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一开口,就要花家的传家宝,令花青染的心里不太舒服。就好像,他一路随行的最终作用,就是为了给她拿出花影盏似的。

他对钱财没有概念,对花影盏也并无贪恋,只是有些为难,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从父亲的手里拿走花影盏。

花青染这个人,有着一张堪称完美的脸,他在不说不笑的时,静静而立,会给人一种天下万物尽在掌握的超凡脱俗感。

胡颜以为他应了,便没再多说什么,用些了胭脂水粉,给自己画了一个比较冷的妆容,然后换上夜行衣,从窗口溜了出去。

花青染想了想,也出门了。

第六百零三章:重返飞鸿殿

胡颜为什么要化妆?她今晚要露脸,重掌飞鸿殿,待明日,好站在祈仙台,跳一曲祝神舞,宣布三十年一次的侍神者大选开始。在掌管飞鸿殿的这三十年里,她虽戴着面具,但面具下的脸,都画着妆。长长的上翘眉毛,刻意拉长了眼线,使自己看起来十分冷清孤傲。如今,她回归,这个妆容是少不了的。

再者,不日她还得以参选者的身份重掌飞鸿殿,届时就不用化再画这些乱七八糟的妆了。因为,能在三十年之间记住她长相的人,少之又少。尽管老祭司们会怀疑,为何大祭司选的人与她年轻时有几分相似,但过多的细节,却是追究无果的。

胡颜一路躲躲闪闪,来到飞鸿殿外。

飞鸿殿主体呈现灰白色,大气而庄重,巍峨而神秘。因墙体在制作时,用了大量的贝壳,所以在阳光下会发出淋淋波光,好似一座建在悬崖峭壁上的仙宫,令人心生敬仰。

月夜下,整座飞鸿殿好似化身为一位柔美的少女,映着皎洁明月,发出珍珠般柔和的光,令人叹为观止。然而,谁都不敢硬闯这位看似无害的少女。那些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但凡硬闯飞鸿殿,都是有去无回,且就此鸟无音讯,连尸骨头不知道被扔去了哪里。

飞鸿殿,神圣不可侵犯。

胡颜用一只左手配合着双脚,攀爬上一颗大树,从背包里抓出一只鸽子,随手一抛

鸽子展翅,带着一封信,飞向飞鸿殿,却被躲在暗处的人一箭射死。那人穿着黑色的衣袍,从暗处走出,随手捡起那只信鸽,快步走入飞鸿殿。

守在殿门口的六位祭侍,皆是女子,且各个五官较好、面容娇艳。她们穿着白色的衣裳,眉间用朱砂画着一个简单的复古图纹。胡颜知道,那是一个百字。

要说这个百字有什么意义?说来也挺可笑。

胡颜想着自己苦等百年,闲来无事,便随手书写这各种各样的百字,还问了问司韶,哪个好看。

司韶随手一指,大有敷衍之意。

胡颜也不在意,只是呵呵一笑,在那个百字上画了个圈,道:这个百字若能以朱砂绘在额间,定然美轮美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四位祭司一合计,干脆命祭侍们皆在眉心绘上这个百字,用来讨她欢心。

往事历历在目,明明没隔多久,却好像经历了跋山涉水。

然,当她的信鸽被人射死,她便确认,出大事了!四位祭司中,一定有人叛变,且掌控了大局。

胡颜静静等待,果然不出片刻,两位祭司带领着二十余名祭侍,持剑出了飞鸿殿。

她在信上说,她在城门外,让众人去迎。

这群人去势凶凶,看样子就知道不是去恭请她回来的。呵……

胡颜趁乱,飞身进入飞鸿殿。这里机关重重,别人不知如何破解,她却是了如指掌。然,这一次她却是鲁莽了。

那些机关,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她刚一落地,便遇见了万箭齐发。所幸,胡颜对飞鸿殿了如指掌,直接躺在,躲在墙角。箭雨过后,那些横七竖八的冷箭,直接将她活埋其中。由此可见,这机关有多歹毒。她若被冷箭射伤,早就变成了蚂蜂窝。不,兴许会直接成为肉沫。

胡颜闹出的动静很大,引起了六名祭侍的注意,她们纷纷拔出佩剑,快步走了过来。

胡颜突然暴起,吓了那六人一跳。

其中一名圆脸祭侍喝道:“大胆毛贼,竟敢闯飞鸿殿,还不拿……”

胡颜冷声道:“桃乌,本座教过你,但凡闯入飞鸿殿者,直皆杀无赦,你如果多话,岂不是在给敌人机会?”言罢,突然出手,捏住了桃乌的脖子。

桃乌呆愣住了,其余人也都傻了。提着剑,望着胡颜,一脸懵逼。

胡颜一松手,放开桃乌,突然喝道:“说!为何看见本座不跪?!”先声夺人,胡颜素来手到擒来。

多年来养成的威仪,不是这些小丫头能扛得住的。

桃乌和另外两名祭侍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另一名名叫棋方的祭司却一把扯起桃乌,道:“你不要中了敌人奸计!大祭司已经下令,但凡有自称大祭司的人,格杀勿论!”

胡颜心中一凛,连骂人的话都挤不出来了。什么?!大祭司?!这世间,除了她这个大祭司,还有哪个大祭司?!可事实却是,这飞鸿殿里却是住着一位大祭司!

胡颜心头剧震,表情却是不变,在外人面前,她素来能装。但见她眸光清冷,傲然道:“想不到,我出游一段时日,这飞鸿殿竟然易主了?如此,便只能夺回来了!”眸光一凛,一掌拍飞棋方,踏着她的身子,直奔飞鸿殿。

祭侍们怀疑她不是正主,她唯有亮出自己的本事,方能服众。若这时手软,便会如同丧家犬一般被赶出飞鸿殿。哦,被赶出还是好的,就怕死无葬身之地,沦为假大祭司的玩物。

胡颜尚未接近飞鸿殿,一行人已经闻讯走了出来。

为首之人,一身艳红色的长袍,贵气逼人;脸戴复古的银质面具,神圣神秘;手持权杖,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这个人就是大祭司!

在这个瞬间,胡颜的视觉似乎发生了错位。

她好像就是那个手持权杖的大祭司,而站在这里的这个人,确实是个骗子!一个觊觎大祭司位置的骗子!不可被饶恕、不能被容忍的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到底谁是骗子?!

胡颜深知,对方是骗子!因为,她才是那位可以睥睨天下的大祭司!

假大祭司抬起手指,如同高贵的女王,在空中随意地勾画一下,然后轻轻一挥手掌,隔空拍出一道淡金色的光。乍现,便无。

胡颜有些恍惚,却一直防备了假大祭司的出手,当即闪身躲开,那名叫棋方的祭侍却惨遭毒手。她的身体由空中掉落到地上,一阵抽搐,脖子一歪,竟死了!

胡颜的右臂动弹不得,想要装出高手负手而立的模样有些困难。只能垂着双手,抬头挺胸,用气场压倒对方,不对对方露怯。实则,胡颜的心里已经没底儿。

第六百零四章:真假大祭司

那假的大祭司一出手,便让胡颜清楚地认识到一点,若她的右臂好使,僵死血冷之症得以治愈,二者对战,定然只在伯仲之间。可惜,现如今,她不敌。因此,她不敢轻易动手。试想,若她动手后输了,必定会被所有人认定是个假货。有口难辨的滋味,想必不如麻辣鸡块让人喜爱。

最为恐怖的是,这位假的大祭司所使用的一招一式都与胡颜一模一样!若非胡颜心中没有一丝怀疑,十分清楚确认自己就是大祭司,这会儿怕是早就迷茫了。

按理说,胡颜应该感觉愤怒,实则,她却在心底轻叹一声,感觉有些头痛。她发现,自己可能真的老了,偶尔那点儿来之不易的怒火,都是针对那几个不省心的小小少年。对于眼前这位假的大祭司,她有的,只是……杀意。

杀了她,解决掉这个麻烦。

胡颜也不言语,眼神犀利地直视假的大祭司,缓缓抬起左手,用大拇指的指甲在食指肚儿上轻轻一划,滴落下淡粉色的血滴。在血滴滑落的过程中,突然左手一翻,将其接住,让其绽放于手掌心。

有那熟悉大祭司的人,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大祭司的血是淡粉色的!

胡颜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冷声问:“你是谁?!”

假大祭司学着胡颜的样子,割破自己的食指,然后用同一只手接住自己的血,让手心处绽开一朵粉色的梅。

胡颜大惊失色!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这人竟然与自己一样,是淡粉色的血?!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这……这不对劲儿!

假的大祭司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那威严的声音,通过银色面具传出,仿若钟声回荡在人心里。

胡颜觉得,那声音,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她有些无措了。但是,无论怎样,她都要撑下去!她是真的,那个大祭司就必然是假的!无论有多像,假的就是假的!

胡颜略显毛躁地举目四望,希望寻到自己熟悉的面孔。然而,除了一个桃乌,一个都没有。她想质问假的大祭司,那些人都哪里去了?!又担心她在报出那些人的名字后,害那些人被灭口。

这个假的大祭司,太可怕了。

这一次,胡颜深深地感觉到了惧意。不是对强者的害怕,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不待胡颜说什么,假的大祭司再次开口道:“你是第二个,自称是本座的人。本宫素来不喜被人模仿,无论好与坏,这世间只有一个本宫。”言罢,突然凌空一掌,打向胡颜!

第二个?她是第二个?第一个是谁?是否和自己一样,也是自以为是大祭司的女子?

胡颜心头剧震,想要闪身躲开,却因失神而慢了一步。她的胸口,被重重拍了一掌。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飘了出去,落在地上,激荡不起一丝灰尘。因为……飞鸿殿的地面,都是由纹理漂亮的大石头打造而成。以前走在上面,只觉得挺干净,现在发发现,跌上一跤的感觉真痛。

胡颜吐出一口淡粉色的血,却变得冷静了三分。是啊,她被假大祭司震慑,竟信了她的鬼话!若有第一个来寻事、自称是大祭司的女子,也一定是这位假大祭司的手笔。

她缓缓爬起身,看向假的大祭司,眸光如冰,气势如虹,再次质问道:“你是谁?!为何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视人?!”

假大祭司嗤笑一声,道:“本尊乃大祭司是也,是你永远只能仰望之人!”

字字清晰有力,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场,令人只能折服。胡颜突然有些发蒙,不知道她为何能由此自信?假的在真的面前,难道不应该露怯吗?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胡颜变得烦恼,暴怒,突然大声呵道:“露出脸来!”对!露出脸来,让她看看,这个假大祭司到底是谁!

假大祭司淡淡道:“你不配。”转身,向飞鸿殿内走去。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胡颜在轻蔑对手时最常说得话。那轻飘飘的语调,淡淡的语气,无一不是她蔑视别人的表现。

假大祭司对两名祭司吩咐道:“杀了她,祭祀河神。”

两名祭司将左手放在右手上,弯腰施礼,然后站起身,看向祭侍者们,点了点头,便尾随着大祭司向飞鸿殿内走去。

祭侍们和他们的结契者同时动手,袭向胡颜。

祭侍者与结盟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就像曾经的她与小哥哥。祭侍者善于术,结盟者善于武。结盟者是用来保护祭侍者和祭司的。每一位祭侍者和祭司,乃至于大祭司,都有自己的结盟者。胡颜的结盟者,是小哥哥傅千帆。尽管她当了三任大祭司,她却只有小哥哥一位结盟者。每次参选大祭司,倒是有人想与她结盟,却都被她拒绝了。她一个人,挺好。

今天被这些人联手围攻,才知道,她缺帮手。这些人,都是她的人,却都群起围攻她,说来实在是可笑。

胡颜不想屠尽飞鸿殿的人,然后夺回一个孤零零的飞鸿殿,她在后退,每退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痛不欲生。

突然,变故起。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以迅雷之势袭向假大祭司。

那声长长的龙吟,由“三界”发出,就好似一道炸雷劈开了胡颜周围的迷雾。是的,她有“三界”,她才是真正的大祭司!不能质疑自己,绝对不能质疑自己。

“三界”锋利的剑尖,划开浓重的夜色,破开层层令人窒息的气氛,直接刺向假大祭司。

假大祭司惊讶道:“三界?!”随手结出一记金黄色的符印,挡住“三界”,隔开了花青染的攻击。

花青染一击不重,身子翻转,直接用“三界”去划她的腿。

假大祭司将符印往下一砸,就要断花青染的手臂。

胡颜一鼓作气,越过众祭侍者,飞身而上,隔空甩出一记银白色的符印,与假大祭司的符印碰击到一起,发出砰地一声,就好像两件兵器打在一起。

花青染忙将“三界”上挑,刺想假大祭司的胸口。两名祭司突然出手,袭向花青染。

花青染不管不顾,竟不躲闪,执意取假大祭司的性命。

胡颜心惊胆战,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飞出两记真气,打向两名祭司。

与此同时,假大祭司直接一甩袖子,用真气化作一只冷箭,直射向胡颜胸口。

胡颜躲闪不及,只能避开要害,受她一箭,在右肩膀上。她的身子随着那只冷箭向后退了两步。抬头看向假大祭司,眼神幽幽,闪烁着毁天灭地的怒火。突然,她发足狂奔,冲着假大祭司奔去。拼死一战,也无不可!

结果,假大祭司射进她身体里的冷箭突然爆裂开来,将她的右肩炸得血肉模糊!

胡颜的身体一软,差点儿躺在地上。

花青染急忙掉头,向着胡颜奔来。

两名祭司拦住花青染,不让他逃走。

假大祭司一出手,夺了花青染的“三界”,同时一挥红色衣袖,飞出一道结界,迷了花青染的眼,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仿佛被困于黑暗中。她眸光带着戏谑地笑意,一步步上前,走向花青染,道:“如此俊俏的儿郎,竟做出行刺之事,是为了引起本座的注意吗?”

毫不在意地调戏,与胡颜如出一辙的样子,不但令花青染觉得诧异,更令胡颜身体一颤、呼吸一窒。

她在想,若她不认识花青染,却遭他行刺,自己会怎么说?她会说:如此俊俏的儿郎,竟做出行刺之事,是为了引起本座的注意吗?

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

胡颜无法淡定了。她急火攻心,一伸手,却无力改变改变任何危机,反而吐出一口淡粉色的鲜血。

以往,她总瞧自己血液的颜色不顺眼,如今,却希望它变成天下无双。她不要别人和自己一样。

花青染陷身迷阵,对外界的一切没有任何感知,但却深知这样下去必然被袭。他掏出黄符,往黑暗处一拍。

假大祭司见花青染的符咒画得有模有样,自然有些忌讳,忙停下脚步。

结果,那只黄符飘飘悠悠落在地上,毫无反应。

假大祭司继续上前。

花青染再次拍出一张黄符。

假大祭司再次停下脚步。

结果,黄符再次飘飘悠悠落在地上,毫无反应。

假大祭司怒了!这不是耍人玩呢吗?!她再也无所顾忌,直奔花青染,想着先拿下他再说。

黄青染掏出一叠黄符,扔向黑暗中。

结果……噼里啪啦哄哄地炸开了黑暗。就像……放了一组鞭炮,声势不大,但却是络绎不绝。

胡颜眼瞧着那些黄符在假大祭司的脸前炸开,泛起一阵阵的黑雾,当机立断,突出重围,一把扯住花青染,直接飞奔而去。她已经受了重伤,恋战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不想,花青染竟一掌将她送出飞鸿殿,翻身扑向假大祭司。

假大祭司挥开黑烟,露出一头毛糙的头发,一掌披向花青染的胸口。

花青染非但不躲,反而向前一步。

当假大祭司的手拍在花青染的胸口,他的手亦攥在了“三界”的刀刃上!

第六百零五章:绝色青染伤

胡颜重新跃上高墙,正好看见花青染与假大祭司硬拼这一幕,当即目眦欲裂,大声喊道:“不要!”青染,不要!“三界”固然重要,却……却什么?却没有他的性命重要?胡颜不敢再想,是盼着花青染能回来。“三界”被夺,她早晚有办法将它夺回来。但是,花青染若为此失去性命,她又要拿什么换回他的性命?!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啪地一声巨响,由花青染的胸口和假大祭司的手掌之间发出。二人同时后退数步,看样子都伤得不轻。

花青染接着后退的力道,直接飞身而去,一手抱起胡颜的腰肢,消失在夜空中。

两名祭司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起身道:“宫主?”

假大祭司垂下手,摇了摇头,表示无碍,转身后,银色的面具下却悄然滑下一行浅粉色的血。而她的手,早已焦黑一片,好似被雷劈中了。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本官在那二人的身上下了追魂符,他们身受重伤,定然逃不远。”一甩手,扔出一只纸蝴蝶,“抓活的回来。”

那只纸蝴蝶落在一名祭司的受伤,轻轻展翅,栩栩如生。

两名祭司同时领命,应道:“诺!”

假大祭司独自一个人,走向飞鸿殿深处,拉开一扇门,道:“小韶儿,讲个故事给我听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依旧三分冷,七分傲,骂道:“滚!”

花青染脸朝前,环抱着胡颜的腰肢,一路疾行。

胡颜的头朝前,脚不沾地,凌乱了一头发丝。

不知跑了多久,胡颜猛地咳了两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花青染这才慢慢停下,将她放到地上。

胡颜晃了晃,险些摔倒。

花青染立刻又将胡颜抱了起来。

胡颜闭上眼睛,沙哑道:“这个样子,不适合回宝姿阁,先找家医馆,止血再说。”

花青染闻言,抱着胡颜来到一家医馆,直接翻墙而进,破门而出,放下胡颜,点燃蜡烛,找出金疮药,直接一把扯下胡颜的衣袖,就要给她上药。

不想,胡颜竟从他手中取走金疮药,然后将其倒在了他血淋淋的右手上。

那完美的好似美玉雕琢而成的手,其手心位置,有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胡颜好像透过那翻开的皮肉,看见了骨掌的划痕。这只手,可能……废了。

鲜红的血将黄色的金疮药一遍遍地冲刷掉,直到第三瓶金疮药用完,才勉强将血止住。

胡颜沙哑着嗓子,尽量表现出十分平静的样子,道:“去找一根针线,和一些烈酒。”

花青染望着胡颜的眼睛,拿起金创药,洒在胡颜的肩膀上后,才站起身,去寻针线。

这是医馆,有银针,却没有缝衣服的针。花青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到针线和烈酒。

可就在这时,两名祭司带领着二十名祭侍者,追来了。

胡颜的耳朵动了动,咬牙站起身,对花青染道:“她们追来了!拿上那些东西,走!”

花青染一点头,将金疮药和针线塞进腰带,拎起烈酒,与胡颜跳出窗外,逃命而去。

二人虽受重伤,但此刻既然拼命,就不能爱惜身体,二人咬牙夺命狂奔,但毕竟受伤太重,哪里跑得过那身怀异术的祭司?

胡颜和花青染被围,眼见着就要拼死一战。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杀出一队黑衣蒙面人,冲进祭侍者们的队伍,将那密不透风的人墙冲出了一个豁口。

胡颜见机不可失,与花青染撒腿便跑。

黑衣蒙面人与祭侍者们斗得天昏地暗,奇门遁甲对付祭祀之术,锋利兵器对付武功高强的结契者。

就在两名祭司以为,这群黑衣人要与自己死磕到底的时候,他们却放出刺眼的辣烟,十分无耻地撤退了。

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下一些纷乱的脚印和几滴血。

胡颜与花青染跑到一条琥珀的边上,在黑衣蒙面人的帮助下,成功将祭司等人甩开一段距离。

胡颜知道,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当即脱掉衣服,将鞋子抱入衣裤里,系住,然后走进湖里,躲在一颗大石的身后,仰头,冲着空中吹出一声尖锐嘹亮的呼哨。

一只雄鹰呼啸而来,直接抓起她的衣裤,飞向远方。

湖水冰冷刺骨,胡颜却将整个人钻入其中,冲洗干净身上的追魂咒,一仰头,破水而出,却发现花青染竟站着没动。

胡颜沙哑道:“你想让她们抓住一丝不挂的我?”

花青染的眸子闪了闪,将从医馆拿出东西放到了岸边,快速脱下衣裤,学着胡颜的样子将鞋子系在衣裤里,这才提着“三界”踏水进入湖泊中。

他的身体修长,既不单薄,也没有那么多的肌肉,每根线条都是一条令人赞叹的弧度。他的发丝在夜风中微微飞扬,一双眸子因羞涩变得水润多情,整个人就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烟火的仙子,踏月而来。许是湖泊太冷,他竟微微颤抖着。若说女人的脆弱和单薄,能引起男子的垂怜和爱意,那么花青染的这种轻颤,就好似杯中清酒,荡漾出了诱人的纯酿,泛起了醉人的光,有种惊心的靡丽在里面。让人……想要将其一口灌入口中,用唇舌去感受、去玩弄,任其饱含辛辣的流淌而下,直到心肝肺腹。

胡颜看了花青染一眼后,便不再看他,其中原因,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又打了声呼哨,那只雄鹰再次飞来,叼走花青染的衣裤,飞向远方。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花青染不敢看胡颜,将“三界”插入脚下的泥土里,就想着学着她的样子一头钻进水里。胡颜却道:“受伤的手,留在水上。若再沾水,那只手怕就废了。”

花青染依言,整个人缩进水里,独留一只手在水上。

这时,那些祭司们再次追了过来,在附近转了一下后,直奔远处而去。

花青染慢慢从水中钻出头,一张脸好似水洗银月,皎洁中泛着诱人的水润。

第六百零六章:水中燃

花青染轻轻颤抖着,望着胡颜不语。

胡颜用左手拿起酒坛子,用牙齿拔掉酒塞,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后,将酒水递给了花青染。

花青染摇了摇头,表示他不喝。

胡颜一仰头,又喝下一口酒,然后直接环上花青染的脖子,将一口烈酒喂进他的口中。

花青染忘了呼吸,忘了酒的味道,脑子里乱作一团,只有三个字在反复撞击他的脑壳——她吻我?!

胡颜将针掰弯,又喝了一口酒,对着针线一喷,然后转过身,让花青染的右小臂贴着自己的腰身,穿过,用自己并没有知觉的右臂夹着花青染的小臂,然后将后背依偎在他的怀中,开始认真地缝制起来。这一招,是她和白子戚学的。不管对不对,终归有好处。

她本想说些什么,分散花青染的注意力,例如:青染,你没必要这么拼,“三界”被夺只是一时,我一定会将他找回来。然而,在花青染舍身夺“三界”的时候,她就知道,“三界”在花青染心中的重量,不是她一两句就能改变的。

她还想说:咱俩身上,一定有追魂咒,必须洗干净。

然而,当花青染不问为什么,陪着她直接跳入水中胡闹时,那句解释就显得有些单薄。

在相信你的人面前,再多的解释都变得多余;在不相信你的人面前,再多的解释都变成了借口。

许是疼的,许是冷的,花青染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不知何时,他竟伸出左手,抱住了胡颜,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两个人的身体变得密不可分。

花青染的呼吸,落在胡颜的耳边,有些灼热。

胡颜缝下第二针,问道:“为何跟来?”

花青染的身体绷得很紧,重重呼吸着,沙哑道:“不放心。”

胡颜点了点头,道:“下次别犯傻,‘三界’……不过是个物件。”

花青染暗道:你把“三界”交给我,我定不会让别人染指它一分。“三界”于你而言,许是个物件,于我而言,却是不同。

别管他心中怎么想,他口中却是乖巧地应了声:“嗯。”

由此可见,花青染是个有主意的人。

胡颜不算了解花青染,但也决计不信他的话。她走之前,让他回花家去取花影盏,他应得好好儿的,结果呢?还不是偷偷跟了过来。

胡颜又缝了两针,歪歪扭扭,格外难看。她皱了皱眉,喃喃道:“要不要拆了重缝?”

花青染立刻道:“不用!我看这样挺好的。”实则,他的注意力压根就没在这上面。

胡颜的唇角勾了勾,道:“你的手可以随意放一放。”这话说得够明显了,就差直白到你随便摸吧。

花青染听闻此话,却只是用将胡颜抱进了几分,道:“我不累。”

这呆瓜!

若是曲南一等人听到她这么说,不得直接扑上来才怪。可偏偏,花青染乖得令人心疼。想到他的脑子恢复时才六岁,胡颜立刻黑了脸。感情,她在色诱一个小男孩啊!

心中不爽,手下便快了几分。

花青染虽然痛得直哆嗦,但能抱着胡颜的身体,简直让他欣喜若狂。若……若身体其他地方,也挨了刀子,必须站在冰冷的湖泊中缝合,那定然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

花青染用脸蹭了蹭胡颜的脖子,欣喜之情无法言表。

胡颜的脸却更黑了。暗中咆哮道:你能不能像个男人那样对我,不要像个孩子用脸蹭来蹭去,让我产生负罪感?!

胡颜刷刷几针,缝好花青染的伤口,刚要说话,却听那些刚消失不多久的脚步声又折返了回来。

胡颜轻轻站过身,看向花青染,盯着他那缀漫满星子的眸子,与他左手紧紧相握,同时慢慢蹲下身子,隐身在湖泊之下。受伤的左手,则是藏在石头底下,水的上面。就像一只静待花开的莲。

祭司们带着人走进,又四处搜寻了一番,始终不见胡颜和花青染,只能蔫头耷脑地回去复命。

湖泊里,水波轻轻荡漾,胡颜与花青染缓缓站起身。

花青染突然一把抱过胡颜,盯着她的唇,大口喘息着。

这时,胡颜才感觉到花青染的身体竟然格外灼热,与这冷凉刺骨的湖泊形成了强大的反差。

她心中一凛,道:“青染,你是不是拿了我的‘烈火咒’去劈那女子?”

花青染盯着胡颜的唇,喃喃道:“除了‘烈火咒’,还有‘雷怒咒’。我将它们都贴在我的胸口,让她拍。”

胡颜震惊道:“你不要命了?是谁教你的?!”胡颜不相信,花青染能想出这么损人不利己的招数。

花青染这才缓缓抬起眼睛,看向胡颜,骄傲地道:“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