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你出去买粥喝了。”

“小霜呢?”我又环顾了下四周。

“哼!”童橙橙白我一眼说,“你还问这个妖孽干吗,要不是她招惹那种浑蛋,你会脑袋开花进医院啊?猫又会进公安……”她意识到说漏嘴了,忙把原本削给我吃的苹果往嘴巴里一塞,借以掩饰。

在我的眼神逼问下,童橙橙缴苹果投降:“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也没啥的。就是昨天把你送进医院后,那个叫阿鸣的浑蛋也进了医院,然后猫又就把他从病床上拖了下来,给他结结实实地来了一顿,直揍得他姹紫嫣红,跟七色花似的。所以,就来警察啦。不过赔了钱也了了事了。”

我实在不敢想象猫又疯狂打人的样子,他是如此温和的男孩子,都怪我不好,一次又一次,害得他不开心,一次是受伤,一次是进警察局。

“都是我不好。”

“关你什么事啊!明明是立小霜那个妖孽!一次搞得猫又差点身体局部毁容,一次又搞得你差点成了少年痴呆,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妖孽!”童橙橙激动得手舞足蹈。

我知道她对小霜有成见,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她放下成见,只道:“其实小霜挺不容易的,真的……”

“我不跟你吵,微凉,除了学习你脑袋本来就不大活络,现在被砸成这样,你迟早要被她害死。”童橙橙冷冰冰地白我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继续削下一个苹果。

我知道,她是在心疼我。

猫又回来的时候,拎着一个海蓝色的保温盒,见我醒了,紧皱的眉眼舒展开来。

童橙橙心里的别扭没有解开,在旁边使劲地削苹果,削完了苹果削梨子,只差没把葡萄的皮给剥干净了。

猫又告诉我,那个家伙,赌输了钱,就问小霜要钱花,小霜给不了,他就使劲地缠她。

我心疼小霜,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我的影子,那得有多无奈,看着自己爱的人,一点一点地来伤害自己。

我捏紧拳头,对猫又说:“猫又,我真恨自己不够强大,我够强大的话,我一定把他给打趴下,看他还敢不敢来缠小霜。或者我有足够的钱,我也可以帮小霜。可是我是个穷光蛋,我连自己都帮不了。”

猫又的眼睛亮亮的,眉眼微弯,他看着眼角含泪的我说:“微凉,该有的总会有的。”

该有的,总会有的。而什么是我们青春时期最想要的也会得到的呢?

充斥着苏打水气味的病房里,我大口大口地喝着粥,我对自己说:快点好起来啊,叶微凉,在医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白花花流走的钱。

出院那天,当猫又把奖金全部递到我手里时,我使劲地推开:“猫又,这是你的钱,我不可以……”

虽然我很想要。我爸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我有没有去问妈妈要生活费的事了。但是这些都是猫又的,一分都不属于我。

猫又脸上依旧是温顺的笑容,他道:“我不能为微凉做什么,我住在你家打搅你,本就是我不好了。就当房租和伙食费好吗?”

我说:“天哪,猫又同学你以为这里是五星级宾馆吗?竟然要五万块的房租和伙食费!”

猫又见我不要,于是将它们往桌上一丢:“如果你实在不要,那我只好搬出去了。我不能白吃白住。”

你看,一向温柔的少年,竟然学会了威胁我,我扑哧一笑:“好吧。”我妥协了。

不过我暗暗对自己说,那些钱,就当是向猫又借的,我一定会还。

那天的傍晚,我出了趟门,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将一万块打到了我爸爸的卡上,而不是亲自拿给他。我害怕面对他,亦讨厌面对他。电话那头,他显得很惊讶,说:“你妈妈可真大方哦。”我便匆匆挂了电话,生怕听到些我不爱听的话。

剩下的,我以猫又的名字开了个户,分文未动地存了进去。

我在想,其实天气也是会沾染人的情绪的吧,我快乐的时候它仿佛也很快乐,而当我忧伤时它亦垂着脑袋落泪。

没错,它落泪了。

在回去的路上,天突然下起大雨来。我一路忧伤地想,老天你对我太奢侈了,不至于为我难过到这样泪如泉涌的地步吧,其实,只要稍微挤两滴我就很感激了。

果然,回到家我已经成了雨人了。

站在门口时,我突然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

没错,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该死的,一下雨就开始漏水的屋子没有一次破过例!

我推开门,看到猫又正弯着身子,将脸盆一个一个放在漏水屋檐的下方,脸盆不够用,他便直接用茶杯代替。他一回头,看到我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你这是怎么了?”

我在浴室里换衣服的时候,已经听到猫又反复地说了N遍:“你应该打电话来,我去给你送伞。”但我一点都不腻烦。我小时候,奶奶腿脚不是很好,从来没有人给我送过伞,每次下雨都是我一个人淋着雨回家的。回到家也不会听到如这般温暖的带些责怪的关心。我顿时觉得暖暖的。

暖暖的感觉变为烫烫的感觉时,我闻到一股姜汤的味道。我推开浴室的门,猫又将一碗姜汤放到桌上,示意我喝下去。以前我最讨厌喝姜汤了,觉得味道奇怪得厉害,捏着鼻子喝下去,味道存留在嘴巴里久久不散。可是这次,我却萌生了要把这碗姜汤干干净净地喝下去的想法,连这味道,都被我嗅出了香甜。

猫又微笑着说:“快喝下去,否则,可要感冒了呢。我放了冰糖,味道就不会那么奇怪了。”

“咕隆咕隆。”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我竟觉得这姜汤是我此生喝过的最好的饮料了。

我和猫又动手开始收拾屋子里为了防止“屋内雨”而收起的东西。我穿着的碎花裙子是我十岁那年奶奶给我做的,她说:“这个给你十五岁的时候穿。”结果,我到十八岁,还可以穿这件衣服。是我发育得太迟缓了吗?

我抬起头才发觉猫又一直盯着我看,眉头深锁,可微笑却未减退,像是有心事。我被瞅得有些尴尬,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真讨厌这雨啊,没完没了下这么久。这屋顶也真是欺负人!等我有了钱,我修都不修,我直接买幢大别墅来待着!不,我要买很多很多幢,一幢拿来吃饭,一幢拿来睡觉,一幢拿来开party!”

猫又的眼睛微微弯起来,表情忍俊不禁,却又像是饶有兴致地问我:“还有什么想要的?”

“还有啊,我想想。我有好多好多理想啊。”我说,“其实我想,有了钱,我就去开个设计店,以前奶奶教过我很多女红,我不想就这么让它们在我手里被埋没下去。还有,我有了钱我就去旅游,我奶奶曾对我说,最北方有一个大部分时间都被白雪覆盖的城市,那里的人,都很勤劳勇敢,纯洁朴素。我想去那里看看。奶奶还说,在南方有一大片海滨城市,那里的风咸中带涩,可以荡涤你的灵魂。其实我哪里都想去,我要带着你、橙橙、小霜一起去吃大餐,不用为几百块钱心疼不已,不用为每天的伙食而担忧,有了钱,我要做很多,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说这些话时,看到猫又的眼睛里,有着明亮的颜色。仿佛穿越了黑暗的一道光,照亮我的整个心房。

他说:“微凉,这些都会实现的。”

如果现在没有你,我一定又是面对着这斑驳的墙壁自说自话吧。

如果现在没有你,我一定会裹着被子大声地哭泣吧。

如果现在没有你,我可能已经失去了方向。

我在睡梦中,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吟唱。

“不要忧伤不要忧伤

你要相信我会一直在身旁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忘掉那些沮丧

即使我已经不在身旁

你有眼泪塔

将眼泪装”

梦中,我感觉自己泪流满面。

Chapter 12

清晨,我在荷包蛋的味道中清醒过来,探出脑袋却看不到猫又。

他不在家里,是去哪儿了呢?

桌子上,是新鲜的牛奶和面包,还有一个加了少许酱油的荷包蛋。

因为受伤而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我对本来就不熟悉的C大更是陌生了,差点儿走错了教学楼。

而在楼梯拐角处,我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曾轻。她被三四个女生堵在那里,脸上挂着两行眼泪,表情凄惨。见到我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两眼放出光芒,她张口就喊:“微凉!救我!”

话音未落,曾轻肥嘟嘟的脸上就挨了为首的女生的一巴掌:“叫什么叫,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然后她回头盯着我看了几秒,薄薄的嘴唇蹦出犀利的字句,“小矮子,给你三秒钟,你马上消失就好,不然你也一样得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