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不由分说,捏住曲南一的脉搏,诊治片刻后,道:“无大碍。”扔下曲南一的手腕,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那副洁癖的样子,令人恨得牙痒痒。

曲南一想在胡颜身边寻个位置坐,却发现整个床边都被司韶占了,只能又返回到几上,坐下。

胡颜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逐一落下,很多想说的话,却突然不知要从何说起才好。

没有人催促她,她却在自己催促自己。真想一口气交代完所有事,然后潇洒转身离去。可惜,不能。

胡颜苦笑一声,终是决定真诚以待,实话实说。因为,一个谎话很简单,却需要一千个谎话去圆谎。如此累心的事,她不喜。既然要走,就不再拖沓。她唯恐,迟则生变。

胡颜道:“大家心里都明白,我是谁。可我从来不说,是以为我也曾幻想过,有一天,以最好的样子,站在你们面前。不是山魈,不是绿腰,也不是……胡颜。我这一生过得有些漫长,于是总是在扮演不同的人。今天死,明日生,自以为会娱乐自己,实则不过是无聊而已。在六合县的这段时间,我……”

曲南一听出话头不对,想到胡颜说过,要离开六合县,当即心中一沉,暗道自己尚未表面心意,怎能让胡颜在误会中离去,当即打断她的话,道:“阿颜,不管你是山魈、绿腰还是胡颜,你都与这六合县密不可分。人生在世走一遭,惑人的、牵扯的、留恋的,无外乎一个情字。今日,人多,也不好你一个人在这里说着,众人听着。你总得给大家一些时间,单独面见我们一人饰演多角的胡大人?”呵呵一笑,故作轻松道,“别说得好像要生离死别。饭前,难道不应该说些轻松的话题?例如,哪个龟孙子给你下毒?能把我们勇猛无敌的胡护卫整治得如此凄惨?”

白子戚瞥了曲南一一眼,暗道:这人还是真有颗七巧玲珑心,善于察言观色。

封云起倒是希望胡颜能坦言相告众人,她要与他双宿双飞,离开六合县。只不过,在看见她脚上的盘蛇戒之后,他自己也变得不确定。不确定,胡颜最终想带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百里非羽的一双猫眼在众人身上转来转去,聪明地选择闭嘴不语。他发现,有很多事,他不知道。但潜意识里,又觉得,他好像应该知道。

花青染知道,在整间屋里,最没有资格与胡颜对话的人,是他。心中有些酸涩,膨胀出了几分嫉意,令人不安。

司韶早就知道胡颜要走,对她所言心中也有几分数,因此倒是相对冷静很多。倒是这曲南一插科打诨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令人刮目相看。

第四百五十章:大敌当前先练练手

胡颜明白,曲南一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咽下了原本要脱口而好处的打算,转而道:“被暗算、被下毒,被迫怀疑自己的智商。这三者,后者为最,令人怒发冲冠啊。”说着,还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仿佛在顺自己的毛。

众人见她一身的伤,却仍能嬉笑怒骂,心中生出不同滋味,唯心疼是一致的。

胡颜看向白子戚,道:“用淬毒钢针刺入孔落篱胸口的人,与下毒害我之人,是一个人。”

白子戚表情浅淡,声音却充满狠厉,道:“‘济心堂’里有小工,名曰米虎。此人借我之手,以送解药致命,给你下毒,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花青染道:“那解药原本无毒,只不过服用后会令人噩梦连连。”

曲南一道:“若解药无毒,那便是与其他东西产生混合在一起,产生了毒素,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阿颜体内。”

封云起道:“香片?”

百里非羽看向司韶:“香片是司韶给的,应该不是香片吧?”

司韶在心中合计着米虎的名字,有些失神。被人推了一下,才恍然回神,道:“那香片有助睡眠,我一直在用。”

白子戚道:“下毒之人,应该……十分了解阿颜的一举一动,以及……她身边的每个人。”

曲南一环视众人:“如此说来,那个人,必定与在场的某个人有关系。因正此,他才会了解阿颜的一举一动。”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将目光落在了司韶的身上。

司韶虽然看不见众人的目光,但心中也禁不住开始打起鼓。

曲南一道:“若那香片是司韶专用,出手算计胡颜之人,必定与司韶最为亲近。”

司韶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置信。他一直觉得自己能掌控全局,难道……还是露出了破绽,险些害了胡颜?不不不,不会的!

不知过了多久,司韶开口道:“若因我之故,必然会给出个交代。”

胡颜点了点头,道:“那人中了我的……”微顿,“一掌,活不过三天。让他苟延残喘三天,不过是为了寻到这个人,寻出同伙罢了。”

众人觉察出胡颜的异样,却不知她到底在隐瞒什么。米虎到底中了她什么?为何话到口边却改成了一掌?

胡颜知道众美男子都是人精,于是开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问:“幺……咳,百里公子,你是怎么找我的?”真是乱中出错,差点儿叫出幺玖的名字。

百里非羽直接道:“司韶告诉我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

司韶气恼,吼道:“我那是随口一说!”他这一吼,伤口就痛得厉害,整个人都咳嗽了起来。

胡颜忙用手按在他的伤口上,低声呵斥道:“找死吗,这么激动?!”

司韶努力平复过速的心跳,咬着后槽牙不语。

百里非羽不悦地吼道:“你随口一说?你随口一说爷就能在地洞里找到恶婆娘?!”

百里非羽的话,正是所有人的心声,其中……包括胡颜。

司韶皱眉道:“真在地洞里找到的?”

百里非羽哼哼道:“自然!爷问了好多人,都说艳山脚下有地洞,爷寻去,找了好久,最后摔了个跟头,一头栽进地洞里,这才……这才救出了……恶婆娘。”说道最后,明显底气不足,看向胡颜,“是爷救了你吗?”

胡颜点了点头。

百里非羽立刻像赢了比赛的斗鸡,扬起了头。

胡颜忍着笑,转开目光,不看他。

她能给他的,唯有一个全新的开始,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往,正如他所期盼的那样,但愿来世,初识汝,尚穿白衣,未坠风尘。

百里非羽见胡颜不再看自己,心中有些气恼,却说不上为什么。他想,许是自己的头发太糟糕。于是解开乱七八糟、长短不一的头发,用手梳理起来。这一梳理,他才知道自己的头发竟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不由得瞪了花青染一眼,真是恨不得踹他一脚、捶他一顿!

花青染则是对百里非羽投去一个轻飘飘地鄙视眼神。那眼神淡得仿佛没有恶意,却令人格外不爽到心底。

百里非羽瞬间炸毛,却并没有发作,而是横了胡颜一眼,嘟囔道:“不是爷救的你,你就说不是,干嘛点头?!”

胡颜却是认真道:“你掉下来的时候,把米虎砸昏了。”

百里非羽立刻又高兴起来,得意洋洋地瞥了花青染一眼。

花青染暗道:胡颜说自己是二百五,如今这个名头,大可以赠给百里非羽。他突然明白,胡颜为何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浅淡。原来,这其中饱含了不屑啊。呜……好心塞。

百里非羽见花青染不看自己,便转开了头,继续去看胡颜。

不想,花青染内心深处的那个顽童突然苏醒,竟大步走向百里非羽,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后,骂道:“你个蠢货!二百五这个名头,给你了!我不要了!”

百里非羽被打蒙圈了,晃了晃脑袋,一个高窜起,扑向花青染,瞬间上演全武行:掐、挠、扯、拽、抓、踢、咬……

胡颜眼见着花青染与百里非羽滚成一个球,在不大的屋子里打来打去。

胡颜用左手捂住额头,牙疼似的哼哼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吗?”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啊?

曲南一凉凉地道:“让他们打,小孩子过家家,不打不热闹。”打死一个最好,打死两个齐活儿!要是能伤及无辜,打坏白子戚的脸、封云起的脑子,那才是最好不过的。

曲青天想得很好,却忘了他自己就是一战五渣。论道伤及无辜,他第一个遭殃。

胡颜看向白子戚:“分开他们。”

白子戚淡淡道:“他们二人之事,子戚不好做主。”他只管胡颜一人,其他人是死是活他毫不在意。若非要让他在意,那就拿皮来说话。

胡颜看向封云起,眸光盈盈。

封云起二话不说,站起身,直接抡起胡凳,砸向二人。二人瞬间分开,胡凳从二人的鼻尖飞过,砸在墙上,发出咣当一声,掉落到地上时,折了一条腿。

第四百五十一章:司韶刺杀云气事发

花青染和百里非羽同时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沉声喝道:“大敌当前,还有心情胡闹?!”

好么,到底是领兵打仗的将军,气势震场!花青染和百里非羽同时缩了一下肩膀,垂眸不语。

话说,这样的封云起挺让人忌惮的。

胡颜见封云起砸了胡凳后,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腹部。而他腹部的衣襟,早已被干涸的血水弄得僵硬不堪。

胡颜道:“想必从昨晚到现在,一定发生了很多令人意想不到之事。你因何受伤?”

司韶的眸子颤了颤,觉得刚然如果自己回屋去,可能才是明智之举。最起码,在胡颜知道自己刺杀封云起时,不会……对重伤昏迷的自己下手。应该,不会吧?可能……不会?

司韶攥紧手指,有些紧张了。此事,他做得不后悔。若封云起死了,他就算被胡颜恨,倒也甘愿。可眼下,封云起只是受了伤,仍旧活蹦乱跳。倒是他自己,躺在这里动不了。真是既可恨,又可笑!

当然,他心里也隐隐期待,封云起能爷们一回,将男人之间的事儿吞进肚子里,不要对胡颜说。只不过这个想法,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现实。就算封云起隐瞒了伤口的真相,当胡颜问起,他腹部的伤时,他又要如何回答?总之,瞒不住。

司韶抿了抿唇,干脆放开攥着胡颜脚腕的手,在负气的情绪中等死。

封云起看眼司韶,直接道:“既然你问,我便不瞒。司韶去刺杀我,这伤是他留下的。”

胡颜垂眸看向司韶。

司韶在心里默念: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实则,他的皮肤在发烫,好像被胡颜的目光灼伤了;他的头脑在充血,好像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激荡得想要大吼;他攥紧拳头,等着胡颜的质问和责罚,一颗心砰砰乱跳,险些蹦出喉咙。

他感觉,胡颜的手再一次放在了他的伤口上。

他怕,胡颜会突然用力压在!这样,他就离死不远了。却有隐隐期待,胡颜能杀了他。这样,他就不用这么痛苦地追随着她的脚步,却能令她记他一辈子,不能忘。

令人窒息的紧张中,胡颜开口道:“你这伤,又是怎么来的?”

司韶没想到,胡颜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微愣过后,提溜着心回道:“有个黑衣女子,自称为神,用我的,刺了我一下。”微顿,抿了抿唇,接着道,“封云起……救了我一命。”

这话,他说得不甘愿,却又不想将这个秘密放在心里,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欠封云起的,他会还,胡颜,却不能让!

胡颜静静坐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半晌过后,她才沉吟着开口道:“司韶伤了封云起。蒙面女子伤了司韶。封云救了司韶。”目光看向封云起,“蒙面女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你家,且只伤司韶不伤你?”胡颜问这话,并不是怀疑封云起,而是心有疑问。

封云起盯着胡颜的眼睛,道:“蒙面女子为何会夜访封家,我不知道。却知,此女自称是神,并告诉我说,你我之间……有个天大的秘密。”

胡颜的眸子突然颤了颤,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然后慢慢吐气,装作自然的样子,挑起眉梢,淡淡道:“哦?”

封云起敢肯定,胡颜果然有事瞒他!却知,眼下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他与她之间,到底有何秘密,那是他们二人之事,没必要拿出来供大家娱乐。

思及此,封云起道:“通知潘夫人、纠结武林人士来大牢围攻我的人,便是她。”

胡颜心中忐忑,不知那蒙面女子到底知道什么,或者说,她对封云起说了什么?不过,见封云起仍旧如此镇定,怕是那个秘密并未被掀起。胡颜心下稍安,杀意渐起。无论如何,都不能留那神秘女子苟活于世!有些事,之所以称之为秘密,就只能天知地知我知,不能他知。

胡颜收敛情绪,对封云起道:“你的伤口是不是挣开了?包扎一下吧。”

封云起也不矫情,点了点头,直接脱了内袍,露出染血的白布带,然后一圈圈将其取下。

封云起的伤口露出,胡颜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司韶是真想要封云起的命啊。这个小狼崽子,定是听自己说,要带封云起回长安,所以来了个先下手为强!真是……恼人!

胡颜看向司韶,冷冷道:“你应该感谢那名神秘女子。若不是她伤你如此重,我出手也不会比她轻!”

司韶突然从床上坐起身,冲着胡颜吼道:“若你恨我不死,再来补一掌就是了!”

胡颜眼见着司韶的腹部涌出血,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好让自己省心。不管她心中怎么想,手却是按在了司韶的腹部,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吼道:“躺回去!真想一巴掌拍死你!免得哪天被你活活儿气死!”

司韶吼:“气死拉到!我倒也省心了!免得你人老成精祸害别人!”

胡颜气极,抬脚去踹司韶。

得,这一脚下去,她自己痛得直咧嘴,司韶也痛得拧起了眉头。

曲南一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想要调解一二。可惜,没等他开口,百里非羽却来了一句:“恶婆娘,你到底多大年纪了?”

胡颜那疼痛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看向百里非羽时,便显得有几分狰狞。

是啊,能不狰狞了吗?女人过了十八就成老姑娘了,她都不知道过了几个十八了。别看胡颜偶尔会感慨年纪,但百里非羽的问题,还是让胡颜觉得扎心了。

司韶捂着腹部,坐在床上,依靠在墙上,虚弱地赞了声:“问得好。”

嘶……胡颜有些后悔,没有一巴掌拍死他!

胡颜发现,屋里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便一点点收敛了狰狞的表情,打哈哈道:“岁月匆匆,哪里记得清楚。”看向白子戚,“子戚,你帮云起他们处理一下伤口。”

白子戚坐着没动。一张脸更是没有任何表情。

第四百五十二章:夫与侍与宠

胡颜知道,白子戚这人除了会管她死活,别人的生命在他眼中还不如一张皮来得令人惊喜。于是眼波转了转,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白子戚曾几何时有过这种待遇?当即心跳加快,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尽量自然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拿过自己的针线包,对封云起道:“得缝合。”然后,二话不错,用药水简单浸泡了一下针线,便开始动手缝合。

封云起哪里有胡颜的待遇?

胡颜缝合伤口时,大家某足劲儿地吸引胡颜的注意力,可等到封云起缝合伤口时,非但没有人吸引封云起的注意力,反而有雪上加霜的嫌疑。

曲南一啧啧两声,道:“挺疼吧?”

百里非羽道:“针穿过肉皮,能不疼?”

花青染道:“封公子倒是硬气,连哼都不哼一声。”

司韶:“他怕一张嘴,会哭出声。”

得……这话说得,真是一个比一个缺德带冒烟。

封云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白子戚道:“别动,否则把你肠子缝到肚皮上,可怨不得我。”

封云起深深地感觉到,何谓群起而攻之。

胡颜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她开口庇护封云起,不但起不到好作用,反而会激化矛盾。别人不能如何,单说白子戚,就真能将封云起的肠子缝到肚皮上。

当白子戚最后一针缝好。

封云起道了声谢。

白子戚面无表情地扔给封云起一个金疮药,又坐回到了胡凳上。

封云起自己上药后,缠上了白布带,直接裸露着完美的倒三角型上,双手抱胸,姿态慵懒地斜倚在床边,看向胡颜。

他的身体因疼痛而布满汗水,性感得犹如一头雄狮。那眼神,深得好似两谭水,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胡颜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双美眸在封云起的身上流连忘返。

花青染突然道:“还说不说蒙面女子的事儿?”

封云起莞尔一笑,风流不羁。实则,他已经在心里将除了胡颜以外的所有人都挨个暴打了一顿。这群看热闹还起哄的人,真是可恶至极!偏偏,他还不能发作!等以后寻到机会,定然往死里虐他们!

胡颜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问:“那蒙面女子不是伪装成萱儿的老道?”

封云起摇头:“不是。”

曲南一问:“那伪装成萱儿的老道不是被老鼠啃噬了吗?”

胡颜皱眉道:“没有亲眼看见,便做不了准。就算亲眼看见,不亲手补上一刀,也做不了准。”

曲南一点头同意胡颜的观点。他本想说说白草之事,但见花青染在此,便闭嘴不谈。六名男子,看似都关心胡颜,但实则内心到底作何感想,谁又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如何得知真相?看来,只有待到无人时,再于胡颜细说白草之事。不过,有些事,他还是要提醒胡颜一二:“封云起说,他在那蒙面女子的后背砍了一刀。”似笑非笑地瞥了封云起一眼,“封公子自从内力尽失,从背后下刀子的功夫倒是与日俱增,真可谓是因祸得福啊。”

封云起也知道花青染在场,不好说花如颜的事儿,但却不妨碍他先下个钉子给曲南一:“看来,封某砍伤那蒙面女子,让曲青天伤心了。若有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说那蒙面女子是曲大的爱妾,封某也绝不会诧异半分。哦,对了,今日倒是匆忙,没有备份薄礼,贺曲青天纳妾之喜。”

曲南一发现,这武功磕碜起人来,绝对不输文官啊!然,令曲南一恨得牙痒痒的却是,这群见风倒的狗东西!

封云起话音刚落,白子戚便接着道:“恭喜曲大人了。”

花青染、司韶和百里非羽,异口同声道:“恭喜曲大人了。”

操!有这么落井下石的吗?!

这仇,还真是深刻啊!

曲南一偷眼去看胡颜,却见她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便泛起了几分不是滋味,于是厚着脸皮,对众人抱拳道:“各位的祝福本官收下了,贺礼明日送到便好。”他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解释,因为……这里面有花青染。

没有人搭理曲南一,有些冷场。

这时,叮当带着六名扛着大包拎着食盒的男子,回到了司家。

叮当指挥六名男子将大包放到厨房,然后拎着食盒,进到胡颜的房间,带来饭菜的香气。

原本寂静无声的房间,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饥肠辘辘声,以及……叮当的尖叫声。

叮当捂着眼睛,不敢看屋里人。怎么她才出去一圈,回来后,封公子就光起了膀子?太吓人了!

百里非羽戏谑道:“封公子,你看,你吓到人了。”

封云起也不和百里非羽废话,直接抓起原本用来包裹胡颜双腿的外袍,重新系在身上。

曲南一和百里非羽站起身,贡献出几。

六名男子也不敢乱看,手脚麻利地将饭菜摆好后,便低头退了出去。

曲南一看了一下胡颜和司韶的状况,直接道:“把几抬上床。”

唯一配合的曲南一的,也就百里非羽一人。也是。封云起和司韶重伤,白子戚人家既是大夫又是金主,剩下一个花青染,除了会画不正宗的符,也干不了什么。

我们素来被人服侍惯了的曲大人,只能挽起袖子当起了苦力。至于百里非羽,他倒是乐意帮忙,只不过那身子弱的,也就能搭把手而已。

曲南一与百里非羽合力,将几摆好。

那些袖手旁观的人们,终于开始挪动脚步,围到了床前。

司韶与胡颜背靠着墙,坐在床里。封云起直接拖鞋上床,坐在了胡颜的左手边。曲南一和百里非羽也坐到了床上。地上,白子戚与花青染,站着。

百里非羽的猫眼一转,突然就笑了。他指着白子戚和花青染道:“你们看他俩,像不像服侍主子用膳的小妾?!”

曲南一瞥了司韶一眼,十分肯定,胡颜把他的脑子给弄坏了。

白子戚和花青染同时抬眼,去看胡颜。

封云起看向胡颜,似笑非笑地道:“阿颜,你觉得像吗?”

曲南一、百里非羽,以及司韶,同时转头看向胡颜。

胡颜被众人盯着有些不太自然。她并非痴傻,怎会不明白别人的心意?若这个时候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别人的好,就有些不是人了。

不过,那蒙面女子都敢自称为神,她堂堂大祭司,怎就不能有几个仰慕自己的裙下之臣?

这话,是私心作祟,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而已,若堂而皇之的说出口,怕是今天这饭桌上,便会多出一道菜——油炸胡颜。

都说聪明的女子会躲避问题,胡颜却不然。偶尔,她叛逆得像个孩子。她看向白子戚和花青染,竟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像。”

胡颜那模样,真是……令人又爱又恨!

爱她的磊落,恨她的无情。

能如此轻易说出口的花,既不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又认真得好似儿戏。就像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说,我就是你的娘亲,你要叫我娘亲。

呵……够无耻的!

所有人都无语了。

胡颜用左手,夹菜,送进口中,咀嚼着咽下。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倒也自然。

地上站着叮当,被人遗忘在了角落。叮当揉了揉腹部,跑去厨房,找吃的去了。

因此,大家的很多话,她再次没听见,错过了。

美男子们拿起筷子,纷纷夹起菜。

诡异的寂静中,胡颜突然发出一声嗤笑,道:“第一次,人这么全,却是因我受伤之故。”用筷子夹了些菜,放到司韶的碗里。

司韶捧着碗,发现这才胡颜没有调戏他,夹得都是他喜欢吃的蔬菜。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百里非羽现在是个混不吝,哪里会在意这些,当即询问道:“你和爷说说,你都得罪谁了?怎被收拾得如此惨烈?”

胡颜头也不抬地道:“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百里非羽咂舌道:“你厉害啊!”

胡颜挑眉一笑,道:“天生太优秀,招人嫉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百里非羽用筷子去敲胡颜的头:“你要是总对爷这么笑,爷也就不那么厌恶你了。”

筷子在胡颜的头上出发一声清脆的声响,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对于胡颜的身份,虽然没有捅破,但谁心里还没猜到七八分?众人偷眼看胡颜的反应,胡颜却只是歪开头,横了百里非羽一眼,道:“筷子油腻腻的,不要敲我的头。”

百里非羽收回筷子,道:“爷没嫌你头发油腻就不错了,你还嫌爷的筷子?!”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咀嚼着。

众人算是看出来了,百里非羽在胡颜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一般。这份宠溺,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啊!

白子戚的视线在百里非羽的腹部一转,大概猜出,那致命的伤口,应该是燕归为了胡颜留下的。

胡颜看似不羁,实则……最是重情。她受不得别人对她的好。

白子戚的唇角弯了弯。

突然,司韶十分突兀地问:“那个叫米虎的人抓你,可说是为了何事?”

胡颜看着司韶,慢悠悠地道:“事儿不大,也没说要我性命。”

司韶微微额首。

胡颜接着道:“就是想割我的舌、挖我的眼,然后……破了我的处子身。”

第四百五十三章:清染怒,众人恐

司韶的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捧着饭碗的手,都在轻微颤抖。他心中有所怀疑,但却……不敢让自己相信。有些事,他必须查一查,才好给胡颜交代。然而,胡颜的话却像一根根毒刺,根根刺透他的心!他知道,他的族人一直想要报仇雪恨。正如,当初的他。

胡颜为何会这样与司韶对话,实则,她心中已经产生了怀疑。

米虎用淬毒的钢针刺死孔落篱,白子戚伤了米虎的手臂。司韶的手臂莫名受伤,却不肯说出原因。胡颜误以为是司韶杀了孔落篱,才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现在看来,他不过是在为某人打马虎眼罢了。是谁,值得他不惜伤害自己,也要为其掩护?米虎,到底是谁?!

胡颜正在思忖,突然听见嘎巴嘎巴的声音响起。她转目去看,但见花青染正在用指甲挠几。

实木几上,被他挠出一道道的指痕。

曲南一唤道:“青染?”

花青染突然愤怒,抽出“三界”砍碎几!转身,便向外走去。

这……这是什么回事儿?

听胡颜说米虎的打算,所有人虽心中愤怒,恨不得将其抽筋剥皮削骨,却还保留了一分冷静,不想花青染竟然愤怒至此。

几从中间缓缓分开,一桌子好菜眼见着就要玩完,封云起和曲南一同时出手一推,将几又合在了一起。

这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花青染在外面转了一圈后,竟然又回来了!

他提着“三界”,走到众人面前。

在所有人的侧目中,将“三界”缓缓送入剑鞘里,然后冲着胡颜淡淡地一笑,道:“有些冲动,不要见怪。”微微额首后,拿起碗筷,接着吃饭。

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是用眼睛撇了花青染。

胡颜缓缓底下头,发现自己的衣襟正在慢慢裂开。

花青染那一剑,带着剑气,虽没将胡颜就地分成两半,却将她的衣襟划开了一道口子。

胡颜的眸子缩了缩,感慨道:“贱人有贱气,果然了不得啊。”

曲南一用肚子顶着几,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胡颜的碗里:“快吃吧,一会儿就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