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韶不止一次地嘲讽自己,至今为止,连她长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却将一颗心搭了进去。真是……愚蠢!若时光能倒退,他……他也许不会去刺杀她。若他将刀子捅入自己的心脏,也许,那里就不会那么痛了。

时间悄然划过,司韶就站在屋外,守着胡颜。这到底是谁的罪?谁应背负?

第四百五十九章:小染出手

屋内,花青染一直躺着没动,只是静静凝视着胡颜的侧脸。他在想,如果此时他对她出手,该是多么易如反掌?哪怕司韶听到动静进来,也无济于事。

这种想法,在他的脑子里横冲直撞,让他变得兴奋起来,却……始终不见动作。因为,他自己都知道,此时此刻,他是不会动手的。不知何时,他早已失去了动手的勇气。胡颜,是他的魔障。

这么想着想着,他竟泛起了困意,眼睛亦缓缓闭上。

蜡烛又暴发出一个细小的火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胡颜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眼睛,静待片刻后,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花青染。

花青染穿着亵裤亵衣,一身狼狈不说,裤腿还缺了一只。那条莹白修长的大长腿,在烛火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他枕着手臂,侧身躺着,举世无双的容颜,背着光,有些模糊不清,却在鼻峰和唇瓣处,留下诱人联想的起伏。

胡颜看向花青染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胡颜。

四目相对,胡颜在花青染的眼中看到了惊喜。那惊喜就像一场盛世烟花,在他眼中不停地绽放出瑰丽,令人心醉。

不可否认,花青染那双总是挂着无欲无求的眸子突然激动起来,竟别有一番风情。

胡颜的骨子里绝对有着臭流氓的潜质。她竟对着花青染吹了声流氓哨。

花青染微愣,眼中的烟花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的冷淡,用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门外,司韶的身子一震,竟激动得难以自持!她醒了!她醒了!她真的醒了!司韶多想冲进去,冲着她吼上两声,质问她为何才醒。然,他的身体却仿佛被谁点穴了一般,动弹不得。想到胡颜的那身伤,想到米虎的意欲何为,他……心慌。米虎是谁?可是他的族人?是否是……琥米的化名?想到这些名字,司韶的灵魂都在颤抖。然,无论如何,他需要给胡颜一个说法。在此之前,他没脸见她。若米虎是琥米,那关于胡颜的一切秘密与行踪,必定都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这样的他,还有何面目去见她?

司韶在屋外神伤。屋内,胡颜在花青染的眼中看到了慌乱,不禁莞尔一笑,沙哑道:“为何不趁着我昏睡,用‘三界’再刺我一剑?”

花青染闭上眼,不语。心里已经将胡颜扯过来,痛殴了一百遍。这人,还不如昏迷的时候可爱。

胡颜道:“我渴了。”

花青染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随手一捞,抓起被曲南一放到地上的药碗,递给了胡颜。

胡颜却不接碗,而是坐起身,斜倚在枕头上,道:“你既然留下照顾我,就要有照顾病人的自觉。”

花青染被教训了,也不着脑,仍旧保持着淡淡的表情,从地上站起身,将药碗递给了胡颜。

胡颜用左手接过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用戏谑的目光看向花青染,道:“这是什么?”

花青染道:“药。”

胡颜端着药不语。

花青染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却还是说道:“药,甜。”

“噗嗤……”胡颜笑出了声。

花青染的双颊飞过红霞。他心中满是羞恼之意。怪不得胡颜骂他是二货。都说苦药苦药,哪里有甜的苦药?胡颜逗他,他竟信以为真,这脑子真是……花青染挺想捶捶自己,但表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这人,惯会装。

胡颜仰头喝下药,将碗随手扔给花青染。

花青染接住药碗,垂眸道:“你若无事,我便回了。”转身,便要向外走。

胡颜望着花青染的背影,沙哑道:“花青染,在密室里,我只是嘴贱而已,却并未强要你的身子。”胡颜本不屑对任何人解释,但对于花青染,她想,她还是要说清楚的。这人的想法和许多人不太一样,别真钻了牛角尖。再者,她至今仍是处子身,怎可能对他如何嘛。

胡颜说得密室,就是她为花青染吸疯魔蛊时的地方。那时,她帮他吸蛊,他却误以为她侮辱了他的身子,于是用她的“三界”刺向她的腹部。她坠河逃脱,才有了这六合县之行。

花青染也不回头,却扔出冷冰冰地两个字:“我知。”她那么爱惜自己的处女身,怎会轻易便宜了他?咳……他不应该这么想的,可就是忍不住偷偷的抱怨。花如颜有些气恼,抬脚,就要继续走。

胡颜忙喊道:“哎哎哎,你等会儿。”

花青染回头看向胡颜。

胡颜笑吟吟地道:“帮我办件事。”

花青染问:“为何?”

胡颜挑眉道:“为何?我为你吸蛊,你却恩将仇报,还好意思问为何?”

花青染的眸子轻颤,手在不知不觉间握在了“三界”的刀把上。眸光沉沉,盯着胡颜,冷声道:“大祭司救人一命,必取那人重若生命之物。所谓一命换一命,不过如此。大祭司又怎好意思说青染恩将仇报?你我二人顶多算是一场……交易。交易过后,我刺你一剑,你若想报复,随意可刺回来。”说着,将“三界”扔给了胡颜。

花青染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怒火恨意好似野火在烧,在呼吸间以燎原之势扑向胡颜,打了胡颜一个措手不及。

胡颜想不明白,她不过就是要了花家一样传家宝而已,他何至于如此?再者,那花影盏原本是她的东西,且是她寻回小哥哥必须的祭品,哪能容花家当成祖传之物供奉把玩?

花青染见胡颜不再吭声,以为她默认了,心中的恨意混杂着怒火,竟再也按不住。

一声龙吟由“三界”发出,震得人耳膜生疼。

胡颜拔出“三界”,看着它乌黑的身体,嘲讽道:“你个叛徒啊,真正的主子在这里躺着,你却因别人的善待,就变了心?”转头看向花青染,冷冷地问:“就为这个,你要杀我?”嗤笑一声,“还要用我的‘三界’?”

胡颜那嘲讽的目光,令花青染的情绪冷静了一分。他的视线落在胡颜攥着“三界”的右手上,那里缠着层层白布带,捆绑着胡颜的伤。

花青染转开头,透过残破的窗口,望向月光,艰涩地道:“今夜不杀你。”

胡颜直接将剑入鞘,扔给花青染。

花青染下意识地接住“三界”,看向胡颜,目露不解。

胡颜道:“去给我办件事。”

花青染努力平息的怒火又被胡颜激发出来,当即冷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你办事?”

胡颜指了指地上,道:“就凭你躺在这儿等我醒。”

花青染的脸瞬间爆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那“三界”再次嗡鸣起来,却明显底气不足。

胡颜道:“你若办得好,这‘三界’……”

花青染以为胡颜要将“三界”送他,眸光瞬间一亮。他是真心喜欢“三界”的。

胡颜却接着道:“便借你玩玩。待我想要,再问你取。”

花青染突然吼道:“姐姐!你太可恶了!”一扭头,抱着“三界”,一副你就算要,我也不会给你的架势。

胡颜知道,这是另一个花青染出来了。

胡颜在心里骂一声操蛋。很显然,花青染本人相对而言比较好拿捏,但这个所谓的小染,就实在令人头痛了。每次他出现,胡颜都觉得自己要倒霉。

胡颜心思白转,想着如何才能摆平这个心思诡谲的小东西,于是淡淡道:“算了,不和你多说,你爱去哪儿便去哪儿吧。”

小染扭头看向胡颜,突然抻长了脖子,凑到胡颜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让花老道去做什么?”

花老道?花青染那样绝色的容颜,竟被称之为花老道?这个小染还真是……有趣。不过,胡颜可不打算和小染多做纠缠,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与你无关。”

小染用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怎会与小染无关?如果小染不同意,花老道就算想去都去不成!”

胡颜嗤笑一声,看似随口道:“得了吧。你要真有那能耐,就把花如颜给我带过来。”

小染冷哼一声,直起腰,信誓旦旦道:“你等着!”说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又折返回来,冲着胡颜诡异地一笑,“姐姐,激将法好用,却不实在。想让人帮你做事,给得点儿实在的。”说着,还伸出了手。

胡颜知道没有忽悠明白小染,于是笑吟吟地问:“你想要什么?”

小染直接道:“姐姐当我媳妇吧。”

胡颜微愣,随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得满脸通红。

小染道:“姐姐满脸通红,羞涩成这副模样,想必是应了。那好,此事儿小染给你办了!”说完,一把抽出胡颜身下的床单,裹在身上,飞出窗口,消失在夜色中。

胡颜抬手,想去抓这位小祖宗,却……连根毛都没扯到。

胡颜望着破损的窗口,感觉十分……扎心。对,扎心。她不过是激将了小染,谁知道这熊孩子反倒倒打一耙,刨得她头晕目眩、双耳嗡鸣。她就知道,这熊孩子一出现,准没好事儿!

操咧!

胡颜感觉心里拔拔凉,真想迎风流泪啊。

为何她感触这么大?还不是因为小染每次出现都能捅她一刀,然后掉头就跑。你不知道他何时会出现,何时会通刀,更不知道他会如何下手。这样一个飘忽不定的人,你又不能守着花青染等他出现,然后狠狠教训他。哎……真是一言难尽呐。

胡颜躺在床上,虚弱地喘息着,暗道:她有必要和花青染谈谈,然后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你有病,必须治!

小染衣衫不整地飞出了司家,房间里只剩下胡颜一人。司韶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石像,遥望着根本看不见的月亮,等待天明。

第四百六十章:摄魂术惊魂夜

月色下,曲南一和李大壮急忙奔向县衙,可走着走着,曲南一就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他让李大壮通知司韶,他要纳妾之事,李大壮与两名衙役却一去不返。这深更半夜的,李大壮不但出现了,且拍着司家大门喊着要见曲大人。李大壮又是如何知道他住在司韶家的?此事,就连展壕与搜侯都不知,李大壮又是怎么知道的?

曲南一心中存了疑惑,偷眼去看李大壮,发现他一张脸隐在黑暗中,竟好似鬼魅,格外阴森恐怖。

曲南一觉得,李大壮应该不是谁的细作,但受人威胁的可能性却很大。只不过,此事没头没尾的,他也拿捏不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只能静观其变。

既然李大壮寻来,他便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吧。不跟着,还能怎样?撕破脸?曲南一很想苦笑一声啊。不得不承认,在武力面前,他不得不低头。

曲南一心中存了疑惑,脚步就慢了三分。

李大壮突然转头看向曲南一,道:“大人,为何放慢脚步?”

曲南一被李大壮吓了一跳。若是旁人,一定会下意识地否认自己慢了,可曲南一这人素来机敏,当即道:“鞋里进了小石子。”说着,停下脚步,脱下一只鞋子,在手中磕打了两下,做出倒小石子的样子后,又将鞋子穿在了脚上。

因为天黑,李大壮走在前面为曲南一开路,可走着走着,就变成曲南一在前面,李大壮在后面。

曲南一越发肯定,这个李大壮有问题!却不知道他为何要拐自己出来。

曲南一提高警觉,开始快走。

身后,突然传来李大壮的一声轻笑:“嘻嘻……”

明明是男子的声音,却偏生笑得好似女子,在这样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曲南一很想装作没听见,却不想自己背面受敌,于是突然转过身,看向李大壮,呵斥道:“大半夜的,你笑成这样成何体统?莫不是酒醉没醒?”

李大壮的眸子燃烧着异样的光,灼灼而亮,一步步走向曲南一,幽幽道:“大人教训得是。”

曲南一很想拔腿就跑,偏生心里明白,此时跑也无用,只能镇定下来,道:“不知阁下是谁,深夜造访有何目的?”

李大壮微微一愣,随即嘻嘻一笑,道:“曲大人呐,你这么聪慧,本尊都舍不得对你动手了。可是,若不动手,怕你要坏了本尊的好事哦。”

李大壮走近了,借着月光,曲南一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李大壮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就仿佛是一位傲视群众的女子,挂着唯我独尊的笑容,自负得不得了。李大状的脸有些脏兮兮的,看样子应该是摔倒在了地上。最为诡异的是,他的眉间有一点褐色的痕迹,不像血,却应该是血。

刚才在司韶家门口,李大壮站在门外的阴影里,曲南一没注意到他的脸,此刻细看,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曲南一心中暗惊!李大壮来寻他时,说花如颜的症状与白子戚的格外相似。他至今仍旧记得,白子戚站在房檐上,身披着纱、手捧尿壶、涂着红唇、唱着《风流》,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他的马背上。当时,他确实在白子戚的额间看见了一个浅淡的粉色圆点,只不过,他以为那是白子戚自己点上去的,并未往心里去。后来,他见绿腰的血是粉色的,又知是她手动收拾了白子戚,却也并未联想到白子戚眉心那点粉色的作用。而今,看见如此怪异的李大壮,曲南一将那些过往联系起来,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看来,李大壮这是被谁给控制了神智!而那个人,竟与胡颜有着同样类似的手段。这就值得人深思、防备了。

思及此,曲南一呵呵一笑,道:“李大壮,你这擦脂涂粉的样子,还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啊。”说着,就伸手去蹭李大壮眉间的那滴血痕。若被控制神智者,皆需要在眉间点上控制着的血,那这滴血的作用想必格外重要。若能擦掉那滴血,兴许李大壮就能恢复神智。计算李大壮恢复不了神智,也可以拜托花青染通过这滴血,找到血的主人。曲南一怀疑,血的主人便是那所谓的神。毕竟,这年头自称为“本尊”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曲南一防备着李大壮,李大壮又何尝没有防备着曲南一?

曲南一刚一伸手,便被李大壮一把攥住手腕,冷笑道:“曲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曲南一戏谑道:“你一个糙汉子,让本官摸摸又能怎样?”

李大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丝的魅惑,缓缓靠近曲南一,道:“大人想怎样?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曲南一突然一脸险恶地道:“速速退后!难道不知,你口中奇臭无比?!”

李大壮微愣,心中泛起了几分膈应,一把甩开曲南一的手,狠厉道:“不知道曲大人化成烂肉枯骨时,会不会也臭不可闻?”诡异地一笑,“不如,试试?”语毕,眼睛一瞪,将手摸向了佩刀。

曲南一看准时机,一把黄土扬到李大壮的眼睛上。原来,曲南一假装鞋子里进了石子是假,蹲下抓了一把黄土在手是真。

李大壮不妨曲南一竟然有这手,当即揉着眼睛怒喝道:“无耻小儿,要你狗命!”

曲南一哪敢恋战?撒腿便跑。

李大壮虽然暂时看不见,却十分勇猛,拔腿就追。

曲南一在认识司韶之后,才知道瞎子有多厉害。也亏得他没事儿就琢磨怎么收拾司韶,这会儿竟派上了用场。

他一路狂奔,李大壮紧追不放。

李大壮的眼睛渐渐能够能开,却因眼睛里都是泥土,一动就痛,不得不闭上也眼睛狂追曲南一不放。李大壮发足狂奔,几次想要跳起来,却因本身只是一界莽夫,不会内力和轻功,严重拖累了控制者的速度。

眼见着李大壮即将追上曲南一,曲南一突然停下脚步,蹲在一边屏住呼吸,不动了。与此同时,他扔出一块石子,代替自己向前奔跑。

李大壮穷追不舍,结果……噗通一声掉进某家用来盖茅房,特意挖出的大坑里。那大坑不大,但却有一人多高。李大壮想要上来,有些费劲呐。

李大壮气急败坏,闭着眼睛吼道:“你敢如此对本尊?!就不怕本尊让你万劫不复?!”

曲南一蹲在大坑边上,勾唇一笑,道:“等你从屎坑里爬出来,再和本官谈谈何谓万劫不复吧,贱人!”

李大壮嗅了嗅鼻子,果然闻到一股子粪便的恶心味道,于是整个人僵在坑里,不敢动弹。他的眼睛紧闭,却不停地流着眼泪,看起来十分不舒服。

坑里本没有屎,但大坑旁边有个大桶,里面却都是屎。

曲南一探头看了一眼后,捡起一颗石子,砸向李大壮,道:“本官问你,你就是那个自称是神的鬼东西吧?”

李大壮抹了把脸的泪水,沉声道:“鬼东西?本尊是神!曲南一,你定会为你今日之言行付出血的代价。”

曲南一嗤笑一声,道:“你个藏头露尾的狗东西,还敢自称为神?哪位神仙像你这样,连脸都不敢露?莫不是……你从天庭下凡时,脸先着地,摔成大饼子了吧?”

李大状道:“还真是牙尖嘴利啊。只可惜,却是有眼无珠,分不清是敌是友。”

曲南一又捡起一颗石子砸向李大壮的身上,道:“呦呵,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友喽?”

李大壮用手接住石子,反手砸向曲南一:“休要用石子砸人!”

曲南一为了防止李大壮暴起伤人,一直围着大坑在走。他的行走毫无规律可言,因此倒是躲过了李大壮的石子暗器。

曲南一呵呵一笑,道:“此言差矣,你应该说,休要用石子砸神。怎么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自称为人了?瞧你那扭捏作态,完全一副浪子的做派。若本官所言不差,你定是从青楼里出来的老妓,也不知从哪里捡到了一份修炼邪术的秘法,将自己整成这幅不男不女的模样。啧啧……你缺男人就直说,何必附身到李大壮的身上。哎呀呀……本官都替你捉急啊。”

曲南一这话实在是太缺德了。

控制李大壮身体的人,从未受过此等羞辱,当即暴喝道:“你找死!”

曲南一冷哼一声,道:“你一个站在粪坑里的抹眼泪的人,还敢和青天大老爷叫板,是谁给了你如此不要脸的勇气?”

李大壮一哽,整个人都被曲南一激怒了。试想,她一世风光,如今却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诱骗到粪坑里抹眼泪,当真是……奇耻大辱啊!

今日之事,万万不可传出去,否则她颜面何在?然,让人着脑的是,李大壮这个不成气候的狗东西,除了空有一身蛮力,却连一点内力都没有。她控制了他的身体,反倒成了自己的拖累。

思及此,李大壮拔出了佩刀,要杀李大壮。

曲南一立刻向后退了一步,道:“这是要羞愤的自尽吗?你放心,你若死了,本官定会将告示贴满大街小巷,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所谓的狗屁本尊,死于粪坑里。”

李大壮嘎嘎怪笑着,道:“曲南一,你不用激本尊,你这些手段,在本尊眼里都是小儿把戏。你如此有恃无恐,想必是看明白本尊受制于这蠢笨的身体。如此,本尊就让这蠢笨之人早日投胎转世吧。”说着,就要抹脖子。

“且慢!”曲南一大喝一声。

李大壮诡异地一笑,道:“怎么?”

曲南一道:“阁下深更半夜寻到本官,就是为了抹脖子给本官看?你这样……很是让本官瞧不起啊。”

李大壮嘻嘻一笑,道:“曲大人,我们来日方长。”说着,就要抹脖子。

曲南一突然一脚踹翻粪桶,那些肮脏物直接倾泻到李大壮的身上。

李大壮用那粗哑的嗓音发出女子般特有的尖叫。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粪坑里。

曲南一捂住鼻子,探头去看李大壮。

李大壮晃了晃脑子,用鼻子使劲儿嗅了嗅,喃喃道:“这是谁家的臭豆腐,怎如此香?”

“……”曲南一想吐了。

李大壮砸吧了一下嘴,看样子还以为自己的在梦里。

曲南一真怕他嗷呜一口吞屎当臭豆腐,当即捏着脖子喊道:“呀,谁掉粪坑里啦?!”

李大壮虎躯一震,伸手在周围摸了摸,当即发出震天吼:“粪坑?!”

第四百六十一章:火起人失

曲南一一溜烟跑了。

有些颜面,还是要给属下留的;有些糊涂,还是要装的。当然,有些疑问,无论如何也要等李大壮清洗完毕再问。缓冲这种东西,是必要。

曲南一急忙赶回到县衙,站在后院门口时,突然有些胆怯。

当县太爷当成他这样,也着实有些憋屈。身边没有得用的人,遇见高手就只能缩着脖子当王八,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坏了。

如今,胡颜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李大壮又被那所谓的神控制,他的后院里很可能住着幕后黑手,怎么看,这小日子过得都像在刀尖上舔血的江湖人士。

然,曲南一甚是喜欢。这种危险,令他双眼变得盈盈明亮,一种超乎寻常的灼热,在里面跳动着。

若他能替胡颜整死那所谓的神,也不枉自己曾信誓旦旦地对绿腰说,要护她周全。

曲南一回到县衙后院,略等片刻,却不见展壕和搜侯出现,他心知有异,摸了摸袖兜里藏着的毒药,敲响了大门。

王厨娘提着灯,隔着厚重的门板,问:“谁呀?”

曲南一道:“我。”

王厨娘欣喜道:“大人回来啦?”

吱嘎一声打开门,将曲南一迎了进来。

曲南一第一眼看得是王厨娘的额头,见上面没有红色血点,这才将心下,问道:“如颜呢?可睡下了?”

王厨娘立刻绷起了脸,怒声道:“那花如颜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今天本是她大喜的日子,可那花道长一来,她却跟着他走了!奴要留下她,让她恪守本分,那白草却像个疯子,一把将奴推倒在地。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曲南一若有所思道:“走了?”

王厨娘眼冒火气,用力点头,恨声道:“对!走了!就在刚刚,与大人也就是个前后脚。对了,那花道长也不知道穿得是什么,看起来就像裹着一块大布。”嘟囔道,“他们姓花的,都是怪人!”

曲南一微微皱眉,不知花青染来这一手是何意。今晚,本是他留下照顾胡颜,可他偏偏又赶在自己之前带走了花如颜,这是为何?若他不想让花如颜成为自己的妾,早就可以将人带走,为何要等到现在?花青染走了,留司韶一人照顾胡颜,是否稳妥?

曲南一心中有些乱,一边向花如颜的房间走去,一边询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可发生了什么事?”

王厨娘提着灯笼跟在曲南一身边,思忖道:“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大人离开后,奴给另外两名衙役每人灌了一碗醒酒汤,他们二人醒酒后,也就走了。倒是……倒是天快擦黑的时候,白草出去了一趟,寻来个老郎中,给花姨娘诊治了一番。说花姨娘身体虚得厉害,必须好生调养。白草送老大夫离开后,那屋子里的人又没了动静。奴怕她们饿到,做好饭送过去,竹沥开得门,却没让奴进屋去。再后来,白草招药回来了,花道长也跟来了,她们就都走了。”

曲南一伸手推开花如颜的房门,道:“没有其他异样?”若白草是那所谓的神,她出去一趟做了什么?为何回来时会带个老郎中?

王厨娘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道:“奴想起来了!那花姨娘原本还好好儿的,可从这里出去时,却是被竹沥背着的!”

曲南一微愣,转头看向王厨娘:“背着的?”

王厨娘道:“对,背着的,好像走不了路的样子。”

曲南一问:“花青染带走花如颜时,可说了什么?”

王厨娘道:“花道长是翻墙而入的,然后直奔花姨娘的房间,拍开房门,就只说了三个字‘跟我走’。”

曲南一点了点头,推开了花如颜的房门,结果手刚搭在上面,那门板便缓缓倾斜,然后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曲南一的眸光闪了闪,道:“小染?”

王厨娘问:“啥?”

曲南一道:“回去休息吧。”

王厨娘关心地问:“大人饿不饿?”

曲南一道:“吃过了。你且休息吧。”

王厨娘道:“诺。”将灯笼留给了曲南一后,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曲南一提着灯笼走进花如颜的房间,用火折子点亮了蜡烛,然后在屋里转悠了起来。

他发现,屋里收拾得十分规整,鞋子衣帽等物都被带走了。看样子,这三人是打算今天就离开的。

就这一点而言,曲南一就感觉十分不解。既然今天是他纳花如颜为妾的日子,而花如颜也是点头同意的,为何会悄然准备离开?若想要离开,为何不提前一天说明白?

此女,怕是没那么简单。

花如颜这一走,按理说曲南一应该觉得轻松才是。实则,曲南一非但没感觉到轻松,反而觉得忧心忡忡。倒不是担心花如颜是否有安身之所,而是……将猛鬼放出了牢笼,唯恐她去祸害胡颜。

眼下,他不但怀疑白草,也怀疑花如颜,以及……花青染。

他明明吩咐展壕等他回来,如今他却不见踪影,想必又出了意外。

曲南一走到床前,刚要伸手摸了摸床上是否有遗漏之物,却发现床上竟留有一封信。

是的,信,由纸写成的信。

此时纸张是金贵的物件,就连曲南一这位县令大人还在每天捧着厚重的竹简看书批示找乐子,花如颜却用纸写信给他,当真是大手笔啊。

曲南一展开信笺,只两眼就看完了。

花如颜写着:南一,如颜知你不是好色之人,对容貌并不在乎。然,每当如颜揽镜自照,都过不了自己心中那关。本想与君白头,奈何妾身羞。思前想后,忍痛与君诀别。山水总相逢。待它日如颜求得神药,恢复容貌,再与南一续前缘。

信的落款是如颜二字,以及……几滴风干的泪滴。

曲南一攥着信,视线落在信纸的暗纹上,心中竟升腾起了几分茫然与酸涩,以及浓浓的不舍。

他好像明白了花如颜为何会有离去之意,以及她为何会突然病倒需要人背。如此厚重的感情,哪里是常人能背负得了的?这一刻,曲南一竟为自己怀疑花如颜而产生了愧疚。

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突然萦绕在他心头。他竟有种冲去,去追回花如颜,与她厮守白头!此生此世,永不相负!

然而,这种想法刚起,就惊出了曲南一一身冷汗!

他忙合上信纸,将其扔回到床上,然后大步走出屋子,打了冷水,狠狠地揉搓了两把脸。

他缓缓滑坐到地上,突然攥起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信笺有问题!”

他对胡颜是什么心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不认为自己属于那种因为感动便会生出感情之人。若他是这种人,早就娶花如颜为妻了,哪里会用个妾挤兑她?与其说挤兑花如颜,莫不如说是试探胡颜来得更准确一些。

曲南一自认绝非善类。也许,他的心压根就是黑的!花如颜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确实感动过,但若为胡颜,他宁愿做那寡情之人,将花如颜推拒到三尺之外。世人骂他、毁他、辱他,又何妨?!这芝麻大小的破官,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他这番心里话,原本打算今日和胡颜说,却不想,胡颜竟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

也正是因此,曲南一绝不相信,他在看了花如颜的信后会突然改变主意。

很显然,那封信里一定有猫腻!

思及此,曲南一突然坐起身。既然那信中有猫腻,就足以证明那所谓的“神”,并不想让李大壮杀死他,而是另有目的!

难道,是为了调走他,然后对胡颜不利?他有何能耐,值得那所谓的“神”分出精力收拾一下?呵……真是可笑!

眼下,迫在眉睫的是,一定要告诉胡颜,防范那花如颜三个人,以及……花青染!

曲南一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大步跑向花如颜的房间,要去取那信笺给胡颜看,却发现,床上已经起火!

为何会起火?有人纵火?可是,那人在哪里?

曲南一顾不得那么多,冲进了屋内,想去取那封信,却发现,那信早已烧成了灰烬。

此时,王厨娘尚未睡下,听见曲南一的匆忙的脚步声后,忙从被窝里爬出来,向着花如颜的房间冲去。因为,那里有火光。

站在门口,王厨娘一眼便看见曲南一的背影,在火光里变得模糊不清。她当即捂着鼻子,冲进屋内,将曲南一扯了出来,颤声道:“大人呐!那花姨娘走了便走了,你怎么还……还要殉情啊?!你你你……你真是!哎……”一跺脚,去取木盆救火了。

曲南一也没注意听王厨娘都说了些什么,望着燃烧起来的房间,他突然心中一惊!一慌!一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