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五日的航行,船只终于驶进了自在州所在的自在码头。

船还没靠岸,花想容一行人中有的就开始泪流满面说终于活着回到了家,有的则夸张的跳下江游回岸边,上岸了还不忘蹦起来挥舞着湿漉的袖子和船上的人打招呼,“快下来啊,到家了…”

船上的人跺着船板哦咯哦咯的回应,气氛闹腾不已。

而自在码头毗邻一条繁华的街道,街上有很到摊贩、游客,有卖杂货的,有卖茶水的,还有看命的相士,但是还有一群人更为显眼,他们卷着袖子和裤管,头上统一绑着黄色的丝带,丝带中间有个黑色的圆圈,圆圈里绣有飞鹰的标记,萤火猜测这可能是某个帮派的标记,而那些人隶属帮派在码头招揽搬运的活儿,这不她们的船才靠岸,那群人就拥挤上来问有没有货需要搬运。

“我们有车有轿子,客官您要选哪一种啊?”

诗很酷的摆摆手,接着其余四位暗卫也摆开了架势,把那群人撩开让出了一条道给在家主子,夕拾为首,萤火紧跟其后,在后面就是花想容一行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骄傲的表情,有人开道的感觉很好,能紧跟美人公子之后感觉最好。

可还没得意多久,前面就传来一阵骚动声。

“让开,让开…”

街道旁的摊贩闻声立即收拾摊子走人,收不及的就只能乖乖自认倒霉了。

拨开人群,萤火见到一伙官兵正操着刀手拿一张画像到处揪人搜查,不管男女,戴帽的脱帽,戴面纱的摘面纱,直到官兵头头说滚才可以滚。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至于成天这样吗?哎…”

“红颜祸水啊…”

“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妖精,真是造孽啊…”

被堵在码头的摊贩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不停,活像那画像女子坑害了他们一样,牢骚声直到官兵查过来才止住。

十几人的官兵中为首的是一个年过三十的胖汉,肥头大耳一身肥膘,逮住一个过路客就按住那人的脑袋,手一伸口一张,道:“拿剪刀来。”

被按住的过路客吓得浑身哆嗦,“官大爷,饶命啊,饶命啊。”

肥头官拿起剪刀就剪过路客的胡子,剪完才解释道:“吾等奉大都督之命前来搜捕私逃出府的婢女,大都督说宁可错抓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谁叫你胡子看起来像假的,没你事了,滚吧…”

说完,一脚踹上过路客的屁股,踹倒了人才嚣张的去检查其他人。

“哎呀,官差大爷,我是无辜的啊…”

“有冤屈找大都督说去…”

好好一个搜捕搞得跟屠宰场一样,哀声遍野,就算侥幸通过检查的人们,也个顶个的不满,只是那些不满无法发作,只得往自己肚里吞,得罪了大都督可不仅是死就能了事的。

“他们口中所说的大都督可是陶战?”萤火虽看不过眼,可绝不是好出头管闲事之人。

夕拾饶有兴致道:“陶战你都知道?”

飞针在指尖玩转,萤火眸带深邃,脑中关于过去的记忆闪电般的涌起又沉下。

“何止是知道。”

短短五字,意味深长。

明知含有深意,夕拾却没多问。

“冷锋。”

一张银票夹在指尖,冷锋不动声色的接过,在官兵查来之前,夕拾决定主动出击,以钱买路。

果不其然,检查到他们一行人之时,不仅不用挨个挨个看,被放行的时候还收到了‘请’的礼遇。

“真是有钱使得鬼推磨啊。”萤火忍不住啐道。

夕拾看着萤火拉下的脸,好笑的揽上她的肩,“现在发现也不晚,这个,你相公还有很多很多。”语毕,还不忘从袖口再掏出一叠银票,全是一千两一张的,足足有半根手指那么厚。

萤火指尖弹了弹那叠银票,高昂着下巴不屑道:“你以为这叠银票就能买得起我吗?”心想,随便杀个刺史也比这钱多,有什么好炫耀的。

夕拾清了清嗓子,贴在萤火耳旁轻言,“至少比杀一个高官来的轻松的多吧。”

萤火冷哼一声,“我不喜欢不劳而获。”语落,从夕拾的臂弯中闪了出去。

“呵呵呵…娘子真是…”一语未完,夕拾就被转眸间的那张画像给吸引住了视线,光是眉心的那一点痣,就足以让夕拾认出了画像上之人。

那张画像,被官兵手肆意揉捏,画中人的模样扭曲了,却扭曲不了那段记忆。

而记忆中的那个名字,夕拾默念着,只觉得无限感慨。

“看什么呢?”萤火投来疑惑的目光。

夕拾久久收不回视线,而走在身后的花想容匆匆忙忙的跑了起来,夕拾知道,花想容俨然也认出了画像中之人,这么着急大概是为了回去告知画中人。

在花想容慌张的跑过夕拾身边时,夕拾一把拉住了她,绿豆大的小眼和如沾尘雾的眼眸目光相触,花想容慌张道:“美人公子,我,我,赶着回,回…”

“是赶着回去通知你怜姐姐是吧?”

“美人公子,你怎么怎么…”

夕拾食指抵上唇瓣,示意花想容小声一点。

“美人公子,怎么办?”

“带我去你们寨子。”

“喔,好好,我这就带路…”

“让你们的人不要慌张,就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大大方方的走出去,知道吗?”

“是,美人公子。”

为了不引起注意,出行不是马车就是轿子的王爷居然选择了走路,这点萤火见怪不怪,她奇怪的是那个让他自降身价的女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因为走得急走得快,身子虚弱的夕拾一路走一路咳嗽,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丝毫阻止不了他的步伐,好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个人一样。

花想容领着二十几人浩浩荡荡的小跑前行,暗卫隐守护在前,夕拾则在冷锋和落月的贴身保护下行在中间,留后的是诗和小刀。

“小诗啊,你怎么不去劝劝你家公子,再这样疾走下去,他会喘不上气的。”

“禀主子,这是王爷的决定,我们只会执行。”

萤火摇头晃脑的跟在后面,这逸王的暗卫真是木头,就知道执行命令,连好坏主次都分不清,看着主子辛苦也不知道去劝解劝解,“小诗啊,花怜忧究竟是何方神圣啊,让你家公子如此上心?”话语间,似乎弥漫着一股子酸味。

在船上来不及回答的诗,此时正好补上回答:“花怜忧曾经是公子的侍妾。”

诗的嗓音不带一丝情绪。

听到‘侍妾’二字的萤火却瞬间屏住了呼吸。

嘴角生硬地扯出一抹笑,笑意如同水波一样在双眼蔓延,瞳孔凝视着前面疾走的瘦弱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五味杂陈。

萤火原本以为夕拾是不会用心的,原来,他也动过心啊。

二十有三的王爷,王府之中竟连一个侧妃侍妾都没有,这一点萤火一直想不通,听诗这么一说又好像能明白过来,他不是没有女人,而是那些女人不在王府,可为什么会不在王府呢?

诗说过,如果是那个花怜忧,王府里的,虽然没有名份,但好歹是曾经的侍妾,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而不在王府呆了呢?

看来,这病秧子王爷的秘密还不是一点半点的多…

“为什么花怜忧会不在王府?”

“因为公子把她赶出去了。”

这个答案又让萤火一惊,“为什么赶出去?”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诗的话不带半点猜测,可明显萤火不会不去猜测。

既然是被赶出去的侍妾,那么现在何以又如此急迫的去见她?

会是谁有难言的苦衷呢?

“花-怜-忧。”萤火微蹙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心里暗暗的念叨这个让她没什么好感的名字。

拐了十街八弯的,花想容一行人终于在一个普通的院子前停了下来,花想容东张西望的确认了无人可疑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敲响了门。

叩叩叩。叩叩叩。

门敲了一会始终无人来应答。

这个时候,萤火也来到院子前,她才发现花想容说的山寨并非真的在山上,而是一个普通的居民院子,从外面看上去里面的地方应该没多大,只不过院子门上用花环圈了‘花寨’二字。

原来,山寨是这样的寨啊,想着,萤火觉得有些好笑。

半天之后,门才咿呀的被打开,出来的是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女人见到花想容一下子就激动的掉起了眼泪珠子,边摸着花想容的方脸便哭道:“想容你终于回来了,我和怜姑娘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呢…”

花想容呵呵笑道:“就是船期晚了一些而已,你看,我们大夥儿都没事呢,呵呵…”说着,还一手拉过身边的人给那女人瞧瞧。

女人激动的点着头看过那一大群人,视线转到夕拾身上时,眼神倏得警觉起来,“想容,他们是?”

花想容一拍脑袋,自言道,“居然忘记美人公子了。”一边嘀咕,一边拉着女人到夕拾身边,指着夕拾道:“这是美人公子,他认识怜姐姐。”然后指头一次扫过五个暗卫,独独跳过萤火,道:“这些是美人公子的家丁。”

夕拾有礼地朝女人点点头,五个暗卫依次点头示好,独独萤火面无表情,什么动作也没有。

他们有礼相待,可抱孩子的女人却依旧警惕着,拉着花想容退到一边,嘀嘀咕咕了一阵,说着眼睛不断乱瞄,好像他们就是打着认识花怜忧的名号来套近乎的好色之徒一样。

听觉敏锐的萤火,听到女人说道:“他们会不会是来打怜姑娘主意的坏人啊?”

花想容回道:“当然不会。我保证。”说完,还当真拍拍胸脯。

萤火不禁失笑,连对方姓名来头都搞不清楚,就拍胸脯保证,真不知道该说是傻还是单纯。幸好他们不是什么真坏人,要是真坏人,那什么花怜忧真要‘艳名远播’了。

话又说回来,这花怜忧究竟是个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好像是男人就会被她迷住一样,曾经的逸王,如今的陶大都督?萤火倒是想见识见识。

“哇哇哇…”女人怀里的奶娃娃不时适宜的哭了起来。

而且不管花想容和女人怎么哄怎么逗,奶娃娃就是憋足了劲的哭,这尖锐的哭声像一把钝器一下一下戳着萤火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在提醒她‘你的孩子已经死了,你的孩子连来到这世上哭的权利都没有…’血的阴影迅速从心底各个角落窜出笼罩上心尖,瞬间眼前心底皆是一片阴霾,萤火慌张地双手紧捂耳朵,屏住呼吸压抑着自己烦躁不安的情绪。

“别哭了,吵死了…”萤火捂住耳朵大喊,仿佛只有喊出来,她的不安和恐慌心情才能得以释放。

这一喊,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不解、责怪、疑惑等等眼神齐齐向她投来,众目睽睽之下,萤火抬头仰望着天空,看到光芒四射的骄阳,越看越觉得骄阳随时都会掉落下来,然后重重的砸到自己身上来,萤火惶恐的后撤着步子,嘴里不断自言自语道:“我不喜欢这里,我要离开,我要走…”欲转身跑开,一双温暖的手捂上萤火冰冷的掌背,温柔的问她,“怎么了?”这也是夕拾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控萤火。

灵动的眸子里透着无助和厌烦,她指着那孩子说:“他在哭,好吵,我不喜欢…”眼眶里蕴满了晶莹,只要轻轻眨一眨眼,那些晶莹就要全部倾泻而出一般。

萤火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夕拾不知所措,而且很明显感到她整个身子克制不住的颤抖,现在夕拾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她的手,把自己仅有的温暖传递到她心里。

就在夕拾试图安慰萤火的同时,院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女子的声音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众人,说来也奇怪,这女子的声音一响起来,奶娃娃就当真不哭起来了。随着娇媚嗓音的落下,一阵异香馥郁又窜入鼻息,一粉衣女子款款而来,巧笑着伸出纤指逗着女人怀里的奶娃娃:“小宝乖,不哭了,怜姨给你唱小曲。”

萤火抬头望去,夕拾转头回望,女子也同时抬眸,一瞬间三种目光交汇,而女子很自然地把目光停在了夕拾身上,很温柔地看着夕拾,眼眸流转,眸子里似有理不清剪不断的恩怨情仇。

28

28、第五回 第三人 ...

女子停在孩子脸颊上的指尖有一瞬间的颤抖,孩子不哭之后,女子收指进袖,然后无声无息的低眉凝目,大家的目光都锁在她身上,无言中,能很清晰的听到地面鞋子和小石子摩挲的声。

沙沙沙。

在众人等待的目光中,女子莲步生姿,袅袅娜娜的掠过众人的视线直朝夕拾这边走来,粉色的裙裾剪裁飘逸,却恰到好处的把女子的窈窕身姿衬托得淋漓,香气荷风送,莲步巧生烟,一笑便倾城,终于女子和夕拾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一消对视,女子的眼神娇羞婉转,而后只见女子颔首福身朝夕拾优雅的行了一礼。

“怜儿,拜见公子。”柔弱的嗓音弥漫了浓烈的情感。

“嗯。”夕拾只是淡淡地含笑点头。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闻名已久的花怜忧。

萤火细细瞧上女子,五官脸蛋不过平平,最有特色的便是眉心间一点朱砂痣,那点嫣红给平淡无奇的脸添上几分独特的妖娆,柳腰款摆,异香馥郁,一颦一笑都撩人遐思,这就是花怜忧有本事让人为她惦念的本事。

未见之前,萤火就觉得这女子定不是她喜欢的一类人,见面之后,这种感觉更加确定了。

花怜忧一直保持着微屈膝的福身礼仪,直到夕拾朝她伸出手,她才做羞涩状的把自己的手搭到夕拾的手上,一触一握,原本是握着萤火手的手,此刻在一点一点抽离,抽离之后却伸向了花怜忧,温暖不在,让萤火才回暖的心又一点一点归于黑暗的沉寂。

夕拾和花怜忧交握的手,看着花想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哇,美人公子果然和我家怜姐姐是相识的,郎才女貌的,真是般配的很呐…”

花怜忧轻咬下唇,低语微怒道:“想容,休要胡说。”

那一转眉一咬唇,好不娇羞啊,这份女人的小家子气,萤火自叹不如。

“公子,进去坐坐可好?”

花怜忧理所当然的拉着夕拾的手,领着他往院子里走,然后众人纷纷围拢紧跟其后,在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后,独留移不动脚步的萤火。

虽说,丽影双双足以羡煞旁人,可是萤火却觉得这场面假的很,一个被王府赶出来的侍妾在多年后见到原来的主子,不但没有一丝惊讶和怨恨,甚至连一些杂七杂八的情绪都没有,一切看起来都不像是巧合那样简单,如果不是巧合,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为了等待这一天她做了足够的准备和筹划,所以见面之后只会想着如何以她的柔软为资本留住这个男人的心,聪明重心机的夕拾,难道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要去别的地方逛逛。”

在大夥儿都差不多挤进院子的时候,萤火冷不丁的来了句。

众人纷纷回头,在杂乱的视线中,萤火并没有撞见预料中的那个人的眼神。

有些失落的撅起嘴,自言的嘀咕着,“什么嘛,果然骗子的话不可信,哼。”鞋底把地上的小石子搓得沙沙作响,根本不理会众人的态度,二话不说转身便跨着大步远走。

远走间,萤火什么声音都没再听到。

而萤火离开之后,夕拾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异样,同时,身边有个人影急速窜离出人群。

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擦身而过的人以及街景、小贩的叫卖,萤火都看不进眼里,她一门心思的在回想,那晚船甲板上微醉之后两个人的对话,以及那晚拥抱发生的真实性,虽然嘴上没说出来,可那晚夕拾说‘帮我’的嗓音却一直回荡在脑海里,不管怎么驱逐怎么控制,那个嗓音就像在脑子里生了根一样,牢不可破坚不可摧,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内心,她以为,也许自己真的是被他需要的,可才转眼的功夫,他也可以牵着其他女人的手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果然,夜醉人,酒醉心。

果然,醉酒之后的话和行为,是不可以当真的。

果然,他们之间,谁都不需要谁;他的江山,她的仇。

“啊啊,乱想了,乱想了…”萤火拍拍自己的脑子,灿烂一笑,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不去想,就自然没有烦恼了。

萤火大摇大摆的在街道上逛着,心想难得来一回此地,可不能被琐事扰了心情,之前的不悦情绪很快就收敛起来,这自在州的街道还真比江州的街道多了很多新鲜玩意。

街上有穿着奇怪的卖古董小玩意的老人,还有当街锯木头的木工,那么锯了木头便能做成纺车,一些妇女当街摇着纺车,纺车上滚动着各色的彩线,顺着彩线看去,旁边又有摆起绣架刺绣的年轻姑娘,绣娘身后便是绣庄,绣庄里面摆着很多绣工精美的图案、衣服、饰品等等。

被精美的绣工所吸引,萤火也忍不住上绣庄问道:“请问,能绣梨花吗?”

绣娘咬线穿着针道:“可以。”

“那能绣萤火虫吗?”

萤火一直记得,那个叫做夜的少年说过,花都的萤火虫又多又美,一群萤火虫同时闪光的时候,光亮尤胜繁星,景色美不胜收,只可惜,她来几次花都都未曾见到过那样的美景。于是想着,要是能绣成画,也一定很美的。

绣娘似乎被问住了,搓着穿进针孔的彩线,撇嘴道:“萤火虫?”

“就是那种在夏季夜晚会闪闪发光的虫子。会飞的,飞在夜空发着绿光的虫子。”萤火边说边做着动作,展开双手做虫儿飞的姿势,看得绣娘咪咪笑,直笑这蓝衣公子不仅模样好看,说起来话也甚为可爱,笑罢后,认真道:“公子说的可是夜光虫?”

原来在花都萤火虫是叫做夜光虫的啊。

萤火连连点头。

“公子,绣是可以绣,只不过,绣夜光虫需要夜光彩线,这些线一般是皇家御用的,我们小老百姓是难以拿到这种珍贵彩线的。”

“这么麻烦啊?”

“夜光彩线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彩线上淬有荧光粉,绣出来之后在晚上会闪闪发光就跟夜明珠一般,所以是皇宫御用品,世间难得一见呢。”绣娘巧手施针,谈话间一朵牡丹花的雏形就出来了,换线之际,绣娘又说道:“这种线显赫的大家族也是可以见到的。”说着绣娘踮脚看看店外,没看出什么动静绣娘接下话道:“就拿大都督家的三公子来说吧,陶三公子花重金顾了州里最有名的绣娘用夜光彩线绣了一幅凤穿牡丹就为了博美人一笑,据闻啊,那幅牡丹图在夜晚发起光来,蝶飞绕花间,又美又传神…”

起先萤火还是听得不亦乐乎,可陶三公子的名号出来之后,萤火便失了兴致。

“陶三公子可说的是陶影照?”

“呀--”绣娘的针不小心刺伤了指头,豆大的血珠沁上指腹,绣娘吮着指头摆手道:“公子,在这里公然叫三公子的名号可是犯忌讳的,那三公子就是花都的小霸王,惹不起的。”

绣娘一脸畏惧之色,一言道出这小霸王一家的可恶之处,七年来,这小霸王不仅没有收敛,反到更加猖獗起来了,忆起七年前的恩怨,萤火心头一股血脉膨胀的厉害,杀人的念头蠢蠢欲动。

陶影照,四个仇人之中继苏流年、庄陌霆之后的第三人。之前萤火几次潜来花都,这陶影照不是游历去他方了就是候不见身影。今日偶然觅到踪迹,怎好放过。

萤火和绣娘又寒暄了几句,便挑中了绣庄里悬挂的一件红色裙衫,一锭银子买下,直到萤火换了衣衫出来,绣娘才看直了眼,原以为是个俊俏的青年,可这一身裙衫一换,红衣罩身,露出修长的玉颈,半遮半掩的酥胸在火红的映照下更显得如白玉凝脂,绣满精美落花的腰带一束,腰身不盈一握,飘然落定身姿犹如一团火焰,又像是一朵从天而降的仙花,青丝披散,发髻上的碧玉发簪闪动着晶亮的光芒。

绣娘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萤火俏皮地朝绣娘一眨眼,吐着舌头道:“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没见我。多谢了。”语毕,又留下一锭银子。

火红色的身姿大大方方的走出绣庄,出门后还不忘朝某个角落扬起好看的眉头,等角落里的黑影冲进绣庄询问出来之后就再也寻不见那一抹好看的身影了。

“该死。”黑影跺着脚悔恨着又刻不容缓的移步追上,若追丢了不仅毁了她冷锋小刀落月诗四大暗卫的名头,回去还会被主子狠狠地处罚。

春日楼的店小二被一戴面纱的红衣女子押上三楼的雅间,伴着店小二的惨叫声,雅间的大门被撞了开来,戴面纱的女子纤指一出,指着雅间正位上的男子柔声地问道:“阁下可是陶三公子?”

吟唱的倌人,陪酒的舞姬眼光齐刷刷地聚集在翘着二郎腿左拥右抱看上去气宇轩昂的男子身上,只见此男子很不屑的回答道:“本公子就是。”

面纱下女子清浅一笑,隐约可见两个微显的梨涡,“陶影照,我是来收你的命的。”眼神中透出一种绝顶冰峰之上才有的寒光。

“哈哈哈哈…”陶影照微怔之后,张狂长笑。

呼呼几声,门应声关上,几个服装怪异的男人持刀而立,气势汹汹的候命待发。

陶影照张狂邪肆的嘴脸,一下子就勾起了萤火的血色记忆,七年前,他也是一副这种傲慢可恶的嘴脸,看着那个女人一脚又一脚的踢上她隆起的腹部,鲜血飞溅、绝望而疼痛,而一旁赏戏的陶影照不止愈看愈激动,甚至还有份上前拳脚相加,落崖的杰作,也少不了他的‘恩赐’。

陶影照一手揽过一个怜人和一个小倌,傲慢的扬起下巴,邪笑道:“想杀本公子的人多如牛毛,不过今日有红衣美人一位,让本公子一见倾心,美哉美哉。”

睇着陶影照笑得狂佞的嘴脸,萤火失笑道:“陶三公子的赞赏,小女子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