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时点头,又皱眉:“这袭婚服好看归好看,我只担心小光的脖子承受不住。”

薄光忍俊不禁:“宫中女官的那些假发和头饰也不轻松,小光早已习以为常。”

薄时作深思状:“我成婚时也穿苗人的婚服如何?”

“好,太好了!”鸾朵蹦跳而来,“我家中存有十几套,随你挑选!”

“到时你也为我跳舞唱歌么?”

鸾朵点头:“当然,朋友的姐妹也是鸾朵的姐妹。”

薄时将对方上下左右扫过一圈:“如此直爽可爱,我决定喜欢上你了。”

鸾朵将她抱住:“我也喜欢所有漂亮的事物。姐姐还须告诉鸾朵,谁家的儿郎这么有福气,可以得到你这样美人的青睐?”

“……”薄光心中同问。

薄时拉起鸾朵手儿,旋身起舞:“总之是个男人。”

薄年扬唇:“你家三姐眉梢眼角的戾气已经不见,显然正在热恋之中。”

“二姐也不知那人是谁么?”

“我哪里知道?也不必知道。”薄年向幼妹恬淡一笑,“小光只要记得令自己幸福便好。”

二姐说三姐戾气消失,难道不知自己的五官也是细腻柔和了许多?薄光鼓起小嘴,趁她不备偷来一吻。

薄年佯作嫌弃,一手擦拭,一手招来与薄天戏闹的司晗:“顽性不改,快来将她领走!”

薄天羡妒交加,凑上半边脸颊,道:“小光也来亲哥哥一下?”

这下轮到薄光嫌弃:“不要!”

“说得好。”司晗揽住娇妻,“我们不理闲等人等,去跳舞。”

薄天大吼:“司晗这厮,把妹妹还我!”

司晗老神在在的回眸:“有本事来抢。”

“怕你么?”薄天吼声如雷中扑上前来,抱起幼妹直飞冲天。

“笨蛋哥哥,放下我啦~~”薄光边叫边笑。

“大胆贼人,放下吾妻!”司晗飞身紧追。

薄年落座,抚琴观战。

薄时跳脚,呐喊助威。

那边的草地上,江浅席地而坐,作为亦在邀请之列的客人,她选择成为一个旁观者。

这个薄家,的确如传说的是个了不得的家族呢。若这几个人皆将才智用于庙堂,掀得起风卷云怒,也稳得住江山万里。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加入我们?”鸾朵走到这位情敌面前,问。

江浅语意寡淡:“来便来了,一定要加入么?”

鸾朵瞟一眼新郎那方,坏笑道:“不是在吃醋?”

“是。”江浅浅应。

“嗯?”鸾朵意外,“你在吃醋?”准确地说,这怪医女这般坦白承认自己正在吃醋?

江浅微微一笑:“我的确在吃醋没错。我不像你,已经结束了对薄天的爱恋,我还在继续。”

鸾朵直瞪着这张毫无波澜的面容:“即使他已经成为别人的丈夫?”

“我的心不听理智的劝告,我惟有听之任之,直到它自己愿意停止。”

“你不怕痛苦?”

“痛苦也是它咎由自取。”

“……我承认,你说得有些道理。”

江浅手扪胸口:“这不是道理,是不可抗力。”

“你前些时日代替我的朋友去做匪人的人质,不觉得委屈?”

“我若不愿,谁能给我委屈?”

鸾朵默然少许片刻,问:“你会争取自己的爱情么?”

“会。”

“你……”鸾朵美眸厉睁,“你想伤害我的朋友?”

江浅轻嗤:“她是他的爱人,又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伤害她?”

“那你想如何争取?”

“用我一生的医术为他医治。”

“然后呢?”

“没有然后。”江浅轻灵跃起,“这就是我的爱情。”医好他,使他身躯强健,使他与爱人白头偕老,是她给予这份爱情的回报。无关痴,无关傻,只因他爱的人是“她”,非她。

“喂,你去哪里?”怪医女说走就走,鸾朵掐腰拧眉。

江浅回眸一笑:“这个时候还能去哪里?”

“那是哪里?”

“当然是……”江浅脚步轻盈,跃入织毯中央,“跳舞。”

“狡猾怪医女,我也要跳——”

薄光左手拉起薄年,右手拉起薄时,蹁跹加入。

鸾朵的歌声再度悠扬清发。

青山为证,欢笑为伴,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三三章 [本章字数:3056 时间:2013-10-26 07:09:45.0]

 近来,寒风苦雨,在在没有一桩遂太后娘娘心意的事情。

闻说薄光死讯,况味杂陈也就罢了,搭上一个司晗却令人不胜惋惜。司勤学忠正清廉,这般门第出来的孩子该受一番重用,何况早已为其设想齐备今后的前程。

此事尚待平息,最令她不防的讯息突如其来——

魏菱入宫。

听说的当下,震惊不足以形容太后娘娘的心情之万一。

“你们给哀家说说,为何哀家直到此时才晓得这件事?”

殿下垂首跪地者,尽是被传唤到此的各宫宫人,也俱是太后放在宫中各处的耳朵和眼睛。在太后凤颜的凛威下,皆三缄其口,不敢擅言。

“怎么都不说话了?平日里一个个不都是巧舌如簧的么?到了用得着你们的时候,那些话是到哪里去了?”

殿下诸人仍是静默。

“太后……”宝怜欲稍加劝慰。

“没你的事!”慎太后沉叱,“今日哀家问得是他们,人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素争先恐后地向哀家表忠心要封赏,到了用得着的时候却没有一人派上用场,是当哀家老了好糊弄不成?”

“太后。”绯冉亦在诸人之列,踧缩开口,“微臣斗胆,想替自己和各位辩白两句。”

“哦?”慎太后挑眉,“你向来是个能言善道的,这时再不说话,哀家反要奇怪了呢,大着点声,让哀家听得仔细些。”

绯冉半抬起脸,扬嗓道:“禀太后,这桩事实在是事发突然,微臣听到的时候已是定局,想必各位也是如此,足见对方布局周密,安排精当,非一日两日的筹备。”

诸人连连点头。

慎太后冷道:“你且说说你所了解的事情始末。”

“微臣听说,那位魏小姐在随魏相夫人进宫探望废妃魏氏之后,因挂念堂姐太甚,仅隔三日便独自进宫探望,用得是魏相的腰牌,谁料途中迷路,误入皇上正在用午膳的品云轩内。皇上不得没有怪罪,还恩准她同用午膳,膳后尚遣贴身宫人送其往春禧殿,一个时辰后召魏小姐进宫侍驾的圣旨便送达魏府。”

慎太后锁眉:“就算这个魏家女儿不知自重,巧立名目地媚惑皇上,可她是如何个倾国倾城,竟得皇上如此热衷?”

“魏小姐当然是如花似玉,然微臣以为,她得皇上青睐,凭靠得绝不仅是容貌,”

“不是容貌?”慎太后惑然,“是才华?是家世?还是皇上有意补偿魏家?”

“皇上仁厚,或许有这层考虑。但微臣想说得是,膳桌上,魏小姐见皇上胃口不佳,便毛遂自荐,以桌上已有的膳肴在小厨房内从新调对烹调,使皇上胃口大开,是而龙心大悦。”

慎太后冷哂:“哀家真是开了眼,他魏家连这些个狐媚手段也调教得出来?”

“不止如此。”绯冉覆眸,“魏小姐在膳后还为皇上调了杯消食的果茶,皇上甚是喜欢。”

“够了。”慎太后含愠挥袖,“哀家知道那位魏相为了送这位侄女进宫受宠,花了不少心思就是了。”

绯冉低首敛语。其实,她此下极想抬头瞥一眼太后此时的神色,从而细细揣摩。后宫佳丽为了邀宠,哪个不是用尽心机翻尽花样?魏小姐生得固然出色,但还没有到了令见惯万紫千红的圣上一见失魂的地步,圣前讨宠的的手段也称不上别出心裁出奇制胜。虽然不排除人家就是用这般平平无奇的家常法子一下击中了皇上体内盼望温馨居家的日常情怀的可能,但她敢说,皇上邀魏氏女进宫,最紧要的目的绝非美色。试想,魏氏这把刀皇上多年来使得必定顺心顺手,不想因魏昭容的变故使之钝涩迟缓不堪启用,此消彼长,给太后背后的慎家兄弟壮大的良机。如果一个人正在寻思解决之道时,有机会抵达眼前,自然是顺水推舟……这层圣意,太后是因为身处局中当真浑然不觉,还是自欺欺人不愿把那层窗纸捅破?

“皇上圣旨已然下去,哀家若硬给拦住,必定有损皇上颜面,朝中文武也会以为哀家意欲左右皇上意旨。”慎太后神色凝肃,冷厉的眸光在诸人脸上徐徐回环,“你们须记着,你们是哀家的人,在这个后宫里,有哀家一日,便有你们的一日。魏氏新人进宫封得已然是昭仪之位,若是步步高升,终有一日重新为魏氏掌握这后宫大权,你们便要过回从前低眉伏首忍气吞声的日子,届时哀家若自身难保,自然也难以顾全你们。”

诸人叩头:“太后,微臣(奴才)……”

“好了,表忠心颂赞歌的套话姑且省下,你们说得再多,也不及做一件令哀家满意的事来得妥当。”慎太后意兴阑珊地摆手,“绯冉留下,其他人下去,好好想想哀家的话罢。”

诸人络绎退去,惟绯冉一人孤零零跪在原处,

慎太后瞥她一眼:“你起来说话,宝怜看座。”

绯冉起身,踧踖入座:“微臣谢太后。”

“方才那一幕,哀家有一半是在做戏给外人看,有一半是真的。纵使哀家已经有意放人进来,但皇上如此轻易肯允魏氏新人进宫,仍是出乎哀家意料。你认为除了魏家新人那点狐媚皇上的伎俩,有没有别个因由?”

“这……”当然有,可打死也说不得呀。

“怎么?”慎太后目色如炬,“是想不到?还是不好说?”

绯冉面起彷徨:“微臣先请太后恕罪,才敢稍加妄言。”

“恕你无罪。”

“微臣以为,魏氏得以顺利送新人进宫,一是至今的后宫人脉仍不可小觑,不然魏小姐纵使当真迷路,也轮不到迷至皇上跟前。”她有意无意地顿住,偷觑太后面上表情。

后者微微颔首:“说下去。”

“二是魏小姐封昭信仪前太后这边事前没有得到一点风声,着实有违皇上平素对太后事必商禀的孝道之风,这中间保不齐有小人从中作祟挑拨太后与皇上的母子之情,太后不可不查。”

慎太后持疑:“你觉得倘使皇上有意报与哀家知晓,还有奴才敢在中间兴风作浪么?”

“正因太后一定如此揣度,谁知那些心怀叵测者会不会因之兵行险着呢?”

“有些道理。宝怜你来做这桩事。”慎太后吩咐,“给哀家好好查查,发现行为不轨的奴才立刻带来见哀家。”

宝怜应诺,忧声道:“王公公近些日子不在,倘有人想两头糊弄,的确惟有趁这个时候。个把的奴才粗心倒不打紧,奴婢担心魏氏连皇上身边的人也给打点透了,皇上的一言一行岂不等同活在臣子的眼皮底下一般?”

慎太后面容一冷:“他最好真敢如此放肆。”

未必没有呐,太后娘娘。绯冉道:“三是皇上难以忘怀与魏昭容的夫妻之情,接魏氏新人进宫,许以高位,照应魏昭容。”

“那魏氏废妃肤浅狂妄,横行后宫,且一再以下犯上,皇上对其哪还有什么夫妻之情?”话虽如此,慎太后实则无法断然否决这个可能,“照这么说,哀家该尽早见见那个新入宫的魏昭仪,看她与她的堂姐有几分相若。”

宝怜笑道:“她如若懂事,明早便会自发来向太后请安。”

慎太后眉心收紧,思索晌久,叹息道:“这魏氏的事先说到这儿,下面不妨说说薄家。”

绯冉心内一紧。

“绯冉是德馨宫出来的人,如今听说薄光出了那等事,当是不好过罢?”

绯冉面相黯然:“太后明鉴,微臣的确难过了时日。”

慎太后眸光明灭:“旧主情深,哀家不是不能体谅。”

“薄御诏职衔在微臣之上,微臣与她仅是上下之属,没有主从之分。但毕竟是熟识的人,猝闻那等噩耗,总是要叹息几声的。可怜一个花信年华的美人,就如此殁了,唉~~”

“红颜薄命,哀家也为光儿伤心了一阵子。”慎太后摇首,“不过,逝者已矣,如今尚仪之位空悬,由你顶上罢,司正的位子暂且空着,在出现适宜人选前,你先兼任着就是。”

绯冉慌忙叩首谢恩。

“哀家从来都是赏罚分明,你做得好,哀家自然奖你。不过,你在接到荣升的懿旨后,须为哀家做件事,对你来说,或许有些为难。”

“微臣一切听凭太后吩咐。”不管为不为难,由自己来做,总好过委派他人。

慎太后眸光疾闪,定了片刻,道:“你去一趟薄府,替哀家找样东西。”

宝怜一怔。

“请太后明示。”

慎太后利眸紧察其色:“哀家会交份图样给你,若见得封皮上画有类似数样的书册,不得惊动任何人,即刻拿来交给哀家。”

宝怜犹豫不定:“太后仍然认为那样东西藏在藏府?但之前搜查那般彻底,不是没有丝毫发现么?”

慎太后面庞沉入背光处,声线缓缓道:“兴许是那些人漏了什么地方。”

“不如奴婢陪绯冉同去?”

“你有你的事要做。绯冉做事细心,又与薄光朝夕共处恁久,但愿有所突破。”

绯冉垂睑聆听,毕恭毕敬。

三四章 [本章字数:2365 时间:2013-10-27 08:59:55.0]

 云州。苗寨。

流年不利,抑或天不酬勤?仍然是在那参天古树下,宽硕石案前,瓦木坐在虎皮石椅之上,面对远道而来的男子,暗暗叫苦,只觉自己头大如斗,沉重感十足。

“大图司。”一袭水蓝常服的明亲王抱拳,“本王此来纯属私人行程,大图司不必待以盛礼。”

“这是哪里话?”瓦木古铜色的面孔上热情洋溢,“我们苗人对朋友从来都是敞开怀抱,给予亲人般的温暖,更何况允执是远道而来,更应受到我们最高规格的接待。”

胥允执淡哂:“本王此来不为别事,是向亲耳听大图司说一说寻找薄光的进展。”

这爷还是一如往昔的不喜赘节简炼直省呢。瓦木爽朗的笑容稍稍一黯:“薄监军的事,我们也甚是难过。她与鸾朵刚刚结成好友就发生这等惨事,实在令人难过。我那个妹妹到现在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痛失好友,一直在白云山内反复寻找,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