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云几乎是站在原地的,他左手成爪,一股阴风刮起,瘫倒在暗卫诗怀里的圣阡陌一下子就被吸了起来,阴风急旋,圣阡陌的身子在空中翻了几个圈就被沈霄云的爪子吸住,在爪势的控制下,阴风围绕在呈十字形展开腾在半空的圣阡陌身上,他的头发他的衣袍皆被吹起,而后只见沈霄云抬起另一手,两指点中圣阡陌的后颈,那两指从后颈开始沿着脊椎下移,移到尾椎然后在持续快速的上移,等指尖回到原处之后,圣阡陌的后颈处也弓起一个小包,这个小包慢慢鼓起的同时,圣阡陌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

对于圣阡陌的惨叫,沈霄云并未理会,而是待包鼓到差不多大的时候,他再把内力灌注在指尖,猛然发力的那么一戳,指尖回来的时候已经勾出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呈血红色且全身透明。

白夜猜,那大概就是血蛊的蛊虫,蛊虫被沈霄云控制在爪中,五爪一曲,涨起的蛊虫啪的迸裂,炸出一滩血渍,圣阡陌的身体也随之掉了下来,好在暗卫诗及时接住了落下的圣阡陌。

“郡主,殿下的血蛊之毒已解。”

“真的已经完完全全解除血蛊之毒了吗?”

“我保证。”

蛊虫的爆裂的血气渐渐扩散开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虽然味道难闻,虽然圣阡陌的脸色惨白到吓人,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得到沈霄云保证的白夜瘫坐在地抱着叶影幽的尸体望着身旁立着不动低头俯视她的沈霄云,问道:“沈霄云,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非找上我,为什么一定非要我亲手杀死叶影幽呢?你和无色宫,和叶影幽有什么仇恨呢?那些仇恨难道和我有关吗?该死的死了,该折磨的也都折磨了,你总该告诉我个理由吧?”

理由?那些自有意识以来、仅有的活着的理由,终于有人要问起了吗?

沈霄云动动嘴唇,显得有些迟疑。

“难道,真的没有理由吗?”白夜把脸贴到叶影幽的脸上,用自己的脸蹭着叶影幽的脸,即使是死了,但她仍然感觉的到他身体上的温度,“影幽,看来你真的是枉死了。”为了一个没有任何理由杀人的人而杀人,真是太可笑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仇人呢,他有理由,只不过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可笑。

“沈霄云,你让我最爱的人枉死了,你今天若不给我一个理由,这个仇,我们就算是结下了。”

即使白夜不说,沈霄云也自知和逸王府结下了仇的后果,其实理由不理由的也阻止不了心结的产生,既然有了心结他也不妨把其中的缘由说出来,这样至少能让她知道,叶影幽并不是枉死的。

“好,你想知道缘由,我现在就告诉你。”沈霄云看着白夜一字一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此言一出,白夜就怔住了,难道叶影幽杀了他父亲吗?就算叶影幽是冷血杀手,但是要杀沈霄云的父亲,这是何等稀奇之事啊。

“你是说叶影幽杀了你父亲?”

沈霄云摇摇头,“不是叶影幽杀的,而是无色宫宫主叶清裳杀的。”

“无色宫宫主叶清裳?”白夜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和叶影幽有什么关系?”既然是无色宫宫主杀的,他沈霄云有什么理由把这笔账算在叶影幽身上。

沈霄云望望天,叹道:“江湖中传言,无色宫宫主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

“所以?”

“所以…父债子偿。”

只说一句昂,咱素亲妈,信我就有HE。

另外:感谢投霸王票的同学。

下一章更新时间为周五早上。

58、第十九回 雪藏的秘密 ...

父债子偿?这是什么意思…

白夜吃惊地望向沈霄云,他脸上特有的淡然告诉了她,他所言非虚,只是这一言她接受消化起来需要一些时间,一直成谜的理由居然是父债子偿,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便想更多的了解这一实情。

“告诉我,沈霄云。”

沈霄云浅浅一笑,蹲到白夜身边看着她脸上几度的变化的表情就像在欣赏着什么一样,“郡主,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她的确不知道,她只知道叶影幽是无色宫下任宫主的继承人,这话还是竺遥风告诉她的,原以为叶影幽是因为武功高强外加冷血变态才能被钦定为继承人的。现在想来,叶影幽姓叶,和无色宫宫主一个姓氏,那么沈霄云说得自然无须怀疑。

“郡主,还记得我在王府告诉郡主的关于烟云山堇炎峰的事吗?”

“堇炎峰?你好像说过是和两个人有关。”还是一男一女,白夜记得沈霄云是这样对她说的,“那么?”

“无色宫的宫主其实应该有两位,就是堇炎拆开的一堇一炎。”

“一堇一炎,一男一女?”白夜突然想起了无色宫宫主的名字,“无色宫宫主不是叫叶清裳吗?”里面没有堇字啊。

“嗯。”沈霄云点点头继续说道:“堇为堇,炎则为炎舞,堇和炎舞二人是夫妻。”

“那么叶影幽是他们的孩子?”

“没错。”

认识这么久以来,她和叶影幽之间从未互相询问过对方的身世,这次知道叶影幽的身世居然是从沈霄云的口中,对于叶影幽是宫主之子其实白夜更吃惊的是无色宫居然有两位宫主,这两位宫主的名字居然还用着代号,而这两个代号也让她隐隐想起了一些相关的人和事。

为了确定心中的怀疑,白夜继续问道:“既然知道是两位宫主杀了你父亲,那么你就该去找他们,为何偏偏盯着叶影幽不放呢?难道你已经确定找不到他们两个人了吗?”只要叶影幽一天不登上宫主之位就没道理判定原来的宫主不在了,既然不能断定,仇恨转移一说也难以说通。

对白夜的好奇心沈霄云这一次显得出奇的有耐心,“我在破例多告诉你一点关于他们的事。”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大概是时候找个人好好说一说了,于是沈霄云拍上白夜的肩膀,把白夜的身子朝自己这边拉了拉,而后小声地说道:“暗花流这个名字,郡主可曾听说过呢?”

“暗花流?”不就是那个曾经轰动江湖的杀人组织么,难道这无色宫会和暗花流有关?

白夜的神色出卖了她的心,沈霄云一下就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她心中所想,“郡主猜得没错,无色宫就是和暗花流有关,而且…”沈霄云移了移身子手肘搁在白夜的肩头把她的身子尽量压低,然后贴着她的耳朵继续说道:“而且堇和炎舞都曾经是暗花流的超一流杀手,他们两个还都是当时杀手排行榜中前十的大人物呢。”

“什么?”白夜彻底怔住了,难道江湖传说是真的,暗花流并未随着麟帝的死而消亡,而是改头换面以无色宫的形式继续存在于江湖之上。

暗花流,被赐予代号的杀手,瞬间让白夜想起了一些重要却私密的事情。

暗花流那些有幸能被赐名的杀手的确是万众挑一的,而且暗花流赐名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男人皆以单字为代号,比如毒公子泉、血双刀莲,还有无色宫的宫主叶清裳,他在暗花流的代号是黑幕傀儡师堇;女子皆以双字为名,无色宫另一位宫主便是当年号称小夜刀的炎舞,另一位则是她的娘。

她的如花娘亲真名为慕容燕,但是皇家玉谍中记载的逸王妃名却为李尚书三千金李燕,这事也是白夜和圣阡陌小时候玩耍不小心闯进藏书阁无意中才发现的,为此事她还特意回家缠着爹娘问了很久,起初还以为爹娘会诓骗她,谁知问出的结果吃惊得让她几夜难免,她娘以前居然是那个血腥暗杀组织暗花流的骨干成员,江湖人称碧玉飞针的萤火,惯用飞针和玉曳鞭,而她的美人叔叔沈谷凌居然是比她娘还要厉害的角色,让人望而生畏的毒公子泉便是他的旧称,而暗花流这个组织在当年那场宫廷政变之后就在江湖销声匿迹了。

而关于暗花流的消失江湖中流传着很多传闻,传得最盛的一个版本便是说暗花流和驾崩的麟帝有关,也因为麟帝的死而消亡;另外的一些版本有的说暗花流其实还在江湖中存在着也许改头换面、也许人员表面杳无踪迹一有任务便又会重新聚集等等,更有人危言耸听说或许有一天暗花流还会在江湖中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传言归传言,白夜知道她娘亲的在她成长的过程中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远走七年的爹回来之后,他们一家更是其乐融融。不过关于过去,她还是从四大暗卫那里打听出了一些,有关她娘的事情,她的美人爹爹也因此几乎抹杀掉了知道这件事的所有相关人员,除了四大暗卫、她、皇上、美人叔叔,其余知道逸王妃真正身份的人加起来绝对不超过一只手。

但经沈霄云这么一说,她家还和叶影幽家有那么千丝万缕的瓜葛,不过,沈霄云知道了堇和炎舞的过去莫非也知道了她娘亲的过去?

“你还知道些什么?“白夜有些激动地攀上沈霄云的肩头,急切地问道:“关于暗花流的。”

沈霄云的手肘压在白夜的肩膀上而白夜的手也攀上了沈霄云的肩头,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正欢,而从远处看这两个人无疑是形成了一种暧昧的姿态,看到这一幕,远处树林外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里面要出什么大动静一般。

“喂,你不会又想和老子动手吧?”一个红衣男子拉着一脸铁青的白衣男子小声叮嘱道,心想刚才雪坞一战已经把他累得够呛了。

被拉住的白衣男子相当不悦地挣脱红衣男子拉拽的手,双手抱臂盯着树林外的画面摆出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原本一张好看的脸也因为这样的面色而显得出奇的难看和滑稽。

于是红衣男子一脸坏笑地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白衣男子,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活该,看见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才知道紧张才知道生气,你早干什么去了?”

白衣男子闻言,嗖地转过头瞪着红衣男子,光线穿过树叶落在那一双细长的凤眼上,一寒一暖的对照让白衣男子的眼睛看起来特别的有煞气,且他搭在手臂上的手指不时捏出嘎拉嘎拉的声响,像是无声的震慑和警告。

“哧——”红衣男子根本不吃这一套,继续坏笑着调侃道:“老子起先很好奇,何以你第一眼见到假扮她的小唐问也不问就出手杀了他,一点余地都不留;现在老子也同样好奇,她抱着已经‘死了’的你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假装的呢…”自说自话的时候还不忘摸摸下巴,“难道是和变态呆在一起时间久了也会变成了变态的缘故吗?嘻嘻嘻…”

见身旁的红衣男子笑得邪佞,白衣男子睨了睨他,薄唇轻启很不客气地蹦出两个字,“闭嘴。”同时手指间不知道何时蹦出的银针已经抵上了红衣男子的咽喉,若是他打算继续开口,那么他的银针绝对就会先他开口之前刺穿他的喉头。

“老子不说了,不说了。”红衣男子乖乖地举起双手,下巴抬抬,“继续看戏啊。”

树林处细微的动静并未影响到专心交谈的二人,从刚才的询问中,白夜还从沈霄云口中得知了一些暗花流相关的消息,比如沈霄云知道毒公子泉的踪迹,也知道血双刀莲已经在当年那场宫廷政变中身亡了,甚至连暗花流的最后一任老大是死是活都知道;至于无色宫的两位宫主堇和炎舞,沈霄云从多方打探中推断他们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沈霄云唯一不知道下落的便是碧玉飞针萤火。

听完这些,白夜暗自佩服自己美人爹爹处理事情万无一失的本事,不过,她没庆幸多久就发觉了一个问题,暗花流是和皇家有关的组织,麟帝崩新帝继位是不太可能把这些把柄留给世人的,而沈霄云却如此清楚暗花流的底细,加之原本杀手的仇家就多,偏偏这沈霄云还能摸清仇家的底细并追踪至今,甚至能把轻易接近硕王并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沈霄云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越想下去白夜越觉得害怕,她颤抖地握住沈霄云的肩头,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沈霄云失笑的重复着白夜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他也曾经反复问过自己反复问过母亲,那时候母亲又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时间过的好像有点久,久到他忘了母亲的模样,久到他忘了自己出生的地点,可是这些都能忘得掉,就是唯一一样忘不掉,那就是他母亲的声音。

母亲说:“霄云,原本你该冲上云霄做这个王朝的主宰者的,因为你的血统因为你的出身,可也正因为这些,你亦背负了比别人更沉重的枷锁,你的未来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复仇,二便是死。”母亲的声音苍老而沙哑,那种听得让人浑身起毛的嗓音一点也配不上他母亲靓丽的容颜。

“母亲,为什么我要复仇?我要为谁复仇呢?还有,我的仇人又是谁呢?”小时候,这一连串的问题在他的脑子里盘旋,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可奇怪的是,他的母亲只告诉了他为什么要复仇以及仇人是谁,却自始至终不告诉他为了谁而复仇。

他记得,母亲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风都绵州正值隆冬,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整片大地,他们站在冥域最高的阁楼上眺望整个绵州,入眼的是一望无垠的白,景色之壮观当时的他无法形容,后来他知道了,母亲带他上高楼不是为了看雪景,而是告诉他想要变强想要复仇只有站在最高处,并且母亲还告诉他,雪表面看似纯洁无暇,可它也能掩埋一切罪恶的根源和祸事。

想起母亲,他就觉得很荒谬,荒谬的从京城把他带来绵州,荒谬的委身去做冥域域主的第十几房小妾,更荒谬的以各种手段斗败了域主的其他女人,获得独宠之后,他这个继子也破天荒的得到了域主的重视,从此他也跌进了一座母亲亲手为他打造的囚笼,在囚笼中,母亲亲口告诉他:“学会域主的一切本事,然后杀掉他取而代之,如果办不到,我们就都得死。”

死亡,陌生又有残酷的词汇,他不懂,为何母亲不告诉自己世界上那些有关美好的东西,反而从他懂事以来就一直给他灌输死、复仇、狠、杀人这种罪恶的东西;他不懂,为何他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享受哪怕是一天的轻松和快乐,反而从他能拿起刀的那一刻起,就要从杀小动物开始来练习自己的狠心和残忍,从匕首换到长剑,杀死的对象也从小动物变成了人,在囚笼中,他好像不能被称之为人,他只不过是个杀人工具,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工具。

噩梦、残肢、鲜血、狰狞的面孔是每晚伴他入睡的东西,久而久之,他知道了,在这座囚笼之中,他不仅失去了自由还失去了往生的机会。

母亲看着他杀掉域主,即她母亲的第二任丈夫亦是他的继父之后,竟欣喜到泪流满面一把抱住他,激动地说道:“霄云,很好很好,这就是娘要的结果,你办到了办到了。”满脸是泪的母亲狠狠地掐住他的肩头告诉他:“从今以后你便是冥域新的域主了,也是这一方的霸主了,娘相信,假以时日你便可以征服整个江湖,然后给你的父亲报仇的。”

记忆中,这是母亲第一次主动抱他,不过对于十六岁的少年而言,母亲的怀抱早就是多余的温暖了;记忆中,这是母亲第一次告诉他原来是为了死去的父亲报仇,不过为谁报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沾满鲜血的双手已经无法停止杀戮了,杀戮一旦开始势必要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自己死的那一天。

用域主交给他的功夫杀了域主的那一年他也成了冥域新一任域主,继任的当晚,他也亲手杀掉了那个关他进囚笼的母亲,他的爪子掏空母亲心脏的时候,他曾经问过他母亲,“用自己的双手扼杀亲人的感觉是不是痛快?”

母亲只是笑着流泪说道:“圣家的儿郎登上顶峰之路注定是要满手鲜血的,那些流淌在你骨血中的力量,你就该好好利用才是。”

看着母亲鲜血淋漓的倒在自己脚下的时候,他才发现,扼杀亲人的感觉,不是痛快,而是痛。也许,当年母亲推他进囚笼的时候也像今日的他一样痛。

那一天,绵州也下了很大的雪,雪积得很厚,母亲的尸体一下子就被雪给掩埋了,没有墓碑甚至连一口棺材也没有,葬身雪下,也许能让雪化尽一生的罪孽也说不定呢。

“沈霄云?”白夜左手在失神的沈霄云面前晃晃,她没想到她的问题竟让沈霄云陷入沉思如此之久。

感觉到有东西在眼前晃动,沈霄云本能地捉住了那东西,在捉住之后他才发现那东西是有温度的,心陷百里冰封的雪原中这样一点温度足够温暖他的心,他捉住白夜的手腕,手沿着白夜的手腕缓缓移向她的手掌,温柔地握住那只手掌,沈霄云失笑地自言道:“也许,我们也算是亲人吧!?”

59、第二十回 少女与蓝衣人 ...

亲人?

沈霄云居然说他们是亲人,白夜凝着沈霄云那张真诚的脸,这时候他的表情居然看不出一点谎言的味道。

白夜轻启双唇,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和你怎么可能是亲人呢。”说着把手从沈霄云手中狠狠挣脱了出来,继而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也许,我们也算是亲人吧!?

——不是也许,而是就是。

如果他的父亲没死,他理所应当的该和他们享受同一个姓氏,那个高贵象征着皇权的姓氏。当然成王败寇,因为他父亲的荒淫无道而失去了那个位置,也因为失去位置最终死于杀手之手,这一切似乎都是他父亲自找的,而且他对父亲几乎没有印象,他对母亲和父亲的事情更是一知半解,一直以来对于他母亲耿耿于怀的仇恨他自己并未有太深刻的体会,杀掉域主杀掉母亲然后再杀掉仇人仿佛是在追逐和超越一个又一个的目标,对,仇恨之于他沈霄云而言只是个目标罢了,皇家的姓氏对于他来说也只代表了一段他无法抹杀的过去。

可以不去认没有印象的父亲,可以舍去象征身份的姓氏,但他从不否认自己身体里继承的是整个王朝最尊贵的血统,既然和他们血统统一,他们就应该是亲人,不是吗?

“我们就是亲人啊。”即便他对亲人一词毫无感觉,但是面前的女人总是会让他刮目相看,所以能有这样一个亲人在身边应该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如此想着的沈霄云再次试图伸手去捉住白夜的手。

啪的一声,白夜毫不领情地打开沈霄云的手,因为亲人这样一个字眼让她彻底愤怒了。

“亲人?你也好意思说这个词?假使你是我的亲人,你还会忍心伤害我,还会忍心把我逼入绝境?”

“嗯。”看着白夜排斥厌恶的神情,沈霄云努努嘴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这大概是我对待亲人的独特方式。”

“哈哈哈哈,我看你八成是疯了。”白夜狂笑着,她差点被沈霄云的荒谬言论给绕进去了,“沈霄云,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你也配当我的亲人,痴人说梦啊,哼!”

“痴人说梦吗?”看来眼前的女人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不过想来也对,想要成为郡主的亲人那必须是正统的皇家成员,他区区一介草民要让郡主相信自己的身份无疑是天方夜谭的事情,而且到现在为止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可笑呢。

“既然是痴人说梦,那就换一种方式吧。”

“…”白夜不知道沈霄云究竟想干什么,她只觉得很害怕。

“那我娶你,我们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亲人了。”沈霄云突然站了起来,极其温和的对白夜笑着说道:“这总不是痴人说梦了吧?”

闻言,白夜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咽下去了,这句话让她突然想起了在白水宫初见沈霄云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也是要杀她然后也要娶她。沈霄云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时而残忍时而淡然,时而摆出一副杀尽天下人的表情时而又装出一张纯良无害毫无威胁的脸,极端的思想极端的行为让人不知所措的同时也让人胆战心惊。

瘫坐在地的白夜连续地咽着口水,看着沈霄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她害怕的连连后退,惊恐地环顾四周,这时候她才发现,四周皆是沈霄云的手下,而她的暗卫们也被沈霄云的手下分别隔开了,唯一靠近她的暗卫诗还要照看着昏迷不醒的圣阡陌,现在的她真的是一个人在面对沈霄云。

不断挪着身子后退的白夜看看躺在血泊中早已没有呼吸的叶影幽,她暗暗捏紧左手,纵使很恐惧她还是在心底告诉自己,此刻她还不能激怒沈霄云,倘若这个时候激怒了他,她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费了。

“你、你别过来。”她双唇颤抖着,半天才嚅嗫出一句。

“叶影幽已死,无色宫马上也会随之覆灭的。”沈霄云并未止住脚步,反而再次朝白夜伸出一只手,“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跟我走吧。”

“不、不要。”白夜拼命的摇着头。

“不要吗?”沈霄云慢悠悠地跨着步子,眼里渐渐浮出阴谋的味道,“这可由不得你。”

飕飕,正当沈霄云欲出手擒住白夜的时候,森林处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树枝乱颤林鸟乱窜,之后“啊——”的一声凄惨女声才让树林恢复了平静。

闻声,沈霄云快要碰到白夜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还不等他细看,他的头顶就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下,抬头看去那片阴影居然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人。

面对从天而降的人,沈霄云不闪不躲,很轻松地一挥衣袖,空气中就传来滋啦的刺耳声,一道鲜明的血痕就在半空中划开了,刺鼻的血腥味让白夜紧捂住口鼻。

待阴影消失之后白夜本能地去寻找那个从天而降的人,循着血气蔓延的方向,她看见沈霄云脚边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穿红衣露肩□着脚,且被拦腰砍成了两段,血红的衣袂和鲜红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造成了强烈的冲击感。

“啊——”白夜惊声尖叫了起来,因为那个女人的脸正好对着她这边,眼珠暴露嘴角挂着血丝,纤长白皙的脖颈处还绘着红色的蝴蝶,那蝴蝶纹身让她印象深刻,那女人不就是,不就是冥域小妖精苏浅霜吗?

她怎么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呢?她是不是也是被沈霄云杀死的?还是有什么人让她从天上掉了下来呢?一连串的问题在白夜脑子里冒了出来。

“你、你杀了她?”白夜指着惨死的苏浅霜问沈霄云,好歹苏浅霜是冥域的护法,沈霄云他怎么连自己人也杀呢?

“哼。”沈霄云捏捏指骨,缓步走向苏浅霜,围着惨死的苏浅霜看了一圈,然后伸脚把苏浅霜的半截上身给翻了一个个,翻身之后白夜看见苏浅霜背上还有两道深深的十字血痕,血口处可以清楚地看见骨头,可见苏浅霜的致命伤是这两道血口,但是这样深的创伤不是一般利器能砍出来的,杀掉苏浅霜的人究竟是谁呢?

“难道是他?”白夜身子一抖,警觉地看向四周,在寻找那个身影的同时心里也在祈祷,这个时候请千万不要现身,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啊。

“哼哼哼。”沈霄云挑起鬓角散落的发丝用手指玩了起来,边玩还边自言自语道:“玉面郎君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呢?”

听到玉面郎君的名号,沈霄云的那些手下个个都绷紧了脸,这一变化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这玉面郎君难道说得是…

“啊啊——”

不等白夜说出那个名字,沈霄云手下聚集的那一面又接二连三发出惨叫声,惨叫声结束之后几具和苏浅霜死法一样的尸体就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刹那,空气中就被喷涌而出的血腥味给笼罩了,且迟迟见不到出手之人现身。

“雅公子已死,金剑风流花弄月不见踪影,而寒月弯刀竺遥风又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是个胆小鬼,果然无色宫还是要靠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玉阁主啊。”说话间沈霄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爪击向人群中,他的几个手下躲闪不及而不幸葬身于他的爪下,尸体一具一具增加,人群也渐渐朝两边散开,杀死了几个手下沈霄云也不见有罢手的意思,“任遗玉,想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

话音未落,只见沈霄云垂落在双侧的手指迅速收缩,隐隐的真气聚于掌心处,突地对空中大喝了一声,“出来。”掌心轻巧的前推,聚于掌心的真气如虹般喷发而出贯入五指,五指突然成爪,人群中就有一人被吸入爪中,那人被爪力吸得整个身体腾空起来,也正是这一腾空一个白影也闪了出来,就在沈霄云的五指扣住那人肩膀的瞬间,白影嗖地窜起,一道凄冷的刀光划破了天空的宁静,出手一刻刀光绽出犹如星芒璀璨的银光,肃杀的寒风刮过沈霄云的面颊,沙沙,两声雨打落叶的摇动声过后,被扣住的人他的身体亦整个被撕裂,这道撕裂声同时隔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是谁说无色宫会覆灭的?”说话之人的嗓音柔细而深邃,且柔细中糅杂着稚气未脱的童音,“是你吗?”阳光隐去了她半脸的轮廓,独留光影中的那一只眼,晶晶亮还闪烁着嗜杀的瞳光。

“嗯?”出现的不是玉面郎君任遗玉而是一个女子,这女子的出现让沈霄云顿生兴趣。

从沈霄云指间落地的人背上也出现了两道深痕,死状和苏浅霜的一模一样,原来这样的伤口竟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白夜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是谁,她怀着好奇心朝那女子看去,那女子就站在离沈霄云几丈远的地方,她身着白衣披散着头发,左手正握着一把东瀛刀,那把刀的寒刃上刚沾的鲜血还未流尽,她的身高比瘦小的沈霄云还要矮好几分,这般的身高还该是个孩子吧,当白夜看清女子面目的时候,她漂浮的心咯噔的落了一格,稚嫩的面孔上长着一双犹如寒星的大眼睛,那双眸子看起来漂亮也危险,那张脸怎么看都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女的脸啊,可就是如此稚嫩的脸上却透着一股超越年纪的成熟气质和杀气。

这个少女是谁?

白夜好奇,沈霄云好奇,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奇着。

原本以为少女多多少少会来个自我介绍或者说几句什么,可少女一字未说,直接翻转刀面指向沈霄云,眸光中的戾气皆由双唇中泻出,“侵我无色宫者,必死。”

——侵我无色宫者,必死。

寒冷的话语在空气中荡开,少女的刀锋在转刃间亦抹了一地寒凉,她就那样小跑着挥刀朝沈霄云砍杀了过去,那一袭白衣一头披散的长发,那飘逸的青丝和瞳孔中挥洒的冰芒,刀刃间欲滴的鲜红,让那个少女看上去如复活的修罗一般鬼魅。

这股杀气和冲劲让沈霄云的血液也沸腾了起来,他第一眼就认定了,这个少女是高手,棋逢对手总是会让彼此都兴奋。

沈霄云双掌在胸前合什,真气迅速凝聚于十指,十指幻化成爪准备迎击砍杀而来的少女,嗖,少女在跑到距沈霄云一丈远的时候突然足尖一点,白色的身影呼得跃起,身轻如燕,哗啦啦,在白影腾空而起的时候,还有黑色的幕布从白影身后窜了出来,一白一黑相互卷裹上下翻飞着,当黑布呼啸而过之后,原本在黑布之下的少女仿似鬼魅在跃起之后就消失在天际。

攻击之人突然消失,这一匪夷所思的情景让在场人一片哗然。

白夜也看得瞠目结舌,这个少女就在光天白日下凭空消失了,怎么可能?

“你还有功夫看别人?”看入迷的时候,白夜耳畔突然传来一句更冷的嗓音,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危险会再一次离自己如此之近。

“呃?”白夜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看过去,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她抬头仰望过去,那个人高大的身影已经完全罩住了她的身体,在阴影中白夜看见那人眸正神清,一袭蓝衣如水一张脸胜似白玉,却浑身散发着让人胆寒气息,这种自上而下排山倒海压下来的气息让白夜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是、谁?”

蓝衣男子毫不理会白夜的问题,只是指了指一旁躺在血泊中的叶影幽问道:“他,可是你杀的?”

“我——”

“那偿命吧。”

下一次更新周日

60、第二十一回 影幽之思 ...

蓝衣男子那句“偿命吧”犹如催命符一般飘荡在白夜身边,他根本不给白夜任何解释的机会,左手捞风而起竖直的手掌一挥,一股巨大的风刃就从手刃中劈出,几乎只听到吱一声,风刃劈出的那条轨道上的空气便急速收缩,被压缩的空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

咔嚓,在白夜翻身躲避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了地面被割裂的声音,“你慢着,听、听我解释。”

白夜开口解释的同时还不忘去看看身边的地面,不看不要紧,一看着实吓一跳,原本平整的地面经风刃一割完全裂成了两道大缝,就像地震震过之后留下的巨大裂缝。

“解释?”男子平缓毫无情绪的嗓音响起。

白夜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心里打着鼓的说道:“对,解释。”

“哼。”男子轻哼的时候脸部都未起丝毫变化,那一张神清似玉的脸就和石雕一般,不管是说话还是发声似乎都和表情无关。

跪坐在地的白夜反撑着手慢慢后退,后退的过程中男子也一步一步逼近,那种静而不动的迫近气势其实比出手攻击的气势还要带有压迫感。

白夜指指躺在血泊中的叶影幽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事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的,所以…”

白夜被男子的迫问声一怔,愣是把想好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咕咕,吞咽的声响不断冲击着白夜的听觉,她想要撒开退逃跑可是她全身的力道仿佛被男子的气势迫得一点未剩一般,反撑的手、跪坐的腿一丝一毫气力都使不上。

“我只相信我眼睛所看到的。”说着的时候,男子的手再次举了起来,这次因为距离近的关系,也因为白夜特别注意的原因,她看到男子手刃处长满了茧子,那些茧子大概是男子常年练习徒手劈裂功夫而造成的,从刚刚那一招来推断,他的那一双手一定比磨得又光又亮的刀刃还要锋利、杀伤力还要大。

“不行,这样下去一定会杀死的,可是腿脚无力要怎么逃呢?”白夜心里边想边暗暗使力,祈祷着手脚快快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