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哲被封云起砍伤多处,不敢继续对战这个恶魔,于是扯起胡蝶儿和封云喜扔向封云起,试图组织他的脚步。

封云起虽没一刀将胡蝶儿和封云喜砍成两截,但其做法也绝对称不上温柔。但见他直接闪身躲开。若躲不开,便一脚踢出,让其为自己让路。

封云起一路走来,脚边都是零碎的尸体。他冲着昂哲笑道:“不要跑,让我尝尝你血液的味道。”那声音,十分低沉性感,就好似在引诱无知少女。

昂哲心生惶恐,忙一把扯起封老夫人,掐着她的脖子,吼道:“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你娘!”

封云起笑得越发邪魅,他歪了歪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轻声道:“杀吧。不要让我知道。”

这话说得,有些问题吧?

昂哲皱眉,道:“你是意思?!”

封云起诡异地笑道:“因为,我也想杀了她。”

封老夫人打了个激灵,忙喊道:“不要!不要,我是你娘!你怎么能杀了我?!云起云起,你醒一醒!你……你看看娘啊!”

封云起缓缓闭上眼,仰起头,道:“不是亲生的儿子,你可以随意作践,为何……”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封老夫人,“我不能杀你?”

封老夫人浑身一颤,惊道:“你知道?”

封云起向前一步,弯腰,用那全黑的眸子盯着封老夫人的眼睛,道:“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原来,封云起竟是在诈封老夫人。

昂哲见封老夫人已经不管用,竟将她往封云起竖起的刀尖上一推。

封老夫人的眼睛突然睁大,瞳孔在快速的扩散。

封云起的眸子轻颤,看向封老夫人。

此时,胡蝶儿幽幽转醒,一眼便看见封云起的九环火鹤刀上挂着封老夫人的尸体,她惊得失声尖叫:“啊!”

封云起回头,看向胡蝶儿。

胡蝶儿看清了封云起的眼睛,吓得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昂哲抱起胡颜,悄然向后退去。

封云起突然转头,看向昂哲。

昂哲吓了一跳,立刻威胁道:“你敢动一下,我就杀了她!”事到如今,他算是看出来了,唯有他怀里的这个女人,能令封云起恢复冷静。

果然,封云起不再动作,只是缓缓抽回刀,任由封老夫人的尸体滑落。看向昂哲,沉声道:“放下她,你走。”

昂哲却嗤笑道:“放下她,我走?你会放我走?哈……”

封云起突然竖立九环火鹤刀在自己的脸前,道:“否则,都死!”

有那么一个瞬间,昂哲想丢下胡颜自己跑,但是,他知道,他跑不了。封云起这个样子,已经不像人,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只不过,这个恶魔尚有两分人性罢了。

昂哲只能破釜沉舟,做最后一番拼杀。

他晃了晃手中的弯刀,将刀尖对准胡颜的脖子,道:“好啊!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好了。”

封云起攥着刀柄的手和那双黑色的眸子都在颤抖,显然,他在极具挣扎。他突然将刀插到地上,整个人都垂下了头,低声嘶吼道:“你滚!”

昂哲没想到,胡颜对封云起如此重要,竟让他逼退了心魔。他不敢大意,立刻抱着胡颜向后跃去。

封云起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说:“伤她分毫,杀你全族!”

昂哲的脸一沉,却并不怀疑封云起的话。入魔后的封云起,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抱着胡颜快速离开。

胡颜,已然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封家院子里,只剩下呆愣愣的无风和满身血腥的封云起。

封云起缓缓抬起头,眼睛开始微颤,黑色渐渐退去,又恢复成来原来的样子。

他一步步,走到无风的面前。

无风的眸子轻颤,终是有了反应。他以为,封云起会杀了他,实则……封云起对他不屑一顾,脚步不停,继续向昂哲消失的方向走去。

无风突然跪倒在地,冲着封云起的背影,狠狠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扑向无涯,抱住他的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无涯的心意,只是……不敢回应。

无涯的秘密,他知道。

他的秘密,无涯不知道。

今天,他就告诉无涯,他的秘密。

他心里有他。

他会,陪着他,一直一直陪着他……

无风抓起无涯的佩剑,刺入自己的腹部。

抽出长剑,血流喷涌。

他抱着无涯,躺在了他的身边,十字相握,紧紧的。

他不是叛徒,他只是……被利用的可怜虫。

第六百六十八章:醉酒之后

封家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又被烧得面目全非。

整座封家,好似一座乱葬岗,泛着滚滚浓烟,交织着无名枯骨。血腥味伴随着烧焦的肉味,扑鼻而来。即使在这样的天寒地冻中,也掩不住那种刺鼻的气味。

整座封家,唯有胡蝶儿逃过一劫。

她既是幸运的,又是十分不幸的。幸运的是,她竟滚进了雪堆里,逃过一劫;不幸的是,她变得疯疯癫癫,不记得任何事。偶尔说两句话,却也骇人听闻。她说:“封云起是魔鬼!他杀死了姑姑!老天爷放火,烧死他!对,烧死他!嘻嘻……好大的火呀,好多死人啊,都死了、都死了……”

通过牙齿和简单的骨骼辨认,曲南一找到了封老夫人,并验看了她的伤口,发现她的腹部确实是被一把宽刀刺穿,从而导致身死。

胡蝶儿声称:“没有活人了,整个封家,没有一个活人了,都是鬼!都是鬼!”

曲南一不知第几遍地问:“胡颜在哪儿?”

蝴蝶儿又开始嘻嘻地笑,呜呜地哭,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胡颜是谁。

曲南一深吸一口气,直接点燃了火把,将其凑到胡蝶儿面前,淡淡道:“你若不知,便烧死你。封老夫人太寂寞了,需要你陪。”

胡蝶儿惊恐地尖叫,捂着耳朵道:“不要!不要烧我!我知道……我知道胡颜在哪儿!”

曲南一一把攥住胡蝶儿的胳膊,急切地问:“她在哪儿?!”

胡蝶儿神秘地一笑,道:“她去陪姑姑了。胡颜……嗯,胡颜被无风杀死了!一刀,捅在后腰上,当场就死了。”

曲南一认为,胡蝶儿确实疯了,若不疯,怎可能胡言乱语?

他松开了胡蝶儿,蝴蝶儿滑落到地上,被衙役夹起,带走了。

曲南一站在好似地狱的院子里,微微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何事。他修长的手指在敲打着自己的大腿,一下接着一下,突然,加快了节奏,就仿佛他那颗纷乱的心一样,乱成一团。

花青染衣袂飘飘,站在墙头,望着如同地狱一般的封家,目露悲天悯人之色。他微微张开嘴,好似要发出一声轻叹,结果……却悄然勾起了唇角,漏出一个邪恶至极的笑容。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报复了伤害自己的农夫。只不过,那个笑容尚未扩大,便被强行压制了下去。花青染的眼睛,隐隐泛红。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悲痛。

凡尘东家一步步走向封家,却被守在门口的衙役拦下,不许他进。

花青染看见了凡尘东家,于是开口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你确定要看吗?”

凡尘东家直接从地上跃起,落在了墙头上,站在了花青染的身边。他的身子太虚了,如此简单的动作竟然累得气喘吁吁,身子也随之晃了晃。待他站稳身子,立刻眺望起整间修罗地狱。

许是隔着幕篱他看不清楚,于是扯下幕篱,露出那张戴着鬼面的脸,再次望向满院子的残肢断臂。

他攥着幕篱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问:“她呢?”

没有指名道姓,但花青染却明白,凡尘东家问得是谁。花青染回道:“只剩下胡蝶儿一个活口。她说,阿颜被无风由后背捅了一刀,身……亡。”

凡尘东家手中的幕篱脱落,翻滚着坠向封家院内,沾染了血。他转头,看向花青染,再次询问道:“她呢?”

花青染微微蹙眉,觉得凡尘东家好像有些异样,于是回道:“这里没找到她的……”后面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没找到什么?自然是……尸体。

凡尘东家直接跳入院中,开始疯狂翻找那些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他一边找一边下意识地碎碎念叨道:“没有你,对,这个不是,太好了。这个也不是,对,都不是……呵呵……真好……都不是……都不是……”

又衙役要来组织凡尘东家,曲南一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退下。

凡尘东家累得气喘吁吁,却不肯停下。直到……他失去全部力气,跌倒在别人的尸体上。他仰望着天,笑着,闭上了眼。他很困,需要睡一会儿。嗯,就睡一会儿。然后,他会爬起来继续找她。找到她,打死她!她已经那么绝情,丢开他、不要他,凭什么又来用生与死霸占欺凌他的心?不可以,人不可以这样的。

曲南一对李大壮道:“把他送回去。”

李大壮问:“送哪儿?”

曲南一道:“凡尘。”

李大壮应了一声后,问:“大人不回县衙?”

曲南一愣了会儿神,道:“回。”抬脚,走了两步,停下,“派人搜寻……封云起。”

李大壮微愣,问:“不找胡姑娘吗?”

曲南一淡淡道:“她若没死,自会出现。”

李大壮看出曲南一的异样,没有再问,忙抱起凡尘东家,张罗起曲南一安排下的事情。

曲南一一步步走出封家,在门口处看见了花青染。

曲南一道:“绿腰死时,由你我二人共同见证了她假死脱身。”勾唇一笑,包含戏谑和嘲讽之意,“这一次,她又炸死,所谓何事?我年事已高,经不起这些折腾了。”

花青染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轻轻地道:“谁知道呢。许是要扔下这些恼人的是与非,与封云起远走高飞。”抬头,看向曲南一,“其实,她不用诈死的。她走了,便是走了,谁又能紧追不放?”

二人相视一笑,好像都轻松不少。是啊,自己猜,胡颜没有死,总归是猜测而已。以往,他们都如此自信,觉得自己脑中所想,就一定是事实。而今,那血淋淋的封家,让他们失去了那份自信,所以迫切地需要对方与自己一样确信——胡颜没有死。

曲南一道:“快过年了,却没有一点儿喜事可以来安抚一下这颗心。清染,我们去喝上两杯,如何?”

花青染道:“如此,甚好。”

二人来到酒馆,一言不发,直接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月上中空,曲南一站起身,拍了拍花青染的肩膀,道:“我回去了。”

花青染点点头,站起身,道:“我也回去。”

曲南一付了酒钱,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县衙后院。

曲南一进了屋子,脱掉鞋子,直接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花青染用水洗了洗脸,然后才脱掉鞋子,躺在了曲南一的旁边,扯过被子,裹在自己身上,也闭上了眼睛。

曲南一道:“花老道,你是不是喝多了?分不清哪里是花云渡?”

花青染开口道:“是喝多了,却不至于分不清路。”

曲南一笑了,道:“那你跟着我干什么?怎么,我的床格外柔软,还是你觉得与我同床共枕格外心安?”

这本是打趣的话,不想花青染竟轻颤睫毛,缓缓张开眼睛,道:“许是心安吧。”

曲南一微怔,睁开眼睛,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拉高了被子,盖在自己的鼻子下,道:“她若回来,一定会来找你。我就在这里等她。”

因为盖被子的原因,花青染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诡异的是,曲南一却听得格外清楚,好像字字落在耳朵里,砸进了心里。他感觉,喉咙里灼烧得难受。这会儿,反倒回味起那些酒水的辛辣。他以为,他爱着胡颜,是那般的卑微低贱,可如今看看花青染,竟还不如他。花青染竟需要攀着他,才能见到胡颜。多么……可怜。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感情是卑微的、可怜的,可事与愿违这个词儿,就是为了敲碎人的想象,让人面对现实。

曲南一嗤笑一声,自嘲道:“清染,何苦呢?她不要我,也不要你,不如……”翻身而起,压住花青染,眸光灼灼道,“我们在一起。”是的,若他与花青染在一起,定会气死胡颜。就算她死进了棺材里,也一定会蹦跶出来吼上两嗓子。一想到胡颜怒不可遏的样子,他就兴奋到难以自持。

花青染的眼睛突然睁大。

曲南一有些激动,竟去扯花青染地被子。

花青染问:“你是认真的?”

曲南一点头,冷笑:“为何不认真?”

花青染十分平静地道:“你去取个痰盂给我。”

曲南一笑道:“怎么,要吐?”

花青染很乖地点了点头。

曲南一随口道:“你随便吐。”

花青染一扭头,哇地一口,吐在了床上。

曲南一傻眼了。

花青染推开曲南一,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抱起干净的被子,来到看书用的塌上,然后优雅地躺下去,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了。

曲南一望着满床地污秽,胸腔里一阵阵地干呕,险些吐了。他忙爬起身,扯下床单,团成一个球,打开房门,直接将其扔了出去。

门外清冽地空气一吹,令他酒醒了两分。他倚靠着门框,滑坐到门槛上,低着头,数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口中喃喃道:“只等你三天……不,给你一个忏悔的时间,等你六天好了。嗯,等你六天。若六天后,你还不出现,我就为你立衣冠冢,下葬。”勾唇一笑,样子竟是十分的轻佻,“埋了你,我曲南一又可以过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日子。醉卧美人膝,酒洒红唇间……呵呵……多么快哉!”闭上眼,仰头枕着门框,呢喃着,“好生期待啊……”

屋外寒风凛凛,屋内安静无声。

曲南一一半身子在屋里,一半身子在屋外,整个人就好像被从中间切割成了两半。屋里的那一半,是他自私的灵魂,恶毒地等着六天后,好亲手埋葬这份不平等的感情;屋外的那一半,是他浓烈的感情,他在黑暗中守望着一个人,期待再次重逢的那一天。于是,屋里的那一半灵魂在假寐,屋外的这一半灵魂在流泪。曲南一的睫毛上,悄然凝聚着一颗泪滴。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用单薄的身躯承担着胡颜生死未卜的恐慌。最终,它变成了一颗冰珠,于天亮后,失去了生命的力量。

不是所有的痛苦,都能喧嚣于口。那些说不出口痛,才是致命的伤口。

第六百六十九章:谎言

一间普通的民宅里,烧着三盆上好的银霜碳,将屋子烘烤得暖暖和和,与窗外的数九寒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屋子里充斥着苦药的味道,掩盖了血腥味。

封云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脸色惨白,唇瓣干裂爆皮,尽管昏迷不醒,那眉头依旧紧锁。他一身的伤口,皆被处理妥当。的上半身上缠着一层层厚实的白布条。有些白布条上透着血迹。

封云起仿若陷在噩梦里醒不过来,不时地摆动一下头,或者蹬一下腿,身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绷紧,致使白布带上的血又多了几分。

突然,他大声喊道:“兽兽,快跑!”人虽之睁开眼睛,弹坐而起。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快速打量四周,身体下意识地做出防护的样子。

这时,门帘子被掀开。

封云起刚要有做动作,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那锐利的眼神瞬间变得激动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挑帘子人。

结果,是失望的。

进来的人不是胡颜,而是封云喜。

封云喜端着药碗,快速走向封云起,眼中是掩不住的惊喜,欣喜道:“封哥哥,你终于醒了。”

封云起眼中的激动瞬间归于平静。他没有回答封云喜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封云喜将药碗递到封云起的手中,柔声道:“封哥哥快把药喝了吧。”

封云起一手接过药碗,看似随口地问道:“这是哪儿?”

封云喜坐在床边,回道:“这是一间民舍。”

封云起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看向封云喜。

封云喜的神色一暗,垂眸道:“封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儿养伤,封家的血海深仇,还等着你去报。”抬头,用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看向封云起,哽咽道,“封哥哥,云喜好害怕。那么多人,都死了。云喜醒来时,看见周围都是尸体。”突然伸手,抱住封云起,哭道,“娘亲死了,那么多人都死了,云喜好害怕,害怕那里面有封哥哥。呜呜……呜……”

封云起突然伸出手,捏住封云喜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扭。

封云喜被迫离开封云起的怀抱,且立刻发出痛呼声:“啊!”她求饶道,“封哥哥,你怎么了?云喜好痛,你放开云喜好不好?”

封云起冷着脸,沉声问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昨晚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他记得自己走出了封家,去追昂哲。追了大约有半盏茶的时间,才因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倒地不起。若只看眼前,封云喜救了他,他应该感激,但实际上,却疑点重重。

封云喜见封云起面沉似水,不敢再继续讨饶,忙解释道:“云喜醒后,吓得跑出了封家。因不知封哥哥是死是活,又壮着胆子折返回去,查看了一二。得知这些尸体里没有封哥哥,云喜心中稍安,于是又跑出了封家,准备去寻曲大人。结果,却在路上看见了封哥哥。当时,封哥哥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真的是要吓死云喜了。幸好,上天保佑,让云喜遇见了封哥哥。云喜力气小,扛不动封哥哥,于是就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使了银子,让他们帮云喜将封哥哥抬回家里。”

封云起松开了手,对此不置可否,而是问:“那户人家呢?”

封云喜道:“他们怕惹上麻烦,都跑了。哦,对了,我把身上的细软都给他们了,就当租赁这间房子了。”她一边说,一边揉着被封云起捏痛的手腕。

封云起点了点头,一仰头喝下苦药,将空碗递给封云喜,道:“辛苦你了。”

封云喜接过碗,笑颜逐开,一叠声地道:“不辛苦不辛苦。封哥哥照顾云喜这么多年,云喜能有机会照顾封哥哥,云喜心中格外开心呢。”

封云起微微蹙眉。

封云喜眼中的泪水氤氲,恨声道:“那些蛮夷实在是太可恶了!本来是封哥哥的好日子,他们……他们却大开杀戒。那么多的人,都死了……都死了……”封云喜越哭越伤心,最后干脆号啕大哭起来。

封云起将大手放在封云喜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拍了拍,沙哑道:“血债血偿,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封云喜哭够后,扭开头,道:“大哥哥,你……节哀。”

封云起攥紧拳头,眸光沉沉,不语。

封云喜扭回头,扫了眼封云起,然后缓缓垂下眼睑,道:“封哥哥,我……我看见胡姑娘了。”

封云起那沉沉的目光突然反射出璀璨的光芒。他一把攥住封云喜的手腕,急切地询问道:“她在哪儿?!”

封云喜垂着头,哽咽道:“她……她死了!”

封云起微愣,随即却是笑了一下,道:“不可能。”

封云喜抬起斑斓的泪眼,盯着封云起的眼睛,道:“封哥哥,云喜没有骗你。云喜真的看见,胡姑娘死了。”

封云起的眸子快速地缩了一下。他的表情正常,攥着封云喜的手却越发用力,捏得封云喜小脸惨白,却并未出声阻止。

封云起问:“你看到了什么?”

封云喜道:“我让人将封哥哥抬回这间民宅后,立刻出去给封哥哥请大夫。结果……结果……看见……”

封云起突然大吼一声:“到底看见了什么?!”

封云喜一阵瑟缩,小心翼翼地回道:“看见了胡姑娘的尸体,被扔在了街口。”

封云起直接跳下床,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要往外冲,口中还急声问道:“在哪儿?哪个街口?!”

封云喜忙站起身,向前一扑,由封云起的后背,抱住他的腰肢,急声道:“封哥哥,她死了,真的死了。我摸了她的脉搏,探了她的气息。我吓坏了,我去请大夫,结果,大夫请来后,她……她的尸体却不见了。”

封云起闭上了眼睛,突然大吼道:“你说谎!”挣开封云喜的怀抱,就要往外冲,身子却是晃了晃,向前栽倒。

封云喜用力抱住封云起,将他拖到床上,为他盖上被子。她就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封云起的脸,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喃喃道:“封哥哥,你是云喜的,谁也抢不走的。”

封云喜神经兮兮地一笑,道:“这样,多好。封哥哥你好生休息,云喜去给你煎药。”站起身,拿着空碗,挑开帘子走到厨房。

民舍小厨房的地上,躺着两男一女,皆瞪着死不瞑目的眼。一位男子大约五十岁左右,留着三撇胡须,穿着长褂,身边还有个药箱,看样子是位大夫。一位青年男子,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是那位大夫的小徒弟。至于那名寡妇,则是这屋的真正主人,亦是红莲教的信徒。她万万没想到,同是红莲教信徒的封云喜竟会杀了她!

封云喜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封云起的下落。她要利用这段时间,与封云起产生感情,让他忘了胡颜喜欢上自己。她要得不只是封云起这个人,还要鼓动他复仇,拿回属于他的大将军之位!

封云喜骗了封云起,她没有看见胡颜的尸体,当时,她坚信,胡颜已经死了。

蛮夷来复仇的当晚,她可是亲眼看见胡颜被无风由后背桶了一刀。为了不显眼,她假装昏迷,又看见胡颜被昂哲重伤。如此这般,她若还能活着,可真就苍天无眼,祸害活千年了。为了迷惑曲南一等人,她放火烧了封家。她是要做一品夫人的人,身上可不能有任何的污点。就算那些蛮夷没有侮辱她,也架不住人心叵测。这大火一起,不管活的死的,统统死了,她才安心呐。

要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唯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现如今回想起来,唯有处理不当的,便是没有捅胡蝶儿几刀。那个贱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烧死了。若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在装昏,就有些不妙了。

封云喜抿嘴,目露阴狠之色,一双眼睛变得越发阴沉狠戾。她在水盆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竟被自己吓里一跳。她蹲在水盆边,抚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这么美的一张脸,可不许再露出那样的神情,怪吓人的。”说着还嘻嘻一笑。

封云喜站起身,一边拿块抹布开始打扫厨房,一边在心里合计着,若胡颜真活着,她也不怕。若封云起问她为何说胡颜已死,她就说自己吓坏了,许是摸错了。

封云喜打定主意,待封云起身体好些,就用个法子,成就二人之间的好事。那胡颜心高气傲,又怎会与她共侍一夫?

这么一想,她就无比开心。

封云喜哼唱着小曲,擦拭着锅碗瓢盆。偶尔还拿起抹布扭个花,翘起兰花指凑到唇边嘻嘻一笑,自娱自乐完得格外开心。

垂眸,又看见那三具,封云喜皱着眉,一脸厌恶地道:“真是麻烦!”

这人要如何处理?如今地还冻着,袍坑埋掉显然不容易。扔到外面去,固然可以防止尸臭,却容易被人发现。思前想后,风云喜决定将这些肉炖烂后喂野狗。当然,若封哥哥喜欢吃,她也可以做给封哥哥吃。这样没心没肺不懂好赖的男人,唯有吃人肉,才相配!

第六百七十章:被绑的女人

胡颜在一阵摇晃中醒来。

她感觉呼吸苦难,想要动一动,却好似被束缚着,挣扎不脱。她的周围,有些东西,将她不留缝隙地填满了。

她的头脑渐渐清明,刚要挣开眼睛,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她的眼珠里灌。她忙闭上眼睛,动了动被束缚的双手,捏捏手指间的东西。

是米。

她被装在了米袋子里,嘴上插着一根芦苇杆,探在外面,用以呼吸。

她没有死,好是不好?

有那么一个瞬间,胡颜觉得不好。

若她早点儿死去,是不是就能将青春留在脸上?就算她死了,封云起他们,看见得也是她风华正茂的样子,最不济,也是风韵犹存的模样。可现在……她已经不敢想象,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已经老态龙钟,掉光了牙齿?

胡颜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发现牙齿建在,她心中稍安。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她在意自己的容颜,希望自己爱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缱绻爱意。而她,也可以给予相应的回应。携手共看潮起潮落。

可如今,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老。她已经不敢想象,自己爱的人正年轻貌美,她却要用布满皱纹和斑点的身体,与其缠绵疯狂。

呵……多么讽刺

她一直以为,“情浓时葬身无处”是指她与谁相爱后,会被那个人杀死,谁知……呵……竟是在缠绵欢好后,被岁月杀死。以她这种衰老的速度,可能用不了一个月,就会与世长辞。她现在就像一名毫无反抗力的老者,任由别人将她带去任何一个地方,仍在任何一个肮脏的角落里,等死。

思及此,胡颜意味不明地笑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

至少,她在他们眼中,仍旧是那个薄情寡义却又绝艳人间地胡颜。

马车一路颠簸,胡颜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想想往事,时而在梦中身披嫁衣,坐拥盛世繁华。昏昏沉沉中,她曾多次想要咬碎口中的芦苇杆,让自己就死在米袋子里,也好过颠沛流离。清醒时,她会嘲笑自己的懦弱,却失了寻死的心思。

浑浑噩噩中,她似乎听见了说话声。

有人说:“主子,我们出了六合县。”

又过了很久,胡颜又听见了人语。

有人说:“机鸠,你还真是守时。”

机鸠?机鸠是谁,怎么感觉有几分熟悉呢?哦,熟悉的不是感觉,而是她的心。竟由死气沉沉变得活蹦乱跳。是啊,她想起机鸠是谁了。机鸠是白子戚啊。她的子戚。

是白子戚来救她了吗?

她……她这个样子,如何能见子戚?

胡颜慌乱了。她想整里一下衣袍,或者捂住脸逃开,却都办不到。她就是一只被捆绑着的老马,待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