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韶转开头,道:“洗洗手去!一股子臭味!”曲南一一直攥着胡颜的手,当他没看见?

胡颜将蜜饯扔入口中,站起身,还真就去洗了洗手,然后重新返回到几面,从罐子里掏出一粒蜜饯,再次送到司韶的唇边。

司韶张开嘴,咬住蜜饯,冷着脸,咀嚼着。

胡颜懒洋洋地道:“想笑就笑笑,干嘛非要冷着脸?吓唬我呢?”

司韶横了胡颜一眼,咽下蜜饯,道:“不笑,就是不想笑。”一伸手,扯下胡颜黏在下巴的假胡须,痛得胡颜呲牙咧嘴。

司韶眉眼一弯,终是笑了。

胡颜嘟囔道:“看我痛,你才笑,哄起来是真不容易啊。”

司韶将假胡须扔给胡颜,道:“要你哄?!”

胡颜接过胡须,道:“不用我哄?那你哄我好了。”

司韶冷声道:“我不会哄人,何必在我这里找不自在?”

胡颜掏出一粒蜜饯放入自己口中,口齿不清地道:“蜜糖吃多了,偶尔也得呛口陈醋。不然,哪里知道蜜糖多甜?”

司韶突然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抱住胡颜,却于半空中收回手,恨声道:“也不怕呛死你!”

胡颜哈哈一笑,那样子别提多猖狂。

司韶看着看着,唇角悄然上扬,口中却埋怨道:“只知道买糖果蜜饯,怎不知拎些肉食?”

胡颜问:“饿了?”

司韶微微额首,道:“厨房里有面。”

胡颜道:“你还想吃面条?”

司韶纠正道:“是面块。”

胡颜站起身,道:“你且等会儿,我去买些吃食回来。”

司韶也站起身,挡住胡颜的去路,道:“不用买。你只管做两碗面块来。”想了想,终是说道,“那个味道不错,我甚是想念。”

胡颜应了声好,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厨房走去。

司韶紧随其后,倚靠在门口,看着她忙乎。

阳光透过窗口,落在胡颜的脸上,虽温柔了岁月,却毫无美感可言。

司韶皱眉,道:“为何打扮得如此丑陋?刺我眼睛?”

胡颜头也不回地忙活着,道:“说来也怪。美若天仙时,整天都爱戴着面具,心里却美滋滋的;老态龙钟时,盼着再次变得青春貌美,总是黯然伤神;如今恢复了容貌,却又不想以真颜示人,总觉得钉着一张丑脸才安心。”

司韶嗤道:“直接说你没脸见人多好。”

胡颜回头,瞪了司韶一眼,骂道:“若不是看你全身上下都是毒,真想用我的拳头问候你的脸。”

司韶勾唇一笑,道:“若不是我全身上下都是毒,真想…… ”眸光在胡颜身上一扫,生硬地别开头,眸光沉沉,垂在地上。

胡颜知司韶心思,却无法马上配合。司韶全身上下皆是剧毒,就算她做好牡丹花下死的准备,司韶也不会那般对她。

胡颜转开目光,一边揉面,一边询问道:“我去长安的时候,曾在飞鸿殿外遇见你,你怎会出现在那儿?”

司韶回过头,道:“你去把脸弄干净,我再和你说。”

胡颜瞪向司韶,吼道:“看不顺眼,闭眼!”

司韶回吼道:“你洗干净脸后,再和我这么吼!一吼直掉黑灰!”

胡颜微愣,取下眼罩,用沾了面的手在水中划过,然后开始揉搓起脸。面粉本身就有去污的作用,不一会儿便将她脸上的洗净,露出真容。她抬起满是水渍的脸,看向司韶。

司韶道:“只有你不想见的人,没有你不能见的人。你再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模样,便是找打!”

司韶从曲南一口中得知胡颜与成家兄弟之间发生的事,明白胡颜装扮成这样就是不想面对唐悠。也许,还要再加一个封云起。然而,在司韶心中,所有人的喜也好悲也罢,加一起,都不如胡颜的逍遥自在来得重重要。既然,终归是要面对,又何苦庸人自扰?再者,胡颜是谁?他们又是谁?胡颜何必在乎他们的感受?

胡颜心中感动,脸上却是咧嘴一笑,道:“你想看我真容,直说就好。”

司韶撇嘴道:“这么丑,谁稀罕看?”

胡颜莞尔一笑,将脸上和手上的水珠甩向司韶。

司韶也不躲闪,任胡颜欺负。

胡颜骂了声:“傻瓜!”,继续揉搓起面团。

司韶伸出食指,擦掉下巴上的水珠,送入口中,含在舌尖,慢慢咽下。她不知,他渴望亲近她,渴望得骨头都痛了,恨不得再次弄瞎双眼,将她用力抱入怀中。然,不能。假大祭司没有死,还会使出手段对付胡颜。这一次,他要站在她的身前,保护她。

胡颜下好面条,放好佐料,待煮熟后,盛出两碗,端回到屋内,放在几上,这才露出志得意满地笑,道:“我这手艺,明显精进了不少。”

司韶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面条,吹了吹,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

胡颜忙问:“味道如何?”

司韶回道:“尚能下咽。”

胡颜自己夹了一口面条,吹了吹,送入口中,十分淡定地咽下,呵斥道:“胡说!如此美味,怎能说是尚能下咽?!”

司韶不搭理胡颜,只是埋头吃面。

胡颜将自己的面碗推到司韶面前,道:“既然你喜欢吃,就都吃了吧。”

司韶还是不搭理胡颜,只管吃面。

胡颜讨了个没趣,本想放下筷子,却因腹中饥肠辘辘,又将饭碗收了回去,也埋头吃了起来。

司韶的唇角悄然弯了一下,道:“这才叫同甘共苦。”

胡颜无力道:“你别说话,别影响我吃面条道心情,别让我想揍你。”

司韶笑而不语。

第七百八十六章司韶说真相

饭后,胡颜趴在几上哼哼道:“好想吐。”

司韶用帕子擦了擦嘴唇,道:“忍着,别浪费。”

胡颜挑眉看向司韶,道:“小韶儿,你变坏了。”

司韶坦言道:“你教的好。”

胡颜一拍几,打了个饱嗝,忙用手捂住嘴。

司韶哈哈大笑,那样子不知有多开心。

胡颜眸光闪动,皆是盈盈笑意。

司韶道:“把手伸出来。”

胡颜问:“干什么?要送我礼物?”

司韶道:“是啊。许久不见,送你份大礼。”

胡颜吹了声流氓哨,道:“别骗奶奶,奶奶不信!你且和我说说,你怎么跑长安去了?”

司韶道:“知你要回长安,我如何能安心坐在这里傻等?我先你一步,赶回长安,却发现飞鸿殿易主了。那女子与你有八分相似,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从声音到走路的姿势,皆相似。她声称,近三十年,她不曾离开过飞鸿殿,但两位替身,却因意外,离开了飞鸿殿。她不但知我甚详,且称,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只因她闭关修行,让我误以为那替身是她,才追去六合县,搞出了乌龙。这话,我本不信,但却产生了迷惑。”

胡颜自嘲道:“别说你,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云里雾里,看不清真相。”

司韶点了点头,接着道:“后来,有两人分别潜入飞鸿殿,自称是大祭司本人。第一人,被杀。第二人,逃走。那二人无论从声音还是脚步声而言,皆与你十分相似。”

胡颜抚额,发出一声长叹,道:“第二人,就是我。”

司韶微微一愣,目露尴尬之色,不自然地错开目光,道:“我听着像,却也…… 不敢断定。”

胡颜用手指敲击着几面,道:“来来,继续。”

司韶点了点头,继续道:“我陷入迷茫,感觉身在雾中。然,我心里却十分明白一点……”微顿,看向胡颜,“我喜欢的那个人,在六合县里。”

胡颜的一张老脸染上了红霞,一颗荡漾的心房在胸腔里乱撞。

司韶想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终是将手指攥成拳,努力抵制自己想要亲近她的欲-望。他微微垂眸,道:“这么一想,心也就静了。我想帮你夺回大祭司之位,于是与她虚与委蛇,将她诱来六合县。本想与你合力,将她斩杀于此,不想你竟出了状况。我那时…… 听见你说话的方式,听你走路的声音,听你刻意接近的焦急,还以为你易容了,刻意如此。我不敢与你相认,只能装成陌生人的样子,擦间而不识。其实,我当时也心存疑惑。不明白你为何只是那样接近我,而不用些手段与我联系。”

胡颜不想瞒着司韶,于是道:“我在从长安回来的路上,纠结起一股邪恶力量,与红莲教对决,致其死伤大半。我本想斩草除根,却与封云起一同落入地洞里,被困半月有余。他…… 为我割肉放血,我才能活到今天。他身陷噩魔命在旦夕,我将自己给了她,用百年处-女-血救他一命。”

其实,司韶曾不止一次坐在曲南一的床前,用行动示意他讲讲发生在胡颜身上,而他又不知道的事。曲南一不想在半夜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于是妥协了。

司韶已经知道了部分过程,可如今听胡颜自己说起,他心中那种既庆幸又愤怒的情绪,仍旧相互交织,不停翻腾着。

司韶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划过种种复杂而矛盾的情绪。

胡颜豁然一笑,道:“好的是,我的僵死血冷之症,再也不曾发作过。”

司韶勾唇一笑。

胡颜继续道:“坏的是,我需要喝人血,才能保持不老容颜。”

司韶道:“多喝些,不能白养那些男人。”

胡颜扑哧一声笑,觉得冷冰冰的司韶,偶尔会变的十分可爱。她将手攥成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假意哀嚎道:“亏我老成那样,还屁颠颠地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司韶莞尔一笑,道:“旁人只怕会将你当成老不正经的。”

胡颜挑眉,傲娇道:“本人何曾在乎过别人的目光。”

司韶道:“要我揭短吗?”

胡颜反问:“找打吗?”

司韶道:“你现在能打过我?”

胡颜眯眼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司韶眸光闪动,问:“能怎么试?”

胡颜一拍几,骂道:“你不认我,害我出尽洋相,你说要怎么试?!”

司韶笑道:“真凶。”

胡颜突然就没了脾气,道:“你接着讲。”

司韶继续道:“羌魅一族,本应属于我,却被长老霸占,不肯放权。我使计,让长老与假的大祭司动起手来。我斩断假大祭司的一根尾指。她狼狈逃走。长老葬身火海,我收复了羌魅。”

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被司韶两三句话交代个一清二楚。简单吗?绝不。

胡颜望着司韶,想象着他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一步步布置着棋盘,危机四伏,却又临危不乱。司韶已经成为可以独挡一面的男子。他在卫她谋划,为她遮风挡雨。若说,谁才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人,非司韶莫属。

胡颜由衷道:“我为你喜悦。”

司韶一撇嘴,道:“用你为我喜悦?”唇角上扬,“我要你和我一同喜悦。”

胡颜道:“好,我与你同喜。”

司韶微微垂眸,呢喃道:“同喜…… ”

胡颜知司韶心事,不由得安慰道:“总有一天会同喜。”

司韶微扬下巴,道:“谁稀罕!”

胡颜挑笑道:“谁稀罕谁知道。”

司韶警告道:“你别一天就知道逗人玩。我看那假大祭司定然是谋划了很久,才回一出手就夺了飞鸿殿。你要警醒些。她在六合县里吃了那么大的亏,定不会善罢甘休。”

胡颜眯了眯眼睛,道:“她已经派人来了。”

司韶一惊,皱眉道:“怎来得如此快?”

胡颜打个哈欠,道:“谁知道呢。”

司韶勃然大怒,吼道:“你怎如此懈怠?!万一她已经偷偷潜来,你仔细小命不保!”

胡颜用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道:“我就算白天手持刀剑,夜里睡觉也睁着眼睛,也是没用的。你难道不知,大祭司想要杀个人,还用亲自跑到你面前挥刀子?”

司韶一拍几,震得碗筷乱蹦。

胡颜以为,他要和自己犟上几句,不想,他竟偃旗息鼓,攥上拳头,道:“你说得没错。”转而却又扔出一句,“你以后就在我身边,让我保护你。”

胡颜挑眉,问:“你能打过她?”

司韶发狠道:“我既然能断她一根手指,就能断她两根!就算不敌,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胡颜捏来颗蜜饯塞自己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地感慨道:“真是天生美貌遭人嫉恨。红莲尊主一个,这假大祭司是另一个。以后啊,我也得长个教训,必须记住,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子。这女子若是记仇,还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咬牙切齿过百年。”

司韶冷言冷语道:“你若能能管住你那张嘴,我都能变成女子,给你生孩子!”

胡颜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眼道:“你你你…… 你这是干什么?!”

司韶面颊微红,吼道:“只是打个比喻!”

胡颜正色道:“我会认真的。”

司韶咬牙道:“看你这样,我真想……踢你!”

胡颜呵呵一笑,道:“先排队吧。像你这种小打小闹,我现在没空应对。”

司韶一扭头,不看胡颜。

胡颜又捏起一颗蜜饯,送到司韶唇边。

司韶扭回头,吃下蜜饯。

胡颜这才真的正色道:“想必那假大祭司也活了百年之久,且一直潜伏在我的身边,才会将我模仿得惟妙惟肖。你也要多小心。她既能如此了解我,也定然十分了解你。你能将她诱来六合县,一是你确实用了心、谋划得当。二却是她想配合你,得到你的信任。从而…… 得到五行瞳。”

司韶那双眸子变得锐利、凶狠、冷酷。他说:“不是谁都能碰我的眼睛。”

胡颜吹来声流氓哨,道:“你断她一指,此事不会善了。你自以为全身是毒,旁人不敢碰你。实则,一只足够力道的冷箭,就能要你性命。”

司韶凝视着胡颜的眼睛,道:“就算能要我性命,也不能让我甘愿交出五行瞳。她鸠占鹊巢,抢占你的大祭司之位,一定有所图谋。马上要新选大祭司,她却赶在这之前动手,定是因为你找齐了六件祭品,她无法继续潜伏下去。所谓狗急跳墙,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胡颜目露赞赏之色,道:“你终于会用脑子思考问题了。”

司韶突然出手,看样子是想要掐胡颜的脖子。那苍白的手指、漆黑的指甲,却停在了胡颜的下巴前。他已经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连想和胡颜嬉笑打闹,都…… 不能。

司韶的眸子里划过苦涩和不甘,向回收手。

胡颜突然探头,在司韶的手指尖上落下一吻。

好似蜻蜓点水,却又如巨浪拍岸。

第七百八十七章司韶的礼物

司韶的手指抖了抖,想要向前探一步,触碰那片柔软,却又唯恐自己毒到胡颜。终究,他收回手,攥紧手指,似乎是想要将那份柔软的触觉包裹起来,成为掌心里的秘密。

胡颜的嘴唇微微肿起,泛着中毒后呈现出的青紫色。

司韶心疼了。他皱眉,不语。

胡颜摸了摸自己的唇,笑道:“你之毒,堪称剧毒。我虽贵为大祭司,但很多术法并没有得到传承。后来,我自己修炼了祝巫之术,不但能替别人化解病痛,也能抵抗一些毒。我的身体,好似一个容器,待熟悉了这种毒后,便能与你携手同游。”说到最后,舌头都又些大了。

司韶心中划过暖流,柔声道:“别说了,你舌头都有些大了。”

胡颜点了点头,又打了一个哈欠。

司韶道:“要不要午睡一会儿?”

胡颜摇了摇头,站起身,道:“不睡了,我…… ”

司韶直接甩脸,打断了胡颜的话,冷声道:“你要去哪儿?!难道不知,那大祭祀已经派人来收拾你?!”

胡颜垂眸,看着司韶,眸光清浅,语调平缓,淡淡道:“司韶,我能自保。即便不能自保,我也不会缩在壳子里,任人呼喝,随意踢打。”

司韶脸色一僵。

胡颜眯眼看向窗外,道:“你已经夺回羌魅,便好生培养一下自己的势力。你的眼睛,被世人窥探。以往,世人皆知你在我身边,别人就算心痒难耐,也不敢私下里动手。如今…… ”淡淡一笑,“我被人取代,你只能好自为之。”言罢,向外走去。

胡颜与司韶相处时,内心是比较复杂的。司韶知她身份地位,也知她如今是掉毛凤凰不如鸡。他虽是好心,处处替她着想,但那种强势的态度,却难免令她不舒坦。她曾居高位,受世人敬仰。如今掉入泥土中,长成一株杂草,虽乐得逍遥快活,但终究失了权利,少了些掌握生死的力量。

平凡虽好,遇事却慌张。权势虽厉,迎风且从容。

司韶见胡颜要走,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却还是想着要讨好她一下。于是,他站起身,尾随在胡颜身后,道:“我让人去挖红莲教的不义之财。你…… 想不想买些什么?”

胡颜脚部微顿,呼吸一窒,头也不回地道:“挖开后,叫我。”

司韶知道她想去看看白子戚,心中虽不是滋味,但也没说其它,只是应了一声:“好。”

胡颜出了司家院子,司韶一直尾随在她身后侧,不远不近地跟着。

胡颜在心里轻叹一声,鄙视了一下自己的小心眼。她都多大一把年纪,竟然还和司韶一般见识?许是太过在意他的一言一行,才变得如此斤斤计较?

她回过身,对司韶摆了摆手,道:“回去吧。曲南一那里发生了命案,我得去看看。”

司韶道:“我能帮你。”

胡颜微愣,随即笑道:“我都忘了,你们羌魅一族最善养蛊驭鬼。如此,你就陪我走一圈,看看能不能寻到紫苏儿的魂魄。”

司韶这才有了笑模样,忙上前两步,于胡颜同行,道:“都说羌魅一族养蛊驭鬼。养蛊不假,但却并不是驭鬼。准确的说,是驭戾气。人死了无痕,不是所有鬼魂都能游荡人间的。唯有人们所说的厉鬼,才能产生戾气,为我们所用。若紫苏儿死后成凶,留下戾气,我是可以在天黑后看见她的。但这种所谓的看见,不过就是个模糊的影子而已。”

胡颜点点头,道:“是否能与她沟通?”

司韶道:“那要看她的恨意是否深刻了。只要她意念坚定,神魂不散,我便能与她沟通。”

二人闲聊着,并未走多远,便被古蓝拦住了去路。

古蓝对司韶低语道:“族长,石乙族的族长又来闹事了。”

司韶微微皱眉,面露烦躁之色。

胡颜道:“你先去处理事情吧。紫苏儿已死,不急这一时半刻。晚上,你若忙完,直接来寻我。”

司韶翻开掌心,露出一只小巧的红色虫子。那虫子的壳子,十分亮,打眼一看,还以为是颗宝石,散发着璀璨的光晕。

司韶道:“知你不喜欢蛊虫入体,特意为你寻了只‘相思’。你且带在身上,让我随时能寻到你。”

胡颜知道,寻“相思”不易,养“相思”更难。这小东西别看只有米粒儿大小,却是个娇惯的主儿。但是,一旦养成,它就会乖乖留在你的身旁,直到人死,“相思”同入土。

胡颜不喜欢虫子之类的东西,虽不反感“相思”,但也绝对不会喜欢让它趴在自己身上。她想都没想在,直接拒绝道:“我还能去哪儿?六合县就这么屁大的地方,寻个人容易,用不上它。”

司韶却固执地伸着手,道:“都说要送你一份礼物。你就算不喜,也要戴在身上。”

胡颜摇头:“你换一样礼物送。”

司韶盯着胡颜的眼睛,道:“有什么礼物,能比知你在哪儿更重要?”用手指将垂在耳边的银色发丝掖到耳后,露出耳垂上的那只稍微大了一圈的“相思”,威胁道,“我已经戴了一只,你若不戴,我就把它扔了!随便谁捡走戴上!”

胡颜抚额,苦笑道:“司韶,像你这种强送的性子,亏了全身是毒,否则都得憋屈死自己。”

司韶不解,挑起眉头。

胡颜道:“送人礼物,还得被人揍一顿。”言罢,将右耳朵贡献了出来。

司韶一弹手指,“相思”飞起,落在胡颜的耳垂上。

耳垂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是“相思”咬住了她的肉。至此,“相思”就属于她了。身体上突然多出一个活物,感觉怪怪的。

胡颜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相思”,问司韶:“每天用喂它吃些什么?”

司韶道:“不用喂,它自己能吃饱。”

胡颜:“……”

耳朵有些难受,不知是不是她的心里作用?

古蓝看着胡颜和司韶之间的亲呢言行,却从未看自己一样,心中隐隐划过一个想法——她不记得他是谁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胖唐之善是瑰宝

胡颜与司韶兵分两路。

胡颜穿着道袍,溜溜达达地走向县衙。

路过繁华街道时,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再次袭来。

胡颜微微皱眉,却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在集市里溜达起来。逛了一圈后,她突然折返回去,却看见封云起正捏着两名白衣人的脖子,微微用力,那二人将头一歪,竟道地不起,声死不知。

胡颜本想将这二人拿下,拷问一番,但见封云起在此,她转头便走。

封云起望着胡颜的背影,眼中划过悔恨的痕迹,却并未拦下胡颜多做解释。

解释,需要说给愿意听的人。

现在胡颜,不但不想听他解释,更不想见他这个人。

胡颜沉着脸,走向县衙。

离得老远,便看见唐悠和曲南一在后院门口撕扯。

曲南一发丝凌乱,把着门框不肯出去。唐悠卷着袖子,攥着曲南一的手腕,使劲儿往外拉扯。

看那样子,就像是女恶霸强抢民男似的。

胡颜的脚步微顿,笑容挂在脸上,直达心里。每次见到唐悠,都这么喜庆。能让她心情变好的人不多,唐悠是其中一个。

曲南一一抬头,看见了胡颜,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走。虽然有些解释,需要胡颜自己来说,但曲南一却觉得,既然胡颜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就由他代替。他十分自信能够清晰地表达明白,让唐悠不会继续误会。

唐悠没有看见胡颜,只顾着拉扯曲南一,道:“不行!你是我表哥,就得替我出头!”

曲南一道:“别扯别扯,你得容我整理一下仪容。”

唐悠横道:“不行!我一松手,你就跑没影了。”

曲南一道:“这一次,我保证不跑。再者,你那事我做不了主,就算我去了,人家也不会给我面子。”

唐悠一用劲儿,将曲南一扯出大门,一边扯着他往前走,一边嚷嚷道:“胡颜是我妹子,你是我妹夫,你不能不管我!”一扭身,看见了胡颜。

四目相对,有着道不尽的想念和尴尬。

唐悠脸上的肉抖动了两下,想笑,却不知这个时候笑,对不对。

胡颜的眉眼弯弯,竟是直接对曲南一道:“唐悠说得对,你是她妹夫,怎能不管她?”

曲南一看向唐悠,道:“你要求之事,唯有一人能解决。正主已经在面前,你就松开我的手腕吧。”

唐悠的面颊微红,松开手,眸光闪躲,又些不敢看胡颜。

胡颜静静而立,等着她开口。

半晌,唐悠鼓起脸,看向胡颜,忸怩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他们……他们对你做了那种事,本该千刀万剐的,不过…… 不过当时那种情况,大家都身不由己。你……你也别怪罪他们。我…… 我……我想求你,救救他们。”

唐悠一口一个他们,虽没指名道姓,但胡颜却知道她说得是谁。别看唐悠总追着美男子跑,但在她心里,关于男尊女卑这些想法,还是根深蒂固的。与成家兄弟之事,是她为了幺九刻意为之,并不能怨谁,只能说是时局所迫。但在唐悠心中,还是觉得成家兄弟对不起她。

唐悠的善良,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胡颜走向唐悠,突然伸出手,掐她的胖脸,问道:“怎么救?你且说说,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