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罪孽深重,无可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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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一张漂亮面孔探进来,“你在哭么?”

她举睑:“没有。”

面孔的主人鸾朵跳到近前,两只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你的表情比哭还可怕。”

她勾了勾唇角:“你从司哥哥那里回来?”

“是呢,我怕他情伤之下忘记用药进补,连累你活得更苦。”

“鸾朵……”

“别说谢字。”鸾朵一根食指在她眼前左右晃动,“小心我舍下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一走了之。”

她抓住这根手指,道:“请你帮我守着他罢。”

“当然是没有问题,但千万不要再说什么希望他爱上我的话。我鸾朵的信条是,绝不碰朋友的男人,无论他还是不是朋友的情人。更别说像我这么美丽的姑娘,随便招招小手就有好男人自己送上门,不需要抢夺朋友碗中的饭食。”

她赧颜:“对不住,是我一厢情愿。”

鸾朵掀腿坐上桌案,爽然道:“我接受这个道歉,还会替你看住你的司哥哥,别让他做出傻事。”

“……我真是幸运,今生有你这个朋友。”

“当然,我是天下最好的朋友,更是最美丽的姐妹。”鸾朵大点其头,充分表达对自己的欣赏,“哥哥、嫂嫂已向皇上辞行,我选择留在这里。你们的什么衙门前些时日不是奉命看什么黄道吉日?真若有那一天,我也只有先嫁过去,替你防着别的女人去占他的便宜。”

她忍俊不禁:“无论怎样,有你如此开朗的朋友在他身边作陪,他也会开心一些。”

鸾朵伸手抱她:“朋友,你也要开心些啊,你的笑容是世上最美丽的武器,别让自己枯萎。”

她点头。她怎能使自己枯萎?二姐的光芒万丈,三姐的清艳绝世,她都将一一承担,妍丽盛放。

“朋友,你一定替我看好司哥哥,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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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恁多时日,皇上犹未把南府卫队的执掌大权交回于我。看起来,貌似近期没有这个打算,令人好生失落,唉~~”

窗外细雨霏霏,司府的父子二人书房夜话。

司晗在家安养了半月时光,较之归来时,面色显然好转,体态渐形强健。随着身子恢复,对于官场政务,他亦一反过往常态,很是倾力专注。

儿子的这项转变,司勤学不知是该欣慰还是酸楚,叹息道:“你受过重伤,皇上是想等你完全康复之后再行重任罢?”

司晗将笑未笑,道:“皇上也许是觉得司家的富贵也到了顶端,是时候步薄相之后有所遏止了罢?”

“休要胡言!”司勤学当即轻叱,“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不得妄度君心。”

“儿子不敢妄度君心,请父亲大人稍为儿子努力一回如何?儿子纵然做不回南府卫队的神武将军,回千影卫做个区区的中郎将也无不可,再不济,回卫尉寺任职也好……”他苦恼攒眉,“无所事事饱食终日的日子,着实无聊透顶。”

司勤学忖了忖,道:“明亲王如今不在天都,你暂且替他执掌千影卫也无不可,明日早朝我向皇上请禀此事。”

他释然抱拳:“多谢父亲大人。”

为人父者面色越发沉重:“你当真没事罢?”

他困惑:“父亲大人是指什么?”

“为父下狱,薄光突然归来,这中间可有什么联系?在云州期间,你和她……”

他浅哂:“爹多虑了,儿子和小光仍是亲若兄妹,也只限于此。”

“但是……”

他突地跳起推开两扇窗户,放进半室湿冷水气,在父亲嗔怪的眼神中嘻嘻坏笑,复阖窗归座,道:“司相大人与其担心这些个子虚乌有,不如多想想魏家和慎家,这两家前段时日把天都城斗得乌烟瘴气,还雇请了一些名声败坏的江湖人士。倘再有下次,您仍是坐视不理么?”

“……”所以,为人父者才觉诧异。过往,除了薄光看不到任何外物的儿子哪会理会这等闲事?“你怎么突然上进起来?”

“如此不好么?”

“……很好。”总比那些个眠花宿柳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来得好。“你若有心整顿天都治安,为父也可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你须晓得把握分寸。”

“遵命,司相大人。”他应得响亮。

唉,这点欢喜更显刻意了不是?司相暗中愁喟。

~

同是这个雨夜。

蔻香冒雨来见,给魏籍递来口信:皇上有意将魏昭容送出紫晟宫外囚禁,诸如建安行宫、尚宁行宫之类。

魏夫人听罢,立即大哭滂沱。

魏藉心烦意乱,斥责几句后,问:“你那个妹妹还在淑妃宫里当差么?”

蔻香愣了愣:“您是说阿巧?”

“除了她还有谁?”

“……”谁知您还有几个私生女?

“如今淑妃声名正盛,你命阿巧求淑妃为你姐姐说情,老夫可助其娘家兄长擢升内阁学士。”

蔻香讷讷道:“阿巧一个小小奴婢,淑妃娘娘怎买她的账?再者……”您不怕让对方晓得她是您派去的细作?

“她不是和薄家的女儿有昔日情谊么?不管她用什么法子,说动薄家女儿去为她求淑妃也好,她自己叩头求来的也好,必须办成这桩事。”

“这样的话忒是冒险,她的身份若是暴露……”

魏藉冷道:“她隐藏着身份也不曾为老夫做过什么有用之事,索性拿她那张可怜兮兮的脸扮一回被生父利用的可怜弱女,打动对方恻隐之心,为老夫派上一次大用场。”

“……”阿巧不需要扮,她本来就是啊。

“你快点回去,今晚务必把这事布置下去,老夫这边自有安排。”

蔻香呆呆了应了一声,木然启步,裹着一身粗糙蓑衣,投身春寒苦雨中:这位父亲大人,总是一次次助女儿坚定决心,令她执意难悔。

站在街头,蔻香顾了顾前后方向,末了沿着这条宝鼎大街直向北去。她从未担心自己被魏府的人跟踪,因为魏相爷对她太过放心,笃定她如她死心塌地、痴情到底的娘亲一般,对他抱持着一颗炽热丹心。

站在了街头最显赫的一座门第前,她稍作犹豫,随即踏上台阶拍响门环。

“谁?”门开半缝,有人探出头来。

“我有急事找薄四小姐,请替我通禀。”她道。

五八章 [本章字数:3366 时间:2013-11-21 07:00:56.0]

打量着这位雨夜访客,薄光颇多意外。

她尚未回神,对方已径自上前,福礼参拜:“蔻香见过主子。”

“……主子?”她愕然,“谁是……”

“她拜得是我。”站在薄光身侧的男子轻笑,“我不是说过我不是什么主子,你这毛病始终改不掉呢。”

蔻香覆睑:“有了主子,就有了主心骨,蔻香这是为了提醒自己不是孤身一个。”

“你这小丫头忒有主见,哪需要什么主子?”

呃……

薄光左顾右盼,道:“你说过在宫里有你的内线,就是这位?”

“然也。”薄家大爷煞是得意,“你可曾想到?”

“比二姐的那位人脉更让我无从料想。”

薄天咧嘴大笑:“我先前不告诉你,是觉得你始终是那个我举起来往天上抛的胖娃娃,怕你露了声色。”

她撇撇嘴儿:“如今你命她上门找你,是觉得你家的胖娃娃长大了?”

“可以这么说。我要为了你的吩咐离开天都城一阵,这小丫头是只恋主的猫儿,你替为兄好好照顾她罢。”

蔻香眼观鼻鼻观口:“奴婢不是猫,也不恋主。”

薄光莞尔:“你说有要紧事找我,就是为了见你家这只不甚可靠的主子么?”

“不。”蔻香从袖囊内取出一油纸包,打开一层一层的包裹,将中间物什呈上,“主子吩咐我,他不在京城时与您联络,今晚一是来认门,二是将这样东西交给您过目。”

薄光接在手里,只是大抵瞥过,已大吃一惊:“这是……”

“这是我从魏相书房里取来的,到手已有一段时日。”

“你是阿巧的异母姐姐,是魏相的女儿,你深知这样物什拿在我手中的后果。你有过踌躇,为何还是决定将它交给我?”

“正因为他是生下我的父亲,可以不疼爱我,不重视我,但不该利用我,不该把我的命贬成草芥。”

“如若他因此发生任何不测,你当如何?”

蔻香面无表情:“我会到他的坟上烧香叩头。”

薄光默然。

薄天拍了拍她的头顶:“小光,蔻香是我从人伢子手里救下来的,吃了很多苦头,你多照顾着她罢。”

她稍讶:“你的娘亲不是仍然健在么?”

蔻香一笑:“我娘是个美人,因我生得不够美丽,又因我的出生没有使她走进魏府,每日都以打骂我为最大的排遣。那天我被她打急了从家里逃出来,却被人伢子盯上。主人救下我后,把我安排在那家杂货铺里打杂。后来,我看见全城寻人的告示,喜不自胜地回到家里,首次看见魏相。他想为他在宫中的女儿培养一个死心塌地的奴婢,便想到了我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我娘对于我能够为他今生最爱的男人派上用场,极为高兴。”

她叹息:“好罢,你若想,可继续留在魏昭仪身边。若不想,我随时可助你离开天都城。”

“我今天来还为了阿巧,请四小姐救她。”

“……嗯?”

~

兆惠帝动迁魏氏废妃出宫的念头,是因听说了这位废妃辱骂魏昭仪一事。圣上的原话是:宫中等级森严,岂容这般僭越无度?

自然,个中最大的用意,是借此警示魏家,安慰太后。

薄光劝淑妃为魏氏说项。淑妃也明白一介废妃已难成气候,不如趁机卖魏家这个人情。她到皇上跟前流泪哭诉,说宫中姐妹所剩不多,盼皇上念及旧恩,莫使魏氏孤老宫外。

兆惠帝原本就是刹那的起心动念,借这个机会,收回成命。

不久,魏藉举荐淑妃兄长升为内阁学士。

此时,五十万两赈灾款项集齐。兆惠帝欲御驾亲至江南督促救灾事宜,三省六部官员齐声劝阻。司勤学请命,愿代天子前往。

因前番囚禁之举,兆惠帝对这位老臣心存些微愧意,此下更觉对其不住,遂下谕,司晗从新统领南衙卫队,并暂兼千影卫之首,封鸾朵为清鸾郡主,择日下嫁司府。

薄光打魏昭仪口中听见这个消息时,正在前往康宁殿向太后请安的途中。

后者打天池的另一方迤逦行来,与她殊途同往,以甚为清闲的口吻提到了司晗婚期在即。

“感觉昭仪娘娘对司大人的事分外关注呢,这样好么?”她问。

魏昭仪淡哂:“有何不好?”

“您是皇上的昭仪,于情于理,口中皆不宜过多出现皇上以外的男子。”

“别人面前,本宫自然不说。但护国郡主与本宫同出一辙,不是么?”

薄光一顿,驻足凝觑。

对方亦停下,落落大方地接受她的注目。

“薄光该如何理解昭仪娘娘话内的含意?”

“不如理解成本宫的示好?”

“示好?”

“进了宫的女人,这一生都将绑在这里,无论这一生是繁华还是落寞,是枯长还是短暂。而我,想使自己的这一生过得稍稍精彩一点。”

“娘娘是皇上的新宠,只须圣宠优渥,这一生必定精彩。”

“本宫想听得不是这些场面话。”

“娘娘对薄光未免寄望过高。”

“是么?”魏昭仪莞尔,举步前行,“就当如此罢。”

两人的目的地相同,一路再是无话,直至康宁殿的大门在望。

“皇上在里面?”魏昭仪止步。

她举眸:“是呢。”

大门之外,停着天子轿舆,来自明元殿的太监、侍卫垂列门前。

“昭仪娘娘安好,郡主安好。”王顺打耳房内颠颠步出,向二人行礼。

薄光微讶:“王公公不在皇上跟前伺候,到此处躲清闲么?”

王顺陪笑:“太后宫里的人不比皇上跟前的差,不差奴才一个。”

魏昭仪浅哂:“王公公过谦了,谁都知道您侍候皇上多年,最能体察圣意。”

“昭仪娘娘您过奖,奴才哪有那个本事?”王顺不住地弯腰作揖,“今儿个虽然暖和,但这背光的地方还是阴凉,两位若是来向太后请安,不妨先到里面的偏殿等着。”

“承蒙公公好意。”

随行婢女留在耳房,薄光、魏昭仪趋步偏殿。或许是风向,或许是天意,两人行经西便殿窗下时,听到了些许字符,诸如“魏家”“薄家”之类。

两人到了偏殿内,魏昭仪瞥了薄光一眼,似笑非笑:“你在此坐着,本宫出去走走。”

她丕地一怔:“你不会想去听……”

“是啊,听墙角。”魏昭仪眨眸,“我从小就爱听墙角,尤其是大伯母和她的那些闺中密友商量如何整治家母时,我听得最多,用来拯救家母。”

“我劝你,这不是小孩子的游戏。”

魏昭仪淡笑:“小孩子的游戏也不好玩,我被大伯母发现过两回,都是被打个半死。”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