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痛苦的等死,七年前的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拱桥上的女子从桥上走过,在桥的尽头,突然驻足回望晨雾,在雾气中她很快就寻觅到了那一双沾染雾气的眼睛,那个白影在满树梨花旋落的背景中显得尤为纯粹,她向他颔首,微微一笑,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

欲仙坊发生火灾之后的次日,她并未到偏厅和他一起用膳,他亦没有过问。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亦如此。

他遣管家水伯去给她送饭,她每次都吃的精光。

太阳西沉西落,每次站在落满梨花的窗前遥望拱桥的时候,那日那人的姿态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杨柳独垂、睡莲暗放,一派孤清。

直到欲仙坊火灾发生后的第五日,他的暗卫告诉他,他的王妃又乔装出府了,这次的目标,是苏流年的灵堂。

苏流年的灵堂设在苏府的大厅,一口金丝楠木棺材横在厅堂中央,棺材两旁高挂挽联,灵堂的供桌上燃了一盏长明灯,苏家人则跪在一旁往火盆里烧冥纸,来人的时候一顿嚎哭以示痛失亲人的哀伤。

一素白装束的青年出现在灵堂,青年还未上前敬香就被庄陌霆一把给拦住了,“小子,你是谁?”

青年扬眉讪笑,“我乃苏先生的故人,得知苏先生不幸亡故,特前来拜祭。”

庄陌霆啐了一口,冷道:“我从来不知道子远还有你这样见死不救的朋友。”

青年到不恼不怒,“见死不救?对于罪孽深重的人而言,他不配。”

周遭的人不明白这青年是来祭奠的还是来搅局的,于是只看不动声色,只有丧友愤怒难平的庄陌霆听不下去这青年的污蔑之词,暴喝着怒指青年道:“这是子远兄的灵堂,你小子休要胡说,我敬你是客,要再如此,拳脚可是不长眼的。”

青年颔首轻笑,摇着脑袋道:“是不是欲仙坊发大火就死了你兄弟一人,你觉得特别不公平啊?”

“你…”

青年面对庄陌霆的怒指,不退反而进了几步,庄陌霆的手指直直点到青年的鼻头上,青年食指轻移把庄陌霆的指头移到一边,紧接着道:“你是不是想着,怎么别人不死就死你兄弟啊?或者你想多死几个人,你兄弟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了,对吗?”

“啊…”庄陌霆实在忍无可忍了,撤指换掌,“小贼,辱我兄弟者绝不轻饶。”

青年一扭身避开庄陌霆一掌,待第二掌击来之时,一枚金色的令牌成功截住了庄陌霆的掌心,只见青年狡黠一笑,嘴角梨涡隐现,“有本事一掌把这枚令牌打碎啊。”

庄陌霆的掌愣愣地顿在半空,隔着手指缝,庄陌霆看到金牌上刻着的‘逸’字。

不甘心的撤回掌势,“你是逸王府的人?”

看庄陌霆一脸半信半疑的模样,青年掂着令牌,巧笑调侃道:“也许这块令牌是假的,庄门主要试试看否?”

庄陌霆脸色难看的抽了抽嘴角,重重的挥了挥衣袖给青年作起了揖,“庄某不知是逸王府的大人驾到,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包含。”

青年瘪了瘪嘴,道:“包含到不必了,我只是替我家王爷来悼念悼念不幸离世的苏先生,好歹苏先生生前特别想攀上我家王爷这颗高枝,这也

9、第八回 索命密函 ...

算我家王爷仁慈在苏先生离世后特来还愿。”看着庄陌霆嘴角抽的越来越厉害,青年眉眼转动间看了看庄陌霆和苏流年的家人,又扫向苏流年的灵位,道了一句:“苏先生不要太感激才是呢。”说罢,大步流星的走出灵堂,无视了一切在场的人。

这庄陌霆有气发不出,拳头捏得青筋爆出,苏家人看着青年扬长离去的背影满脸无奈。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在厅前响起,一个出门一个进门,青年和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乞丐擦身而过,擦身间青年瞥见小乞丐手中拿着的信封,眉眼弯弯,笑得灿烂。

青跨出灵堂,还不忘拿出令牌来显摆显摆,看着令牌青年笑眯眯的自言道:“没想到这逸王府的令牌这么好用啊,虽然是假的,哈哈…”

而庄陌霆拆开的信封后,面色刹那变得铁青,刚才捏得青筋爆出的手,此刻却颤抖不已。

一行血书,字里行间透着浓烈的血腥味。

一块白玉玉坠从信封里掉出,叮当落地,纯白质地细腻的玉坠上清晰地刻着子远二字,与庄陌霆腰间的白玉玉坠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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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回 棋差一招(抓虫) ...

写月楼。

“小二,给我来壶最好的酒。”

在众多杂声中,写月楼的小二哥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极具穿透力的嗓音的主人,小二耸耸肩膀邪笑着搭了一条抹布端着上好的女儿红以及一些酒楼招牌甜点,噔噔噔地就直奔二楼。

果不其然,在固定的位置小二哥见到了那熟悉的宝蓝色身影,这次这位俊俏公子一反常态的没有横躺在长凳上而是歪着脑袋认真地听一楼的老翁说书。

小二借着上酒倒酒的空隙还不忘寒暄几句,“公子,可好久没来咱这写月楼了。嘿嘿。”

女扮男装的萤火也对小二回以微笑,接过酒先豪饮了一杯,烈酒下肚好个神清气爽,一撸袖子一擦嘴,道:“啊,最近有点忙。”

小二见机又斟了一杯酒给萤火,笑得跟花似的,小二知道只要招呼好陪笑陪的好,这位公子必有重赏,那赏赐比他劳累大半个月的月银还多,所以他就差天天巴望着这公子驾临了,这不隔了数日不来之后的再度光临,叫小二哥怎能不卖劲呢。

啪,一锭银元宝搁在桌上,萤火照例对小二哥说道:“酒钱,余下的打赏。”

小二哥可等得就是这一句话,这话音还未落小二哥咧嘴笑着一把把银元宝揣进袖子,这银子赚得就像做梦一般。

喝上小酒,啃块糕点,听着楼下说书的,这日子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啪,这惊堂木一拍,老翁又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讲段子了。

诶诶诶,吃过歇过别错过,最近怪事特别多,究竟多到啥程度,且听老朽细讲来,歌舞妓坊突失火,众人纷纷欲逃难,惟独花坊苏先生,孤身一人葬火海,同房舞姬却无恙,您猜这是作何故?此事自有官家断,不容老朽多嘴舌。诶诶诶,难怪古人常言道,流年不利中流年。此后五日出殡葬,灵堂突发索命函,目标直指逍遥门,据闻门主同连枝,自是仇家来寻衅,一半警告一半吓,同宗情仇一肩扛,累及衙门多事秋,日夜寻凶终无果,只见门人身留书,多行不义必自毙…

听到这,小二哥不禁感叹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搞些是非出来。”

萤火打量着小二无奈的脸,柳叶眉一挑,转着酒壶问小二,“小二哥觉得是什么人会抱着好日子不过而去搞出些是非呢?”

小二哥没想到俊俏大方的公子会搭理他的闲言碎语,顿时惊喜的连连眨眼,歪着脑袋思索了好半天才回答说:“要不是闲着无事,就是和那些人有过节。”说完还不忘偷瞄一眼俊俏公子,看到俊俏公子嘴角弯弯,小二知道自己答的还算靠谱。

见俊俏公子不说话,小二擦着桌子又嘀咕了句:“不过,这苏先生和庄门主在江州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敢找他们寻衅的那人只怕是…”小二还没估计揣测完就见俊俏公子弯起的嘴角抿紧了,样子看起来严肃了不少,心忽上忽下的悬着,只听俊俏公子闷声问了句:“只怕是什么?”

小二鼓足了腮帮子,偏头在俊俏公子耳边小声的说道:“只怕是来头不小,不是黑道就是官家。”

“呵…”俊俏公子抿嘴笑了起来,那笑太过迷惑,小二一时间都回不过神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俊俏已经起身要走了,还招呼道:“麻烦把这些糕点打包。”

“好,好叻。”

不是黑道就是官家,这小二还挺聪明的,萤火如是想到。

在等小二下楼打包期间,萤火还听见不少人议论最近逍遥门发生的怪事,说连续半个月来,逍遥门内的弟子总是会在半夜突然失踪,然后第二天会被官府的捕快发现在荒凉的郊外墓地,而且被发现的门人皆是上身赤、裸,背部用血写着‘多行不义必自毙’几个大字。

据门人回忆说道,袭击绑架他们的是一个长得像苏流年的男子,一个两个这样说还有可能说他们眼花记错,但是接连半个月被袭击的弟子都这样说,于是便有一种谣传四起,说欲仙坊的大火是有人刻意放的,这才让苏流年死于非命,而枉死的苏流年阴魂不散半夜找人寻仇,而不偏不倚找得全是逍遥门的门生,这样下来大家不认为苏流年的死和逍遥门门主庄陌霆有关,可世人皆知他们是多年交情的兄弟,发生这样的事的确让人匪夷所思,而官府迟迟抓不到犯案的人,不禁搞得逍遥门内人心惶惶,还扰得官府衙门头痛不已。

还据说,逍遥门因为这件事很多门人都退门回家了,曾经人丁兴旺的逍遥门如今变得门可罗雀,更有传言说逍遥门门主闭门不出,家里还请了道士做法、和尚念经;不过还有传的最为离谱的一种,说逍遥门门主庄陌霆因为苏流年阴魂不散被吓到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了…

反正这些传闻萤火听完就罢,她才不会让庄陌霆死的那么容易,而且她坚信那样一个见死不救的人绝对不会如此坐以待毙。不过不管他在想什么对策,萤火也早已下定决心,不日就是他的死期。

拎着糕点在街上晃悠的半天才回答王府,谁知一进门就被水伯通知王爷在等她用膳。

心想,这打包回来不就是为了凑合晚饭嘛,这还一起用膳算怎么回事,和那样的主子一桌咋个能吃好啊,萤火啧啧嘴道:“那个…水伯,你告诉王爷我不舒服,我还是回屋好了。”说完拍拍水伯的肩就打算溜了。

这水伯不劝不阻,双手撺在袖子里,闷声不乐的来了一句:“王妃,要是您真不乐意和王爷一起用膳,您可以直说的,编理由什么的,王爷听了会伤心的。”

迈了没几步,‘伤心’二字成功让萤火的脚步顿了在半空中,先不论这二字是真是假,但这个词就是那样轻而易举的说到了某人的心坎里去了,这年头还会伤心还能用伤心二字的人的确不多。

萤火挠着头,撅嘴小声道:“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抵不过水伯口里说出的‘伤心’二字,就冲着这份年迈管家对主子的宠溺忧心,她也得给几分薄面。

跟在水伯后行至朝露园偏厅,被水伯请进门后,萤火低着脑袋找到座位,一眼都不看那病猫王爷,看见白米饭就赶紧往嘴里扒,早吃饭早走。

“如果真的那么不情愿同本王一起用膳,王妃可以直截了当的和本王说的。”久日未听到的清雅嗓音传进了耳朵,萤火才觉得她其实不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声音,大概只是和他独处的时候会觉得不自在。

萤火见机抬头,对夕拾施以灿烂的微笑,咧嘴道:“呵呵,没有的事。”她得赶紧堵住他的嘴,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害怕夕拾说出‘伤心’二字,尽管知道夕拾不可能会说出这两个字。

快速的扒着饭,突然白米饭上多了一块甲鱼壳,然后那种清淡的嗓音又一次飘了过来,这次少了份询问多了份关怀,“王妃近日操劳,得多吃一点补补身子。”

听完此话,萤火便后悔了自己的论断。听上去是关怀的话实则暗藏玄机,萤火是明白人,她更知道夕拾是明白人,每次出去都有暗卫盯梢,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没有发声不代表他不知道,更不代表可以骗他,所以萤火根本没打算和夕拾打哈哈。

“最近确实有点忙,但是我保证不会给王爷添麻烦。”

“什么是麻烦?”

“嗯…”

原本以为一句话足够摆平夕拾,却没想到他会反问,没准备的萤火吃惊之下牙齿咬上了筷子,痛得她直摔了筷子,捂着脸摆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挤眉弄眼中却看到夕拾一张带着少女般调皮坏笑的脸,睨着她很是正经地说道:“动手的时候该不会这样不小心吧?”

这种时刻出现这种笑,萤火顿时觉得颜面挂不住了,一阵细针晃到夕拾面前,“王爷要不要试试?”

在她的问题抛出之后,夕拾凝着萤火搞怪的脸,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而萤火也不回避,眸中带着挑衅与警告和他对视,他布满尘雾的眸子里让她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优胜感,他毫不在意她的挑衅和警告,甚至眸子里还夹杂着对她简单心思的笑话。

沉默半晌,萤火见夕拾嘴角泛起一抹嘲讽,不答话,只提筷继续优雅的吃饭。

愣愣地,萤火看完了夕拾用膳的全过程,吃完之后他径直离开,转身出门前只留下一句,“以后按时来用膳。”

不甘的望到那抹白影消失,萤火居然觉得有些丧气,揉着两腮,嘀嘀咕咕道:“就知道用膳,吃那么点饭要那么多菜,浪费,哼…以后来吃就来吃,怕你啊,病猫…”

望着地下的筷子,萤火突然自问,她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去在意那家伙的言辞和眼神?

“莫名其妙。”捡起筷子扒完碗里的剩饭,心里惦记着,她现在要想的事便是怎么杀掉庄陌霆。

“啊--”

深夜,一声惨叫从逍遥门掌门的房里传来,平时有众多门人值夜的院子变得空落落的,即使里面发出再凄惨的叫声,如今也得不到什么人声援了。

从梦中吓醒的庄陌霆手里握着那枚白玉吊坠,摸着上面的纹路,剑眉微蹙,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那一行血字每晚都出现在他的梦中,梦中有人以苏流年的口吻说着,“景联兄,何时下来陪孤身在阴间的子远啊。”

鬼魅般的噩梦扰得他每晚都不得安稳,尽管知道鬼魂之说都是假的,但是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苏流年流着血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那烧焦了的手只差一些就抓住自己了…今晚,他又被同样的梦给惊醒了。

呼,原本黑暗的屋子一下子点起了蜡烛,蜡烛燃烧发出嗞嗞的声响,呼呼,一阵阴风刮开了窗子,窗子外一个黑影渐渐走来,咿呀,窗子缝隙出一张脸露了出来,庄陌霆嗖地一惊,颤颤巍巍地指着那张脸结巴道:“子--远?”

“不,怎么会是子远,定是我糊涂了。”庄陌霆闭起眼睛啪啪地掌掴自己,想要把自己打醒,脸颊被打得通红之后,庄陌霆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扫过四周,在看一眼窗子,窗子并没有开启而是严严实实的关着的,已渐冰冷的手指曲了曲,低头间汗渍划过面颊,庄陌霆告诉自己这是幻觉,自己吓自己而已。

但是蜡烛不知道怎么自燃了起来,庄陌霆抬手撩掌,罡劲的掌风未触到蜡烛便弹了回来,紧接着苏流年一张脸晃悠的出现在庄陌霆面前,焦黑的双手慢慢向他伸来,嘴角溢着血沙哑着嗓子说道:“景联兄,我死的真的好惨啊,你都不来陪我吗?”

“你,你--”

“凭什么只有我死的这样惨,明明当年的事,你也参与了的,为什么…”

“子远,你说什么,为兄的不懂。”

“七年前,云州山崖那个女子,景联兄难道忘记了吗?”

“什么云州山崖,七、七年前…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庄陌霆堂堂一门掌门见到阴魂也没了用武之地,惨白着脸结巴的解释着,“子远兄,你出事之后我去找过欲仙坊的柳姬,可柳姬说她是被人击昏的根本没见过子远你,这事也报官了,可是衙门现在还没给个说法,你撒手人寰,我也有好好照顾弟妹,子远你定要瞑目,为兄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的,一定…”

“报仇雪恨?那你先偿命吧。”

苏流年直扑庄陌霆,数枚飞针嗖嗖地穿袖而出,庄陌霆几个滚翻躲过了飞针,一把掐住了苏流年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苏流年的脖子就会被扭断,被掐住咽喉的苏流年流着泪看向庄陌霆,吊着气可怜巴巴地说道:“景联兄,难道还要杀我一次吗?”

“我,我…”

一句话问得庄陌霆瞬间沉默。

沉默间,一根十寸的长针也借机刺穿了庄陌霆的心房,掐住咽喉的手渐渐松了下来,庄陌霆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流年,流着泪的脸忽然嘴角荡出邪魅的笑,沙哑的嗓音一下子清亮了起来,“原来你是真的很在意你的兄弟啊!”

“你,你是、谁?”

“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苏流年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庄陌霆见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说陌生是因为他记忆里没有这张脸,说熟悉是因为最近有张脸经常出现在他面前,欲仙坊救火的时候的蓝衣青年、苏流年的灵堂里持着王府令牌的白衣青年。

“为什么,为什么…”

嚓,长针几乎全部没进了庄陌霆的心脏亦贯穿了整个胸膛。

痛,四处蔓延。

庄陌霆又见青年戏谑而邪逸的笑,“理由,我早就说过了。”

庄陌霆的眼神由惊恐转至愤恨最后再至恍惚,这听见庄陌霆闷闷地哼着什么,“喔,七年前啊。”

不论是七年,还是七十年,有一种遥远总是离自己很近,特别是一种仇恨的情绪,不管隔着多少年回忆过去,都仿如当初。

“想起来了吗?庄门主。”萤火冷冷地笑问。

那绝望而灵动的眼神庄陌霆忘不掉,即使七年来那些记忆模糊了很多。他怪只怪,当初信了那个女人的戏,一抹愤怒而释然的笑爬上了庄陌霆的面庞,他用力的握住青年的手,指甲深深的掐紧她的肉里,“京城我逍遥门分舵的灭门惨案可是你做的?”

萤火阴柔地讥讽道:“除了我,你觉得还有谁和你有如此深仇大恨?”

庄陌霆的嘴角开始淌血,血腥味充斥满整个口腔,庄陌霆看着

10、第九回 棋差一招(抓虫) ...

青年灵动的眼睛笑着点头,而后悠悠地道:“现在,你也去给我的门人赔命吧。”说完,头直直地垂下。

庄陌霆死了,可萤火也感到自己的手腕有刺痛的麻痹感传来,抽出长针撩起袖口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一片青黑了,一抹冷峻浮上面颊,“糟了,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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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回 趁人之危(抓虫) ...

一口泛着黑丝的鲜血吐在了青石板路上,那滩血迹在月光的照射显得刺眼。

萤火艰难地行走在暗夜的街道上,月光映着她踉跄的身影,平时很快就能走完的一段路,今夜走起来也异常漫长。

看着泛黑的掌心,还有手腕上一路蔓延而上的毒气,萤火这才意识到这次刺杀她犯了一个大错,以为利用庄陌霆和苏流年的兄弟情意不仅能折磨庄陌霆更能在假扮苏流年的时候刺杀得手,然后全身而退,但是最后结果却是庄陌霆在死前留了一手,在指甲里藏了剧毒,毒药粉末见血挥散,萤火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能坚持到王府。

不行,她的仇人还只是干掉了两个,还有两个仍然逍遥于世,为了她为了她还未出生就夭折了的孩子,她不能不报仇,只要她活着就必须报仇,一定要活着。

砰,身子不使唤地栽倒在地,手和脚开始痉挛抽搐,看着泛黑的掌心,萤火轻笑起来,嘴边泛起一抹淡嘲,“难道我就要这样死去了吗?死于毒药之手…”

“毒药,毒药…”自语的话音低微到轻不可闻,泛黑的掌心曲起又松开,她突然看到了希望之光,泉可是下毒圣手,他曾经给过自己一些药丸说是可解百毒,那些药丸就在王府中,只要回去王府或许就有救了。

细碎的星光映落在眉睫上,惨白无色的唇角边两个梨涡依旧动人。

“叩叩叩--”

她已经无力翻墙进府了,拐到后门用尽气力敲起了门,可是敲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瘫倒在门槛前,有气无力地敲打着门,气若游丝的喊着,“有、没有、人、呐…开、门…”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中毒后的苦状不算什么,只是明明解药就在前面不远处可她就是没办法靠近,“啊,他妈的来个人给我开门啊…”声嘶力竭地喊着,把自己满腔的不甘都宣泄了出来。

可期盼多半总是要面临落空的境遇,萤火也不例外,不管怎么拍打怎么叫唤就是没人有来搭理她,平时王府那么多来往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在紧急时刻出现在她的面前,果然绝望的时候,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好运的能遇见像泉一样的少年的。那样的机会,一辈子也大概只有一次了吧…

风有些冷,萤火蜷紧了身子。

眼皮有些累,累到想睡上一整年不用睁眼。

可心底某个声音告诉她,不能睡,睡了就再也起不来了,起不来就不能报仇了,所以不能睡,不能睡…

手下意识地摸到颈窝,那枚玉坠子还是很温暖的,不过玉坠上的温度很快就被冰冷的手掌给吸收掉了,也许,她在那上面所要寻求的并不是温暖,而是一种安心,玉坠上镌刻的那个字才是让她安心的来源,仿佛只要死死捏住那个字,希望就还在。

眨了眨眼,被指甲掐破的手腕已经不再抽痛了,原本麻痹忽寒忽热的身子好像恢复了常态,她猜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死掉了的缘故。

眼睛勉强挤开一条缝,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忽远忽近,模糊不清,良久,才接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一只白皙的手,刚刚好地伸到了她面前。

夜静得令人窒息,萤火眯着眼睛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是幻觉?不是幻觉,孤注一掷的萤火颤抖地伸出自己的手。

啊,是暖的。

握上那双温暖的手,许久许久,萤火竟低低地啜泣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自萤火的眼睑滴落到那只手上,好似一个孤苦无依的人在绝望中寻到一点光亮之后的感激之泪。

长睫微动,阖着的眼睛半睁,一个白影映入眼帘,很熟悉很熟悉,苍白的面色墨黑的发丝,发丝上还沾着几瓣洁白的梨花,原来那样的人真的能第二次遇见。

是泉也好,是夕拾也好,他们的出现都会让绝望变成希望。

艰难地启齿,微弱的嗓音断续地飘进某个人的耳际,“救、救--我。”

夕拾所看到的萤火,她的脸白里透着青黑,没有一丝表情,微启的眼眸如黑夜一般深晦,深晦的失去了以往的光泽,那样孱弱的呼救早已失掉了她原本的作风。

也许处于本能的求生意志,也许是另外一种强大的意志在支配着她让她坚持下去,那种意志或许叫做仇恨。

“救你,可以。”

“救我。”

“不过,你要答应我许多条件喔。”

“怎么样?”

“救…,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萤火觉得额头抽痛,身体像僵硬的石块般不得动弹,连睁开眼睛都特别费力,好不容易睁开眼,入眼的竟是一片不熟悉的景象。

光亮的屋子,桌上和墙壁上的油灯发出透亮的光,眼前的景物甚至会随着油灯灯芯火焰的窜动而恍惚不定。

屋子很整洁,里面只有书桌、书柜,书柜里有很多很多的书,萤火艰难地咽了几口口水,视线微转间,她还能看见半启的窗子外盛开飘落的梨花树,只是闻不到梨花的淡雅香气,因此此时屋子里早被药香味给代替了。

“醒了?”

低哑的嗓音传来,墨黑的发丝垂落至胸前,那个白影正盯着她一动不动。

“这是…”

“这是本王的房间。”

“是王爷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