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应道:“诺!”

封云喜和胡蝶儿一同打量着胡颜,前者带着探究之意,后者则是好奇。

封云起将胡颜抱进屋里,本想与她一同沐浴,封老妇人却站在门口,大声道:“云起啊,你这次回来,可还要离开?娘这颗心呐,夜不能寐。”

封云起只好对胡颜道:“你先洗洗,爷一会儿回来。”

胡颜应了声。

封云起大步走到门口,又突然折返回来,一把抱住胡颜的腰肢,在她的唇畔,用力亲了一口,目光灼灼,沙哑道:“等爷回来。”放开胡颜,大步离开,还不忘在回身关门前,冲着胡颜暧昧地一笑。

无涯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带着人抬着浴桶,拎着食盒,捧着衣裙、鞋子,敲响了房门。

胡颜道了声:“进来。”

无涯低垂着眉眼,让人将东西一一摆放好,就要往门外退。

胡颜往饭菜和衣裙上一扫,赞道:“好菜。”她现在眼皮子格外的浅,感觉只要是热乎的饭菜就格外可口,更何况,这菜确实不错。

无涯道:“谢胡姑娘赞。这衣裙是按照胡姑娘的身形做的,应当合身。”

胡颜挑眉:“哦?什么时候做的?”

无涯道:“主子没有失忆前,姑娘曾说,要和主子一同回长安。主子曾发誓,一辈子不会回长安,为了姑娘,主子非但打破了自己的誓言,还命无涯准备姑娘在路上的一应用度。只不过后来……”抬头,看向胡颜,“不知姑娘对主子说了什么,主子高烧不退,昏厥后,再醒来便成了如今的模样,对回长安之事只字不提。属下想,姑娘也应该无意与主子携手同游长安了。”

胡颜勾唇一笑,道:“有话,直说。”

无涯抱拳道:“恕无涯冒昧,说些不当说的话。主子一身戎马,却换来奸佞陷害、君王忌惮,不得不假死脱身。主子不懂男女之情,却对姑娘一往情深。无涯知道,姑娘并非等闲,但请姑娘看在主子痴心一片的份上,不要轻易放弃主子。主子于姑娘而言,不过是选择之一。而姑娘于主子而言,却是万里挑一、始终如一。”

胡颜用眼尾睨着无涯,直到将他看得额间冒汗,这才呵呵一笑,走到无涯身边,道:“无涯啊,你挺有做媒婆的潜力。”伸手,拍了拍无涯的肩膀,转身向浴桶走去。

“噗嗤……”负责抬水的无风并未走远,而是就等待门口,听闻此话,忍不住笑了。

无涯的脸一红,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扭头瞪了无风一眼。

无风冲着无涯挤眉弄眼,道:“媒婆哈?”

无涯看向无风,认真道:“给你保个媒,如何?”

无风突然就慌乱了,忙向后退去,道:“谁……谁用你保媒?!”撒腿,就跑。

无涯望着无风的背影,勾唇笑了。

屋里,胡颜退去破破烂烂的衣裙,捧着饭碗,踏进浴水中,缓缓坐下,发出舒服地喟叹。她一边泡着澡,一边扒拉着饭菜,感觉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

别人沐浴格外香艳,胡颜沐浴只求舒适。

当她将一碗饭菜消灭干净,便开始揉搓起自己的身体,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

取块干布,擦拭净身体时,发现脚底板有些皱巴,估计是在水里泡的太久了,才会这样。胡颜使劲儿揉了揉脚底板,然后接着擦干净身上的水,换上新的衣裙,既厚实保暖,还格外舒服。

胡颜跪坐到席子上,对着铜镜顺了顺自己的长发,竟又发现了几根白发。她微微皱眉,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脸,见无异样,这才微微放下心。若失去祭司资格,只是白几缕头发,倒也不值得她多担心。目前,她唯一担心的是,若遇见那红莲尊主,她要如何一招制敌?是的,一招制敌!若不能一招将其弄死,死得便是她自己。原本就不敌,如今更不敌,还真是……只有傻笑能逗自己开心了。

封云起让胡颜等他,胡颜决定等一会儿,若他再不来,她就挥挥手离开,去寻司韶。

真假大祭司的事儿,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儿。而这根刺之所以能形成,主要是因为司韶。这段时间被困地下,她也曾冷静的想过,大祭司都能有真有假,那司韶会不会也有真有假?

第六百五十三章:操咧!逼娶

在封老夫人的房间里,封云起简单交代了一下这将近一个月的去向。

封老夫人激动地问:“你被困地下,定是为了那个女人,对不对?!”

封云起道:“与她无关,是儿心生好奇,故而跟去看看。”

封老夫人怒道:“好奇?你因好奇,就不言不语地消失了一个月,你让娘这日子怎么过?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生怕你出了意外,不能回来。”

封云起从未被封老夫人如此重视过,面对这久违的亲情,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封老夫人轻叹一声,道:“你已经这把年纪,按理说,应该能独立支撑门庭,结果,屋里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扫了眼胡蝶儿,“你表妹是个好的,也不嫌弃你一事无成,你就娶了她吧。”

封云起看向胡蝶儿,胡蝶儿羞赧地一笑,显得格外娇俏。

封云喜低垂着眉眼,看不清她的表情。

封云起对封老夫人道:“娘,儿已经有了想娶之人,不能耽误了表妹的终身。”

封老夫人一抬手,指向胡颜所在的方向,厉声道:“就那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你竟想着娶她过门,侮辱我封家的门庭!”

封云起眸光一凛,目露不悦之色,道:“娘!云起不是孩童,有自己的想法;胡颜也不是人尽可夫的女人,请娘说话留些颜面,日后方好相见。”

封老夫人脸色一白,捂着胸口倒退两步,跌坐到椅子上,道:“云起啊!你这是要娘的命啊!”

封云起忙去搀扶封老夫人,却被封老夫人推开。

胡蝶儿和封云喜同时喊道:“姑姑!”“娘亲!”人也随之扑到她的一左一右,又是揉着胸口,又是捏着肩膀,让她消气。

封云起稳住情绪,沉声道:“若云起没有回来,一直四海为家,随便娶了个女人浪迹天涯,娘可会寻来,执意让儿娶表妹?若不去,就是要了娘的命?!”

封老夫人没想到封云起会这么说,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胡蝶儿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封云起的心思,便低垂着头,小声道:“蝶儿不是小气之人,深知为妇之道。”偷偷抬头,瞥了封云起一眼,又赶快垂下头,继续道,“蝶儿若能嫁个表哥这样的人物,又岂会拦着不让表哥纳两房美妾?”

封老夫人这才缓上一口气,放软了语气,道:“是这个道理。蝶儿最是通情达理,为娘也不是不疼儿子。待你为封家留了后,随你折腾去,娘也懒得管你的房中事。只不过,在此之前,你不能与那女子胡作非为,辱没了封家的脸面。”

封云起嗤笑一声:“呵……”

封老夫人瞪眼道:“你笑什么?”

封云起反问:“娘总说封家如何如何,封家的门庭真就高到别人撼动不得?”

封老夫人脸色一变,对封云起怒目而视:“孽障!你怎能如此嘲讽封家?!”

封云起垂下眼脸,道:“儿,不敢。”话是这么说,但那态度却绝对不是这么回事儿。

封云喜悄然抬头,扫了封老夫人和胡蝶儿一眼,满眼的讽刺之意。然后又底下头,装乖巧。

封老夫人气得不行,当即指着封云起道:“今晚,你就与蝶儿完婚!否则……我……我一头碰死在你面前!”

除了封老夫人,所有人皆大吃一惊。这……这也太仓促了。

封云起心中不悦,却不能对自己的娘说重话,只能尽量拖延,想其它办法。他皱眉道:“娘,你不知胡颜身份……”

封老夫人一把抓起茶碗,摔在封云起的脚下,厉声道:“她那般年纪,竟敢直呼我的姓名,便是大不敬!她又与几名男子有肌肤之亲,便是荡妇!她拐了我儿,陪她以身涉险,便是不安好心!这样的人,就算她的身份再高贵,也别想进我封家的门!你不用多说,只管等着做新郎官吧。”

封云起攥紧拳头,强忍怒火,半晌才道:“娘这是要逼儿喽?”

封老夫人突然垂泪道:“你只当这是娘逼你,却不知道……这也是娘想为你做的一件事啊。”

封云起的怒火被浇灭,心中有些不忍,却还是坚持道:“既然娘是为儿好,为何不听听儿的想法和意愿?”

封老夫人用帕子擦着眼泪,期期艾艾地道:“你若不是混的,能至今不娶?你瞧瞧,你接触得都是一些什么人?除了面皮子不错,都是些游手好闲之辈。娘不逼你,你何时能让娘抱上孙子?”

封云起感觉很无力。

封老夫人见封云起不再说话,便退了一步,道:“这样吧。说今晚就让你迎娶蝶儿,确实有些牵强,也着实委屈了她。待今日准备一番,明晚便让你俩洞房花烛。”

封云起怒道:“娘!”

封老夫人闭上眼,摆了摆手,虚弱道:“不说了、不说了,你若想看着娘一头碰死在你家门口,便逃婚去吧。”

封云起怒不可遏,却又不能冲着自己的娘发火,只能一转身,大步走出房间,到后院去操练一番,顺便想想如何应对。

封云起走后,封老夫人睁开眼,拍了拍胡蝶儿的手,道:“孩子啊,这婚事虽然有些仓促,但封家不会亏待你的。云起虽不务正业,但品貌都算上层,待他知道你的好,便会将你放在心尖尖上。你且放宽心,外人是不敢说三道四的。若有那多嘴的,姑姑就撕了她的嘴!”言罢,眼神若有若无地瞥了封云喜一眼。

封云喜立刻道:“是啊,蝶儿能做云喜的嫂子,云喜可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胡蝶儿羞涩地瞥了二人一眼,对封云喜道:“蝶儿听说,表哥一回到家,可是点名要取云喜表妹的。”

封云喜一脸懵懂:“什么?怎么会?封哥哥是云喜的哥哥呀。”

胡蝶儿见封云喜不像作假,便知她真如传说中那般,失了记忆,还当自己是五六岁的孩童呢。

封老夫人慢悠悠地道:“不过是玩笑罢了。云起担心云喜嫁人后被欺负,护妹心切,才有此一说。当不得真。”

云喜点了点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袖子下的拳头,却攥得死紧,恨不得捏死封老夫人和胡蝶儿。

胡蝶儿点了点头,笑道:“好妹妹。”

封老夫人打发了胡蝶儿和云喜,又得知封云起在后院操练,便独自一个人去见了胡颜。

封老夫人开门见到道:“云起要娶妻生子,你走吧。”

胡颜站起身,走到封老夫人面前,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封老夫人突然暴怒,一巴掌掴向胡颜。

胡颜攥住封老夫人的手,顺势一推。

封老夫人跌倒在地,痛得嗷嗷直叫:“哎呦……哎呦……你……你这是要翻了天!想杀人呐!”

胡颜道:“我若想杀人,还容你在这里乱叫?”抬腿,要走。

封老夫人尖声喊道:“你要干什么?!”

胡颜挑眉,随意道:“如你所愿,我走。”

封老夫人目露怀疑之色,问:“真走?”

这时,封云起闻讯而来,看见胡颜就站在封老夫人的面前,而封老夫人则是半躺在地上,发丝凌乱、样子狼狈。

封云起忙搀扶起封老夫人,问:“娘,您没事儿吧?”

封老夫人抬手指着胡颜,颤巍巍地道:“这个女人,她要打死为娘啊!”

胡颜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轻叹一声,道:“娘,她若真想打死你,儿早就见不到你了。”

胡颜扭开头,勾唇一勾,笑了。

封老夫人气得不行,大口喘息着,用不敢置信地目光瞪着封云起,道:“你……你竟然帮着外人来欺负娘?!你不孝啊!不孝!”

封云起蹙眉,不语。

胡颜道:“我先走了。”

封云起的表情瞬间变了,忙道:“我……”

胡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接着道:“若无意外,晚上回。”

封云起那一脸纠结的表情瞬间又起了变化,嘴角开始向上扬起。他说:“爷让你受委屈了。”

胡颜道:“除了我自己的心,谁能委屈得了我?”莞尔一笑,走出房间,在即将跨出门口时,突然想到什么,道,“你这府里不太平,也应当抓抓妖了。”上次她来时,就被人偷窥了,虽没看清楚是谁,但这样的人,却是留不得的。

封云起明白了胡颜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封老夫人怒道:“你说谁是妖?啊!我问你,你说谁是妖?你个娼妇!你说……”

胡颜突然回头,盯着封老夫人的眼睛,道:“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当妖的资格!别平白辱了妖的名头。”若不是看在封云起的面子上,谁耐烦和这么个拎不清的老太太掰扯?自从失了祭祀的资格,她就在以常速变老。不,也许不是常速,而是超速。只是现在并不明显罢了。她的时间如此金贵,哪有空和不相干的人打口水仗?去他娘个老太太!

都说要尊老,那封云起他娘,就得先到她这个山门拜一拜才行!

不是谁都能让胡颜忍气吞声的。

她嗤笑一声,大步走出了房间。

封云起看向封老夫人。

封老夫人垂泪道:“儿啊,你看看,她对娘是什么态度?竟连孝顺都做不到!这样的儿媳,娘哪里敢要?娘今天也问问你。若那般侮辱娘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名女子,你还会娶她吗?”

封云起不语。

封老夫人轻叹一声,道:“还是胡蝶儿乖巧懂事啊。”

胡颜走出封家,眯着眼,眺望着热情的阳光,告诉自己别生气,不能和那老刁婆子稚气。

想到老刁婆子,便再次想到了她的名字胡艳芳,以及她为什么会对胡家的事格外关注。若说将胡家的事儿当成笑话听,莫不如说她在关注着胡家的一举一动。

胡艳芳、胡蝶儿……胡颜?!

操咧!

出大事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盼你撞进怀里来

胡颜走在街头,感觉周围的冷空气在嗖嗖地往脖子里灌。她扣上帽子,裹紧披风,直奔司家。

许是近乡情怯、近家腿软,她在司家门口兜兜转转了半天,却并没有走进去。她观察了一会儿,也没观察出个所以然来,一狠心,直接翻墙而入。

院子里落了一层枯叶,有的被冰水浸泡变得腐烂,有的直接冻在地上踢不起来。这里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就好像一处荒废了很久的宅子,处处散发着行人免进的气息。

胡颜踩着枯叶,于悄然无声中来到司韶的房门前,轻轻推开那扇门。

门发出吱嘎一声,惊起了无数灰尘。

两个月,她离开这里才两个月,这里却已经变了模样,不再认她。

胡颜走进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司韶用来装衣服的柜子里空空如也,看来他离开得并不匆忙,也不是被人强迫。胡颜将心放进肚子里,走到床边,掀开帷幔,系在床的两边,然后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她在想一个问题——司韶在哪儿?

如果司韶真的在长安,又怎会分不清那个大祭司是假的?一个人,就算将另一个模仿得惟妙惟肖,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差别。尤其是,司韶心中明镜,怎会分不清真假?

胡颜的心有些乱,感觉自己似乎陷入到了一团迷雾中,不得施展。偏偏,她又失去了破除迷雾的利刃,还必须要混迹在迷雾中去寻对自己而言无比重要的那个人。

突然,胡颜灵机一动。

寻不到司韶,她可以去寻琥米!寻不到琥米,她可以去寻叮当!寻不到叮当,哼,她也能找到与羌魅有关的人!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看准时机主动出击,未必就一定会输。

胡颜打定主意后,扣上帽子,裹好披风,再次走进寒风瑟瑟里。

她在路过集市的时候,看见凡尘的门口还在卸货。她掐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不应该耽搁这么久才是,但毕竟事不关己,也就没多问,继续向琥米原先所在的位置走去。

许老道的院子比司韶家更荒凉,简直是写鬼话连篇的好地方。

此处位置原本就有些偏僻,自从被琥米借用后,就更显得鬼气森森。

胡颜并非艺高人胆大,也不敢在失去祭祀资格后孤身闯虎穴,但人除了有蛮力之外,还得有脑子。她猖狂依旧,谁又能看出她失去了什么?想必那琥米,也不敢动自己一下!

胡颜一脚踹开虚掩的后门,大赤赤地走了进去,扬声道:“琥米,来见。”

半晌,无人应话。

胡颜再次喊道:“再不出来,放火烧死你!”

结果,还是无人应话。整座院子,空无一人。

胡颜皱眉,转身离开。

她在街上兜兜转转,也没有找到叮当,路过县衙的时候,远远地眺望了一眼,便直接低头离开。不是不想进去,而是不知道进去后要说些什么。难道要说,我和封云起好上了,你……靠边?或者说,我和封云起好上了,你不如一起?操咧!想想脑仁儿都疼。一个个儿都不是省心的主儿!而她自己,便是那最不省心的坏东西!

胡颜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出长长的叹息。

人都说债多不压身,混人独自在,可是情债这种东西一多,还真是会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胡颜忽然有些怀念以前孑然一身的潇洒与自在。只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无论是她的坚持,还是她的期许,都被这些可恶的男人们打乱了!

胡颜心中不爽,闷着头,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儿从县衙门口走过,结果,却一头撞在了某人的胸口处,让自己反弹了一下。

一只手突然伸出,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沙哑道:“两个月了,一直期盼着你能一头撞进我的怀里来。”

胡颜抬头,望进曲南一的眼底。

曲南一又清减了不少,整个人就像一根笔直的墨竹,少了几分市侩与油滑,变得宁静而致远,与寥寥几笔的勾画间,用极淡的笔墨诉说着相思意。不浓烈,却能穿透人的肌肤,直达心里。

胡颜那些莫名其妙的避而不见,在这一刻悉数崩塌,她似乎能听见那些高垒的城墙砸向地面的声音,以及心脏每一下跳动的喜悦与激昂。

胡颜突然伸出手,用力抱紧曲南一的腰肢。

曲南一轻轻揽住她,一点点儿用力,直到用尽全力!他想她,想将她整个人揉进身体里,将两个人变成一个人。这样,就再也不用受离别相思苦。

路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二人的心却交织在了一起,顾不得旁边的指指点点。

曲南一与胡颜相似一笑,就像老夫老妻,手牵着手,一步步走向那熟悉又陌生的县衙后院。

县衙后院如今变得格外不同。

看门的有门房,守门的护院,赶车的有车夫,打扫屋子的有丫环,迎来送往的有小厮,就连那几间被烧毁得面目全非的房间也重新翻盖成了新房。胖胖的王厨娘荣升为了后院总管,负责厨房的变成了两个婆子,都是手脚利索的能干之人。众人见曲南一回府,皆屈膝施礼、笑脸相迎,口称:“大人。”见曲南一攥着一位姑娘的手,便齐齐唤了声,“夫人。”

胡颜目露诧异之色,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道:“想着你回来,能住得舒适些,才添了些人伺候着。”

胡颜道:“他们唤我夫人?”

曲南一点了点头:“正当如此。”

荣升为后院总管的王厨娘再见胡颜,欣喜无比,施礼后,开心地道:“夫人回来了,大人终于能好好儿吃饭了。哦,夫人定是奇怪,这些下人为何会认得夫人?夫人不知,大人书房里有副画,画得就是夫人,有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惟……对,惟妙惟肖,可像啦!大人说,那就是夫人,这些下人哪个不认识夫人?”

胡颜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微微一笑,道:“画得不如你千分之一,却能慰藉几分相思苦。”

胡颜的双颊漂浮起两朵红云,柔化了她的冷艳。

第六百五十五章:携手诉情深深处

王总管看得出眉眼高低,忙给众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退下,然后抿嘴笑着去了厨房,张罗一二,非要整治出一桌子胡颜和曲南一爱吃得菜不可。红烧肉,那是必须有的。

曲南一攥紧胡颜的手,来到一扇门前,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屋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那是胡颜扮演红莲尊主时一路搜刮来的金银财帛、珍宝古玩,整整四车。

曲南一道:“你的这些东西,我让人贴了封条,不许人动。”

胡颜戏谑道:“我们爱财如命的曲青天,怎么没有伸手翻一翻、数一数,看看这些东西到底价值几何?”

曲南一眸光沉沉地望着胡颜,道:“我心中最宝贵的奇珍异宝突然消失不见,你觉得我会有心思看那些瓦砾?”

胡颜心跳异常,微微用力攥了攥曲南一的手,道:“你说得对。”

曲南一的眸光中终于带上了三分笑意,幽幽道:“别再如此吓我。”用手比了比心脏的位置,“这里,有些经不住了。”

胡颜闭上眼,将额头顶在曲南一的胸口,轻轻地嗯了一声。

曲南一垂眸,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看见了那两缕白发,心下一痛,却并未出口询问。

从胡颜失踪到现在,他一直派人盯着封家,今日得到胡颜回来的消息后,他都有些不敢置信。他嫌骑马需要准备,怕耽搁了时间,竟一路跑去了封家。结果,却与胡颜失之交臂。

胡颜在寻司韶,曲南一在寻她。

长长的街道,一条条走来,他突然想到,她会不会来寻他了?!于是,他狂奔向县衙,真的看见了她!

那时,他心中的激动与狂喜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他不敢张嘴喊她的名字,怕心脏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结果却是,他看着她从县衙面前快速走过,就好像在惧怕洪水猛兽。

那一刻,他清楚地听见心脏撕裂的声音。就像布匹和绢帛,一分为二,裁不成衣。

他不知道自己鼓起了怎样的勇气,才拦住了她的去路;他不知道自己用了怎样的力气,才控制住了双手,没有掐上她的脖子,质问她原因。

曲南一发现,成魔成佛,也许只是那么一个瞬间。

所幸,她抱住了他。那么……用力。

他轻轻拥抱她,直到拼尽全力。这是个过程,让他再一次相信她的过程。

曲南一相信,胡颜对他的感情没有变。变得,许是一些事态的发展。而他要做得,便是静观其变。

两个人在一起,静静吃完饭。

曲南一给所有人放假,让他们出去花天酒地。

两个人依偎着彼此,手捧茶水,遥望天上的月亮。

曲南一没有像以往那样,逮到机会就抱着她亲热,反而像一位邻家哥哥,守着自己心仪的小妹妹,享受着二个人在一起的静腻时光。

胡颜捧着茶,轻轻地啜了一口,道:“能在你这里喝到好茶,真不容易。”

曲南一玩笑道:“快过年了,谁家不吃顿好的?曲青天的家里,也得准备几两好茶不是。”

胡颜笑着点了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曲南一呵呵一笑,道:“与红莲尊主一战,你似乎对我的身份并不惊讶。你认识我?”

胡颜的眼睛转了转,心里打起了对垒战。

白胡颜道:“告诉他吧,告诉他,你不但认识他娘,就连他的名字都是你取的。”

黑胡颜道:“不能说!他若问,他的娘亲在哪儿,你如何回答?若他怪你夺走他的娘亲,怎么办?既然他的娘亲不见踪影,而你又无能为力,不如就装作不知道。”

白胡颜道:“于心不忍,于心不安。”

黑胡颜嗤笑道:“你还有心那种东西?好生贪恋他给你的温暖吧。你就是个优柔寡断的废物,如今又失了祭祀的资格,就消停地躲在这些男人的身后吧,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蠢货!”

白胡颜:“信不信我抽丫的?!”

黑胡颜道:“尽管打脸!”

白胡颜:“……”

曲南一捏了捏胡颜的脸,道:“怎么,如此难回答?”

胡颜回神,道:“认识你父亲,自然认识你。”

曲南一并不惊讶,他父亲位高权重,与大祭司有过一面之缘,也说不准。他玩笑道:“看来,你们是‘老’熟人喽?”刻意咬重老字,逗弄胡颜。

胡颜却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道:“我识得他,他却未必识得我。你当谁都能得见大祭司的真容?你,何其有幸啊。”

胡颜的打趣,令曲南一的心倍感柔软。就好像,那个住在六合县与他斗嘴的胡护卫又回来了一般。这个县衙,终于不那么冷清了。

曲南一望着胡颜,眸光闪动,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发出喟叹:“阿颜呀……”

胡颜在曲南一灼热的目光下,捂住心脏,扭开头,问:“与红莲教一战,多亏映冉与我结契。”转回头看向曲南一,“你可知,她葬在何处?”

曲南一道:“我将她埋在一处风水绝佳宝地。明天,带你去祭拜。”

胡颜点头应道:“好。”

二人之间突然没了话。

曲南一玩着胡颜,胡颜垂眸摆弄着手指。

半晌,胡颜笑道:“南一,你要一直留在六合县吗?”

曲南一沙哑道:“看你。”

胡颜抬眸,望向曲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