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起晃了晃晕沉沉的头,快速下了床,扯过破破烂烂的衣袍穿上,抓起九环火鹤刀就要往外走。

封云喜拦下封云起,道:“封哥哥,你的伤没好,不能出去。”

封云起直接推开封云喜,冲进了寒冬中,随了路人的马,去追白子戚。

封云喜恨极,两只眼睛就像淬了毒液,狠狠地瞪着门帘。她突然发狂,冲到炉子前,用筷子拣出那颗被烧得通红的“神识珠”,冷笑一声,将其直接扔进了冷水里。

“神识珠”啪嚓一声炸开,碎成一片。

封云喜扯下门帘,将门帘塞进火里点燃,然后将门帘扔到了床上。

民宅中冒起滚滚黑烟。

封云喜跑出民宅,雇了辆马车,这才向着封云起所在的方向追去。

一行人,马不停蹄,出了六合县,去往织花县,分头搜索后,无果。

很显然,昂哲已经离开了织花县。

因不知昂哲是要回部落,还是去哪里,接下来的路,就有些难追了。

白子戚策马来到树林旁,也不言语,直接点燃了一只烟花,咆哮着飞上天,在半空中绽放出一只碧绿色花火,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一只绿色的手。

展壕到附近,剪了很多的柴火,点燃。

篝火旁,曲南一坐在木墩上,伸手烤着火。这一天折腾下来,他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腹中饥肠辘辘,身上没有暖衣,即使有火烘烤,也冻得瑟瑟发抖。

展壕道:“公子,你且稍等片刻,属下去寻些得用的东西回来。”

曲南一摆了摆手,道:“先不要动。待搜侯回来再议。”

展壕目露忧心之色,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退到一边,站在风口,用自己圆滚滚的身体为曲南一挡风。

白子戚一根接着一根地往火堆里添柴火。那脸,比这数九寒天还要冷上几分。

花青染跳下马,来到火边,坐下,暖着手,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凡尘东家没下马车,就独自一个人坐在马车里。

再然后,封云起追来。人是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曲南一、白子戚和花青染,同时转头看向封云起,然后又同时转回头,继续烤火,全当没看见。就连凡尘东家,亦放下了挑起的窗帘。

他们恨封云起。

若不是他,胡颜不能如此绝情;若不是他,胡颜定然会安然无恙;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会心痛如绞?!这样一个人,权当看不见,死了才好。

美男子们心中有怨气,个个儿面沉似水。

封云起就侧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封云喜坐在马车里,赶来了。

她跳下马车,见封云起就躺在地上,一口怒气升腾而起,忙跑过去,用力将其搀扶起,与车夫配合着,将人抬进了马车里。

马车里,封云起好似陷入了梦魇,在这么冷的冬天,竟然冒出满头大汗。他在挣扎,却挣扎不脱,身子处于一种痉挛的状态。

封云喜抱着她,在他耳边一遍遍地低语着:“封哥哥,你醒醒、你醒醒……云喜在陪着你,只有云喜会在乎你的死活,你醒醒……”

许是眼睛不见为净,花青染等人的表情终是有所松动。

曲南一屁股一挪,凑到花青染的身边,拉起他的青色大氅,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花青染刚要开口说话,曲南一便抢话道:“不许说不行。你睡我床的时候,我可从没赶过你。”

花青染用眼尾扫了曲南一一眼,没吭声。

曲南一看向白子戚,问:“你确定昂哲来过织花县?”

白子戚眼皮也不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火里添加柴火。

花青染伸出手,拦住白子戚,道:“火要被你压灭了。”

白子戚显得十分烦躁,直接扔了柴火。

曲南一道:“白茂才,其实我挺佩服你。混迹在阿颜和红莲尊主之间,竟能游刃有余,真是个人才。”

白子戚冷冷地道:“有机会,你也可以尝试一下其中滋味。”

曲南一眯了眯眼,意有所指地道:“我很期待。”夹在两方之间,为难算得了什么?心累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找到那个该死的女人,他一定会让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一点——他曲南一绝对不是她可以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

想到生死未卜的胡颜,曲南一抓起柴火,一根接着一根地往火里塞。

花青染伸出手,拦住曲南一,道:“火要被你压灭了。”

曲南一扔掉柴火,扭开头,深吸一口气。

花青染盯着火苗,道:“怪不得师傅会选择云游四方,用此方法避世。原来,避得不是世,而是情。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就容易生情。对一个人投入太多的心思,就容易生情。”

曲南一道:“你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哪儿来的那么多感慨?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

白子戚直接送给曲南一一个鄙视的眼神。

花青染更是连看他都懒得看。

曲南一这个人,惯会说嘴。若他不是深陷感情里无法自拔,也不致于连个大氅都不披,就穿着单薄的衣衫追出来。

第六百七十四章:誓言相随永不弃

花青染觉得烦闷,抓起柴火,往火堆里扔:“不知……何时能找到姐姐……”

白子戚和曲南一同时伸出手,拦住花青染,异口同声道:“火要被你压灭了。”

三人互看一眼,表情皆柔和了两分。

封云喜的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紧接着是封云喜的尖叫声:“封哥哥!封哥哥!不要,不要这样……”

三人对看一眼,谁都没有动。

马车开始摇晃,伴随着女人的呜咽声和男子的粗喘。

白子戚突然跃到马车前,一把掀开了车帘,却看见封云起正掐着封云喜的脖子。

白子戚淡淡地撇了封云喜一眼,放下了车帘。

封云喜真是恨呐!既然你们都不管她死活,那就别怨她了!封云喜被掐着脸红脖子粗,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摸出纸包,刚要抖开,封云起的身子却是一软,额头实打实地磕碰到木板座椅上,发出咣地一声。

封云喜大口喘息着,攥着纸包有些不知所措。待她调整完呼吸,刚要抖开纸包,却见封云起晃了晃头,支起了身子,醒了!

车外,曲南一对去而复返的白子戚道:“你可不像是个喜欢管闲事的。”

白子戚道:“不能弄脏了封云起。”

一句话,在每个人的心里引发了不同的感受。就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曲南一舔了舔干裂的下唇,道:“一直觉得你们十分恼人,恨不得让你们全部消失才好。阿颜不见时,能与你们共同寻她,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白子戚道:“聚聚散散,分分合合,待寻到她后,我们再各行己路。”

花青染十分直接地表态,道:“你们去哪里,随意。我是要跟着她的。”

白子戚和曲南一目露差异之色,同时看向花青染。

曲南一道:“你可知,若寻到她,她还是会跟封云起一起?”

花青染垂眸,道:“那又如何?”

嘶……那又如何?

曲南一不淡定了,白子戚亦然。

曲南一一把攥住花青染的手腕,道:“青染,你可想清楚了?”

花青染抽出被曲南一攥着的手,道:“是你没想清楚,不是我。”

白子戚盯着花青染的眼睛,道:“就算你想跟着她,可……”看向封云起所在的马车,“那人最是自以为是,善嫉且不讲理,又怎会同意你随行?”

不讲理?花青染要去给胡颜当男宠、当面首、当夹在男女感情中间的那个人,这叫讲理吗?曲南一发现,他开始不理解白子戚的想法了。

花青染对白子戚的话倒是十分赞同。他似乎在认真地思考,半晌过后,给出来答案。他说:“我要跟着她,与别人没有关系。封云起同不同意是他的是事,我跟不跟是我的事。”

曲南一惊讶得合不拢嘴。

白子戚目光呆滞,显然也被花青染的一番言词震慑住来。

凡尘东家在马车里嗤笑一声,尖酸道:“你们一个个儿急吼吼的要往她被窝里钻,真不知道生出来的孩子,叫谁爹?!”

曲南一、白子戚和花青染的脸,齐齐黑了。

凡尘东家接着道:“若她已经死了,你们最好排出个殉情的名次,别一下子都抹了脖子,到地下又是一番苦争。”言罢,直接拔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眼前细细打量着。

凡尘东家的话,惹恼了众人。

花青染率先发难,冷声道:“她没死。”若问花青染最厌恶谁,答案一定是凡尘东家。凡尘东家是如何折辱胡颜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凡尘东家冷笑道:“没死?我看她,没准又欠下来情债,被人大卸八块来!”

花青染突然站起身,抽出“三界”,直奔凡尘东家而去。

曲南一正裹着他的大氅,不想失了这份温暖,忙道:“冷静冷静,你管他怎么说?都说祸害活千年,瞧瞧那个女人,将我们这群风流倜傥的公子祸害成了什么模样?凡尘东家是有骨气的,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追着阿颜不放?那岂不是成了没脸没皮的!”曲南一这话说得格外阴损,俨然是在挤兑凡尘东家,避他离去。

花青染知道自己因胡颜之故失了冷静,忙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垂眸,淡淡道:“若姐姐有任何意外,第一个就拿你祭祀她。”

匕首在车厢里划出一道银亮的光。

马车的窗帘被削掉,漏出了凡尘东家的脸。

月光下,他没有带面具。

那张令无数人垂涎的脸,毁了。他的右脸上,有着明显的烧伤疤痕。沟沟壑壑,占据了右脸。那双迷醉了无数人的猫眼,再也不见潋滟的光,反而泛着恶狠狠的凶光和裸的恨意。很难想象,那个艳绝天下的幺玖,会毁容。

他的手中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透过马车窗口,望着众人。

他说:“我就是没脸没皮!待我寻到她,她若没死,我便补她一刀!她若死,我用命赔她!”言罢,喝到,“走!”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开始轱辘前行。

一直尾随在马车后的六骑,也策马跟了上去。

震惊吗?十分震惊!

在封云起和胡颜大婚的当天,凡尘东家的一身装扮,已然包露了他的真实身份。谁会将红袍做成戏服的样子?唯幺玖一人。曲南一和白子戚的吃惊比较小,最为吃惊的要属花青染。只不过,当时正是一致对外的时候,花青染没倒出空收拾他罢了。

幺玖不但毁容了,声音也变得粗嘎难听,就好像用嗓子吞咽了锋利的石头子,令人十分不舒服。他离开后,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仍旧在耳边徘徊,还生硬地要往耳朵里钻。令人大皱眉头的是,幺玖说得那些话。看得出,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要和胡颜同归于尽。

到底,是何事让他变得如此疯狂?竟是恨胡颜不死!

幺玖虽然走来,当花青染的目光中仍旧泛着滚滚怒火。

曲南一问:“他得罪你了?”

花青染抿嘴,不语。他不会告诉任何人,胡颜为了让他有地方疗伤,被折辱下跪。

白子戚冷嗖嗖地道:“他是真的恨阿颜。”

第六百七十五章:痛到怒不可遏

曲南一嗤笑一声,垂眸,盯着火堆道:“能不恨吗?若因为自己弱,就被自己喜欢的女人抹掉相处时的记忆,是个男人都会产生恨意。尤其是在,这个女人又跟其他男子好上了。这东西,只不过是曾经爱得越深,此刻恨意越浓罢了。”

花青染显得十分激动,冷声快语道:“所以,他就变得法的折辱姐姐?!若没有姐姐,他早死了!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的折辱人?!他就是一只狗蛋!”

花青染第一次骂人,显然是气得狠了。

白子戚与曲南一同世侧目,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回过神,又恢复成那副谪仙的样子,淡淡道:“骂得不对吗?”

白子戚与曲南一同时点头。

有人道:“骂得对。”

三人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但见封云起掀开车帘,裹着棉被,来到火堆旁,坐在了木墩上。

没有人搭理封云起。

封云起闷闷地咳了几声,道:“昂哲为人阴狠,手段最是残忍,落在他手中的战俘,若是小兵,便会直接砍杀,或者充当奴隶;若是一些将领……”

曲南一、白子戚和花青染终于给封云起一个正眼,看向他,听他说。他们的眼神十分骇人,既有着对胡颜生死的关心,也有着对封云起的恨意。他们就好像潜伏着的野兽,只待封云起把重要的话说完,就群起攻之,让他死无葬身之处。

封云起喘了两口气后,接着道:“一般而言,能在昂哲手中活着挺过七天的人,至今……没有。”

曲南一等人的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封云起道:“我昏昏沉沉睡了三天,所剩时间不多,不如即刻赶路。”

其实,曲南一也急着赶路,却不得不停下,等消息。他估计,白子戚放了烟花,是在等人,且是一个能提供胡颜具体位置的人。曲南一没有问,因为他相信,白子戚不会无的放矢。与其没头没脑地追,不如确定方向后,再追。

他见白子戚老神在在,也就稳住心绪,不语。

封云起自知,自己得了胡颜的感情,胡颜又声称与他们不再相干,他们完全没有义务陪自己去救胡颜。可事实却是,他们比重伤的自己跑得更快。

花青染的话,他听见了,却已经不知自己要如何回应了。他倒是想现在就站起来,大声呵斥花青染的无耻,然后独自一人去救胡颜。

沉默中。

曲南一道:“你不是记不得十年间的事吗?为何知道昂哲的脾气秉性?”

封云起淡淡道:“无涯说的。”

曲南一不再言语。

封云起揉搓了一把脸,对花青染道:“都说道士能掐会算,你就不能算算,阿……兽兽在哪儿个方位?”

花青染用眼尾看向封云起,干巴巴地道:“我与她有姻缘,自然算不出她在何处。”

封云起的脸色本来十分苍白,听了这话,果断黑了。

花青染继续道:“你若有昂哲的贴身物件,我倒是能推算个一二。”

封云起的眼睛一亮,看向曲南一,“昂哲有两只弯刀,只带走了一只。”

曲南一冷着脸,道:“我出门还背着那东西?”衙役收拾封家残局的时候,确实捡到了一柄质地不错的弯刀,却以为其主已经被杀死,哪里想到昂哲跑了?!

封云起皱眉,不语。

花青染又道:“就算有,也要等到十五月圆之时,借助天地浩然正气,才能算得准。”

所有人,一起递给花青染一个巨大的鄙视眼神。

花青染轻叹一声,惆怅道:“功到用时,方恨睡得太多。”

原本十分紧张的心情,竟因这句话又缓解了两分。

白子戚道:“你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阿颜的腔调。”

花青染坦言道:“心悦一个人,总在心中想她的样子,有时候,自然而然就成了那个人。你们不觉得,司韶在某些时候,更像阿颜?”

曲南一看向封云起,似笑非笑的道:“青染,你在阿颜选定的男人面前如此表白,不好吧?”

花青染竟来了一句:“我不怕他知道。”

曲南一抚额,感觉自己的思想与花青染之间,好像隔了一百年。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胡颜自称老矣,身上总有那种遗世独立的孤单,如影随形。原来,是没人懂她的心思。嗯?自己也不懂吗?怎么会!他可是最懂她的。

封云起感觉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他坐在这里,等着他们出手相助,结果……被他们飞出的小刀,一把接着一把地扎在心上,若是以往,他早就……早就如何?呵……这已经不是以前如何就能解决的事,而是未来要如何才能走下去的路。

在诡异的沉默中,有人快马加鞭而来。

众人扭头看去。是搜侯。

搜侯直接来到曲南一的身边,抱拳道:“公子,寻到了昂哲等人曾落脚地地方,却又失去了踪迹。显然,他们有人在涂抹踪迹,防止跟踪。”

曲南一站起身,道:“带路。”他要去看看。

就在这时,又有马蹄声由相反的方向传来。

众人再次扭头看去。

一匹通体黝黑的黑马出现,却不见人。

白子戚坐在木墩上,伸出左手,变换了三个手势。分别是三、六、十。

一个蒙面黑衣悄然无声地从马肚子下翻身跃起,站在了白子戚的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主子。”

白子戚看向蒙面黑衣人,道:“通知昂哲,两天后,戌时初,我在这里等他。獒爪有弊端,我要亲自给他调整一下。”

蒙面黑衣人眼中流露出为难之色,却还是抱拳应道:“诺!”

白子戚拿起木柴,捅了捅火,悠悠道:“去追吧。追不到,你们所有人,都不用再回来见我。”

蒙面人一凛,目露决绝之色,沉声应道:“诺!”不再耽搁,转身离去。来时是一匹马的马蹄声,去时却仿若千军万马,踢踏声不绝于耳,渐行渐远。

原来,白子戚真正的势力不在六合县,而是在织花县。

曲南一道:“走吧,去看看阿颜曾经辗转过的地方。”

众人相继站起身,飞身上马,随同搜侯来到胡颜被当成大米倒在地上的地方。

为了看得清楚,每个人都点起了火把,将这一小方天地照亮。

搜侯指着地面道:“属下在出六合县的荒路上,发现了一些米粒和车辙。试想,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家里准备过年,怎么会带着粮食向外走?属下留了心,却发现那米粒不见了。直到路过这里,发现了大量的米粒。此处十分偏僻,正是躲避追兵的最好逃亡路。属下在这附近寻了片刻,发现了……”

所有人的呼吸一窒,几乎是同世,曲南一、白子戚、花青染和封云起,异口同声地大喝道:“发现了什么?!”

搜侯着实被吓了一跳,暗道:好大的杀气!

搜侯不敢耽搁,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叠好的帕子,送到曲南一的面前。

四名男子一同伸手,就要去夺那只帕子,搜侯和展壕忙用身体挡住其他人,曲南一更是动作极快,瞬间取走了帕子,在手中展开。

所有人,皆屏住呼吸,凑近去看。

当最后一层帕子展开,两片染了淡粉色血痕的指甲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四名男子的眸子皆是一缩,那种挖心割肉的痛,瞬间冲入身体,不停地肆虐!

曲南一将指甲攥紧手中,紧紧的。手指心被指甲刺破,而不知痛。他从来舍不得伤一下的女子,竟……竟被人拔掉了手指甲?!

曲南一愤怒了,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他的眸光缩成一线,两只眼睛里似乎隐着两把刀,随时会剖开昂哲的腹部,将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白子戚的手又开始颤抖,止不住的颤抖。是他,是他……是他做出了獒爪,让他有了可以折磨胡颜的利器。是他……是他收了尾金就转身,全然不知胡颜在遭遇着怎样的痛苦!胸腔里一阵翻滚,铁锈等味道涌上喉咙变得腥臭。他终于尝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是那么的恶心!

花青染手中的“三界”发出一声声的龙吟,似乎卷着寒风在咆哮,那般愤怒,如此悲鸣。这是他们看到的伤,看不到的呢?花青染不敢继续去想。若他能勇敢一点,早一点站出来,陪在她身边,就不会让昂哲钻了空子。为何,想得如此明白的他,竟还是需要时间独自舔舐伤口?!用情至深呐……

封云起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风扬起他的长发,如同恶魔般飞舞。在别人看不可的角落里,他的眼睛在变幻着样子,时而全黑,时而变成正常。可这所谓的正常,却又十分不正常。因为那里,闪烁着邪恶的凶光。他的唇角轻轻上扬。他在笑!他竟然在笑!

他笑得格外残忍,就好像在品食敌人的血液鲜肉;他笑得格外恐怖,就好像一脚踏入了魔道,整个人的心性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神识珠”炸裂,看来对他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曲南一张开手,将胡颜的两片染血指甲从手心里拔出,用帕子包好,放进了自己的怀里,看向封云起,沙哑道:“你知不知道,她失去了处女身,意味着什么?”

第六百七十六章:惊变之人

面对曲南一的一问,封云起的背影一震,心头剧震,却没有回话。

曲南一突然发作,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向封云起,给了他重重一拳!

封云起身型一闪,躲过了曲南一的袭击。突然转过身,看向曲南一。那动作,竟是前所未有的快。

曲南一又挥出去一拳,目标是封云起的脸。

封云起一把攥住曲南一的拳头。

曲南一的胸口起伏,怒不可遏地吼道:“你知不知道,她失去了处女身,便没有了祭祀资格,她已经没有能力自保,她只是一个会点武功的普通人!”

封云起的眼中划过懊恼之色,随即却被冷漠所取代。他松开曲南一的手,道:“爷知道。”

封云起那份冷静的样子,与刚才的焦虑完全不同,令人心生疑惑。

然,下一刻,封云起却道:“爷去休息了,两天后……”他环视众人,“爷单刀赴会。”缓缓勾唇一笑,残忍道,“除了她,所有在场的人我都会将其杀死,不!留!活!口!”最后四个字,他说得铿锵有力,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在前一刻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重伤样子。

封云起言罢,转身便走。

曲南一、花青染和白子戚互看一眼,皆蹙起了眉头。封云起怎么好像又变了?既不想十七岁的他,也不像二十七岁的他,反倒像是位只知道杀戮的恶魔?

不留活口?

他除了想杀昂哲,还想将众人都杀了不成?

呵……这话说出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幸好三位风姿迥异的男子不是长舌妇,否则这会儿就会围着炭火非议起封云起。

若说封云起的变化令人惊讶,那么如果他们肯见胡颜的变化,定会不敢置信。

装着货物的马车一路颠簸,既无人给胡颜药物疗伤,也无人给她衣物保暖,更无人送她吃食和水。

她就像被拔掉爪子的病虎,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清醒的时候,她会想想以往风光的时候。她站在祈神台上,接受众人的崇拜目光,一曲《祝神舞》,点缀红妆,惊艳了天下。后来,她流落到六合县,在艳山上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然后……然后与他们有了交集。花老道花青染、戏子幺玖、笑面虎曲南一、白剥皮白子戚,还有她转世后的小哥哥封云起。嗯,疯子,大家给他起了外号,叫疯子。呵……

瞎子司韶跟了自己十余年,至今不知她长相,却……喜欢上了她。若哪天他的眼睛恢复了,可以看见东西了,却见到自己是这副鬼样子,不知会不会吓得尿裤子?!哈哈……只怕自己等不到去吓唬司韶道那一天了。

胡颜在自娱自乐。然而,她的自娱自乐却泛着心酸的味道。就像一位即将与世长辞的老人,在回忆着往事。她无力再去改变什么,也不能继续争夺什么。

那些曾经爱过的人,她不会去说再见,就让自己最美颜的容颜,留在他们的心间。偶尔想起她,还能骂上几句“婊子无情”,或者等他们都垂垂老矣的时候,也会如她这般,在虚弱的呼吸间,回味着曾经的缱绻缠绵。她想,在他们的记忆里,她一定是美艳的。这就够了。

至于什么红莲尊主啊,假大祭司呀,对了,还有那个恶心人的琥米,都与她无关了。那些曾经被她看重的东西,如今看来,当真是一文不值。若时间能倒流,她……她一定不辜负他们的心意。哪怕用哄的、骗的、强势的手段,她都要与他们在一起!

胡颜呵呵傻笑着。这么想,让她觉得很开心。

马车突然停下,胡颜听见有快马踢踏而来。她觉得一切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了,却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若能活着,没人想死。尤其是像她这种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老人,在内心深处,更渴望活着。

马车外,夕阳中,一身黑衣的男子,拦住了马车。

昂哲带来的护卫立刻拔刀相向,虎视眈眈地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扬声道:“我家主子有话,请客人于一天后,戌时初,于织花县六里野林东南方向的第十二棵树下见。獒爪有弊端,主子要亲自调整一下。”

马车里,昂哲正把玩着獒爪,真是越看越觉得满意。但是,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令他不那么愉悦了。他又摸了摸獒爪,也没觉得哪里不好,但是机鸠对所做利器的那股子精益求精的劲儿,他却是早有耳闻的。眼下,他并不急着回去,只是想探听一些中原更多的消息。且,他曾得到消息,卫丞相的儿子似乎就在六合县附近。准确的位置虽不知道,但若有机会,他还是想将其挟持走,用以联系卫丞相,好谈笔生意。

思及此,昂哲应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我会赴约。”

黑衣人一抱拳,应道:“诺!”

昂哲又把玩了一会儿獒爪,突然就皱起了眉头。暗道:这个机鸠不简单呐。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他。不得不防。

昂哲有些不想去赴约,唯恐生变,但一想到机鸠的名声和对手中獒爪的喜爱,还是决定去看一看。若手中的獒爪在使用过程中出现问题,还是及早修理得当的好。毕竟,天下第一的利器,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