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沐卓就怦然心动。

她的娘亲曹夫人本来是打着将她嫁给范四夫人亲哥哥的主意,跟范四爷有了姻亲,也更好辖制范四爷做太子妃的助力。

与其拐个大弯去通过范四爷的舅爷笼络范四爷,还不如自己直接嫁给范四爷,他和太子成了连襟,自会站在自己姐姐这边。

曹沐卓越想越觉得好处多多。又想起当年曾见过范四爷一面,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若不是有那毁人名誉的传闻,当年嫁给范四爷的就不是那安氏,而是她曹沐卓了。

就丢了小程氏在一边,急急找她娘商议去。

小程氏扇着香罗扇看她离去,又转回去看那满山红叶郁郁葱葱,心情就开朗起来。

跟着的捧香就打了个寒战。

第一卷 庙堂 第十七章 惊梦

卓姐儿从小程氏那儿得了消息,竟等不得宴会散了再提,就装崴了脚,让人去叫了自己娘亲过来。

曹夫人以为卓姐儿有不妥,就忙忙地过来,却见卓姐儿没事人一样在另一边的滴翠亭坐着,看见自己来了,就露出个明媚的笑脸。

曹夫人便叹口气,也舍不得说她,只道:“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的,让人怎么放心让你嫁出去。”

卓姐儿就扑到曹夫人怀里,红着脸也不说话。

曹夫人便问她有何事等不得。

卓姐儿就羞答答地把小程氏刚才说得话转述了一遍,又补充道:“那安氏实是不贤,闹得镇南侯府家宅不宁,这样的女人,早该休了去。”

曹夫人就铁青了脸,斥道:“你是大家小姐,怎么跟那小妇养的小人一样见识?人是拿你当枪使,你还真上了心。”

又骂跟着的人,“以后小姐们见人,不许跟那些妾室姨娘答话。好好的姑娘,都让这些小妇养的带坏了。”

卓姐儿不知娘亲为何发怒,却是脸上下不去,就哇地一声哭了,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曹夫人就气得发抖,又要遮掩着,唯恐被人瞧了去。要是给卓姐儿安上个娇纵不逊,不敬尊长的名头,以后可是更难说亲了。

这边曹夫人就给范太夫人致歉,言道卓姐儿崴了脚,不能给太夫人见礼了。

太夫人也不在意,道:“曹夫人客气了。让大夫去瞧了没?要是伤筋动骨可是了不得。”

曹夫人内疚,只好跟着道:“太夫人菩萨心肠,难怪跟前的哥儿姐儿都是那般出众的人物。”又道,“这次拉下了四夫人,却是过意不去。”

太夫人笑道:“以后日子长着呢。也不急在一时。”

虽如此说,曹夫人却等不得,过了数日,竟带着卓姐儿亲自过范府来拜访四夫人安解语。

安解语听了来人通报,很是讶异。先前她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秦妈妈,原身的安解语其实跟府外的人都不来往,平日里也不爱出府,眼下这个曹夫人却如此急切的要见她,也不知何事。

就叫了人领进来。

曹夫人品级高过安解语,又是长辈,安解语本应到风华居门口迎接。可惜现下的安解语是个半吊子货,完全不通这些俗务。加上她近来行事很是张狂,却也无人提点她。

安解语就端坐在风华居的正厅里,等曹夫人带着卓姐儿进来,才堆了笑迎上去。

卓姐儿却是头一次见到安解语。先前听了小程氏的话,以为安解语是个庸俗不堪的市侩妇人,又彪悍如虎。谁知见了真人,才心凉了半截。这安氏,竟是如此丽人,那颜色,除了宫里的仪贵妃,竟是满流云朝找不出第二人。只仪贵妃出身大家,却比安氏少了几分欲说还休的风情。

转念却又想到小程氏说起范四爷并不好女色,卓姐儿那灰了的心就又热了几分。虽说自己颜色有些不如安氏,却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况且自己出身高贵,又有做太子妃的嫡亲姐姐,如若自己做了范四爷的正妻,那宠擅专房的岂不就是自己?

就又矜持起来。坐下打量风华居的陈设,皆是半新不旧的桌椅挂件,就正对大门的条案上摆的铜绿斑斑的青铜小鼎甚是别致。卓姐儿便寻思,若是自己嫁进来,可得都换了新的。半新不旧的东西,看起来甚是晦气。

这边曹夫人却不知自己女儿打得甚主意,就跟安解语攀谈起来:“先我们府里红叶宴,专请了四夫人的,却听说夫人病了,不得过来。夫人现下可是大好了?”

安解语颔首道:“多谢侯夫人挂念。却是大好了。”

曹夫人就叫了自己女儿过来,道:“卓姐儿过来给四夫人见个礼。”

曹沐卓正设想到这屋里的窗纱应该换成什么颜色,就被她娘给叫醒了,虽不情愿,礼数上却不可废,便过来给安解语福了一福,“见过四夫人。”

安解语留神打量了一下卓姐儿,年岁应是不小了,却还是待嫁姑娘的头型,就心里一动,更仔细打量卓姐儿。

却见她眉弯眼秀,肤色白腻,许是年岁大,身子已长成,一条束腰束得她越发胸隆腰细,是个好生养的样子。只脸上有股倨傲之气,倒是能跟自己娘家的继母小宁氏做个对头,就越发笑逐颜开起来。

卓姐儿并不知安解语已领会了她娘亲的意思,只见安氏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实是无礼之极。就坐到一边,低了头,也不言语。

安解语也不在意,就跟曹夫人道:“令媛生得花容玉貌,又有大家之风,不知哪个有福的得了去。”

曹夫人知道卓姐儿入了四夫人的眼,就笑道:“卓姐儿是我管家的好帮手。这些年为了帮我,误了她结亲的好时候。现下正愁着呢。四夫人要有好的,不妨帮我们细看看。”

安解语也道:“中山侯府何等矜贵,却是一般人家消受不起。”

曹夫人就给了颗定心丸:“只要那孩子身家清白,肯上进,就算是一般人家,也做得亲的。”又掩袖笑道,“与四夫人相与的人,哪有平家小户?再说世事难料,有时候,平家小户更能保得一家大小平安呢。”

安解语听着这话极入耳,她也有孩子,此生唯愿孩子能健壮长大,幸福安康。却不求要孩子去出将拜相,争功夺名。

想来曹夫人也是慈母,两个人就亲近了许多,细细攀谈起来。

曹夫人临走的时候,再三的请四夫人去曹府做客,这次言明专请她,算是补上次拉下的情分。

安解语再推脱就有些矫情了,当下应了曹夫人。

次日,曹夫人又专程让人送了帖子,定了三日后在曹府宴请安解语。

太夫人就对安解语道:“曹夫人却是诚心要做这个东。你不可托大,怠慢了人家。”又提点道,“小四在太子麾下办差,你和曹夫人亲近,也让太子对小四更放心些。”

安解语才恍然自己原来还要执行夫人外交。这许多日子来,那众人口里的夫君于她却是只如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她日日如同寡妇一样,却过得极快活。现下有子万事足,且不用考虑给夫君暖床熏被,又不用为打理夫君的通房妾室糟心。

心里隐隐盼望日子就一直这样过才好。

可总有人要打破这种梦一样的好日子。

不说曹府这边再次紧锣密鼓地预备起来。那小程氏听说曹府又单请了四房的人过府游玩,就在屋里又摔了几个茶碗。发过一通脾气,就去回了大夫人,说想带原哥儿回去看看嫡母。大夫人正好有东西要稍回娘家,就应了,让她一起带回去。

小程氏便带着大包小包地回了程府。

程府早年也是官居一品的太师。只程老太师致仕之后,后代里竟然无再有中举之人,现下也只是寻常人家,靠着嫁入高门的两个女儿撑着门户。

小程氏虽是妾室,却是生了儿子的,自是身份不一般。回到程府,跟众人寒暄片刻之后,就找了自己同母的哥哥程越兴密谈了一番。走时却是志得意满。

这日就到了范府四夫人拜访中山侯府的时候。

安解语穿着件黄色底绣百蝶穿花样式的大幅罗裙,由一整匹杭绸裁成,里面加了一层浆得硬硬的白色梭布,却是撑得软软的绸缎从腰以下逐渐蓬起来,愈显得那腰不盈一握,却是京城里谁也没见过的款式。上头套件玉白色有暗纹的高腰通袖小夹衫,剪裁十分合体,却是如贴着身子做的模子般。又细细披着浅黄色的披帛。颈上却是一条长长的珠链挽了几层套在胸前。那珍珠居然五颜六色,趁着玉白色的上衫,在秋日的阳光下竟似有彩虹般的珠光佩在胸前。头上只简单挽了个三环髻,发中插有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装饰。那花就指甲盖大小,却艳丽夺目,精巧逼真,和她胸前的珠光长链交相辉映,整个人如珠笼玉罩一般。

卓姐儿私心里早想和范四夫人安氏比个高低,便穿了新做的烟灰色褙子,下罩艳粉色百褶罗裙,裙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绣饰,却也是罕见的织有暗纹的云锦裁成。头梳高髻,用了太子妃姐姐赏给她的桃心凤双飞步摇,又有一把别致的玉梳插在高髻旁,自以为能艳压群芳,把众人都比下去。看了安氏头上插的小花,本暗嘲对方到底是小户人家出身,尽用些上不得台面的饰物,却猛然发现那些可不是真的花朵,而是都用米粒大的各色珍珠加各色宝石做成的和真花一样的饰品,看花蕊的闪烁度,定是用的金刚石。就有些气馁。无精打采地给安氏见了礼,就领她去了正厅,和曹夫人彼此厮见过,又见了曹府的上下女眷,安解语自是又送出去不少小荷包。

这边院子里人都去许久了,曹府内院墙头上,依然有两个男子看痴在那里。

一个穿蓝色长袍的男子就对另一个道:“文平兄,这就是你说的仅有中上之姿的范府四夫人?我竟不知道你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那名被叫“文平”的男子,赫然竟是小程氏的哥哥程越兴。此时也处于震惊状态,只喃喃道:“天下间竟有这等人物,我今儿才算是见过了。”

又笑着对那穿蓝色长袍的男子道:“开滦兄,此等人物,有动心否?”

那字为“开滦”的男子却是京师有名的浪荡子,吏部尚书家的长公子柳为庄,只见他舔了舔嘴唇,狠狠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跟这种人物春风一度,才不叫白活一世。”又调笑道,“此女如此艳色,也难怪那范四公子转了性,不爱男人,只爱女人了。”

程越兴也笑,跟着道:“这后山的人我已尽安排好了。只等人领了范四夫人去了那处,你尽可以动手了。”又猥琐地低声道,“你若完事得快,不妨让小弟我也尝尝鲜。这等美人,只让一个男人享用,实是暴殄天物。”

柳为庄就晒道:“这事闹出来,这女人若不投缳自尽,也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到时候咱们兄弟日日去捧场,岂不风流快活?”

这话却提醒了程越兴,便道:“既如此,你弄完她就走,顺便脱了她的衣服,让众人看着她精光赤溜地,这事就成了。至于她是死是活,却不与我们相干。开滦兄艳福要享,也要有命才有的享啊!”

柳为庄细思一会儿,也有道理。那范四爷现下是领兵人物。据说对这位夫人是千依百顺,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弄了他的妻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就算自己有人证物证说是这范四夫人主动勾搭自己,也不会有男人忍下这口气。淫妇要杀,奸夫也是活不成的。就收了要和这范四夫人做个长久鸳鸯的心思,一心要今日成事,完了留个念想就是了。又想今日以后,这妙人儿可就活不成了。心下也有几分怜惜,盘算着等下可得好好轻怜蜜爱,方不负了这美人此生的最后一次云雨。

第一卷 庙堂 第十八章 残花

安解语就被曹府众人簇拥着,去了半山的枫晚亭。

曹府这次只请了安远伯府和信义伯府的女眷过来陪客。信义伯府的大房自矜身份,却不愿太过明目张胆地巴结范府四房,而二房的张二太太自是巴不得多些和安解语亲近的机会,当下也带了自己的女儿张莹然,过来和安解语说话。

安解语看着枫晚亭的布置,就有些欣喜,却是和前世去的某些餐馆类似。

曹沐卓和张莹然便坐在了安解语左右,两人都是名门闺秀,见多识广,便给安解语介绍着桌上的甜点果子,又谈些京都的趣闻。安解语含笑听着,留神看卓姐儿都吃些什么,也自夹了吃,很是谨慎。却是她前世泡吧的习惯,绝不喝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是自保的一种本能。

这里大家都坐了一会,就四下散去,寻了小径看红叶。

安解语却是个懒的,不耐烦走山路,唯恐那泥污了自己好不容易让针线房的人做出的新式裙子。

卓姐儿却是暗暗心急。她没料到安氏居然对满山的红叶不动心,竟连出去走动都不愿。殊不知安解语前世看过更宏大更璀璨的红叶,现下这满山遍野所谓的红叶,不过是以前人家门前的一个小山包而已,是以并未看进安解语眼里。

安解语见卓姐儿坐卧不宁,以为她是想出去走走,就叫了张莹然道;“然姐儿要不跟卓姐儿一起出去走走?”

然姐儿也是个爱静的,就笑道:“卓姐姐对不住了。我想在这儿多陪陪四夫人。”

卓姐儿强笑道:“然姐儿说哪里话。诸位都是客,哪有让客陪主人的道理。我去催催那菊花汤怎么还不上。前儿我们府得了几篓大螃蟹,却是要过来给各位尝尝鲜。”

安解语就抿了嘴笑:“那敢情好。赶快做了来,我可是爱吃螃蟹的。”

卓姐儿跟着笑了一会儿,就自去了。

然姐儿看着卓姐儿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就有些疑惑。

安解语很是玲珑剔透,便问道:“妹妹想什么呢?”

张莹然迟疑一下,还是说道:“卓姐姐平日里最不耐烦管家务,厨房里的事更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如今却去关注厨房里做的菜了,甚是奇怪。”又道,“曹府的厨房在西南向,卓姐姐却是向东北方去了,那边过去已是外院了。难道那螃蟹还未送进来?”

安解语却懒得动脑想,只道:“卓姐儿现下要说亲了,兴许转了性也是有的。”

然姐儿就红了脸,便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岔开了话题。

这边卓姐儿一会儿的功夫也转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丫鬟,俱捧着一个三层大食盒。

卓姐儿就让她们安了食箸汤勺,招呼亭里留下的几位夫人小姐用菊花汤。

安解语看那汤呈乳白色,不知放了什么药材,有股药味,又放了碎菊花瓣,药味里多了几丝清香,却是看上去清雅至极。只那味道闻着却让安解语不舒服,便也没有立时喝,只用汤勺一下下搅动,看那菊花瓣在汤里转动,甚是有趣。

卓姐儿更是焦急。给安解语的那碗汤是加了料的,她要不吃,就成不了事。

这边张莹然看见曹沐卓的模样,更是奇怪。也停了箸,只冷眼看着曹沐卓去安解语旁殷勤劝食。

安解语拧不过卓姐儿的盛情,就略沾了沾唇,便有股腥味扑鼻而来,遂皱了眉头问道:“这汤味道甚是奇怪,不知是用什么熬成的?”

卓姐儿实不知道这汤是用什么做得,她只负责最后一道“加料”而已,就看向了一旁的一个穿白色坎肩,粉蓝裙子,模样艳丽的丫鬟。

那丫鬟赶紧接口道:“回四夫人的话,这汤是用当归、川芎、芍药、生地熬成,又加了晒干的菊花调味,对女人养身甚是有好处。”

安解语前世为了怀孕求医问药多时,一听便听出这就是四物汤。可前世自己喝过许多的四物汤,绝没有这股腥味儿,就算加了菊花都掩盖不住。就又抬眼看了看卓姐儿,却见她一脸急切地表情,恨不能拿了勺子喂到自己嘴里。

卓姐儿一时不察,被那安氏将自己的表情看过去,赶紧换了表情,强笑道:“敢是不合口味?要不我再让厨房的人给四夫人换上甜汤?”一面说,一面就去端了安解语面前那汤。

安解语警铃大作,就看着曹沐卓做作。果然曹沐卓端汤的时候似乎拿不稳当,手一软,那乳白的汤汁就都泼到安解语身上。

张莹然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就要站起来为安解语说话。张二太太和另几位夫人在一旁也看见了,却都不言语,只拉了张莹然坐下。

安解语便怒了。那裙子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做出来的,如今才是第一次上身。眼下这傻姑娘不知要算计自己什么,却明目张胆地行了这掩耳盗铃之计,自己又不是傻的,就能这样被她诓了去,遂冷冷道:“曹小姐可是瞎了眼,连汤都端不稳了。”

曹沐卓本心花怒放,可找着机会将这四夫人诓到那地儿去了,却没想安解语如此不顾脸面,出言不逊,就忍了又忍,咬牙道:“沐卓手软,却是得罪四夫人。还请四夫人跟着翠仙下去换了这裙子。”就抬起下颌,对旁边那丫鬟示意。末了,又没忍住,幸灾乐祸道:“可惜这上好的料子,可是穿不住了。”

安解语就微笑道:“可是不巧,我也手软了。”便端了旁边张莹然那碗未喝完的汤,盈盈起身,顺手一抖,却是连汤带碗直扣到曹沐卓身上。

在场的就有人“啊”地一声叫出来。

张二太太拉了又拉,到底没拉住张莹然。

张莹然就站到安解语身边,朗声道:“卓姐姐你今儿是怎么了?先是千方百计要四夫人去林子里,现下却又故意把汤泼到四夫人身上。你若是有体己话要和四夫人说,就大大方方邀了四夫人去你的闺房细谈,何必行这鬼祟之事!”

曹沐卓实没想到安解语看上去娇娇弱弱,却是这等泼辣人,又被张莹然说中了心事,就恼羞成怒道:“关你什么事?你把人家的亲哥哥当成宝,我却不放在眼里。放心,没人跟你争那个夯货!”

张二太太也大怒。曹沐卓这话实在太戳人肺,竟是要坏了张莹然的名声。

就过去将面红耳赤,珠泪欲滴的女儿揽在了怀里,大声道:“曹夫人呢?曹夫人在哪里?我竟不知我们今日来做客,竟是送上门给人欺侮的!”

安解语也冷笑,附和道:“可不是。不合人家心意就要被淋一身汤,还要被倒打一耙。我算是知道曹小姐怎么二十高龄都嫁不出去了。有这等女儿,又有哪家婆婆姑子伺候得起!”

安解语前世在职场上跟人唇枪舌战惯了的,就算到了异世,也是被众人惯着,又不知何为女诫,何为妇德,是以毒舌本质不减。

曹沐卓却是白了脸,她费了老劲儿,才用一事将她娘亲曹夫人困在主屋里处理。现下却快来了,如若娘亲过来,看见自己如此胆大妄为,定不会饶她。就哇地一声哭了,转身往山上跑去。那些丫鬟便面面相觑,不知该追还是不该追,就都僵在那里。

张二太太就拉了安解语道:“四夫人今日受委屈了,改日我再登门给四夫人道恼。上次提的事儿,如若四夫人还有意,我们再详谈。”

这却是给了安解语一个意外之喜,在曹沐卓和张莹然两者之间,她实是更倾向张莹然的。这姑娘样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更难得今日她仗义执言,却是个大方爽直又心思细腻的好姑娘,乃是自己哥哥的良配。就绽开一个极炫目的笑脸,真心道:“那解语就到履相迎了。”一副心许之的样子。

张莹然的脸就更红了。却还是大大方方地站在一边,只轻声道:“曹夫人今日事忙,不如我们就告辞吧。也好客走主人安。”

安解语深以为然,起身要走的时候偏碰上匆匆上山的曹夫人。

张二太太也未多说,只道曹小姐人多事忙,将汤失手泼在范四夫人身上。现下范四夫人有急事要回府,却不耽搁了。

曹夫人便极力挽留,言道厨房备了饭,却是要用过了方是正经。

安解语不耐烦再跟曹夫人纠缠。反正现下已定张二太太的小姐做嫂子,这曹府曹小姐人品如此之差,只怕那太子妃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曹夫人对她的殷勤模样,分明是有求于自己的夫君范朝风的,安解语向来是个有风使尽帆的人,遂也不再跟她客气,抬脚就走。

曹夫人也拦不住,只不知道曹沐卓到底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儿,竟让范四夫人一丝脸面也不留。

安解语一行快走到山下的时候,却听见山上传来一声女子尖叫。又听见人声沸腾,都向山中的一处所在围过去。

再说那曹沐卓被张莹然说得恼羞成怒,转身就向山上奔去,找到那处所在,就对躲在那里的人恨声道:“这事儿不成了,你且回去吧。代我谢过小程姨娘的好意。”说到好意,却是咬牙切齿。

躲在那处的人却正是那浪荡子柳为庄。早先通过那程越兴搭线,曹沐卓给他行方便,设计让他毁了安解语清白。原定完事后,由曹沐卓带了众人亲见安解语的丑态,自是不愁坏不了安氏的名声,以让范四爷休了她。却忘了若这事儿真成了,他们曹府也难逃其咎,而且曹府的后院居然有了野男人,曹府的小姐们也都别想嫁到好人家。可惜曹沐卓色迷了眼,就中了小程氏这一石二鸟之计。

柳为庄为了今天的美事,硬是事先吃了好几粒上品的金枪不倒丸,要跟美人春风一度,全了跟美人的这段旷世情缘。却未料到那安氏许久也不过来。现下药力已经发散,意识已是模糊,全身上下就一处硬邦邦,就是个母夜叉过来,现下也顾不得了。

而那曹沐卓也是颜容出众之人。柳为庄就盯着她的红唇在那里一开一合,一时脑子发晕,就扑了过去。

曹沐卓再胆大妄为,也是深闺弱女,从没被男人近过身。

现下被柳为庄抱在怀里,却是又羞又怒又气,全身都软绵绵的,动弹不得。

柳为庄是花丛老手,现下却被药力催发,就抛了那些戏耍的手段,一手下去摸索到曹沐卓的裙子扯去,另一只手就解了裤带,硬硬地就扎了进去。

曹沐卓实不妨被男人如此对待,就尖叫了一声。

有些还四散在山间的客人,以及程越兴事先安排的人手,就都循声赶了过来,却发现叫喊声是从那半山间的几间亭子样的平房里传出来的。那屋子四周都挂上了厚厚的帘幕,却是给看红叶走累了的女眷歇息的地方,到底不比真正的屋舍,隔音效果略等于无。

众人赶来,却是看了一场好戏。那柳为庄正红了眼,在曹沐卓身上起伏不停。而曹沐卓拼力反抗,叫得惊天动地。那衣裙却被柳为庄已经剥得精光,四处散得都是。

曹夫人赶来见到这场景,就只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一卷 庙堂 第十九章 败柳

曹夫人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深。

她挣扎着起身,便问道:“卓姐儿怎样?”就要马上去看曹沐卓。

一旁的丫鬟扶住了她,轻声道:“夫人莫急,二小姐在她屋里呆着,庆春几个在一旁守着。那淫贼也让侯爷和大公子逮起来了。”

曹夫人已是泪如雨下,知道女儿这一生算是毁了。当下也不及给自己收拾,就扶了丫鬟去了曹沐卓的院子。

曹府上下灯火通明,各房长辈都在正厅候着,那柳为庄被五花大绑,跪在众人面前。

又有下人回报说吏部尚书柳大人到了。中山侯坐在上首,却是身姿笔挺,一动不动。

这边曹夫人见了曹沐卓脸色苍白地缩在绣榻上,全没了往日神采飞扬的大方样儿,就哭了声:“我的儿!可苦了你了!”

曹沐卓这才放声哭起来,边哭边骂那安氏阴险狡诈,不得好死。

曹夫人就糊涂了,问道:“关范四夫人什么事?我的儿,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曹沐卓哭道:“要不是她死活不喝那汤,也不该我倒霉!”

曹夫人就一个激灵,推开了曹沐卓,厉声道:“你说什么?什么汤?”

曹沐卓意识到说漏了嘴,便咬紧了牙关,再一声不吭。

外间曹夫人的丫鬟就过来道:“夫人,侯爷让您到正厅一趟。说是吏部尚书柳大人的夫人到了。”

曹夫人皱眉,“现下家里乱糟糟的。柳夫人过来凑什么热闹?”

那丫鬟就低声道:“那淫贼...公子是柳大人的长子。柳大人和夫人都过来了。”

曹夫人怒从心起,就气冲冲地去了前院正厅。

那丫鬟一边小步跟在曹夫人身后,一边转述正厅方才的混乱,又道:“幸而那柳公子虽年纪不小,却尚未娶妻。那柳大人和柳夫人就求了二小姐做柳公子的正妻,侯爷已是答应了。”

曹夫人也不言语,只快步来到了正厅。一眼看到那个浪荡子正让下人解了绳子,得意洋洋站起来。就一言不发,上去便给了他一个耳光。

柳大人就有些不虞。柳夫人却是满脸同情,对曹夫人福了一福,柔声道:“妾身给曹夫人赔罪了。千错万错,都是这个逆子的错。还请曹夫人给我们一个挽回的机会。一起商议一下这事儿该怎么办。”

柳大人方展颜,看了柳夫人几眼,对这位夫人甚是满意。

柳为庄一向在京师横行惯了的,现下却被个妇人当众打了一耳光,又被嫡母称作逆子,就愤然道:“我虽有错,他们家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恶毒下作,我可不敢讨了回去做老婆!”

这下连柳大人也不敢护短,就上前又给了他一耳光,厉声道:“你闭嘴!闯了祸还不知死活!中山侯府乃太子岳家,是你惹得起的吗?”

柳为庄见一向对他疼宠有加的爹也动了手,更是急了,口不择言道:“是他们家小姐求了我来动那范四夫人的!结果没诓来范四夫人,居然是这小妞自己**!怎么能怪是我的错?--那是她勾引我!”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曹夫人更为震惊,只泣道:“我女儿向来贞静贤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结识你这样的登徒子!--还不是你居心叵测,坏了她的清白,还要再坏她的名声!你还是不是人?!”

柳为庄眼神闪烁,也知闯了祸,不敢再言语。

在场的都是人精,虽只是三言两语,却知事态有变,就带了几个要紧的人进了密室,专盘问柳为庄一人。柳为庄并不是有担待的人,立马便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把程越兴供了出来。那程家和范府是什么关系,这京师里的人都心知肚明,看来这事儿却是牵扯到范府大房和四房的纠葛。柳尚书和中山侯都是在朝堂上打滚的人,不免想多了些。若柳为庄所言为实,这范府大房却是与四房不和。范府四房是太子的人,难道范府大房镇南侯一品大将军范朝晖支持得并不是太子,而是别的皇子?

中山侯遂决定要把程家有份的事儿压下来。太子目前储君位置不稳,却是不能让人怀疑范朝晖有意另投别主。宫里几个有皇子的妃子娘家,最近又开始蹦达起来了。

几人商议了一夜。终得出一床棉被遮了羞的计策,对程家闭口不提。曹柳两府联姻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虽那柳公子和曹小姐俱都看不起对方,此时却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也只好都应了,以图后来。

中山侯府到底咽不下这口气,等风声稍过之后,就让人将那程越兴打成了瘸子。

这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又是曹府嫡小姐,太子妃亲妹当众偷人的刺激八卦,当下京师各府里都传了个遍。又接着传出曹柳两府联姻,那柳公子和曹小姐本是未婚夫妻,虽提前行了周公之礼,也不算走了大褶儿。京师各高门此后便有了心照不宣的“嫁女不嫁柳,娶妇不娶曹”的规矩。只那一心捧杀庶长子的柳夫人却未料到自己捧得过火了些,竟是连累到自己的嫡子居然再也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儿。这是后话不提。

当日在曹府做客的众女眷却觉得事有蹊跷。特别是张二太太,就找了自己的长子去曹府打探。

这事儿在曹府的下人知道牵扯到范四夫人的人并不多,且都是中山侯的亲随。张大公子很费了一番周折,大出了一番血,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方让他探知了当日在曹府正厅的情形。而有关程越兴的事儿,因在密室,仆从便无从得知。虽不是全部的真相,却也尽够了。也跟京师近来的流言合了八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