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容燕不知,慕容嫣最后的转身,是她在用笑来伪装掉下的泪。

慕容嫣把妹妹背到床上好好地安放好,临走前还不忘细细地摸摸妹妹的眉眼,她一直觉得,妹妹长大后会比她好看,她也一直等待着这一天,但现在似乎无法见证那个转变过程了。不过也好,下次再见的时候,妹妹定会让她惊艳不已的。她相信着。

桃花的灿烂花期,不是谁都能懂得。

梨花安静开一角,却最容易被忽视。

骑一匹好马,枣红色的,恰如她桃红色的衣袂,红艳如火;她的出现和离开亦仿如一团火,自燃自尽。

“妹妹,老爹交给你了。”拉紧缰绳,调转头,轻喝一声,策马飞奔,晚风拂面,泪眼婆娑,点滴入喉,苦涩难咽。

那一夜,慕容嫣离开了。

孤单的燕子沉睡在梦的深处,那一团桃红的烈焰烧了两个人的牵绊,从此天涯隔绝海角相望。

那一夜,醒夜抵京。

如兰少年瘫倒在冰冷的尸体前,那一尺悬梁白绫碎了夕拾的温柔心,从此脱胎换骨涅磐重生。

那一夜,命运之盘开始轮转…

43

43、第五回 华乱 ...

圣德三十年夏,以皇后为首的文武大臣遵先皇遗诏拜太子为新君,新皇登基,改年号为圣麟。

夏夜清明的星空坠着无数星辰,星空下的皇极殿此刻已经泛起了灯影。

皇极殿,皇帝的寝宫。圣天帝在世的时候,每到夜晚宫殿就会变得富丽堂皇起来,宫灯燃起,一片莺歌燕舞,酒香扑鼻而来,尽显奢华糜烂之气。

麟帝初登大宝,且国丧三月之期未过,皇极殿的奢靡之风稍有收敛。今夜,新皇在皇极殿外的御花园设宴接见三藩亲王。

蝉鸣声声,夏夜的暖风熏得人有点不酌自醉。

醒夜来到御花园的时候,皇帝和其他亲王都还有到。等待的时候他总喜欢抬头望月,在炎热的时候,醒夜觉得夜空更显出湛蓝的清透。

不过,再清透也比不过花都夜空的澄明。

槐花树梢嫩绿的枝叶,在倾洒的月华中闪着莹莹的光亮,花开枝头,芳香四溢。

“真可惜,天上的星星即使再闪耀也比不过月亮。”一道尖细带着鼻音的嗓音传来,一身着绛红色长袍的男子自槐花树下而来,并立于醒夜身旁,微笑着看着他。

自七岁离京,醒夜就再也没有见过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异母兄弟,虽然时间隔得久,但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个男子的身份。

先皇淑妃之子,赐封风都,硕王素淡。

虽说是兄弟,但全无感情,此时素淡正对着他微笑,醒夜礼貌的也回以微笑。

“三弟还是这么不喜欢理人呢。”

“二哥见笑了。”

身份显赫,却无寻常人家的亲情,两兄弟见面也不过寥寥数语。

如果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那么先皇四位皇子正映衬了这句俗语,若说太子暴戾好女色,硕王则就怪癖在身好男风,这盯住醒夜如花的美颜就移不开眼了。

素淡毫无顾忌地揽住醒夜的肩,头不偏不倚的靠上醒夜的耳际,轻慢的细语足字传来,“三弟,你猜大哥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呢?”

醒夜被素淡暧昧的姿势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既然他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就靠了过来,那么醒夜自然也不用顾全素淡的颜面,食指点上素淡的脑门,重重一推,“我不喜欢男人。”

没讨到好果子吃还被亲弟一语击中要害,素淡本想大肆刁难醒夜一番,可转念一想,现在翻脸还不到时候,敛了敛情绪,“三弟你姿色绝佳,不禁勾起了二哥的思绪,想当年梅江廊船坊上京都第一名妓可也是凭这般姿容将父皇迷倒的?”

素淡表面上是夸赞醒夜的容貌,实则明里暗里把醒夜和他曾经是艺馆清倌的母亲给好好的讽刺了一番。

醒夜极不喜欢不相干的人提起自己的母亲,尤其是母亲过世之后,他便不容任何人再说道。

“能继承母亲的姿容,醒夜深感荣幸。不过,父皇向来不好男风,二哥这又是继承了谁呢?莫非和醒夜一样是源于母亲?”

“哎呀,瞧我这记性,淑妃娘娘系出名门,大家闺秀怎么好此勾当呢?既然父皇不喜,你母妃亦无可能,那二哥究竟是…”醒夜半托着腮,故意留白后面的话,假装思忖,好像这个问题真把他困扰住了似的。

素淡怒气攻心的拉住醒夜的臂弯,警告道:“三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咦,你说父皇在世的时候会不会也常常自问呢?”

揪住醒夜的衣襟,素淡眸色一沉,散发出犀利的光芒,“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醒夜见素淡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不但不慌张,反而嘴角笑意渐浓,眼眸也愈发温和起来,微笑着说道:“目露凶光,模样狰狞,硕王府的禁脔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逃跑呢?二…”

‘哥’还没叫出来,醒夜就吃了素淡一拳头。

趔赽了几步,醒夜抚上嘴角,刚刚素淡那一拳劲道十足,已然让他的嘴角开裂,指腹还残留了丝丝血红。

看着指尖的点点猩红,醒夜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素淡,只见素淡眉眼间蕴满了怒气,以及对他消散不去的厌恶之色,皇室成员不喜欢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从前从未有人表现的这样尖锐。

“二哥何必生气,你想要的东西我没兴趣,若是因为没有得到某样东西而想找人发泄,而小弟又正巧是那个有幸人的话,小弟也无话可说,谁叫你是二哥呢。要是觉得不够,尽管再来就是了。”醒夜朝素淡勾了勾手,脸色平静而温淡,掩映在嫩绿枝叶中洁白如玉的槐花花冠,随着轻风一簇簇飘落在醒夜的头顶,肩膀、衣间、脚边,飘然若仙的姿态好似墨笔描摹出来的画卷,醉人的清香伴着醒夜唇角的笑意韵散开来,看得人如痴如醉。

素淡见此,眉头紧蹙,他从未想过他的三弟会有如此慷慨的胸怀,都是天子骄子,谁不想一朝登顶号令天下。究竟是他看错了,还是他掩藏的太好。

此后,两兄弟对视而立却相对无言。

夜渐渐深了,可皇帝还未驾临。天际风云突变,乌云蔽月,御花园突然暗黑一片。

皇极殿内灯火辉煌,二人于窗前对弈,棋盘之上黑子落定,白子已成困兽之斗,“皇儿,你输了。”闻言,麟帝脸上卷起一抹笑,笑容里荡涤着深埋于心的邪意。

麟帝并没有弃子认输,反而成竹在胸的回道:“母后,真正的胜负现在才开始。”

“皇儿真的有把握?”

麟帝笑而不答。

宫灯闪着绮丽的霞光,香炉里的熏香气袅袅溢来,麟帝闭目深吸,那张脸似乎凝住了时间。

半晌,麟帝睁目,邪逸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母后,何不与儿臣一同拭目以待呢?”

乌云退散,明月从新挂上树梢,清冷的月光洒了一地,银光夺目。

凝月等待的素淡似乎听到一声极快极小的声响从耳边划过,正想探个究竟,却看见醒夜突然身子一颤,破裂的嘴角淌起了血丝,还来不及呼唤,醒夜一头就朝后栽了下去。

一支箭正中醒夜的背脊。

素淡一步才跨出,耳边疾风掠过,嗖嗖嗖的箭支密集如雨,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素淡顿时大惊失色,大喊道:“护驾,有刺客。”

听到素淡的叫喊声,侍卫们纷纷赶来,可还没踏进御花园就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御花园那些个奇花异草在一轮箭雨的袭击之后早已狼藉一片。

凌乱不堪的花丛中还躲着两个人,一阵箭雨狂袭之后便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侍卫再来送死,也没有想象中的刺客前来刺杀。四周极其安静,安静的好像能听见毛孔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素淡蜷缩着身子躲到槐树下,只见那边躺在地上的醒夜正把手伸向背脊,咔地折断了箭身,可箭头还留在体内,素淡震惊的看着醒夜,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淡笑,这时候他才恍然明白,他的对手比面前的醒夜要可怕的多,但究竟是谁呢?皇帝,还是今天在邀请之列却迟迟不见人影的逸王?

“三弟,你命真好,中了箭还没死。”

“二哥也是呢。”

皇极殿外月影横斜,殿内好个母子下棋为乐。

几手过后,白子居然另辟蹊径突围成功,但太后依旧面色不改,沉着如常,“皇儿,再突围也只是垂死挣扎。”

麟帝眉眼一厉,温和的嗓音中透着无限的冰冷,“母后,儿臣还有后招呢。”

御花园原本准备好的宴席,好酒未开壶就洒了一地,浓烈的血腥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酒香。侍卫横七竖八的倒着,那僵直的面孔上残留的血红滴到掉落的洁白槐树花冠,红的触目惊心。

“三弟,这真是场鸿门宴啊。”

醒夜艰难的侧了侧身子,仰躺着笑道:“是呢,好一场鸿门宴。”

“你说这场宴席的策划者是大哥呢还是四弟?”

脊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怨气卡在喉间的难以呼出,醒夜知道这场鸿门宴的策划者根本不是逸王,而是已经坐上高位的人,“二哥难道不知道,昨晚朝露宫发生的事吗?”

“朝露宫能发生什么事情,不就是贵妃亲自出城接了自个的宝贝皇儿吗?此刻他们定是在朝露宫饮酒庆祝吧。谁像我们这么倒霉,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醒夜一脸心疼的微笑,昨晚贵妃因见到久别重逢的孩儿而大喜过望,不过那也是最后的欢喜了,此刻的朝露宫大概是已经被埋在绝望之中了。

醒夜抚了抚额头,发觉额头微微发着烫,暗想这一箭还真是威力不小,寻思这样耗下去不是流血身亡就是被第二波伏击给射杀,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气凝于指尖,手指快速的点了身上几处穴道,手法快而娴熟,这一幕却惹来素淡的猜疑,他这才知道,原来他的三弟不光只会附庸风雅的弹琴作画,武功似乎也学了不少呢。

“三弟,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呢。”

“二哥又何尝不是呢。”

素淡闷哼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倒是见醒夜在袖子里掏着什么东西。

“二哥,为了你府邸中那些娇俏的美少年,你也该撑住的,呵呵…”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出了火光然后用力朝天空一掷,嘭地,伴随着噼里啪啦声火折子在天空开出七彩的花。

“你疯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对上素淡质问的眼神之后,醒夜却异常平静,“二哥,他们的人能看见,我们的人也一样。”

御花园皇帝下令只允许亲王独自进来,亲王的侍卫和随从都留在宫门外侯着。

素淡心里知道这个方法可以通知自己的属下,但这样冒然发出信号也是很危险的,于是怒瞪道:“可现在这里就我们俩,你能保证你我的人能在刺客发现我们之前赶来吗?”

“难道二哥要在这里等死?”

素淡心里咒骂着,谁想在这等死啊,可至少要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冲动行事可不符合他的性格。这边还准备教育教育他的三弟,那头花丛中就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没等看清花丛中藏匿的是什么东西,轰得几声惊雷,炸得花草乱飞,花丛中跃出了一排黑衣杀手,个个手握宽刀,刀光寒影,眼里透着必杀的光芒。

和杀手相互观察期间,御花园外传来一阵兵器碰撞声,紧接焦急响亮的喊声响起:“硕王爷可在里面?”

“二哥,你的人来的真快。”醒夜自嘲的笑笑,这宫中禁卫军的统领是淑妃胞弟,在宫中有家族势力真不是件坏事,遥想自己母亲当年置身在宫中那是何等凄惨。

醒夜摸摸自己的腰间,果然关键时刻他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眉色一沉,拇指扣进腰带间猛地一抽,哗地一道寒光划破空际,那寒芒刺得素淡睁不开眼睛,等光芒移开之后,素淡只见薄剑的寒光在空中舞出幻美的痕迹,持刀的杀手唰唰地倒下了一片,而醒夜的身影早已经不见了。

“好快。”赞叹声刚落,又一阵箭雨卷带着鸣泣声汹汹而来。

“啊…”素淡急急后退,惊恐之下大叫起来,莫非自己要被射成刺猬了,他才不要这样的下场,早知道就去清风谷学点武艺防身了。

嚓嚓嚓,到眼前的箭矢在电光火石间被砍得分崩离析,凌乱中素淡察觉不知何时一男子一青年已手持长剑立于自己身旁。

“王爷,无痕来迟了,请王爷责罚。”

“表弟,你还好吧。”

素淡抽搐着笑着,这能好才怪,不过清风谷谷主花无痕来了,他的心算彻底放下了。

“不晚,至少本王还没死。”

花无痕和雪里红护着素淡撤离御花园,御花园外的空气终于不再是充斥着血腥味,素淡贪婪地呼吸着,夜风拂面,送来一阵槐花香,素淡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竟然在槐花树下看到一袭如火的桃红,好一张妩媚的容颜。

“走了,嫣儿。”

听到花无痕的召唤,慕容嫣微笑的跑了过来,那一笑倾国倾城,让府邸已经美少年成群的素淡也为之失了魂。

皇极殿内,白子最终还是以一子告负,麟帝盛怒,掀翻了棋盘,黑子白子撒了一地。

寂静的御花园,死者的血淌进泥土,渐渐地把凋零的槐花花瓣酿成了血红色,鲜艳的夺目而又刺眼。

朝露宫内,除了寒冷还是寒冷,明明是夏天,夕拾却觉得自己是躺在冰窟窿里的。望着那一尺白绫,以及白绫缠绕的玉颈,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夕拾的世界无声的静止,胸口的积郁终于喷发而出,对着如钩的星月一声长啸:“母妃…”啸声凄厉而绝望。

偏僻的宫墙外,翻落一人影,暖薰的夏风袭来,人影止不住的浑身打颤随之全身又燥热难耐,人影扯着破裂的嘴角轻笑一声,风声吹散了他的话语,“淬了毒啊,呵…”

44

44、第六回 逃杀 ...

慕容燕被姐姐敲昏后整整睡了一天,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当时老爹因为忙着铺子里的生意也没来得及多问,只当自家二丫头今个儿是贪睡起晚了一点。在吃晚饭的时候,老爹有意无意的问起慕容嫣的事情,慕容燕生平头一次说了谎话,她告诉老爹姐姐昨晚回来过了,只是早上又出去玩了,而且是穿着素服出门的,慕容老爹一听,蹙了一夜的眉头终于缓了下来。

能瞒得过一天可明天又不知道怎么办了,慕容燕知道这次姐姐是下定决心要离家的,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老爹说起,她怕老爹一时间承受不住气坏了身子,思及此就算说谎也得瞒着,但其实慕容燕心底还是抱了一线希望的,姐姐虽然顽劣但不至于离家出走,说不定昨晚是一时冲动然后出去溜达个一日半日就回来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慕容燕决定出去找找姐姐。

僻静的树林,溪水潺潺,暖风拂过,吹落了一地繁花,繁花落水除了偷看兵房营士兵的操练,这个树林也是姐妹俩的秘密基地,慕容嫣更是拿妹妹的名字做口实给树林取了个‘燕子林’的名称,说是作为燕子都会记得自己曾经的老窝,不管谁离开了或者离开了多久以后注定都会飞回来的;这地方姐妹俩除闲聊玩耍之外,大部分时间慕容嫣会在这里练武,把白天偷看到的招数化为己用,慕容燕不得不承认她姐姐确实很有学武的天赋,无师自通,慕容燕只有在一旁羡慕的份。

寻遍了整个燕子林都没发现姐姐的踪影,慕容燕便打算离开,还未走出林子,就听远处传来一阵急快的马蹄声,哒哒哒,哒哒哒,几匹马卷带着尘土朝燕子林飞驰而来,慕容燕当下觉得情况不对,立即往林子深处跑,找了找发觉没藏身之处,无奈之下只要爬上树暂避。

拨开树枝,慕容燕看见数十匹马前后奔袭而来,十几人十几匹马穿梭在箭雨之中,为首的一马最先冲进林子,后面还跟着一马一人,马上之人皆伏在马腹侧面躲避着箭雨,进了树林马上之人才慢慢抬起身子,这下慕容燕才看清原来这匹马上坐上了两个人,前座的人血溅衣衫,面色潮红,身子骑在马上摇摇欲坠,若不是后面人扶着恐怕早已落下了马背。

嗖嗖嗖,几只箭穿林而过,一马一人剑势骤起,手中剑光迸射,唰唰剑痕破空而起,飞来的箭矢被削成了几段,此人并未收剑而是急急调转马头,回头丢了一句话,“紫枫,护着公子先走。若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严烈就是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你的,驾--”

嗖嗖,几只利箭又穿了进来,射中严烈的马头,马儿悲鸣的嘶吼,嘶嘶地跃了几下,轰然倒地,而严烈在马儿倒地前飞身前扑一跃落地,暴瞪着眼珠,举剑就杀了出去,“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严大爷要把你们大卸八块。”怒吼着飞冲出去,杀气盖天。

“严烈…”浮紫枫阻止不及,比起严烈,前座之人才是他要豁出命来守护的。

浮紫枫拉了缰绳就想驱马前行,但拉上缰绳的手被一双细长而颤抖的手给握住了,“紫枫,去助严烈。”嗓音苍白而漂浮,一听就是受伤之人。

“公子你还受着伤,我们必须找个地方…”

“如果严烈死了,我就算安全回去了也没什么意义。”说话之人,身子虚弱神色却很沉稳。

“公子…”

“我还撑得住。”

乒乒乓乓,树林外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浮紫枫知道严烈以一人之力是无法阻挡住那些黑衣杀手的,思索间,林外两个黑衣杀手竟然破了严烈的防线杀进了树林,那些黑衣人个个蒙面,只留出眼睛部分,那些眼睛散发着恶狼般的凶光,手中的刀早已被鲜血染红,从花都随行进京的护卫大部分都死在了那些黑衣杀手的手里,想到那些平日里说笑的卫兵们,浮紫枫的拳心捏得咯咯作响,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些黑衣杀手拆骨剥皮。

“紫枫,快去…”

两个黑衣杀手围着浮紫枫攻击而来,浮紫枫提剑飞起,一片剑花挽起,刀光漫天,顿时鲜血飞溅,血滴落到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嫩绿的树叶染了一层血色,妖冶尽显。

解决完杀进树林的两个黑衣杀手,浮紫枫剑鞘一转击上马背,马儿嘶吼着踢踏着蹄子朝林子深处飞驰而去,看到马背之人清眸中折射出的镇定,浮紫枫也打定了主意,挥了挥剑刃上的血滴,就朝林子外飞奔而去。

要护住主子安全,兄弟性命也要保住。

慕容燕虽然不是整天幽居在家的闺秀,但是这样激烈的厮杀场面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蜷缩在树梢之上的身子禁不住得颤抖着,抱住树杆的手臂也圈得更紧了,生怕一个闪神就会掉下树。慕容燕暗自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害怕,只要这些人闯过燕子林她就没事了,再忍忍就好。

自我安慰之时,慕容燕听到有马蹄声朝自己这边驶来,越来越近,慕容燕的心也跟着马蹄声咚咚的跳着,终于,马儿带着马背上之人跃过了灌木丛,马背上的人双手紧抓缰绳,可虚弱的身子却左右摇晃着,墨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一张清俊的脸蛋此刻却浓眉紧蹙,面色潮红得好像煮熟了的鸡蛋,紧抿薄唇,一脸痛苦的模样,只剩那盛满灵光的双眸还透着一丝坚韧,慕容燕能感觉到此人定有过人的忍耐力。

摇晃的身体无法控制马儿乱窜的路线,马上之人想极力控制却又深感无力,只得任马肆意乱穿,可手中的缰绳依旧拉得很紧,哒哒哒,受惊了的马儿直朝慕容燕所在的树狂奔而来,慕容燕才在心里祈祷这马儿要长眼千万不要朝树上撞,咚,疾驰的马儿擦着树杆而过,马背上的人再也控制不住身子,哗地,倒仰着栽了马,无人驱使的马像疯了一般一直朝林子伸出狂奔着,这头树受到不小的冲撞力,慕容燕身子朝着受力的方向一歪,双手已经抱紧了树杆可偏偏这时候因为紧张脚底一滑,身子也倒着跌落了下去。

慕容燕以为自己不跌到死也至少残废,可落地的时候却感到背脊一片柔软,以及柔软中发出的一丝细微闷哼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找了个垫背,应该还是那个被马摔下地的受伤之人。慕容燕暗想不妙,顾不得检查自己,小心且迅速的翻身起来,一看,自己确实倒在了那个公子的身上,横躺着的俊俏公子自那细微的闷声之后就再没听到他的声音了,慕容燕很害怕他就此一命呜呼,战战兢兢的伸过手去探他的鼻息,“有气…”,慕容燕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公子,醒醒,你没事吧?”慕容燕叫着极为小声,她生怕自己声音大了会引来外面的黑衣杀手。

在摇晃了几下之后,公子缓缓睁开眼并朝慕容燕伸出了臂膀,慕容燕看着伸直的臂膀顿了很久才意识到他是要她扶起他,才扶起来,一片阴影就迎面而来,慕容燕只觉得自己肩头很重,在时间乍停的瞬间,她才发现那位公子已经压在了自己的肩上,软趴趴的靠在她的肩头,他的双手向下垂着,只是头的重量压在肩,也让慕容燕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为了不让他的身子滑下去,慕容燕只得降低自身高度来承受他的重量。

“你没事吧,公子?”

“热,好热…”

说话间,慕容燕只觉腰间有股力量在蔓延,是的,他突然双臂缠上了她的细腰,抱的很紧,慕容燕才感觉到他身上窜着一股热气,光是紧贴着也让她的肌肤有微灼感。

“你没事吧?”慕容燕用蚊蝇般的声音又问了一次。

听到询问声,他缓慢的抬起头,那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受伤而使得他脸颊遍布汗渍,他微微侧过脸,面颊擦着慕容燕的脸颊而过,细微的肌肤触碰让慕容燕紧张的心瞬间加速,绯红不知不觉飘上了双颊。

这一句话似乎让慕容燕等了很久,久到她足以回想整个过程。

而他,只是微笑着,云淡风轻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狼狈样,慕容燕在看清楚那张脸之后,心更加慌乱了,隔着近的距离看去,他清寒的眼中泛起一阵波澜,媚眼如丝的绝色男子,就算受着伤,被杀手追杀着,他的神情依旧温润柔和,剑眉下的眼睛像星辰一样,明亮而遥远。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可嘴角依旧挂着笑,笑着笑着亮如星辰的眼睛没预兆的阖上了,神志混沌□子跟着再次栽进慕容燕的怀里。

慕容燕被他的身子压着后退数步,背挤靠在树杆上双手紧抱在他的腰间,只要她一放手他必然会栽倒在地,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眼睛还不断像林子外观望,他不知道黑衣杀手什么时候会再次杀进来,就算他的同伴能击退杀手,对于突然出现的她也必定不会善待,这样一场追杀,加之这公子俊朗不凡的仪表,这一行人定不是普通百姓,他们的事被她发现了被灭口也不是没可能,慕容燕越想越怕,与其这样干等着还不如自己先逃命吧。

要逃跑也要先解决靠在她身上的人,索性一用力把他推出去算了,反正这种人的性命也不是她说救就能救的,况且很多东西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也不是谁说一句话一个举动就能力挽狂澜的,正当慕容燕一点一点移开身上之人之时,慕容燕突然忆起老爹说的,“为人不求富贵,良心最重要。”这样下来,慕容燕内心甚为煎熬,救不是,不救也不是,一时间,脑子里有两股意志在碰撞,分不出高下。

不过,命运总是在人模棱两可的时候,会给出自己的抉择。

“什么人,胆敢伤我家公子…”树林外飞窜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此人满脸鲜血,神情看上去万分焦急。右手扬起染血的刀面,腾地跃地而起,一刀横空劈来。

看着劈向自己的刀刃,时间如定格了一般,慕容燕的呼吸也似乎停住了。

静止间,似乎又有一种剑势传来,长剑离手,被横向掷出,剑夹血腥之气,速如流星,追着刀刃而去。

乒乓一声,血刀顿在了半空,血刀刀刃之下架着另一柄染血的剑,剑身深没入慕容燕脖间的树杆之中。

“严烈,不要滥杀无辜。”沉稳的嗓音从刀剑之间传来。

慕容燕憋着气,身子不由自主的顺着树杆一滑到底,但身上的人却在同一瞬间被人捞住截起,那人正是满脸鲜血刚才要杀她之人。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阻止了慕容燕被杀的男子,从远处掠身而来,掌风一扫,没入树杆的长剑被掌力吸了过去,接剑之后便朝慕容燕瘫倒的树边走来。

慕容燕快速的吞咽着口水,想着怎么样回答不至于被杀,可此刻脑子早已经空白,艰难的张着嘴,还没吐出一个字,长剑就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

“紫枫,杀了她。”严烈不是架着他家公子,估计早动手了。

浮紫枫不理会严烈,沉着嗓子再问了一次,“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容燕感到脖颈间的剑几乎削进了肉里,只要轻轻一拉,她的脖子立刻就会出现一个血口。原本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的慕容燕,在被浮紫枫逼问的那一刻,紧张的心好像一下子被释放了般,她不躲闪,正眼直视浮紫枫,“我只是路过,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他的马撞到了这树,我才跌下来的。”

确实,她本就是先到这树林的,而且也无意参与他们的事,这一切都是巧合,并不是她的错。

“为什么躲在树上?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浮紫枫没开头到被严烈抢先了,严烈看这个在剑威逼之下依然镇定自若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该和那群亡命杀手是同一伙人。

浮紫枫眼神复杂的看着慕容燕,剑刃一动未动,他在思考着,杀还是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