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清晨都会爆发的怒吼声按照惯例雷打不动的在这个普通的清晨又出现了。极为雅致的竹屋里,一个衣着散漫披着一头乌发的女子,打着呵欠慢慢挪了出来。她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面前这个长的极为漂亮如今却是怒容满面的男人,和男人手中空着的竹笼,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苏柒然,你好烦啊。”

苏柒然怒了,围着流苏转了几圈却又无可奈何。他真是被她吃定了,自流苏某日突发奇想想要过一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后,他便娶鸡随鸡娶狗随狗跟着她来到这么一座鸟不拉屎的荒山上来,第一天,建了一座竹屋和院子出来;第二天,在屋前开垦了一片园子出来;第三天,把蔬菜种子播下去,浇水施肥;第四天,扛着流采上山捉捉野兔野鸭。很好,的确是世外桃源了与世无争了,问题是那个提出要体验这种生活的人,却每日窝在竹屋那舒服的不像话的床上睡大觉!反而是他,过着这种原始人一样的生活。

苏柒然想敲流苏头的手,最终改了个姿势,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挫败道:“是你说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说是我打猎来你浇园,如今你不浇园也就算了,可是我打来的猎物,你好歹也让它们发挥一下作用,不要总是放生啊!”

流苏十分无辜的睁着眼睛,进行血泪控诉:“苏柒然!你太残忍了!你昨天捉的是小鹿啊,那么可爱的小梅花鹿,你下的去手吃它的鹿脯肉么?还有前天的小兔子,大前天的小狐狸,这些小动物这么可爱柔弱,你怎么下的去手啊!你倒是去捉些豺狼虎豹啊!”

苏柒然沉默了,他倒确实是捉了一只母老虎回来过,可是您老说那老虎肯定还有小老虎崽子要喂,还不是给放回去了。

苏柒然已经绝望了,流苏终于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踮起脚抚平苏柒然紧蹙的双眉,拉拉苏柒然沉下的脸,讨好的笑道:“别生气了,你看看你,一生气这张脸就不漂亮了。”——这是假话,事实上苏柒然就算是生气,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她继续讨好:“我开玩笑呢,我们明日就下山回离宫好不好?”

苏柒然一指点上流苏的鼻尖,无奈又宠溺的叹气:“你啊……”

两人正闹着,一只鸽子扑棱棱飞了进来落在苏柒然手臂上。苏柒然抽出纸卷快速看了几行,刚缓和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

流苏觑了觑他,问道:“怎么了?”

苏柒然神色复杂,半晌才抿了抿唇,说:“大修与北蜀大军的却罗道一役,北蜀全军覆没,一个活口也没留。宣砚和裴航的儿子过继给了宣墨,如今称了帝,由苍澜和宣砚辅佐。大修改朝换代了。”

流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那宣墨呢?他为什么不做皇帝了?”

苏柒然垂下眼:“他……死了。死在沙场上。”

一片沉寂,流苏后退了几步,有些颓然的坐在椅上。那个人……就这么死了吗,她曾经那满腔沸腾的恨意,在听到他死去的消息以后,却突然燃成了灰烬,随风一飘就什么也没了,空虚一片。

苏柒然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流苏,你……你是在为他伤心么?如果你想看他最后一眼,我们现在就动身去京城。”

流苏心疼的拉住苏柒然,摇头:“你说的什么胡话。我没有为他伤心,我只是在想,我和他那一场相遇,本就是叹息一场。”

苏柒然没有说话,深深拥住了流苏。他想起那日,他还在昏迷中,却隐约听到盛真在他耳边焦急的说着什么,是流苏,又怀了宣墨的孩子,可是却自杀了,用一根簪子刺穿腹部,打算与孩子同归于尽。就在那一瞬间,一直纠缠着自己的迷雾终于被风吹散,风清云散。也就在那时,他终于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便带上画歌马不停蹄的赶往皇宫。途中遇上宣墨,说什么“他放手了”。彼时他哪有心思管宣墨还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流苏快死了,流苏快撑不住了。等赶到晚蔷园,那铺天盖地的血令他几欲魂飞魄散,幸而画歌赶到的及时,流苏总算被在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他便带着流苏回了离宫。

他差点就要失去流苏,幸好上天垂怜,他总算是真真切切的拥有她了。这以后,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苏柒然把脸埋进流苏的肩窝,闷闷叫道:“流苏……”

流苏兀自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微微笑起来:“苏柒然,我们回离宫罢。画歌说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也许你可以努力一把,争取生一个小流苏出来。当然,如果你体力不济,那就算了……”

苏柒然霍地抬起头,双眼燃火的看着她:“你说我体力不济?”

流苏没有理他,颇为困惑的喃喃自语:“我觉得还是小柒然比较可爱,如果真的是小柒然,我们还叫他清儿好不?”

“什么?你要小流苏?我不管,我喜欢男孩子,我喜欢小正太!”

“你问正太是什么意思……算了,和你解释你也听不懂,总之我要男孩子!”

“谁说生孩子要看天意?我告诉你啊,只要你提供多余的那一条Y染色体,我就能生个小柒然出来。”

“你才是胡说呢,染色体这么高深的专业词语你当然听不懂!”

“……啊!你放我下来!苏柒然!现在是白天,说什么身体力行!你这个混蛋……”

窗外的竹影摇曳倒影在窗纸上,微风吹过,发出唰啦唰啦的清脆的树叶摩擦声。流苏在苏柒然的攻陷下抓住最后一丝清明,笑了起来:不管怎样,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