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一又叫来李大壮,问:“巧梅如何?”

李大壮低声道:“巧梅和属下的寡姐住在一起,按照大人的吩咐,平日里不让她出门,唯恐遇见何县令。”

曲南一道:“如此甚好。”

第七百八十二章痴心人

胡颜本是要去寻燕凡尘,不知怎地竟来到白家。

她轻轻跃上墙头,迎风而立,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飞舞,一身暗红色的衣裳猎猎作响。

白家,仍旧漆黑一片。

那晚的幽黄烛光,微烫指尖的烛蕊,都好似一场格外真实的梦。

胡颜静静而立,闭着眼,听着风声。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从指尖划过,她睁开眼,扬声道:“我会继续来三天。若三天后,还无人应我,我就放火烧了这里!寸草不留!”转身,在墙头上呼啸而过,直奔凡尘铺子。

一处阴暗的拐角,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好似,一片衣角。

离凡尘铺子尚有一定距离,胡颜就看见一个人裹着大氅,坐在房檐上,抻长脖子张望着。那大氅长毛雪白,将燕凡尘裹在其中,离远看,就好似一只猫咪成了精。月色皎皎,在燕凡尘的一侧盈盈而亮,为他的眉眼镀上一层柔光。他的脸颊微红,唇瓣涂成层淡淡的胭脂,一双猫眼左顾右盼,端得是风情万种、诱人心弦。

胡颜刻意绕了个圈,由燕凡尘的身后侧跃上房檐,悄然无声地坐在他的身边。

燕凡尘等了等、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胡颜。但凡听到一点儿动静,他就会立刻支棱起耳朵,瞪着一双猫眼望过去。没有看见胡颜,眸光中就会划过失望之色,令人恨不得将心捧给他,逗他展露欢颜。

胡颜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好整以暇地望着燕凡尘的侧脸。

他的脸颊上有块疤,那颜色虽然已经浅淡了很多,却仍旧如同繁花似锦上滴落的黑墨,令人扼腕。燕凡尘如此,虽让她心痛,却也令人安心。太过完美会遭天忌,自古红颜多薄命,也不是没有道理。

眼见着子时已过,胡颜还不见踪影,燕凡尘皱起眉毛,发出一声轻叹。

胡颜问:“为何叹息?”

燕凡尘的那声轻叹尚未落地,就那么不上不下地憋胸腔里。他转头,看向胡颜,猫眼突然睁大了三分,一张脸渐渐涨红,然后嘴巴一张,便是铺天盖地的咳嗽。他一边嗑,一边捂着后腰,表情既痛苦又愉悦。

胡颜忙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好笑道:“怎如此不小心?”

燕凡尘想说话,可一张嘴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回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他用手撑着腰,尽量减少胸腔的震动。

胡颜不敢再逗弄他,也不知如何止咳,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燕凡尘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要散架的模样。

胡颜突然伸手抱住他的头,用嘴巴堵住他的唇。

燕凡尘瞪圆了猫眼,终于止了咳。

胡颜放开唇、松开手,挑眉道:“不咳了?”

燕凡尘无意识地舔了下唇瓣,道:“好像还想咳。”

胡颜探头,在燕凡尘的唇上啾了一口,发出啪地一声响。她贴着燕凡尘的脸,盯着他的双眼,勾唇一笑,玩笑道:“若我没有营生,就开家医馆,专为人止咳,想必定然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燕凡尘向前探了探头,顶着胡颜的脑门,道:“那我就让凡尘里的所有人都去替我排队,从早到晚,你只能医治我。”

胡颜道:“让我医治,诊金不菲。”

燕凡尘眨了眨眼睛,笑道:“有银子。”

胡颜打趣道:“也不知是谁,将那可怜巴巴的碎银子藏在脚凳里,生怕被人夺了去。”

燕凡尘想起他靠卖唱糊口的日子,神色变得复杂,最终却是欢喜地一笑,道:“就那点儿银子,还被某人惦记上,顺手牵羊,当真是可恼可恨呐!”

胡颜与燕凡尘想起那些过往,皆是哈哈一笑。

胡颜扭了扭身子,感觉屁股下有些不舒服。

燕凡尘张开手臂,展开大氅,道:“来,我抱着你。”

胡颜屁股一挪,坐在了燕凡尘的大腿上。

燕凡尘将胡颜裹进大氅中,包得严严实实。他问:“暖不暖和?”

胡颜点了点头,由喉咙里发出一声哼哼。

燕凡尘激动地感慨道:“真是不敢想象,有朝一日,我也能这样抱着你。”

胡颜扑哧一声笑,道:“让你说得,好像抱着我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燕凡尘反问:“难道不是?”

胡颜想了想,点头认可道:“确实如此。”

燕凡尘用下巴摩擦着胡颜的额头,笑道:“戏子与大祭司,简直不敢想象。”

胡颜有些犯困,眯着眼睛道:“写成话本,这样才好看。”

燕凡尘道:“你若想看,我倒是可以试着写写看。”

胡颜问:“你认字吗?”

燕凡尘道:“认识几个,不多。如今正在学。”

胡颜抬头看向燕凡尘,笑容直达眼底,柔声道:“幺玖,我心甚悦。”

燕凡尘在胡颜的额头落下一吻,道:“若我不断完善自己,能令你如此喜悦,我愿意……”

胡颜摇了摇头,打断燕凡尘的话,道:“不。你需记得,我心悦之人,是眼前的这个你。你想学字,让我欣喜;你不想学字,我仍旧初心不改。你不用为我改变什么,只需对自己负责,让自己喜欢自己。”她柔声道:“你的欢喜,才是我的欢喜。”

燕凡尘眼眸氤氲,似朗朗繁星弥漫上了水雾,既璀璨异常,又温柔缱绻,载满了感动。他扭开头,双颊泛着红晕,不自然地道:“你的欢喜,才是我的欢喜。”他怕胡颜不知他心意,又回过头,用眼尾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明明纯洁的好似不经人事的童子,却因其魅骨天成,有着道不尽的风流绝艳。燕凡尘是妖,举手投足间都在引人坠凡间、滚红尘,抛弃所谓的道德,只想与君私缠;燕凡尘是仙,最纯粹的灵魂能点亮暗夜里的烛火,让人坚信信仰、相信永恒;燕凡尘是魔,他用一颦一笑,便能征服千军万马去往修罗地狱,不回头。

这世间,唯有燕凡尘的艳与魅,是来自骨头里的,与皮相无关。

胡颜伸出手,捏了捏燕凡尘的下巴,道:“妖也?仙也?魔也?”

燕凡尘攥住胡颜的手,深情道:“无论是妖是仙还是魔,若我真有那非同常人的能耐,定要保你一生顺遂无忧。”

胡颜笑道:“你当神魔就能为所欲为,想保护谁就能保护谁?”

燕凡尘固执道:“就算不能为所欲为,但若不能想保护谁就保护谁,还要当仙成魔做什么?那般憋屈,还不如当人来得痛快。最起码,在你坠下断壁的时候,我可以安慰自己说,你只是一界凡人,不能保她平安无恙;知你被封云起虐待后,我可以对自己说,世事无常,胡颜却足够坚强,你无需心痛如绞、如此慌张;得知你与昂哲离开,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掐会算,好知你何时回家。阿颜,我是个没用的。我说这话,并不是因为自卑,而是事实如此。我帮不了你什么,也护不了你什么,但你信我,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无论你是白发苍苍、老眼昏花,还是青春靓丽、风华无双。我都会在你身边,想你所想、喜你所喜,此生不变。”

胡颜将脸贴在燕凡尘的脖颈上,嗅着他肌肤上温热的气息,心中缓缓划过一道暖流,直通四肢百骸。人生在世,得一蓝颜已经十分不易,她却拥有如此多的深情厚谊,此生不应再有其它奢求。胡颜闭上眼,沙哑道:“得你我幸。”

燕凡尘打趣道:“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你只四个字,就将一切概括。看来,还是要好生读书的。”

胡颜在燕凡尘的胸口揉搓一把,懒懒地道:“看你如此顽皮,好想欺负你。”

燕凡尘垂眸,风情万种地横了胡颜一眼,然后微扬起下巴,傲娇道:“爷不是好欺负的!”用手揉了揉胡颜的腰肢,垂头看她,双眼弯如新月,柔声逗弄道,“不信?试试。”

胡颜抱住燕凡尘的腰,将手放在他的脊椎上,从上至下地揉捏着,道:“这腰都成这样了,还想怎么试?”此话,满满的意有所指。

燕凡尘眸光潋滟,幽幽道:“你不是要欺负我吗?管我腰作甚?”

胡颜的手指在燕凡尘的后背上轻轻滑动,就好似一条小蛇,勾着人心。

燕凡尘的呼吸重了三分。在暗室里,他与她第一次鸳鸯交颈,他知道自己做得并不好。只因,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那般美妙的滋味,难以控制的节奏,然他每思及此,都觉得腹中有把火在烧。他想她,想到骨头都痛了,哪里还顾得上腰?

胡颜今日体力透支得厉害。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在夫妻之道上竟如此厉害。此刻,面对燕凡尘,虽知他心意,却实在无力应对,只能在心里偷偷许下承诺,择日……补偿。

胡颜打定主意,将手按压在燕凡尘的后腰上,微微用力。

燕凡尘立刻发出一声痛呼:“啊……”

胡颜唇角一勾,不时地揉搓两下、狠捏一下。于是,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只听见燕凡尘一个人在那里哦哦啊啊、甚是精彩。

胡颜按着按着,闭上了眼睛,手指从燕凡尘的腰间滑落。

燕凡尘虽有不甘,却不想扰了胡颜好梦。毕竟,不是所有的满足都要肌肤相亲、恩爱缠绵。他拢了拢大氅,絮絮叨叨地低声道:“你没回来时,我心里总在想,你回来之后的事情。如今,你回来了,我却开始回忆过往,与你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仔细算来,你我相识时间不长,竟仿佛携手与共了无数春秋。宝宝,你什么时候能看见我白发苍苍的样子,此生才算圆满啊。”

胡颜昏昏欲睡,却留了一丝清明,听完了燕凡尘的话。她的唇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称之为幸福。她的唇微动,含糊地喃喃道:“唱个曲儿听。”

燕凡尘露出宠溺的笑,轻轻拍着胡颜的腰身,低声哼唱着曲子,哄她入睡。

周围的风好似戏迷,竟渐渐安静下来,沉迷于那绕梁三日的哼唱中。

第七百八十三章病美男送礼

胡颜在燕凡尘的怀中睡了个好觉。

可怜燕凡尘的身体本就虚弱,又吹了一晚上的冷风,终是病来如山倒。

胡颜将四肢僵硬的燕凡尘抱下房檐,陪他吃了早饭,又亲自喂他吃过药后,这才要转身离去。

燕凡尘捂着鼻子,道:“我两三天后就能好。”其意,是让她两三天后就来看他。

胡颜笑着打趣道:“我看你今晚就能好。”

燕凡尘吸了吸鼻子,只笑不语。

胡颜欲走,燕凡尘再次开口道:“宝宝,这玉章给你。”从枕头旁取出一个小叶紫檀的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一块小拇指大小的绿色玉章,递给了胡颜。

那玉章好似一江春水,水头十足,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玉章是镂空的,雕刻着两只春燕,在绿竹中翩翩飞舞,栩栩如生。

燕凡尘鼓起腮帮子,对着玉章吹了口气,那玉章竟发出一声愉悦的鸟鸣!

胡颜大感新奇,接连吹动玉章,发出长短不一的鸟鸣声,声声悦耳,十分喜庆。

燕凡尘道:“宝宝拿着此玉章,便拥有了凡尘铺子,可随意取用货物、调动银钱。”

胡颜翻转玉章,在玉章底部看见了两个小巧的字——凡尘。

凡尘两个字,与这玉章有些不搭,明显粗糙不少。

胡颜看向燕凡尘。

燕凡尘直接坦言道:“那两个字是我刻的。你要时刻带在身上,我才开心。”

胡颜违心地赞道:“就冲着这两个精神抖擞的字,我也要把它挂在身上,日夜抚摸。”

燕凡尘的双眼泛着潋滟的光,轻轻瞥了胡颜一眼,垂眸,从盒子里取出一小捆墨绿色的细线,然后散开自己的长发,从中扯下一根,放入绳子中,编成小巧的麻花绳,穿过玉章,将其系在了胡颜的脖子上。

胡颜摸了摸玉章,道:“我很喜欢。”

燕凡尘躺回到穿上,笑得心满意足。

胡颜弯下腰,想要亲燕凡尘一口,却被他推开,嗔道:“小心害你得防寒。”

胡颜点了点头,道:“是哦。”

燕凡尘收回手。

胡颜突然靠近,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发出啪地一声响。

燕凡尘瞪圆猫眼,喝道:“你!”

胡颜挑眉道:“剧毒入口,不过呕三两血;坠下断壁,不过裂了几根骨头。为了能一亲美人芳泽,小小风寒,我还真没看在眼中。”

燕凡尘微愣过后,笑得眉眼弯弯。他的脸颊和眼角泛着微红,好似喝了酒,媚态横生。他冲着胡颜勾了勾手指,道:“既然不怕,来,我们同眠。”

胡颜的心肝一抖,骂了声:“妖孽!”一转身,大步离开。她真怕自己走慢一点儿,就会蹬了鞋子,钻进他的被窝。

燕凡尘望着胡颜落荒而逃的背影,呵呵笑着,摇曳生姿。

胡颜出了凡尘后院,却又折返回去,在铺子里选了些糖果蜜饯和一套男款素色衣袍和鞋子,这才提溜着去看司韶。

说来也怪。她回来后,特意看过曲南一和燕凡尘,却没第一时间想着去看司韶。但是,一旦决定要去,却又小心准备着礼物,生怕被扫地出门。司韶那个脾气,还真是…… 傲娇啊。

胡颜走在繁华的街上,溜达而行,与两个头戴幕篱之人擦肩而过。那二人在又走了三四步后,突然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向胡颜。然后脚尖一转,尾随在胡颜身后。

胡颜向前走了二十多步后,突然转入街角,消失在二人面前。

二人追到街角,四下里张望,却寻不到人。

胡颜站在房檐上,低头看着二人,吹了声流氓哨。

二人立刻抬头,看向胡颜,突然出手,炸开一阵烟雾,呛得人眼泪直流。与此同时,一只蝴蝶形的黑点,落在了胡颜的裙摆上。

待烟雾散去,胡颜郁闷地道:“我就吹了声流氓哨,也犯不着用呛烟对付我啊。太他爹地没品了!”胡颜拍了拍衣襟,一扭身,跃下房檐,消失不见。

那两人从拐角处的店铺里走出来,互看一眼,点了点头。

胡颜来到司家小院,敲了敲门,无人应。她翻墙而入转了一圈,虽不见人,却发现了人居住过的痕迹。尤其是,她的房间里,铺上了干净的被褥。嗅一嗅,还有股阳光的味道。

胡颜笑了笑,将自己重新易容成老道的模样,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袍,束起银白色的长发。她在司韶的房间里留下糖果和蜜饯,然后拎着自己的衣裙,一身清爽地走出司家,来到郊外,用火点燃。那身暗红色的衣裙,被火点燃后,竟突然扑腾了两下,由火光中飞出一只蝴蝶。那火蝶只有其形,没有其色,只在火里显现了一个影子,便被烈火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虽失了大祭司的手段,但眼不瞎、心不盲,被人下了黑手,又怎会不知?那两个头戴幕篱的人,显然是冲着她来的。若她猜得不错,那二人定是飞鸿殿的人。假大祭司来到六合县,又悄然无声地离开,想必这其中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具体细节如何,还是要问问司韶才好。

胡颜来到县衙后院,刚跃进后门,就看见满院子的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她。其中,包括司韶。

院子里有曲南一、卫丞相、孟虎、尤姬、展壕,肖县令和何县令,以及二人的两名随从。至于司韶,他则是站在那棵歪脖树上,用那双艳红色的眸子看着她。见她望向自己,竟是心气难平,直接一扭头,跃出县衙后院,走了!

胡颜抬了抬手,想要唤回司韶,最终却只是摇头一笑。司韶这脾气,还真是…… 让人又爱又恨呐!他心中惦记她,一早就来这里等她。可等到她,又气她不去看他。等他回到家,看见她留下的糖果和蜜饯,还会再次来寻她。这顿折腾!得亏他现在看得见,不然不知要往树上撞多少回。

曲南一大步走到胡颜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道:“道长来看。”

胡颜顺着曲南一的力道,来到县衙里停放死尸的地方。

停尸房里有具盖了白布的尸体。

曲南一点了点头,仵作便掀开白布,给胡颜看。

胡颜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第七百八十四章害羞的勇者无敌

停尸房内,紫苏儿的衣裳被一分为二,发青的身体裸露在外。她的肚皮被剖开,分到两边。腹中空空,那个小死婴,不知被谁挖了去。

曲南一对胡颜道:“今天一早,我准备重新验看一下紫苏儿的尸体,却发现她被人剖腹,取走了死婴。”

胡颜将紫苏儿从头看到脚,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最后点了点头,扯着曲南一出了停尸房,问:“你怎么看?”

曲南一抬起手,在胡颜的衣领处滑动,那暧昧的样子好似在调情,实则,他在翻看什么,唯有自己心里清楚。他没见到任何令人胸口闷疼的红痕,脸上的笑容便璀璨了三分。他道:“这人,应是极恨紫苏儿。”

胡颜道:“也有可能是在修炼恶毒的邪术,才会剖走死婴。白草那种不死之身,就是邪术的一种。人在死后,失去任何痛觉,却依旧能行走伤人。泡制这种邪物,需要很多的怨念。胎死腹中的小鬼怨念很深,却比较好控制。”

曲南一手指一挑,从胡颜的脖子上勾出一根墨绿色的绳子,下坠一个精美的玉章。他捏着那玉章问:“这是什么?”视线落在玉章上的两个字,“凡尘?燕凡尘送的?”

胡颜点了点头,道:“对,他送的。”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松开手,道:“瞧你身上挂着的东西还真不少。”靠近胡颜,暧昧地耳语道,“我还是喜欢看你一丝不挂的模样。”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朵上,有些发麻。胡颜的心随着曲南一的靠近蹦跶了两下,于是风情万种地横了曲南一一眼,道:“我也喜欢看你动情的模样。”

曲南一微愣,随即扭开头。

胡颜发现,曲南一脸红了!

哎呦喂,这可是大事儿啊!厚颜无耻的曲南一,竟然也会脸红?

胡颜探头看曲南一,曲南一忙正色掩饰道:“咳…… 剖死婴者,大有叫嚣之意。”撇了眼胡颜,又转开目光,“在我眼皮子底下一再出手行事,还真是来者不善。”

胡颜知他害羞了,也不穷追猛打,顺着他的话道:“今日,有人出手对付我,应是飞鸿殿的人。你自己要小心。这六合县,恐又要不太平了。”

曲南一点了点头,攥住胡颜的手,眼神火热道:“生命正当如此,才精彩纷呈。”

胡颜道:“你还真是…… ”

曲南一挑眉,问:“怎地?”

胡颜讪笑道:“勇者无敌!”

曲南一曲起食指,弹了一下胡颜的脑门。

二人说说笑笑,走回后院。

卫丞相看向胡颜,直接道:“昨日,你说看到了一幕好戏,不如和大家讲讲。”

胡颜用一只眼睛,环视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何县令的身上,阴沉沉地一笑。

何县令感觉不妙,一双小眼睛提溜一转,感觉头上有些痒,伸手一抓,却抓下来一把头发,吓得呼吸一窒,面如死灰。

胡颜道:“前晚,贫道看见何县令偷偷出了房间,来到紫苏儿的门前,转悠片刻。紫苏儿打开房门,迎你进去。”

何县令立刻吼道:“你红口白牙,怎能诬陷人?!”

胡颜摸了摸胡须,道:“卫丞相问话,贫道答话,你插什么嘴?真真儿是没规矩!”

何县令气了个倒仰,瞪起了小眼睛,道:“本官乃海炎县县令,怎会害人性命?!”

胡颜笑盈盈地道:“贫道只说,你与紫苏儿窃窃私语,没说你害人性命。你自己非要往头上扣屎,又怨得了谁?”

何县令一哽,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曲南一问:“道长可听到二人说来些什么?”

胡颜道:“紫苏儿说,那孩子是何大人的。何大人怒不可遏,要人性命,动机十足。”

何县令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头皮隐隐发痒,他烦躁地一挠头发,竟又扯下一把大把,他歇斯底里地吼道:“紫苏儿何时说过这话?!她只是要…… ”说到这里,突然住嘴。

胡颜笑而不语,曲南一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卫丞相目露思忖之色,众人纷纷差异之色。

何县令大口喘息着,扔掉手中的长发,摸了摸光亮的头皮,惊恐道:“这…… 这是怎么了?”

胡颜幽幽道:“紫苏儿死得冤啊。”

何县令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卫丞相道:“相爷、相爷,属下冤枉啊!属下曾到六合县里游乐,自然认识紫苏儿。没想到……”眼睛快速的一瞥,扫了眼曲南一,又忙缩回眼睛,看向卫丞相,接着道,“没想到她会住在曲大人的后院。属下……属下怕她胡言乱语,这才半夜探访,与她说两句话。属下绝对没有威胁她一言半句,只是不想她多言,惹曲大人误会。这才在半夜时来到紫苏儿的门前,嘱托一二。”

这话,谁听不明白?何县令曾是紫苏儿的入幕之宾,两个人好过一段时日。

胡颜问:“你没敲门,那紫苏儿却将门打开,是何故?”

何县令看眼胡颜,回道:“昨晚酒宴过后,紫苏儿对本官比量出三根手指,要本官在三更时分寻她说话。”转头看向卫丞相,“下官如约而至,想让紫苏儿闭嘴,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那紫苏儿却狮子大开口,和下官要一万两的银子。下官上哪里凑这些银子给她?下官便威胁她说,如果她将下官和她的事儿捅出来,下官就告诉曲大人,她腹中的孩儿到底是谁的种!”

意外之喜啊!胡颜瞪了瞪眼,听得兴致勃勃。

曲南一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沉冤昭雪了。忙追问道:“谁的?!”

何县令耷拉下肩膀,回道:“诓她的。下官想,既然曲大人不认此事,其中定有文章。不想,那紫苏儿却一口咬定,孩子就是曲大人的。她还说,等孩子生出来后,会滴血认亲。”

曲南一抚额,发现紫苏儿这个女人还真是一块儿狗皮膏药。

胡颜嘿嘿一笑,曲南一哭笑不得。

何县令却是得意道:“下官又岂会被一个妇人左右?!下官记得,有一次,下官去看紫苏儿,走到她的门前,听见她在和什么人说话,结果,下官推开门,却不见人影。娇红倚绿阁,本就是个卖笑的地方,紫苏儿虽为老鸨,但何须如此藏人?下官怀疑,那所藏之人,定于她关系匪浅。”

胡颜问:“你可知,那人是谁?”

何县令道:“本官只听紫苏儿叫那人冯哥哥。”

冯哥哥?不知为何,胡颜联想到了冯峡子。

何县令冷笑一声,接着道:“本官只说出一个冯字,她便吓得面无人色,再也不敢要挟本官!”

胡颜道:“如此说来,紫苏儿唯恐你揭穿她的秘密,走投无路,才上吊自杀的喽?”

何县令耷拉下眼皮,道:“这…… 本官就不得而知了。”

胡颜眯了眯眼睛,看向卫丞相,勾唇一笑。

卫丞相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曲南一问:“你与紫苏儿说了半天话,那丫头春晓和肖小姐等人,都不知情?”

何县令回道:“紫苏儿似用了些手段,让她们昏睡了。”

曲南一又问:“昨晚有人行刺父亲,你却悄然出来,不怕被当成刺客抓了?”

何县令道:“若非那紫苏儿逼得急,下官也不会冒险前去。再者,下官不会武功,又手无寸铁,就算被抓,想必相爷也不会怪罪。”扭头看向胡颜,阴沉沉地一笑,“倒是这位道长,一看便知身手不凡。敢问道长,半夜不睡,跑到外面窥探一名女子做什么?可是想伺机动手,要其性命,嫁祸于人?!”

胡颜猥琐地一笑,道:“贫道想取人性命,从不急在一时。此时说出,你可能不信。不过,日后你便知道,贫道也是不大诳语的。”

何县令被胡颜笑得心里发毛,竟又扯了扯头发。结果,又扯下了一缕长发。何县令这回是真被吓到了,忙转头去寻尤姬,颤身问道:“尤…… 尤姑娘,这…… 这是何故?”他的脑子还算有一丝清明,又看向卫丞相,恳请道,“请相爷帮下官看看。”

卫丞相对尤姬点了点头。

尤姬领命,上前几步,先是为其诊脉,然后翻看了一下他的头皮,刚要抬头回话,却看见曲南一笑着眨了眨眼睛,当即改口道:“回相爷,属下也看不出何县令为何会脱发。许是思虑过重,许是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

卫丞相点了点头。

何县令跌坐到地上,惊恐道:“怎…… 怎么会这样?”

卫丞相道:“大家都回屋休息去吧。想必,此案也快水落石出了。”

肖县令称是,转身去寻肖茹。

何县令从地上爬起身,颤巍巍地走了。比起那些能看得见的杀手,那种存在于他身体里的作祟之物,才最是令人恐惧。

卫丞相对胡颜道:“道长可到厅堂里一叙。”

胡颜做出请的手势:“请。”

曲南一笑道:“父亲可拿出些好茶,请我俩品品。”这就是要跟着去厅堂了。

卫丞相刚要开口说话,只觉得眼前一花,胡颜竟被一条银鞭卷了腰肢,直接扯上了树!

司韶去势不减,就那么扯着胡颜,从树上跃到墙上,又从墙上跃到另一棵树上。在几个纵跃间,消失不见。

卫丞相看得目瞪口呆。

曲南一恨得牙痒痒。

卫丞相转头,看向曲南一,怒声道:“那个红眼睛的,为何掠她?!”

曲南一挤出一个笑,回道:“看她顺眼呗。”

卫丞相气了个倒仰。真是怒其不争啊!

第七百八十五章傲娇的司韶族长

司韶扯着胡颜,一路跳跃,回到司家。翻墙入院,直奔他的屋子。

胡颜被扔到床上,盯着棚顶看了两眼后,终是噗嗤一声笑,坐起身,道:“瞧你那样儿,直接将我扔到床上,好似很急色的样子。”

司韶冷着脸跪坐到席子上,冷冷地道:“你怎知我不急?!”

噎死人了。

你那样子像急色吗?简直就是要等着残虐杀父仇人!

胡颜来到司韶面前,扭身坐在几前,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敲打着几面,道:“生气了?”

司韶冷哼一声,不搭理胡颜。

胡颜没脸没皮的一笑,打开蜜饯罐子,掏出一颗蜜饯,送到司韶嘴边:“我一早就来看你,此番心意,比蜜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