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东家放下幕篱,回过身,一招手,示意马车先行。

伪人紧紧盯着这群人,见他们从自己面前一一走过,心中的恼火越发高涨。他已经守在这里快一小天了,却始终没找出胡颜。也不知道她是混进了长安城,还是又换了路线?

大海之中捞一尾小鱼,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伪人的视线在胡颜的身上一扫而过,本也没怎么在意,却突然将视线落在了她的喉咙上。她明明穿着男装,却没有喉结!

伪人的眼睛一亮,立刻喝停车队,假装不在意的样子,问凡尘东家:“此行,一共多少人?”

掌柜刚要答话,却被凡尘东家抢先一步,回道:“回大人,共二十六人。”他的声音粗哑难听,一听便知喉咙曾受过伤。

立刻有官兵从头到位将人查了一遍,确定无疑是二十六人。

掌柜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泛起了疑惑。他们这一行,一共是二十五人,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出来?老辣的眼睛在队伍了一扫,立刻发现了胡颜这名外来户。心中不免有几分突突,怕惹出什么是非。不过,有东家答话在先,想必心中定有成算,他也不用太过忧心。

胡颜竖着耳朵,听着凡尘东家和那位官员的答话,早已做好了硬闯的准备,却也没急在一时。她对凡尘东家起了好奇心,有了一窥究竟的欲望。这人,对她恨之入骨,送了盒死人用的胭脂给她;对花青染百般戏耍,坑起人来毫不手软;却对她扮演的落魄者施以援手,随手就给了块碎银子。那银子真心不大,但却能让人美美地吃上几顿饱饭,缓解燃眉之急。

伪人目露怀疑之色,正要发难,却听凡尘东家道:“原本,是二十五人,在下在路上捡了一人。”用手一指胡颜,“那个便是。”

伪人没想到凡尘的东家直接就交代了!他本想偷偷靠近那名女子,试探一二,然后突然出手将其拿下。毕竟,若让他单独对阵胡颜,他是没有胜算把握的。结果,他的算盘直接落空。

胡颜也没想到,凡尘东家会突然指认自己。她在想,凡尘东家是不是认出了她?然而,答案是无解。她蔫头耷脑地也不言语,只等着看谁先动手,便直接了结了谁!

结果,凡尘东家话锋一转,又道:“三天前,她蹲在路边,无家可归,被小人收留。若大人觉得不妥,不如审问一二。小人也怕沾染了晦气,招来没必要的麻烦。”

伪人一听此话,又重新打量了胡颜两眼,发现她身材圆润,脸颊肉厚,一双眼睛无精打采,一张脸显得有几分粗糙,双手也脏兮兮的,背脊微微驼着,双肩向前收拢,俨然是普通人家的女子,绝对不可能是胡颜。胡颜一路行来,虽然在躲避着红莲教的追捕,但却一直保持着仪容,无论何时都衣着光鲜、大摇大摆,令人怀疑她是不是在游山玩水,且有很多后招。

就在此时,那些追胡颜和花青染的人回来两人,对那名官员道:“大人,发现那两名盗匪的踪迹,正隐身在城外七里处的一间破庙里!”

听闻此话,伪人当即一摆手,对那城门校尉道:“且随本官去捉那盗贼!”

城门校尉为难道:“回禀大人,守门之军不能轻易离城。”

伪人只好道:“不用全部,只来一半人即可!”

城门校尉虽然为难,但还是派出十人,随同伪人前去追缴胡颜和花青染。

掌柜见没自己这些人什么事儿了,便催促着马车快走。

凡尘东家走到胡颜面前,一把抓起她的包裹……却没抓动。

胡颜按着包裹,不让他拿走。

凡尘东家道:“你是我捡的人,便是我的人,你的所有东西,也都将属于我。你若不承认,现在便离开。”

城门校尉见凡尘的马车堵在城门口不动,便走过来,大声驱赶道“怎么了?还不走?!快走快走!不然都去大牢里蹲着去!”

胡颜真想透过幕篱,看清楚那人的脸。然后,掴他几巴掌!这人,摆明了是来要好处的!

眼下情况紧急,进入城内才是良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凡尘东家闹得不愉快。若说刚才,胡颜不太确定凡尘东家认没认出她,眼下却敢拍着大腿说,他丫地一定是认出了自己!这得是多深的仇,才能让他通过这身装扮认出自己啊?

胡颜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

凡尘东家提起包裹,背在身上,大步走到队伍前面,登上了马车。

马车滚滚前行。

胡颜走在队伍的最后,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这一次,不是装的,是真的无精打采。

她一边寻思着如何能拿回自己的银子,一便猜测,红莲教去七里处围攻的人会是谁?若她没有猜错,那人一定是……花青染。

实则,胡颜还真猜对了。

花青染在与胡颜跑散后,便琢磨着,以胡颜的性格,一定不会傻傻地站在原地等他,定会想方设法混进城去。他要做得,便是吸引红莲教的注意力,给她制造机会。

于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花青染用了美男计。

第六百章:神秘凡尘东家

花青染为何要用上美男子?

因为,他是花青染没错,可谁来扮演胡颜呢?

花青染洗干净了自己的脸,本想用来吸引红莲教,结果,却一不小心吸引到一位仗剑走天下的女子。

这名女子打从长安方向跑出,看样子是在躲闪着什么人,结果因为身形与胡颜有几分相似,竟被红莲教的人围攻。

花青染恰好就躲在那棵树上,试图吸引红莲教的注意,于是飞身而下,将这些教众踢翻在地,然后转身便跑。

不想,那名女子竟紧追不放,口口声声道:“大侠!大侠!你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无以为报,敢问大侠姓甚名谁啊?”

花青染发现,那女子轻功不错,于是心思一转,决定……与这位女子一起前行。待吸引来红莲教的目光后,再分道扬镳。

花青染打定主意后,停下脚步,回过头,淡淡地瞥了那名女子一眼。眼波流转,虽无魅人之态,但那倾城的容颜,举世无双的风姿,却能令人乱了心智。

那女子立刻屁颠颠地跑到花青染身边,眼神闪躲道:“大侠,小女子名叫映冉,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花青染不语,却是放慢了脚步。

映冉紧随其后,也不说话,就是默默跟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

花青染发现红莲教要跟上来时,便加快脚步;若他们落下一段距离,便放慢脚程。如此这般,终是将人引到了一间破庙里。

红莲教众围着破庙,不敢擅自行动,于是快马加鞭地去寻伪人和黄之娆。

待伪人和在深山里搜索胡颜的黄之娆快马加鞭地赶来时,却看见一间破庙里,花青染在负手而立,仰望着天边的晚霞,而那名女子则是坐在一块石头上,托着腮,仰望着花青染。没有人看向他们,也没有人说话,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伪人和黄之娆互看一眼,知道……被骗了,也没时间为难花青染,当即飞身上马,调转马头,往城门奔去。

城门处自然不会有胡颜的踪影,二人又寻到凡尘的东家,质问那名女子的所在。

凡尘东家坦言道:“无耻女子,进城后便不知所踪!”

伪人怒喝道:“你说那女子是三天前捡到的?!明明就是今天!”

凡尘东家道:“大人,在下说,那女子是三刻前捡到了,而不是说三天前。在下与她并不相识,没必要为她打马虎眼。若大人能追到她,请一定要将其投入大牢!此等没心没肺,不知感恩的女子,应当收到责罚!大人……”

伪人和黄之娆已经不耐烦听他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策马转身,如同疯了般到处搜寻胡颜。

凡尘东家回到店里,看着众人摆放货品,不时的调整一二,待全部整理完毕,便让掌柜的带领众人去酒楼里好生慰藉一下五脏六腑。在吃食、银钱方面,凡尘东家从不曾亏待众人,正因此,这些人才肯玩命地为他操持生意。毕竟,卖出去一件东西,他们也都是占了红利的。自己不用出本钱,就能赚大钱的买卖,谁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就连那些会武功的汉子,也寻思着能留在他的身边,当个护院也好。

待众人都走空了,凡尘东家背着那包珍宝,回到后院的主屋,吱嘎一声推开房门,走到床边,放下包裹,刚要伸手打开,却突然僵在当场,然后缓缓转过头,看向大咧咧坐在席子上的那名女子,正一手托着下巴,冲自己露齿一笑。

他的手微抖,将视线从胡颜身上转开,继续解开包裹,在一片辉煌璀璨中随意挑选了两样,把玩了几下,又扔回到包裹中,系好。

胡颜站起身,懒洋洋地走到凡尘东家的面前,道:“太贪财,容易短命的。”

凡尘东家尖锐道:“我只拿我应拿的。若你觉得自己的命不值这些珍宝,你拿回去便是。”

胡颜哑然。若拿吧,显得自己的命确实不太值钱;若不拿吧,她还不太甘心,要知道,大祭司也是缺钱养家的。

胡颜将手背在身后,勾动了几下手指,感觉有些手痒。她笑了笑,道:“你说得对,我的命又怎会不值这些珍宝?我做事,向来一码是一码。你带我入城,这些珍宝便给了你,也无妨。只不过……”眯眼笑着靠近凡尘东家戴着的幕篱,“你送我那盒胭脂的事儿,咱俩可得好好儿清算一下。”突然出手,掀了幕篱,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幕篱下,竟是一张鬼脸!

青面獠牙,血流满面,看着就令人觉得恐怖异常。

胡颜瞪眼道:“你戴这东西干什么?吓人啊?”

凡尘东家道:“吓鬼。”

感情是在骂她是鬼?!这人……绝对和自己有仇!

胡颜双手抱胸,眯了眯眼睛,无赖样地道:“说吧,你和我到底有何恩怨?为何送我那盒纸灰胭脂?”

凡尘当家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望向窗外的黑暗,问:“为何要告诉你?”

胡颜道:“人活着,就是为了开心。你惹了我,让我不开心,无异于谋杀我的性命。”用手扯起包裹着珍宝的布,掂量了两下,又将其扔回到床上,“我的命既然这么值钱,你说,你要如何赔我?!”

凡尘家族冷笑一声,声音如同沙子碾过耳朵,听起来格外令人难受。他怒声道:“我没空听你在这里强词夺理!你若想杀人越货,尽管动手,我没有武功,拦不住你。至于你我之间到底有何恩怨,你且自己去想。今日,我只告诉你,若不是看在这些珍宝的份上,定会暴漏你的行踪,让你如丧家犬一般无处藏身!”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已经是恨意绵绵了。那双眼睛,就仿佛淬了毒,让胡颜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何为恨意。

胡颜有些心虚,尽管还不知道他是谁,却实打实地心虚了。她想,她一定是做过很对不起这个人的事儿。哎……头痛了。她这一生,过得有些漫长,得罪人的事儿没少干,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顺手引发了他的恨意。

胡颜心有戚戚焉。

她也不多说什么,既然恨意已生,想要凭借三言两语便能化解,还真不太现实。所谓输人不输阵,她能做的,只有扬起下巴,高傲道:“恨我不死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你又算得了什么?且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哪只跳梁小鬼,敢来我面前蹦跶!”言罢,就去掀凡尘东家的面具。

凡尘东家却急忙转过身,背对着她,道:“想看?!好,我给你看!”

胡颜收回手,等着。既然人家都肯露脸了,她再扑上去来强的,实在有些不好看。优雅,也是大祭司必须学好的一课。

仿佛过了一个世界那么久,也好像只是弹指间,凡尘东家转过身,当着胡颜的面,右脸扯,掀开了面具。

他掀的动作十分慢,就仿佛在揭自己的皮,很痛很痛。

软软的面具掀起一角,露出了小半边的脸。

胡颜看见,他的脸上有烧伤。深深浅浅的疤,纠结着肌肤,将脸扯得变了形。虽未曾窥探全貌,却能想象的出,此人定是经历了痛苦的挣扎。因为,那些烧伤上,竟有挠痕。那是谁的手笔?胡颜猜,是他。若非痛不欲生,又怎会自毁伤疤?若没有那些挠痕,也许这烧伤还不至于如常严重。

胡颜很像继续看下去,但心中那种莫名的抽痛,宛若钝刀子割肉,既令她无法呼吸,又不能一次性给了痛快。烦躁,无比的烦躁!

胡颜扭开头,看向门口。

凡尘东家放下脸上的面具,嘲讽道:“怎么?不敢看了?”

胡颜艰涩道:“你那脸……可是因我之故?”

凡尘东家,突然一把砸了几上的精美陶罐,怒道:“你滚!”

胡颜被吓了一跳,也不在继续耽搁,抬腿便向门外走去。

这屋子里,有种压抑的气氛,令她……无法呼吸。

这个人是谁?到底是谁?

她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自己曾经重伤过谁。

那恨意不假,烧伤不假,一切的一切,都不假。假的,是她。她身陷迷茫,寻不到方向,鼻息里闻到的空气,都释放着苦涩的味道,令人神伤。

胡颜迷茫了。

她禁不住开始怀疑,她的神识,是不是也被人动过手脚?

就像,她对幺玖所做得一样?!

不不不,不会的,她是大祭司,谁会篡改她的记忆?谁又能篡改她的记忆?呵……

幺玖、幺玖,他已经回到百里山庄了吧?

她之所以执着于凡尘东家,其中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便是,那人的身形与幺玖有几分相似。她知道,这个人不会是幺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窥探一二,进而心生怜惜。

如今,得知那人的脸是因自己而伤,她竟有些难以接受。她很想问问,她到底是如何伤了他,却……不敢。第一次,她胆怯了。她把人伤成那样,却连个印象都没有,说出来,只会在混蛋的名头上加一个罪无可恕罢了。

胡颜走出凡尘的店铺,游荡在街上。

心乱如麻。

很少有人能如此牵动她的情绪,无论是曲南一还是白子戚,都不能。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六百零一章:傀魂咒多热闹

胡颜心里好似猫挠,想往回走,去刨根问底,非要弄清楚他是谁不可。却……没有勇气。

别人对你的态度,取决于你自己的立场。在凡尘东家的眼中,她看不见自己的立场。

她眯了眯眼睛,望向月亮,刚要感慨,突然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忙回手便是一击。

黄之娆这是第一次与胡颜正面相对,见她蓬头垢面、垂头丧气、脸色难看、毫无一点儿美艳的样子,心中便鄙视了她三分。他觉得,对于这样的一名女子,却需要出动如此多的教众一同搜索,甚至不惜大动干戈,实在是令人失望。

他本想偷偷将她拿下,带离长安,却不想,她竟如此警觉,突然回手就给了自己一下。

黄之娆的脸上有伤,便没有带面具,一张脸在月夜下显得莹白如玉,算得上是翩翩公子。结果,却被胡颜一巴掌横扫脸上,硬生生地挥出了四根手指印。

黄之娆怒了!他怒喝道:“你敢打我的脸?!”虽然他从不承认自己是靠脸吃饭的,但能得到今天这个位置,与他的脸却有很大干系。自从追捕胡颜开始,这脸就频繁受伤,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胡颜冷笑一声,道:“怎么?你当你的脸是老虎屁股,打不得?”

黄之娆遭受羞辱,大声喝道:“抓住她!”

七八名教众立刻围上胡颜,将她困于中间。同时出招,袭向胡颜。

胡颜心中烦闷,出手自然毫不留情。

几张符拍出去,定住红莲教众,然后一步步走向黄之娆,目光幽幽,似狼。

黄之娆突然感觉到了惧意,向后退了一步后,才意识到自己是来捉胡颜回六合县的,怎就怕了她?

他一拍腰部,按照与伪人等人的约定,谁先寻到胡颜便发出信号通知大家。原本,他还不想通知,却惊骇于胡颜的强悍,不得不将功劳拿出来与众人分享。

炮竹上天,放出一声尖叫。

胡颜直接出手,对着黄之娆的脸便是一顿打!

黄之娆的武功不弱,但作为刚晋升的圣觉者,他还没得到尊主的真传。他的那些小手段,在胡颜这里,完全不够看。

胡颜在将黄之娆打成猪头后,一指戳在他的眉心,留下一滴浅淡的血后,快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原本想去花家寻花青染,奈何僵死血冷之症再次发作,她只好偷偷潜入一家素有恶名的皇亲国戚的家里,拿了些金银珠宝和衣物,站在房檐上,哆哆嗦嗦地高声喊道:“红莲烈火焚九朵,血涂往生地狱开。红莲尊主大能,借用尔等不义之财!”转身,便跑。

能在自己犯病的节骨眼上,还嘚瑟作死的人不多,胡颜绝对算是最特别的一个。

院内的护卫们愣了愣,彼此互看几眼,竟然有些无法相信,竟有人赶来此处行偷盗之事。哦,不对,这已经不是偷盗的问题,而是明抢啊!

天子脚下,许是太平久了,所有护卫都有些发懵,似乎不敢相信这种明抢会发生在自己眼前。

半晌,不知是谁高喊一声:“追啊!”众人才回过神,咆哮着追了出去。

开玩笑,如果皇亲国戚的宅院,能让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他们这些护卫就准别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砍头吧!

护卫们愤怒了,为了脸面、为了头颅,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狂追胡颜不放。

胡颜虚晃一枪后,直接翻身进了另一户人家,换好一身男子衣袍,然后重新整理了头发,带上了一块玉佩,怀揣着金银珠宝,这才大模大样地翻身而出,然后直奔长安最大的妓院——宝姿阁。

路上,胡颜看见追她的护卫们拦住一伙人,喝问道:“什么人?!”

胡颜探头一看,好家伙,拦得真准啊!这群护卫正好拦住了伪人等红莲教众。

伪人还在扮演官员,当即喝道:“谁敢如此无理?!”

护卫们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是官,便抱拳道:“回大人,小人乃……啊!”

胡颜不待他回话,直接布下“傀魂咒”,送了红莲教一份小礼。

黄之娆的眸光微变,突然发难,一脚踹在那名护卫的脸上,骂道:“不就是拿了一些黄白之物,尔等竟敢紧追不放?!可知,我们红莲教教众遍布天下,能去你家借用些银两,已经是青睐有加!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竟然追着后屁股要?!看我不踹死你!踹死你!”他一边捏着嗓子骂着,一边扑上去又补踹了两脚。

实话,黄之娆的动作格外女性化,踹人的时候还夹杂大腿,扭捏作态不成样子。

护卫们被震慑住,一时间搞不明白眼前这位鼻青脸肿看不出是人是猪的东西,到底是谁?怎就敢欺负到了皇亲国戚的头上?人家都是将头别在裤腰上做事,丫是将脑袋塞进了裤裆里吧?

伪人察觉到了黄之娆的不对劲儿,但却认为他天性如此,于是呵斥道:“别闹了!若让尊主知道……啊!”

黄之娆突然出手,一把抓下伪人脸上的人皮。

伪人那张吓死人不偿命的脸,便暴漏在众人面前。

刚才那接连被踹了三脚的护卫头怒了。原来,这位大人是个有脸没皮的鬼东西,那还怕他做甚!再者,自己可是皇亲国戚的护卫,一般官员看了自己,都要低头三分。今晚受辱,务必要将里子面子一起夺回来!

护卫头大喝一声:“给我打!”十名护卫,拔出大刀,红着眼睛冲向红莲教众。

伪人这时才反应过来,黄之娆定然是被胡颜摄魂了!怪只怪,黄之娆被打得鼻青脸肿,额头上更是色彩斑斓,此刻天黑,他压根就没注意到黄之娆额头上还有一滴血!最可恶的是,胡颜的血是淡粉色,抹在额头上,特不明显。

红莲教众们与皇亲国戚的护卫们大动干戈,打到一起,伪人与扯过黄之娆,又是一顿大耳刮子猛掴!

黄之娆猛然回神,却发现自己正在被伪人掴脸。

他脑袋一热,也没想什么前因后果,瞬间变得怒不可遏。这是人人都羡慕嫉妒他无双的姿容、如玉的容颜,非要毁他容貌是吧?!好好好,他今天就为了自己的这张脸,拼死一战!

胡颜身上冷得厉害,早就溜之大吉,留下一地烂账,让他们互斗,其乐无穷。

第六百零二章:宝姿阁里叫俩陪睡

胡颜来到宝姿阁,用了一根明晃晃的金条,换了一桌子上好的酒菜,和两个顶花带刺三十有余的黄花大姑娘陪睡。胡颜言明:“一定要火力强,身子壮,够干净的!”

于是,老鸨十分尽职尽责地将两名膀大腰圆的厨娘洗干净后,送上了她的床。

起初,两位厨娘十分害怕胡颜有那方面的不良嗜好,毕竟在这长安城里,心思邪魅的贵女不在少数,专门以玩弄别人为乐。不想,胡颜的要求竟如此简单,却又古怪。

两位玉润珠圆的厨娘,渐渐放松了一颗心,脱掉外衣,仅着小衣,将胡颜挤在中间,尽职尽责地抱着她。

胡颜说了,抱得好,明天一人给一颗珍珠。那可是一颗珍珠啊!

胡颜和两位厨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心里盘算着按照惯例,后天就会在飞鸿殿的祈仙台上,举行祈福活动,并由大祭司宣布,新一任的大祭司选举,开始举行。

胡颜的心里隐隐有些兴奋,更多的却是担心。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身边的气味不对。

难道,她习惯了男子的陪伴,不喜欢女子的体温?

胡颜素来善待自己,于是直接扔出一把颗珍珠,道:“你们各自拿走一颗珍珠,剩下的给老鸨子。让老鸨子给我换两名男子过来。”想了想,补充道,“要干净的,老实的。”

两名厨娘喜不自禁,立刻千恩万谢地穿上衣服,出了房间。

胡颜躺在床上,嘴角抽了抽。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强大了。这件事说出去也许没人信,但是她着实一开口就叫了两名男子陪着过夜。如此强大,弄得她自己都不好意点评了。

大厅里,老鸨子正在迎来送往。

见两名厨娘出来了,立刻竖起了眉毛,刚要呵斥,却看见了一捧珍珠,当即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球。

一名皮肤较白的厨娘道:“那位女客说,这把珍珠给妈妈,让妈妈寻两名干净的男子上去陪着。那位女客还给了我二人一人一颗珍珠。”

老鸨子倒也不怀疑她们敢私吞珍珠,毕竟她们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中攥着,她们的珍珠便是自己的珍珠,只不过是想放她们手中乐呵一段时间罢了。老鸨子接过珍珠,数了数,眉开眼笑道:“那位女客还说什么了?说没说什么要求?是不要也要火力强、身子壮的?”

花青染头戴幕篱,走进宝姿阁,恰好看见厨娘与那厨娘的对话,心中一动,便留了几分心眼,低声对一直跟在身边的映冉道:“这位姑娘,不要再跟着了,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映冉瘪嘴道:“可是……可是你都来了这里,为何不让我来?”

花青染淡淡地道:“我来当小倌,你来作甚?”那字眼、那语调,当真是云淡风轻,令人无比怀疑,他说得是要到酒肆吃口饭,而不是到妓院当小倌。

映冉傻了,彻底傻了!

她想不到,气质高华、好似谪仙的男子,竟……竟是要到妓院里当小倌!她的世界观、人生观、观呀那个什么观,统统崩塌了。整个人被活埋。谁来救救她?!

老鸨子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便迎了上去,道:“哎呦,二位,只是来吃酒的,还是……?”一甩帕子,暧昧地笑着。毕竟,逛窑子的人不少,可一男一女同时来逛窑子的,就有些凤毛麟角让人费解了。

花青染低声道:“进一步说话。”言罢,便往里走去。

老鸨子阅人无数,一看花青染走路的样子和姿势,以及他的身形,便断定,这不但是个童子,还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童子。当即屁颠颠地跟了上去。毕竟,谁不爱看美男子啊。

花青染边走边道:“给妈妈珍珠的女子,是舍妹。”

老鸨立刻抱进衣袖,生怕花青染将珍珠抢了回去。

花青染接着道:“妈妈无需惊慌,送出去的珍珠,哪有要回来的道理,这些我懂。”

老鸨将信将疑地看着花青染,问:“公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花青染道:“舍妹顽劣,与我置气,非要夜宿花街柳巷。妈妈为我指个方向,让我去寻。她若跟我回家,便罢了。若不回,还是要在妈妈这里叨扰一些时日。”

老鸨做出为难的样子,想让花青染给些银钱。贪得无厌是人的本性,奈何花青染从六合县出来后总被人骗,轻易不会再掏银子给别人。

花青染装作不知,沉声道:“若妈妈不指路,那我就只有自己找了!”

这间宝姿阁是有后台的,但却不好与人大动干戈,毕竟,她也吃不准,一出手就是一堆上好珍珠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于是,只得将胡颜的房间,告诉了花青染。

花青染上了二楼,直奔胡颜的房间。

胡颜正背对着门,缩在被子里,数着珍珠玩。

花青染进屋后,胡颜微微皱眉,因为她听出脚步声只有一个人,并非两个。不过,转念一想,可能这间宝姿阁里只有一个干净的男子也说不定。当即开口道:“过来抱着我睡。若敢动手动脚,便将你做成人瓮!抱得舒服,明个儿赏你一颗珍珠。可听明白了?”

花青染插好门后,取下幕篱,放下一直背着的珍宝,脱下外袍和鞋子,便上了床,轻轻抱住胡颜。

胡颜不满道:“太冷。”

花青染便用真气循环周身,让自己快速热起来,然后抱着胡颜,闭上了眼睛。

胡颜既觉得格外的舒服,又觉得十分熟悉。那种泛着淡淡幽香的怀抱,令她莫名心安。

胡颜扭动了一下身子,那个人立刻将她抱进,沙哑着嗓子,问:“明天,我能得一颗珍珠吗?”

胡颜的唇角勾起,幽幽道:“青染得一颗,小染得一颗。”

花青染的唇角勾起,终是笑了。

胡颜问:“怎么寻来的?”

花青染道:“分开前,你曾说过,宝姿阁里的酒水不错。”

胡颜赞道:“真聪明。是你使计引开了红莲教的人,方便我入城吧?”

花青染点了点头,喃喃道:“我说过,你慢慢看,会发现我有聪慧过人的地方。”

胡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青染,你是个宝。”

花青染却不再言语,半晌过后,他才开口说道:“知道你让其他男子暖身,我心里钝痛。那种感觉,生不如死。你……你以后别让我那么痛,好不好?”

胡颜闭着眼装睡。

睡前话题真得不适合如此沉重,绕得人心神不宁。

她曾笑话幺玖,太重承诺,实则,她又何尝不是一个重诺之人?因为怕对方失望,所以从不敢轻易许诺。

外面打得热火朝天,朝廷一位朝廷重臣的私宅被红莲教偷了,皇亲国戚的家里被红莲教光顾了,这红莲教是要造反吗?!竟如此猖獗!

此事虽然还没直达天听,但在官员耳中却已经演变成了不同版本,其血腥程度不压抑民变!

于是,追其究竟,竟追溯到六合县这个发源地上。

朝廷重臣与皇亲国戚第一次合作愉快,罢黜了六合县县令齐海平的官职,让曲南一官复原职,并拨发了一些银两和人力给他,让他务必铲除红莲教!

官字两个口,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行上加行!

外面打得热闹,胡颜与花青染在宝姿阁里住得格外消停。

不是敌人太弱,而是……最了解胡颜的红莲尊主在闭关驱毒,最懂胡颜的白子戚干脆就窝在六合县里没出来,那些出来蹦跶的蚂蚱,就算蹦跶得再高,也翻不过天去。

胡颜重拾妥当,准备连夜潜入飞鸿殿,窥探一二。若有可能夺回掌控权,便万事大吉;若出了意外,也只当买了个教训。

胡颜对花青染道:“你不要跟着我了,我要回飞鸿殿。你回花家一趟,取花影盏给我。”

花青染听闻此话,突然就愣了一下。他从不是愚笨之人,知道胡颜让他陪着同行,自然有她的考量和目的,却没想到,她竟是奔着花影盏去的。

花家是士族大家,自然有传家之宝。这花影盏,便是花家一代传了一代的传家之宝。只有家主,才有资格供奉花影盏,其他人,就算想看一眼,那也是罪过。

这一代的花家家主,是他的父亲花咏仁。

即便如此,花影盏对于他而言,也是秘密。只闻其名,未见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