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染一点头,攥着“三界”,昂首阔步地出门了。

这是紧临六合县的织花县,一个交通比较发达的地方。

现如今六合县里乌烟瘴气,相比之下,这织花县就显得热闹了几分。当然,这一切也许也只是假象。谁知道红莲教倒底将爪子伸向了何处。

胡颜调整着呼吸,努力减缓着体内冰寒的凝聚。突然,她发出撕心裂肺地咳嗽,忙用帕子捂住嘴,吐出一口发紫色的血。

她收起帕子,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半闭着眼睛,轻声地哼哼道:“哎呀,好难受啊。”

任谁也想不到,睥睨天下的大祭司,在没人的时候,会发出这样哼哼声。

她哼唧了一会儿后,用手揉了揉脸,喃喃道:“闭嘴吧,别哼哼了,没人心疼的哼哼,简直就是在浪费口水、挥霍体力,得不偿失啊。”唇角勾了勾,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大概正午时,花青染回来了。

他放下幕篱,直奔床边,摸了摸胡颜的脸,见她冷得厉害,便解开身后背着的一个包裹,展开,露出了二十来个小手炉。

胡颜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待看清楚那些小手炉时,瞬间睁大了眼睛,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一边将小手炉往被子里塞,一边道:“那家店的人说,上午卖给我东西的,是他们的东家。那东家有事走了。不过,临走之前却留了话,说卖错了价,若我回去,就多给我一些手炉,当补偿。”

胡颜半眯起了眼睛,十分肯定了一点——花青染再次被人坑了。

花青染却冲着胡颜略显羞赧地一笑,道:“他们说补给我五只手炉。我说要十只。他们同意了。”

天啦撸!这二百五,没救了!胡颜感觉自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脑仁儿都隐隐作痛。

花青染不解,反问:“你怎么了?是很冷吗?为何脸色发青?”伸手,摸了摸胡颜的脸,突然想到什么,忙追问道,“大夫说,不能将你投到热水里,怕伤了你的经脉。这些手炉,会不会太热了,我……”伸手就要往外掏手炉。

胡颜一把攥住花青染的手,道:“这样,挺好。”

花青染将心放下,淡淡地笑道:“看来,这些手炉还是挺值当的。”

胡颜盯着花青染看了半晌。

花青染不太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怎么了?”

胡颜道:“你长得真好。”

花青染面颊微红,闪躲开胡颜的目光,道:“不过皮相而已。”

胡颜腹诽:别小瞧了皮相,你若没有这东西,奶奶我早就踢爆你的头了!又丑又缺心眼的人,绝对不招人待见。

花青染不知胡颜心中所想,一颗心却因胡颜的夸奖而砰砰乱跳。他假装看向窗外,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上路吧。”想了想,忙补充道,“你若不舒服,我们明日再走也不迟。”催什么催?两个人,一直这么走下去,岂不会很好?花青染深深地鄙视了一把自己。

胡颜却道:“动身吧。”

花青染结账后,为胡颜带上幕篱,然后抱着她,坐进了马车。

马车吱嘎前行,消失在了织花县里。

胡颜问:“你刚才去得是哪家店?”

花青染道:“一家名叫‘凡尘’的店。我瞧那名字脱俗,便进去逛了逛。里面还真有一些新奇的小玩应儿。”

胡颜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是记下店名,寻思着,等自己返回六合县的时候,可能会顺脚过来一趟,砸店。

夜里,风起,刺骨的寒。

胡颜睡得并不安稳,并又听见那种啪啪的声音。她有些烦躁,直接吼了一声:“睡觉!”

没过多久,花青染老实地躺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胡颜感觉自己的被子被花青染拉开,瞬间涌进一股子凉气,令她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一个身体拱啊拱地出现,带着炙热的温度,贴了上来。

胡颜就像一只贪婪温暖的小猫,瞬间靠了过去。四肢并用,将花青染当成抱枕,揽进了怀里。

花青染红着脸,回抱着胡颜。

待寻到客栈,花青染仍旧抱着胡颜同眠。

如此这般,走走停停,竟过了七天。

每天晚上,胡颜都能听见噼啪之声,然后就等着花青染钻自己的被窝。

这一晚,那噼啪声格外地大,隐隐带着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花青染再次掀开胡颜的被窝,躺了进来。

胡颜要伸手抱他,他却不肯,只是长手长脚地将胡颜抱进了怀里。

胡颜闻着他身上的烧焦味道,低声问:“你的修炼,大成了?”

花青染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胡颜本想一直装作不知,但她毕竟有那种比较矫情的东西——良心。

她在心里轻叹一口气,抬头,看向花青染,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烈焰咒’的?”

花青染的眸子闪了闪,有些惊愕于胡颜竟然知道他在做什么,随即马上又变得释然。道家与祭司虽不是同宗,但却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

花青染见胡颜已经十分肯定此事,也不再相瞒,回道:“我在师傅给的羊皮卷上,发现了雷怒咒和烈火咒,就……综合了一下。”

胡颜目瞪口呆啊!这得是多大的能耐,才能综合古法有之的符咒?花青染,强人也!

花青染微微扭开头,不太自然地道:“起初也画不好。画出的符咒,打在身上,啪啪的疼,却不会产生灼热的感情。现在,画好了,却也只能勉强维持一天,待明天,还得再画。”

胡颜打翻了心中的五味瓶,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半晌,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所以,你就每天用‘烈焰咒’轰自己,为我取暖?”

花青染嘟囔道:“这不天冷了,轰一轰,我也暖和。”

胡颜突然翻身而起,一把扯过花青染,将他脸冲下,按在褥子上,看向他的后背。

那里,有半尺长的烧焦痕迹。分开衣服,可见翻滚的皮肉。虽没有那么严重,却也触目惊心。

胡颜的眼眶一酸,将目光转到其他地方,待情绪平静,才收回目光,翻身从花青染的后背上下去,又躺回到被窝里,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花青染伸手去抱她,她却扭了下身体,不让他碰。

花青染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再次打在胡颜的肩膀上。

胡颜还要扭身,却被花青染按住。他说:“无论你用不用我取暖,我每日都会用‘烈焰咒’劈自己。你……别浪费。”

胡颜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在笑。不食人间烟火的花青染,偶尔心智只有六岁孩童那般大小的花青染,竟为她变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管家,如今,还能说出别浪费的话,着实令人感动到心酸。

然,最令胡颜无法回应也尽量避免去想的是,花青染对她的好。

不惜伤害自身,也要为她取暖。若她不开口询问,想必他永远不会说出口。

她想让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过得好,奈何自己总出状况。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她一定要改变这种状况,不能如此消沉下去。

胡颜打定主意,回到飞鸿殿之后,一定要翻阅古籍,解决掉自身畏寒的问题。虽然,她知道……结果很可能就是无望。

可是,人活着,就是希望。

花青染见胡颜不再扭身体,便将她抱进怀里,收紧了手臂。

胡颜对花青染道:“只有缺心眼的人,才可一个地方劈。”

花青染微愣,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犯傻了。过半晌,他才干巴巴地道:“我也有十分聪慧的地方,你……慢慢看,便知。”

胡颜噗嗤一声,笑开了。点了点头,道:“好,我慢慢看着。”平时她身边围着的人多,这个花青染往往都是站着、看着、听着,就像一副很美的画卷,看着赏心悦目,不过看时间长了,也就那样。再美的东西,天天在你眼前晃悠,时间长了,也会觉得索然无味。能令人觉得倍感欣喜的,绝对是一个有趣的灵魂。如今与花青染单独出行,才知他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人。最主要的是,他的那些想法,往往都令人觉得新奇。他竟说自己有十分聪慧的地方,还让她慢慢看。这种不温不火慢吞吞的样子,着实有些呆,却又能将人心揉成软软的面团。

第五百九十四章:子戚追来

胡颜的承诺,虽不是所谓的地久天长,却令花青染整个人都漂浮在鸟语花香之中。他的心情有些激动,脑子一热,抱着胡颜便来了一句:“姐姐,真好。”

胡颜的身体微僵,头上天雷滚滚。说实话,若不是顾及形象,她都想大声咆哮:为什么?!什么他总叫她姐姐?!知不知道那两个字会让她好痛好痛好痛的呀!

胡颜偷偷在心里抹了一把眼泪,为自己也为花青染。

花青染一叫她姐姐,她就失常,实在是不应该。

花青染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自己的性格好像又变了。其实,他一直在极力控制,不让小染出来捣乱,可是,他绷得越紧,小染就蹦跶得越欢。花青染不敢再说话,抱着胡颜,将头整个扎进胡颜的长发里,装睡。

胡颜哭笑不得,发现花青染赖皮起来,一般人还真是拿他没辙。

马车骨碌碌前进,于夜色中走向下一间客栈。

经过多日摸索,红莲教众终于寻到胡颜的踪影,偷偷隐身在马车的必经之路上,准备偷袭。

只可惜,他们尚未来得及动手,就被人抹了脖子。

一共四个人,死得悄然无声。

白子戚手持一柄小巧的匕首,轻易收割了四名教众的性命。这种事他做起来,毫无负罪感。在他看来,只要是人,就会被杀。包括他自己一样。若有一天他死了,动手的人很可能是红莲尊主,或者……是他自己。

他望着胡颜的马车,眼中露出温柔的笑意,底下头,从腰侧拔出一把长刀,照着四名教众的脖子砍去!做事情不可能不留痕迹,但却可以改变痕迹。那狭小精准的小伤口,若让有心人知道,一准儿会猜出是他所为。只有改变致命的伤口,才能掩人耳目。对于此中门道,白子戚自认第一。

白子戚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保护胡颜。因为,他出现在哪里,那个黄之娆便会跟到哪里。若因他之故,害胡颜身陷危机,反倒令人恼火。今晚他之所以出现,一是为了示警给胡颜,二是因为思念灼烧灵魂,让他难以忍耐。他想在胡颜离开前,见她一面。

他从不知道,原来惦念一个人,会令人寝食难安。他也曾想过,不顾一切与她同行,不给任何男子接近她的机会,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然,正是因为这种极度疯狂的念头在头脑中不停碰撞、厮杀、燃烧,他才得以冷静下来,明白自己最真实的渴望,不过是与她厮守一生。为此,他必须蛰伏。哪怕痛得压断了骨头、骨头刺伤了心脏,他也要咬牙走下去。

白子戚扯起两具尸体,扔到路的中间,便闪身躲在树后,垂眸等着胡颜过来。

很快,胡颜的马车出现了。

车夫见道路中间有人趴着不动,便勒停马车,对花青染道:“公子,前面有人趴在地上,拦住了去路。”

花青染用被子裹好胡颜,自己披上斗篷,下了马车。低头一看,竟是红莲教众。

他一脚一个,将二人踢飞,然后直接回到马车上,让马车继续前行,对胡颜道:“我们被发现了。”

胡颜已经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于是坐起身,喊停马车,掀开车帘,望向另外两名教众死亡之处。那里,只有一片粗壮的树木,却不见任何人。

胡颜问花青染:“那几人,死了多久?”

花青染回道:“应该是刚死的,血液尚未凝固。”

胡颜的眸子闪了闪,道:“你等我片刻,我去小解。”

花青染不太自然地应道:“好。我陪你去。这附近,可能还有红莲教的人。”

胡颜却道:“你帮我捂暖被窝。”

花青染的脸瞬间爆红,也不敢看胡颜,慌乱地点了点头,然后伪装成淡定从容的样子,优雅地脱掉鞋子,除掉披风,脱下外袍,叠了叠,这才放在枕边,掀开被子,老老实实地躺在被窝里。

胡颜发现,花青然还真有一个大优点——临危不乱。

外面是红莲教众的尸体,暗处隐藏着未知的人,可你看看人家花青染,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好看不说,还真动了要睡觉的念头。这心,真够大的!

幸好自己不是娇小可人的女子,不然还不得被他从心里漏下去?

如此一想,胡颜皱了皱眉毛。她虽觉得花青染不错,却没动过异样心思。怎么反倒在乎起花青染的感情?果然,是贪心了。

胡颜摇头一笑,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许多情,利索地穿上鞋子,系上厚重的披风,扣上帽子,出了马车,放下厚重的帘子,走向红莲教众所在的方向。

一步步,毫无声响。

她走到树后,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躲在树后的男子。

四目相对,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浅浅的,是别离;深深的,是痴情。

白子戚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胡颜的脸,低声道:“只能护送你到这里。”

胡颜用脸蹭了蹭白子戚的手,道了声:“好。”

白子戚将一个符塞给胡颜,道:“把这个符给那二货。”

胡颜接过来一看,竟是“烈焰咒”,她望向白子戚,白子戚也不说什么,只是突然抱住她,用力吻向她。

瞬间点燃的热情,就好似一场璀璨的烟花,绚烂夺目,却终将化为灰烬,无声落场。

白子戚的吻,格外冰凉,却夹杂着心底的火热。好似濒临死亡的人,对生命的渴望;也好似转身间,轻轻浅浅的离殇。

这场亲吻,来得快,去得急。

在胡颜的喘息声中,白子戚已经转身离开。天空,突然飘下一层清雪,纷纷扬扬,飞进眼中,凝结成霜,化成湿润。

胡颜回到马车上,脱掉斗篷和鞋子,钻入被窝里。

花青染问:“是白子戚吧?”

胡颜看向花青染,眼神诧异。

花青染道:“我本不想问你,但又不好总让你觉得我蠢笨如猪。”言罢,闭上眼睛,抱进胡颜,喃喃道,“睡吧,能睡安稳觉的日子不多了。”

胡颜闭上眼睛,想着,也许花青染真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

第五百九十五章:凡尘

集市上,一家名叫凡尘的店,正在开张。

胡颜的马车从集市上驶过,恰好看见两只舞狮扭着着灵活的身体,在抢一只绣球。

那只绣球被抛得忽高忽低,偶尔在牌匾前划过,引得人们掌声不断。

漆黑的牌子,烫金的大字,只有凡尘两个字,既看不出是什么商行,也猜不到它里面有什么名堂,不少人在看过舞狮的热闹后,都纷纷钻进去,探个究竟。反正,看看又不要银两。

胡颜掀着车窗帘,道:“去看看?”

花青染将脑袋挤在胡颜的脑边,看向凡尘,点了点头:“下去活动一下身子骨,顺便采买些东西,路上吃。”

胡颜回头,喊停马车,冲着花青染一笑,道:“那就,请吧。”

二人扣上幕篱,相继下了车。

最近胡颜的身体好了一些,咳出的血终于又变成了淡粉色。她需要吃些滋补的东西,补补血。都说女子每个月都会来癸水,也要流不少的血,但她自从当上大祭司以来,便不再来癸水。她又是个惜血的,总想着补补血。偏生,补的不如用的多。再这么折腾下去,她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失血过多而惨死的大祭司。

花青染的兜里没有银子了,但胡颜已经打开了一扇窗,为与劫富济贫这种事儿干得越发顺手,也就没在意银子的事儿。今天出去溜达一下,正好解决一下银子的问题。

补!她必须大补!

为了方便出行,胡颜也换上了一套青绿色的男装。长长的马尾竖起,白色的小靴子一蹬,还真翠绿得跟根青葱似的。

胡颜对自己的扮相很满意,笑容便璀璨了几分。

花青染一身银白色的长袍,层层叠叠,格外有仙气。

胡颜道:“出门在外,不能穿这么不好打理的衣服,脏了,还得洗。”

花青染道:“我穿衣袍,很少弄脏。”

胡颜的嘴角抽了抽:“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洗衣服呗?”

花青染错开目光,不与胡颜直视,幽幽道:“不是不洗,是不会洗。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我会尽量小心些,不弄脏衣服。不过,身上这件,是最后一件干净的,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洗衣服了。”

胡颜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地道:“顺便把我的衣服洗一洗,我也没有换洗的了。”

花青染的脸一红,点头应了。

胡颜发现,欺负花青染虽然没有成就感,但却是通体舒坦的。尤其是,每当看到谪仙一样的男子变成絮絮叨叨的老百姓,她就格外开心。嘘……这种扭曲的心里,不足为外人道也。

二人来到凡尘的门口,一同仰头看了眼牌匾,便要往里进,却突然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

花青染直接攥住胡颜的右手,护住她容易遭到袭击的位置。

二人十分有默契地走进凡尘。

胡颜明知故问:“怎进这里?”

花青染道:“你不是想砸了这家店吗?等会儿,就能实现这个想法了。”

胡颜勾唇一笑,赞道:“你果然是有几分聪慧的。”

花青染不干了,直接道:“我与你想到一处,若只有几分聪慧,你岂不是也只是聪明了几分?”

胡颜斜眼瞪花青染:“长能耐了?!敢打趣我了?!”

花青染淡淡地问:“你是在瞪我吗?隔着幕篱,我看不清楚。”

嘶……花青染这只鸟,真不是什么好鸟啊!能将如此不正经的话说得一本正经,想必这全天下,也就这么独一份了。

凡尘里的商品琳琅满目,与其他店铺确实十分不同。

其他店铺,若是布店,就只卖布匹;若是首饰铺子,就只卖首饰。这里,花样繁多。小到针头线脑,大到屏风,各种小物件多不胜举。琳琅满目、新奇百货,看起来格外过瘾。据说,还有从红胡子那里坐船过来的西洋玩应儿,万花筒。大人小孩挤在一处,纷纷伸长了脖子,等着看。

当然,这东西只给免费看十个人。

十个人过后,便要收费。

费用也不高,一个铜板看一眼。

对于如此新鲜的玩应儿,众人趋之若鹜。尤其是在,有人看得时候大呼小叫,成功引起了别人的好奇心。

那些上门等着送钱的队伍,排得那叫一个长。

有些富贵人家,直接派出小厮,将东西买走,回到家里,一个人大呼小叫那才叫高贵,谁像这些市井傻货,在外面便大呼小叫起来。实在是低贱之人,没有眼界。

呵……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反正凡尘的生意出奇的好。

那些穿着翠绿色短打的小厮们,各个嘴甜得跟抹了蜜,甭管你穿得多寒酸,都是小姐公子的叫着,让人的骨头都跟着轻了三两。

胡颜发现,她这身衣服,有些不讨喜了。若非她带着幕篱,别人一准儿将她当成小厮。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竟扯掉了胡颜的幕篱。

结果,悲剧发生了。

一个干瘦的女子,指了指货架上的一盒胭脂,对她道:“喂,这个多少银子?”

胡颜没搭理她。

立刻有位小眼睛的小厮上前,对那干瘦的女子笑道:“这位小姐,这盒胭脂需要一两银子。”转身,冲着胡颜抱歉地一笑。

干瘦女子撇嘴道:“这么贵?!都够我在外面买两盒的了。”

小厮打开胭脂盒,递给干瘦女子,道:“小姐看看这胭脂,细腻柔滑;闻闻它,香气扑鼻。抹在小姐的脸上,定会大放异彩,美艳绝伦。”

干瘦女子闻了闻,又用手蹭了两下,感觉挺满意,被夸得更开心,于是痛快地交了银子。

一名丫环搀扶着头戴幕篱的小姐,来到店中,也拿起了那盒胭脂看了看。

小眼睛的小厮道:“这盒胭脂是极好的,但本店还有更好的,可供小姐选择。”言罢,从货架上方,取下一盒胭脂,递到小丫环的手上,“这盒胭脂幽香似兰,雅致得很;粉里加了珍珠,是养颜圣品。”

小丫环见小姐点了点头,便问:“多少银子?”

小厮道:“这盒是五十两。”

小丫环咂舌道:“这么贵?!”

小厮笑道:“今日开张,小姐可用十两银子,买张我们凡尘的竹刻牌子。这盒胭脂,小姐就可以用四十两的银子买走。”

第五百九十六章:与凡尘东家结仇

听了小厮的话,小丫环开心地道:“小姐,好生划算啊!”

小姐却笑道:“合起来,不还是五十两?”

小丫头皱眉,瞪向小厮:“是哦!”

小厮道:“小姐下次贲临凡尘,无论相中什么物件,小点儿都会让两个点,给小姐。”

小姐点了点头,道:“这个法子倒是新鲜有趣。”对小丫头道,“把那竹片和胭脂,一起买了吧。”

小丫头得令,掏出银子递给了小厮。

小厮接过,却没有走,而是问道:“不知小姐是否方便告之,府上所在?若小姐看中重物,不想提着走,凡尘可以给小姐送到府上去。”

小姐点了点头,小丫头便低声,对小厮嘀咕了起来。

小厮的眸子闪了闪,点了点头,给那位小姐鞠了一躬。

小姐微微额首,问:“听你言谈举止,不像粗鄙之人,应该是念过书。为何……当起了小厮?”

小厮道:“回小姐,小人确实读过书,却没有考中功名。小人自知不是文曲星下凡,胜在脑子有几分灵活,饿不到一家老小。这里的东家,十分大方,像我等这样的小厮,不但每个月有月俸可拿,还能分到红利。像刚才这样,小姐买了一盒胭脂,小的就能分到这盒胭脂的红利。”

那小姐点了点头,赞道:“你们的东家,是个妙人。他可在?”

小厮道:“东家在。”

小姐道:“让他过来,我有话问他。”

小厮却为难道:“不是东家不肯见小姐,而是……东家说,他的脸被烧毁,不宜见客,怕吓到各位。”

小姐轻叹一声,道:“如此一颗玲珑心,却毁在了容貌之上,真是可惜。”言罢,又在凡尘里转悠起来,买了不少东西。

胡颜听完那些对话,看向花青染,问:“你可见过那东家?”

花青染道:“见过。那人穿着十分朴实,脸上还戴着一副面具,说话的声音十分沙哑,嗓子应该是受过伤。”

胡颜道:“你就被这么一个人骗了?!”

花青染淡淡道:“人不可貌相。”

胡颜见这里虽然人多杂乱,但却井然有序,不见慌乱,便知那东家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有着极高的商业天赋。

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那样一个肯善待小厮的人,为何会坑花青染?难道,是因为他长得令人厌恶?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想必,是花青染曾经得罪过那人,却不自知。

这么一想,胡颜也失了砸店的心,直接转身,走向尾随在自己身后红莲教众,一脚将人踹出了凡尘,在其他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一人一脚,全部送出了凡尘。

胡颜走到四人面前,脖子一歪,就像个恶霸一样,一脚踩在其中一人的腹部,直接道:“敢偷我的银子,是嫌命长了?”

这四个人,虽然都穿着普通长袍,全身上下并无红莲教众的明显标示,但其眼神偶尔会落在胡颜身上,暗中窥探着。

被踩之人哪里肯承认,当即道:“姑娘误会!小人从未偷过姑娘的银两。”

胡颜脚下用力,那人险些被踩得昏死过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围着胡颜等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胡颜弯下腰,从那人的身上搜出一张银票和几块碎银子,当即喝道:“你穿着如此穷酸,身上怎么可能有银票?这银票分明就是我的!再狡辩,送官!”

怎么可以被送官?红莲教众当即憋红了脸,不语。

胡颜依次将四人身上的钱财洗劫一空,笑吟吟地道:“都滚吧!若再干偷鸡摸狗之事,定不轻饶!”

红莲教众灰溜溜地跑了,众人一阵叫好声。

胡颜将搜刮来的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塞给了花青染,道:“出手一回,就得了这么点儿银子,都不够买两盒好胭脂的。”

话音刚落没多久,那名小眼小厮便捧着两盒胭脂来到胡颜面前,恭敬道:“今日小姐在凡尘里受了惊,东家说,送小姐一盒胭脂,聊边歉意,压压惊。”

胡颜没接那胭脂,而是眯着眼,往凡尘里看了两眼,却……没看见带着面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