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胡说,我根本没接到任何消息。”

炎舞仍然笑着,月光隐去了她半脸的轮廓,独留光影中的那一只眼,晶晶亮还闪烁着嗜杀的瞳光,“今天来,一是干掉目标,二是来通知你,这个任务归我了,你若乖乖回去领罚,我会考虑饶你不死。”

突如其来的告知,让萤火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怎么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就搞得像叛徒一样,姑且先不追究详因,但她的生死怎么也轮不到这个女人来定论。

“那我也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关于这个任务,我会亲自回去向主上解释;第二,我的命你还消受不起。”

哗。

闪着寒光的刀锋急速的朝萤火劈来,锵,刀刃和飞针交鸣的清响,萤火硬接住了炎舞力道十足的劈头一击,但是也因为力道太足,萤火被劈的撤了几步步子。

“那我今天就收下你的命,叛徒。”

萤火用劲挑开炎舞的刀刃,迅速后退几步,冷哼一声,“叛徒也轮不到你来判定。”

只是开口的一瞬,只见白影一跃,那速度快得令人乍舌,很快的消失在空中又很快的急坠而下,刀刃挥出极其准确的白光,哗啦,萤火只觉得袖口的衣衫被划出了一道缺口,肌肤上也裂出一道细微的伤口,鲜血溢出的感觉微微刺痛着萤火的神经。

看着面前的女人,一袭白衣一头披散的长发,那飘逸的青丝和瞳孔中挥洒的冰芒,刀刃间欲滴的鲜红,让这个女人看上去如复活的修罗一般鬼魅。而另一个事实便是,找不出出刀痕迹的东瀛刀术,起刀的瞬间就像翩起绚烂的苍炎之舞,杀手排行榜上紧追她之后,第七的位置就是属于这个女人的。

“擅自弃榜,擅自嫁人,你这背叛组织的贱女人,有何面目回去见主上,今日我就替主上结果了你。”话间,炎舞就提前移动了,白色身影带着凄冷的刀光飘到萤火面前,出手一刻刀光绽出犹如星芒璀璨的银光,肃杀的寒风刮过萤火的面颊,嘶、嘶,两声撕裂声隔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萤火宝蓝色的衣衫上多了一滩血红,而炎舞的颈脖间也裂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血的气息,弥散满整个园子,偶有被风垂落的血滴,坠到睡莲池中发出清澈的叮咚声。

炎舞摸摸颈脖的伤口,晶晶亮的大眼睛迷紧了起来,焦距全定在一动不动的萤火身上。

血雾,像泉水一般从萤火割裂的肩头迸发出来,血脉迸发的沙沙声响,竟然会像拂过麦田的微风声,也像雨打落叶的摇动声,萤火睁大双眼捂住失血的肩头,喉间发出极快的吞咽声,受伤的身子禁不住的又摇晃了几步,好在身后的夕拾及时托住了她的腰身才稳住了她的步伐。

“你不会死吧?”耳畔传来夕拾低哑的暗讽声。

萤火侧目剜了夕拾一眼,嘴角笑意泛起,“别小看我,混账。”

夕拾砸吧着嘴嘀咕道,“喔,本王只是怕你万一死了,本王还要再费心去找个王妃。”

失血的肩头因为笑意而轻颤,“不会再有谁乐意当你的王妃的。”

原本轻拖腰际的手不知不觉环了上去,原本一指之隔的衣衫因为这个动作而使得两具身体彻底贴近,夕拾颔首,一片温暖的气息打在萤火的脸颊上,惹得她心底痒痒的,一刹的身体接触,轻易触发了萤火脑子里早已迷蒙的记忆,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她想起了中毒那晚,他抱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他的身子很暖很暖,暖的她只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此刻,又是这样近的距离,他的身体和他的呼吸一样温软,唇瓣和耳垂的摩挲,一阵轻声细语传来,他说的轻声,她听得仔细。

杀气凝重的炎舞看到眼前二人暧昧的动作,眸光中的戾气似要喷发而出,杀手是无情无爱的,杀手绝对不能对一个人动了心动了情,这是不被允许的,脑海间有一个恶魔正在这样训斥着她,她疯狂着想要避开眼前一幕,可是昔日同一组织的同伴此刻正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听他绵软耳语,这样的行为比背叛组织还难以原谅。

“不知廉耻。”

炎舞挥舞着小夜刀再次劈向萤火,白色的身影仿似鬼魅跃起之后就消失在天际,萤火并未着急去观察炎舞的位置,而是握紧了夕拾圈在她腰际的手,闭目轻言道:“别放手。”

错过了夕拾妖娆的笑意却错不过他低哑轻疏的嗓音,“只要王妃不放手,本王就绝对不放手。”

弯弯的眉眼,闭目凝神,鼻尖传来梨花的幽香,耳畔传来睡莲池子里鱼儿潜游冒泡的声音,然后宛如修罗的杀气一闪一逝的在眼皮底下掠过。

“是这里。”

嗖嗖嗖,手中的长针旋转着抛向空中准确的找到了炎舞隐身的位置,锵,嗖嗖嗖,长针急坠旋回直刺进梨花的树杆,寒芒撕破夜空窒息着劈来,宝蓝色的袖口一抖,数十枚银针窜出,白影闪身左挥右砍,刀刃和银针撞击着擦出点点火星,萤火趁机抖出长鞭,长鞭临空而起,卷绕上树杆,足尖一点借着鞭子,萤火带着夕拾飞身而起,一蓝一白轻盈的像天空和白云,萤火的身子灵活如燕,脚步临空踏了几步就晃着长鞭飞到了二楼,落定之后把夕拾往屋子里一推,“喂,在这里你若被杀了可不要赖在我身上哦。”回眸浅笑,抽过长鞭旋身而下。

解决了飞针的炎舞早就等在了树下,啪,嫣红的长鞭拉开二人的距离,深痕横亘,“这次事件我会亲自回去向主上说明,至于这个人…”食指的一端指着的是夕拾,阑珊夜色,谁都无法看清楚谁的表情,萤火肯定道:“你不能杀。”

“没有我不能杀的人。”

“那你看见这条线了吗?”

炎舞扬起下颌,傲慢地无视了一切。

“如果你跨过来,我保证,今天我们中就有一个人必须死在这里。”

炎舞完全没有理会萤火的警告,视线一直在搜定夕拾的位置,刀柄在手间轻转,萤火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长鞭扬起,“想杀他,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这个男人就值得你这样为他拼命?”作为曾经的同伴,这是炎舞最初也是最后的警告。

睡莲绽放无声,梨花凋谢无息,无声无息中萤火笑得张扬,“这,和你无关。”

风缱绻,厮杀的过程漫长而惨烈,浑身柔若无骨,舞着嫣红长鞭在银色刀光中带起几道蓝色残影;白衣欲断魂,不声不响挥出无轨迹的刀术舞出道道雪亮的寒影;零星的花瓣沾着鲜血被劲风刮到某个人的指尖,指尖轻捻,洇了指腹一片殷红。

残影寒影分开之际,一个飘渺的嗓音从血色中溢了出来,“你,你是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毒,不是我下的。”

“那是…谁…”

炎舞踉跄的跪倒在地,依靠着太刀的力量勉强支撑着欲倒下的身体,嘴里啐出一口黑色的血,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几步之远的萤火。

萤火只是摇头,摇着头仰面像二楼看去,看去的时候二楼栏杆处的白色身影已经不见了,转目间,那一袭白影已经晃到了她的面前,苍白的脸凑到她面前暧昧的低语了一句,“这就是每日让你来用膳的原因了。”

萤火微怔,看着炎舞、再回想飞上二楼前夕拾对他的耳语,她才发现夕拾要她听话要她每日都来偏厅用膳的原因了,因为他身上有毒,炎舞刚才近身划伤了他的手,他的血挥散在空气中导致炎舞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中了他的毒,经过刚才的打斗,毒气顺着血气飞快运行,使得她无法再坚持下去。

思绪间,夕拾已经坐到了树下的桌边,斟了一杯炎舞亲自送来的酒,夜光酒杯在夜里发着盈盈绿光,夕拾握着酒杯自鼻息间掠过,酒的清香缓缓吸入鼻间,“小夜刀?炎舞?”侧面,尘雾消散之后的目光穿透了夜色夹杂着凛冽的气势直逼炎舞。

炎舞索性盘腿打坐,小夜刀郑重地置于双腿间,合掌调息。

“没用的。”

炎舞以为自己中毒不深,用内力就能快速将毒逼出,适才被夕拾一说,她才发现果真不妙了,不仅真气在溃散,四肢还渐感麻痹。

“求饶的话,本王或许会网开一面。”轻轻淡淡的嗓音,听上去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威胁。

“哼,要杀便杀,啰嗦作甚。”

夕拾自斟自饮,神情悠然,“中了阎王藤之毒,真气消散功力全失,一个废了武功了杀手还需要本王出手吗?”

武功对于炎舞来说,是她唯一仅剩的东西了,如果连这些都失去了,她真的毫无面目在苟活于世了,炎舞看着夕拾,目光里的杀气渐烈,“解药,给我。”

“告诉本王,万金买本王命的雇主是谁?”

“我不知道。”

“那你就死吧。”

夕拾捏了捏鼻梁,眉宇间拢上一层倦意,苍白的面色因为咳嗽因为失血让削瘦的身子在夜风吹拂下更显单薄,夕拾起身而立,忽地身子一摇整个人就要栽倒在地,萤火急忙上前扶住他,发觉他的手还在流血,而且手掌比自己的手还要冰凉,“你怎么样?”

斜靠在萤火肩头的夕拾,紧紧捏着拳心,仍然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出来。”这一声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庭院中唰唰地跪了几个黑衣暗卫,夕拾指了指炎舞,对暗卫命令道:“把这个女人押到死牢,严加看管。”

暗卫接令之后很快的押走了炎舞。

可萤火此刻的心思全都在肩头的那个人身上,尽管依靠着他仍想自己站立起来,萤火能感觉他的倔强和努力。

“别动,我扶你进去吧。”

可夕拾仍然坚持着,坚持着几不可闻的微弱嗓音传来,“本王不想沾上你的血。”

短暂的发怔,萤火忽地噗哧的笑出了声,“喂,我的伤可不会让我倒下,可你若不是我扶着就会倒下的。”

“胡说。”倔强如斯,夕拾坚持推开萤火,踉跄了着步子,猫着的背在艰难的步伐中慢慢挺直,一步一步,尽管缓慢,伸出的手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扶住门外的栏杆了,他在努力接近,很努力地靠近。

看着那样的背影,萤火怔立在那里,心底泛起一股难以言述的滋味,可怜?可惜?又似乎是多种情绪夹杂混合在一起了。在这一刻,萤火才真正看清,纵使这逸王再骄傲再显贵,也改变不了他身患重病的事实,甚至这样残喘的性命随时可能会终结掉。

扶住栏杆的夕拾,咳嗽着回头看向萤火,伸出滴血的手朝她招了招手。

她清晰的看见,苍白的唇边是泛着笑的,还有那神情,没有任何的惧意和慌乱,如沾尘雾的眸子,目光宁静而淡然,似乎他早已将这一切看淡了似的。

等了一会,他才缓慢开口道:“进来帮我熬药。”

她只顾看他的神情了,愣愣地点头,直到进了屋子,她才了悟,第二次,他对她用了‘我’字。

因为她还记得,第一次,也是在这熬药的屋子,他心平气和的面对她的胁迫,说了‘我’字。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感恩节快乐:)

14

14、第十三回 再回暗花流 ...

屋子里升起袅袅烟雾,萤火扇子炉火,除了炉子里炭烧发出的嗞嗞声,余下的就是那频繁响起的咳嗽声了,那个咳嗽的白影侧躺在椅座上,白色的衣角在阵咳中一颤一颤的,就算咳的再凶,夕拾也是背对着萤火的,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看着颤微的背影,萤火不自觉加快了手中扇扇的力度,尘雾中那双眼似有似无的浮现着,萤火想着,有那样一双眼的家伙,怎么可能是短命相呢,他的智慧他的谋略还没让更多人吃亏呢,而且他还说没达到目前前绝对是不会死,所以她应该可以不用担心了吧。

炉火渐渐熄灭下去,药已经熬好了,端着药碗轻声走到椅座边试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几下之后毫无反应,萤火立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甚至心里起了想要一探他鼻息的念头,好在这种不知所措没持续多久。

“熬好了?”

“熬好了。”萤火答话的声音不自觉的轻柔了一些。

绑着白色纱布的手伸了出来,萤火立即伸出一只手迎上去,那双原本温暖的手至冰冷下去之后到现在还未恢复过来,接过药碗,并未直接饮下,而是抬起另一手指了指屋子靠墙的一排柜子,“去那边的柜子,第三排第三个,自己上药。”

“我没事。”

“血腥味太浓了。”

她肩头的伤她早就点穴止住了血流,若不是夕拾提起,她还真忘记了那伤口。扯了扯肩头的衣服,好在伤口不是很深,不过这夕拾居然在自己病弱的情况下还记得她的伤,虽说方法用的不太让人能接受,萤火走到柜子边,暗笑,“原来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

抬头望去,这排药柜要和房梁一样高了,再上面的抽屉该要拿梯子上去才能取到,萤火随手抽开一个抽屉,里面是一棵枝叶肥大的灵芝,再抽开一个抽屉竟然是雪莲,接下去的抽屉她想她不用打开了,里面定是稀世珍品,也只有这样的病猫才会预备这样多的药,万一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好续续命什么的,反正她现在要的只不过是止血散一类的一般药物。

顺利拉开第三排第三个抽屉,里面瓶瓶罐罐挤满了,上面红纸黑字写着止血散,随便抽了一瓶就开始往伤口上撒,撒着撒着那头又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闻声望去,那家伙端着药碗的手还在打抖,看来要喝下药好真是不容易呢,关上抽屉,萤火悄无声息地走到椅座旁,手很轻柔地拍上夕拾的背,一下一下,边拍着边柔声道:“慢点喝,不急。”

她记得,老爹在她生病喝药的时候,怕药难喝总是会拍着她的背让药顺利灌下去。想到了也就做下去了,也并未察觉娇贵王爷的不妥。

萤火想着的是,这辈子除了老爹她还没服侍过什么人呢,尤其是这种下人成堆的王爷,所以拍了很久之后,她才吃惊起来,不经意间瞥见夕拾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红润;而夕拾,除了他的母妃,再也没谁会这般温柔的对待他了,他知道那些人畏惧他,即使有心也无胆这样做,偶然抬头,在萤火的眸子中看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两人相对无言,漠然对视间,屋子里的氛围好像凝结住了,关键时刻还是咳嗽声起了作用,夕拾把空了的药碗递给萤火,“再熬一碗。”

“你还要喝?”

“不想那女人死的话。”说完,夕拾就独自躺下,也懒得管萤火是不是照做了。

“那不是你喝的药吗?”

夕拾清了清嗓子,半晌才回她一句话,“阎王藤是毒药也可以治疗气逆和镇咳。哎…”

叹息声再轻微,也还是轻而易举的飘进了她的耳朵。

原来毒药也可以成解药啊,早知道当初就该和泉那小子多学习一点草药的知识了,不然今天也不会问这样肤浅的问题,好被一个病猫鄙视。

又熬了满屋子白雾,熬得萤火眼泪纵横,咳嗽声不止,这该死的药真是太呛人了。一边抹泪一抹闪着扇子,烟雾中躺着的白影突然坐了起来。

“咦,你不多睡会?”

“你太吵了,吵得本王不得安睡。”

好心的关怀又打了水漂,果然这该死的病猫不值得任何轻声细语的关心。

“嫌吵,去别地去。”

“该是你放轻声的。”

噔,萤火把药罐子砸到桌上,嗓音里蕴着不耐烦,道:“熬好了。”

“倒出来。”

“你自己倒。”

“随便你。”

夕拾完全不理会萤火的不耐烦,面无表情的走过萤火身边,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踏出了门,萤火见这家伙好似生气的模样,她憋着的火也窜了起来,“你跟谁摆臭脸呢?”

细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药凉了就无效了。你多磨蹭一会,死牢里就可能多增加一具尸体。”

死牢?

难怪要她多熬一碗药,原来是歇息够了亲自去死牢啊。

“啊,等等,死牢在哪,等等…”

仓皇的倒了一碗药,萤火就夺门而出,朝着白影离去的方向追去。

追了一会,白影就在不远处,可是越走越觉得这路熟悉啊,这鹅软石子路,这池塘,这拱桥,这垂柳睡莲,这、这不是燕园的方向吗?

“要去死牢的人怎么往自己的园子里跑啊。”萤火暗自腹诽道。

过了拱桥,萤火才恍然大悟,难道这死牢就在燕园中,若是真的,她平常进进出出眼睛都长哪去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端稳了药碗,萤火加快追赶的步伐,终于到了自家屋子前,看见白影停住了脚步。

在夕拾推门而入的时候,萤火不禁失声大叫一句,“那是我的屋子,你不许进去。”

根本来不及阻止,夕拾眼波瞟向萤火,嘴角漾起一抹奇异的笑,径直跨着大步走进了屋子。

夕拾走进去之后,萤火狠狠地拍了脑门一掌,哀怨着嘟囔道:“失策啊失策啊。”

屋子可是一片狼藉啊,被某个人看见了,那冷艳强悍的杀手形象真的会跌倒谷底的。可是在怎么样都来不及了,那家伙已经进去了,萤火也只好埋头跟进去,只希望不要被鄙视就好。

进了房间,夕拾果然正在四处打量,打量的时候眼角还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果不其然,夕拾双手抱臂,嘴里发出啧啧声。

“我只是没让人收拾而已。啧啧什么。”萤火抬头挺胸说着,一派正气凛然的样子。

夕拾摇头浅笑,一手夹起睡得皱了吧唧被絮,嘴里依旧发着啧啧声,指尖一松,被絮落到了地上,夕拾踏着被絮穿着靴子走到了床上,附身轻敲了三声床后的墙面,三声之后墙面后面似乎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声响,而原本平整的一面墙竟从中间裂了开来。

本想因为那家伙穿着靴子踏上她的床而找到责骂他的机会,可这机会硬生生被眼前的景象所扼杀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睡了一个多月的房间里竟然有暗格,而且就在自己的床上。

夕拾闪身一跃,跃进了墙间的缝隙,在墙面合起前,夕拾伸手过来讨药碗,“在这里等着。”拿上药碗走了几步似又想到了什么,撩起一缕发丝,诡异一笑,道:“如果你不行还是找下人来吧。”

萤火面色顿时一僵,墙面合上,完全看不出任何裂缝的痕迹,而墙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夕拾的笑声。

听到那刺耳的笑声,萤火几个跨步上前抱起被子往墙面上一砸,对着早已合上的墙大声骂道:“有什么好笑的,你这个大混蛋。”

墙面里渐渐听不到任何声音,萤火知道,这就是死牢的入口,那里面有着怎样的光景,她无从知晓,唯一可以断定的是,现在的他还不完全信任她。

反正她也不怎么信任他,更重要的是,她也没兴趣去探究他的秘密,本来,每个人多少都会有点自己的隐私,藏着就藏着吧。其实在外面等着也无妨,只不过不爽被夕拾嘲笑不会整理屋子罢了,自己笑笑还暂且可以忍受,就气不过还让下人一起来笑话她。

尽管谁也听不见她的牢骚,萤火还是愤怒地扯起被子朝墙面连连砸去,边砸边骂道:“你了不起,我就不信你会自己整,哼,笑我,笑我…找死啊…”

骂累了,过完嘴瘾也就是那么回事。

整理屋子什么的,萤火压根不在意,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这时间让萤火在屋子里溜达了无数个来回,再溜达到第数不清的来回之后,床背后的墙面终于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声响,震震地墙面依旧从中间裂出了一道缝隙,夕拾从里面翩然走出,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萤火看得出,他的神色变了。

踏着被子几步走下床,再也没有看乱糟糟屋子的心情,夕拾单刀直入,“你最好回一趟暗花流查清楚究竟是谁接二连三的悬赏重金想要取本王的性命。”

萤火眼珠子一转,“我是你手下吗?”

夕拾抚摸着受伤手腕的白纱,冷冷地看着萤火,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即便他什么都不说,那眼神中的怒火也是骗不了人的。

而且,他刚刚说了暗花流,她不记得自己说过自己是来自暗花流的,就算她在杀手排行榜上位列第六的位置,也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出自暗花流,想必,一定是炎舞招供了,可铁石心肠的炎舞居然会招供,这家伙究竟用了什么方法,那神秘的死牢里究竟又有什么…

萤火轻叹一口气,“好吧,我去。”

或早或晚都要回一趟暗花流,刺杀逸王这件事本身就要向主上说明,只不过夕拾提前了这个时间。

夕拾重重的哼了一声,“快去快回。”

“知道了。”

夕拾的脸沉的快也恢复的快,几个眨眼间,神色又如常了,负手走过萤火的身边,还不忘打趣一把,“本王看王妃屋子凌乱的很,不如今晚同本王一道回朝露园休息可好?”

萤火猛然扭头,瞪大了眼睛双手插腰怒道:“我就喜欢凌乱的,怎-么-了…”

夕拾眼角的笑意一瞬即逝,面色沉重道:“原来如此。”说罢,指尖点上无色的唇,嘴角又翘起好看的弧度,似自言道:“本王也喜欢凌乱,怎么办?”

萤火脸色咯噔一变,刚要爆发,灵动的眼珠子转了急转,铁青的面色瞬间转换成一脸笑意,扑闪的眼眸定在夕拾脸上,一把搂住夕拾的脖颈,娇羞的在他耳畔扭捏道:“王爷不嫌弃奴家的凌乱,奴家开心的很,若能得王爷一朝宠幸必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若王爷不嫌弃,奴家还是愿意献身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星眸扑闪,语带娇羞,看着这样的萤火,夕拾突然放声大笑,“本王还不想那么快死于你的飞针之下。”说着,降低了身子从萤火的臂弯中闪躲了出来,空气中只留萤火微弯的臂膀在那摆着僵硬的姿势,屋子的门一开一合,卷带起轻微的风,凉风拂面,萤火才从刚才的晃神中跳出来,一脚提上门扉,“我要换屋子,你这个混蛋。”

想着床边那一道墙之后便是阴森恐怖的死牢,萤火就是有种打死也睡不安稳的感觉,甚至幻想着墙面会时不时裂开一道大口,里面出来个牛鬼蛇神把她拖进去。

但当困意袭来之际,萤火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翌日,用过午膳后,夕拾让马夫给萤火挑了一匹最快最好的马,萤火易装之后从王府侧面悄悄出去,骑上快马选了官道之外的小道抄近路朝暗花流飞奔而去。

也正是这个时候,另一条官道上,两匹枣红色的马儿也飞快地朝江州城内赶。

15

15、第十四回 京都客来兮 ...

“一件紫竹轻轻摇,多少梦中谁吹簘。花落有几度,花开有几朝,难忘家乡紫竹调。问哥哥呀,绿水可在心中摇。问妹妹呀 ,青山可在怀里抱…”一首轻柔婉转,旋律优美的曲调从江面上的渔船里传出,梳着双髻的渔家女一边摇着橹一边唱着小曲,尖尖的船儿和着曲调摇驶在宽阔的江面上。

岸边河堤上,两匹枣红色的马踢踏着马蹄吃着草儿,河堤边一黑衣男子掬了一捧水往脸上一浇,望着午后波光粼粼的江面感叹道:“这江南就是美,这山这水这美人这曲调,美得像画一样。”黝黑的皮肤在光照下泛起一层油光,深邃的大望向旁边负手而立的女子,风尘中黑衣束发的勃发英姿,仍掩不住她一脸的倾城娇媚。

男子擦了擦鼻子,见女子若有所思,眼珠子一转大大咧咧的笑道:“江南再美,也没嫣儿你美。”

啪,马鞭快、准、狠地抽上男子的腰际,“早说了,我现在是慕寻,不是慕容嫣,要是再记不住我非把你的屁股抽开花不可,到时候可别哭着找师傅告状。”

“嘿嘿,嘿嘿。”男子不躲不闪只顾咧着嘴笑,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俊秀美人,雪里红每次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他师妹女装时可倾国倾城,男装装扮时竟也潇洒倜傥,这样一个泼辣可人的师妹在这七年间可给他带来了不少乐趣,以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要在路过京都的时候收这样一个女子为徒,可现在想想还真要多亏师傅当年的英明决定。

马鞭在眼前一晃一晃,持马鞭的人儿秀眉微蹙,她总是拿一副孩子脾性的师兄毫无办法,他们这次是奉命来办案的,案子半点头绪都没有,也就是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师兄能笑得跟没事人一样。

“我是看师妹你不开心,想逗逗你。”雪里红伸出指头移开了晃悠在眼前的马鞭,一手勾上慕容嫣的脖子硬拉着她看江面的风景,“你看这江南女子多么秀丽可人,我想江南的男子也一定如此,不如我们绑架几个美少年回去孝敬你主子我表弟吧,如何?”

雪里红一提起他表弟,慕容嫣就觉得很头痛,当初不知道师傅是不是筋脉逆转了,居然让她女扮男装去硕王府当硕王素淡的影卫,美其名曰是保护主子,其实就是去当禁脔的,风都人皆知硕王好男风,可慕容嫣本来就不是男子,为此她师傅还特意下了道命令不准她自报身份,除非王爷自己发现,于是一只羔羊就这样被送入了虎口,不过幸亏她机灵也有一身功夫傍身,不然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