。

白子戚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瞬间乱了几分,忙跑回到司韶身边,将他翻转过来。

司韶的腹部缠着银鞭,但干涸的血却已经银鞭染成了黑红色。

白子戚抱起司韶,大步走向房间。

叮当从下人房里打着哈气走出来,乍一看白子戚抱着全身是血的司韶,心中一惊,忙尖叫道:“主子?!主子怎么了?!”

另一间屋子里,百里非羽被声音惊醒,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怒吼道:“谁要是再敢打昏爷,爷与他不共戴天!”塔拉上鞋子,怒火高涨地冲出了房间。

白子戚不搭理叮当,抱着司韶直接进了屋,将司韶放在床上,动手去解他的银鞭。

叮当焦急地跺脚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公子,我家主子可有大碍?为何满身是血?主子的脸惨白惨白的,到底……”

白子戚突然回头,眸光阴森地看向叮当,低吼出两个字:“闭嘴!”

叮当哽了一下,倒是将嘴闭上了,眼泪却噼里啪啦的掉落。

百里非羽冲进司韶的房间,却看见司韶那副生死不知的模样,当即探头扫视两眼后,问了句:“死了?”

叮当瞬间暴怒,一边掉眼泪眼一边吼道:“你才死你!你全家都死了!主子也不会死!”

百里非羽撇了撇嘴,嗤道:“你个小奴才嘴倒是挺黒,信不信爷趁着司韶昏迷,将你卖喽?”

叮当掐腰吼:“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又不是我家主子,凭什么卖我?!我……”

百里非羽直接呵道:“滚出去!”

叮当微愣,随即瞪起了眼睛。

百里非羽微微皱眉,道:“你家公子躺在那里人事不知,你倒好,和爷在这里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还不滚出去准备剪刀、热水和金疮药,等爷去准备呢?”

叮当的脸一红,抹了把眼泪,就跑了出去。

百里非羽探头看向司韶,见白子戚已经解开他的银鞭和衣袍,正在尝试分开他的亵裤与伤口。二者,已经黏在一起,若要分开,怕是要强行撕扯。

百里非羽立刻喊道:“停停停,这不能扯,一扯血就流出来了。等会儿叮当拿来热水,用帕子沾些,然后晕开裤子,在慢慢撕扯下来。”

白子戚将手放到司韶的脉搏上,看向百里非羽,问:“你怎懂这些?”

百里非羽微微一愣,随即疑惑道:“谁知道?反正就是懂。”臭屁地一笑,“爷学识丰富着呢。”

白子戚幽幽试探道:“莫不是受伤次数多了,便久病成医?”

百里非羽瞪了白子戚一眼,道:“爷可是百里家的三少爷,谁敢让爷受伤?”

白子戚意味不明地一笑,收回搭在司韶脉搏上的手。

百里非羽十分敏感,挑眉问:“你那么笑,什么意思?”

白子戚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笑笑而已。”

百里非羽冷哼一声,看向窗外,道:“司韶都快死了,恶婆娘怎么还睡觉?”

白子戚皱眉,道:“阿颜不在房里。”

百里非羽瞬间回头看向白子戚,喊道:“什么?!她又出去了?!”

白子戚垂眸看向司韶,眼中透着不解。若说,昨晚有人来袭,百里非羽和叮当却安然无恙,院子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怎么看都不像被人偷袭的样子。再者,司韶昏倒在院内,显然是从门外翻墙而入的。会不会是……?

百里非羽一拍巴掌,瞪圆了猫眼,吼道:“恶婆娘出事了!”

白子戚心中的想法与百里非羽一样,但还是被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

百里非羽在屋里踱步道:“爷看见你将司韶抱进屋里,显然他是在外面受的伤。能不能是,他在外面惹了麻烦,恶婆娘去帮他打架,结果,对方不但恶毒强悍,且武艺高强。恶婆娘为了给司韶争取逃跑的机会,被人抓了?!”看向白子戚,“而司韶,则是拼死回来报信的?”狠狠一点头,越发觉得他猜测得没错。

白子戚的猜测与百里非羽有所吻合:“司韶不会像你一样惹是生非,但阿颜被抓的可能性却很大。”

百里非羽本想质问白子戚,难道他就是惹是生非之人吗?但眼下事关胡颜性命,他也没心情和白子戚对吼两句无关痛痒的话。百里非羽走到床边,垂眸看向司韶,皱眉道:“把他弄醒。一问便知。”

白子戚道:“等热水和剪刀……”

百里非羽直接伸出手,一把扯下司韶的亵裤,伤口瞬间血流如注。

司韶突然拱起身子惨叫:“啊!”

百里非羽一把按住司韶的肩膀,急声问道:“恶婆娘呢?”

司韶两眼一翻,痛昏了过去。

百里非羽显得有些暴躁,扬起拳头,就要去揍司韶,希望能一拳头打醒他。

白子戚从没想到,燕归变成百里非羽之后,竟有如此魄力!也许,他还是不够了解燕归这个人。

白子戚在震惊过后,忙一把攥住百里非羽的拳头,道:“他命悬一线,不能再打。若他死了,谁知阿颜在哪儿?”

百里非羽甩开白子戚的手,吼道:“那你还不救他!”

白子戚不在意百里非羽的态度,因为,他也很想咆哮!只不过,在没找到胡颜之前,他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

白子戚看向司韶的伤口,目露疑惑之色,当即凑上去,闻了闻,皱眉道:“这里被用过很好的金疮药、止了血,否则……他早已驾鹤西去。”

百里非羽也皱起了眉头,嘟囔道:“他有时间给自己上药,怎么不知敲爷的房门,喊救命?”

白子戚瞥了百里非羽一眼,眸光里全是讽刺之意。让你救命?你不添乱就不错了。

这时,叮当抱着一个热水盆走进来,将其放到地上,然后将手中攥着的剪刀和金疮药递给了白子戚,急声询问道:“奴听见主子的喊声,主子可是醒了?”

叮当探头看向司韶,却见他仍旧人事不知,当即红了眼眶;当她看见司韶腹部的伤口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同时,双颊悄然沈腾起两朵红云。

百里非羽一把推开叮当,训斥道:“起开起开,一个小丫头,看伤口能看红了脸,你都看什么去了?”

叮当想回百里非羽两句,却也知道自己是个奴婢,没有和他吵架的资格,当即哭哭啼啼地道:“奴这就出去,主子就拜托给二位照顾了。”说着,就要往外跑。

白子戚站起身,道:“先用金疮药顶一顶。我去抓药。”语毕,大步走出了出去。

百里非羽道:“爷去洗漱一下,等会儿过来。”

叮当站在门口,见两个人都走了,司韶还大敞四开地躺在床上,一身是血,无人照料。她只能红着脸,回到房内,拧了帕子,为司韶擦拭身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