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在屋里僵持不下,外面范忠亲自过来回道,说是四夫人派人送了酒菜过来,请大家先用饭,再议事。

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便簇拥着王爷出了书房,到了偏厅用饭。

席上王爷只说有伤在身,饮不得酒,便以茶代酒,和幕僚们喝了几杯,又多谢了大家在王府里辛苦操持。幕僚们连称不敢,和王爷觥筹交错,刚才书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烟消云散了。

席上众人又提起王府里主持中馈的四夫人,说她不仅将王府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且能运筹帷幄,尽力将“天女”之事引起的混乱,压制到最小的范围内。更能够力排众议,将周家庄严密监视起来,才不让王府处处被动,被人牵着鼻子走。

范朝晖听闻是安解语所为,倒是十分惊讶。——时下一般的女人,最是愿意求神拜佛,信僧悟道的。可看安解语处理此事的手笔,她倒是一点都没有被神佛天女的名头给唬住,行事安排,完全当对方是普通人。半点都没有担心自己的举动,会玷污神明,引来杀身大祸。

这种见识和胆量,就是在如今的男人中,也不多见。

范朝晖不由百感交集,再不发一言。

用完晚饭,范朝晖让大家先下去,自己也去了后院的观星亭。

无涯子仍是沉浸在自己的计算当中,范朝晖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便也离去了,不想打扰他。

回到内院,范朝晖习惯性地又想到风存阁对面的澜亭待一会儿,却是走到半路,又折回来,径直回元晖楼的正房里去了。

张姨娘住在元晖楼正房后面的小院里,本来平时一向歇得早。最近听了下人说,外面的“天女”要嫁到王府做正妃,不由更添了几分愁思。只是如今她手头拮据,无法打点下人,因此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只是日夜烦闷,晚上也睡不着。

今日晚上,却是正好碰上了王爷回正屋。张氏见正屋里突然亮了灯,便让人去看看有什么事。那丫鬟过去看了看,便一路小跑回来说,王爷回来了。

张氏未料到王爷深夜回了正屋,便赶紧重新装扮了一番,就到正屋去请安。

正屋的丫鬟给张氏屈膝行了礼,又道:“王爷在净房沐浴。姨娘要不要进去服侍?”

张氏从未服侍过王爷沐浴,一时有些踌躇。又想到很久没有和王爷私下里说说话,就忍不住走了进去。

到了净房门口,张氏听见里面的水声喧哗,有些面红耳赤,便轻轻在净房门上敲了敲,又低声道:“王爷,可要婢妾进来服侍?”

范朝晖在净房里听得分明,便扬声道:“这里不用你服侍。你自去歇息吧。”

张氏脸上一白,又舍不得就走,就侍立在内室。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净房里面的水声停了。再过片刻,净房的门打开,范朝晖穿着中衣,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净房里跨了出来。

见到张氏仍然在内室,范朝晖愣了一下,也只点点头,就自己在一旁坐下,问道:“你还有事吗?”

张氏赶忙上前拿了大毛巾,帮王爷将头发擦干,又拿起梳子,帮王爷将头发拢起来。

范朝晖只坐在那里,眼眉低垂,任由张氏忙碌。

张氏见王爷未再拒她于千里之外,心里的喜一丝丝地冒出来,恍如回到了她刚被抬进范家的那些年。那时候,王爷虽然不是很经常到她屋子里,可每隔一阵子,总会来歇一夜。等她生了绘绢之后,才来得少了。后来小程氏独宠,她就更是旷了许久。

仔细想想,这些好象都是四夫人嫁过来不久之后的事情。

张氏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四夫人。正在给王爷梳头的手,也渐渐慢了下来。

听王爷问起来,张氏轻声笑了一下,柔声道:“无事。就是挂念王爷。”

范朝晖半闭着眼睛,也不再搭理她。

张氏想了想,一边给王爷篦着发,一边道:“王爷这一阵子不在府里,这里里外外的事儿,都落在四夫人身上,可是将四夫人忙坏了。”

范朝晖这才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张氏抿嘴笑了笑,又道:“四夫人不仅会管家,还特别会玩乐。新玩意儿一套一套的。”

见范朝晖睁开眼睛,沉默地看着她,张氏心里一跳,又接着道:“四夫人教婢妾学会了玩麻将。只可惜婢妾太过愚笨,将银子都让四夫人赢走了。如今婢妾还欠了四夫人一笔债。——以后三年的月例,婢妾都抵进去了。”最后一句话,已经有了些撒娇告状的意思。

范朝晖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不过一瞬的功夫,又恢复了常态,淡然道:“既如此,以后就不要同四夫人玩麻将了。——你无论如何都玩不过她。”

张氏被噎了一下,只好又换了话题,说起了然哥儿和绘绢。

范朝晖这才跟她说起话来。

过了半晌,范朝晖的头发都干了。张氏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梳子,对范朝晖屈膝行了礼,不知是不是应该退下。

范朝晖看了她一眼,只见昏黄的灯光下,张氏白皙妩媚的脸上,更添了几丝红晕。又瞥见到张氏期待到能滴出水的眼眸,范朝晖默然了半晌,低声道:“夜深了,你,就在这里歇着吧。”

张氏更是晕生双颊,只低低答了声“是”,便转身去到一旁的梳妆台前,卸下了钗环首饰。又起身去床上,将被子都展开铺好。

这里是正屋的卧房,按理,张氏不该歇在此处。

可大夫人根本就没有过来,这间屋子,一向也只是给王爷准备的。如今张氏在这里过夜,也不算走了大褶儿。

“睡吧。”范朝晖穿着中衣走过去,躺到了床里面的位置。

张氏脸上更红。她慢慢脱去了外袍,中衣,只穿着桃红色绣着两只鸳鸯的肚兜和葱绿色睡裤,也躺到了床的外侧。

范朝晖冲床对面桌上的蜡烛虚晃一掌,一阵劲风拂过,那蜡烛迎风而熄。

原本明亮的卧房里,如今只有阴柔的月光,从窗外洒到床前的踏板上,照到两双并排而立的鞋子上。一双绣鞋小巧精致,只是边上都磨损了许多,似是穿了很久。一双白底黑帮的男式布鞋,整洁干净,摆放在绣鞋旁边,显得沉稳而厚重,似山一样巍峨。

过了这么多年,张氏再一次躺到了范朝晖身边,心里自是紧张的不得了。她睡意全无,只偷偷侧过身,打量着平身而卧的范朝晖的侧影。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张氏慢慢看过去,从范朝晖的侧脸,到他的脖子,又到他宽厚的胸膛,再往下,便看见了他放在身侧的大手。张氏就轻轻伸出手去,拉住了范朝晖的手。

范朝晖也未睡着,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张氏拉住了自己的手。

张氏捏了捏他的手,见他并没有推让,便又大胆了一些,慢慢地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了自己柔软高耸的胸脯上。

范朝晖还是无动于衷。

张氏见范朝晖依然没有将自己推开,就更大胆了几分,慢慢移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

闻到范朝晖身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张氏的脸红得如要滴出血来。心里虽跳得如擂鼓一样,张氏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只要抓住今晚,说不定,她也能生出一个儿子

想到此,张氏已经全身都紧紧地贴在范朝晖身旁,又抬起头,想在范朝晖侧脸上亲吻一下。谁知范朝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偏了一下头,张氏一下吻空了。

张氏此时更是不好意思。只好放开了范朝晖的胳膊,慢慢坐了起来。

只听帐子里一阵衣物欷簌的声音,范朝晖觉得怪异,睁眼一看,张氏已经褪了肚兜和睡裤,跪坐在他身前。只见她低着头,一双秀目缠绵地看着他。一对浑圆饱满的胸乳沉甸甸地挤在她不断颤抖的手臂内侧,全身莹白的肌肤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而白嫩的两腿之间,一片黑漆漆的阴影更是若有若无地诱惑着他。

※正文337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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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心魔 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心魔 下

眼看着张氏脱了精光,伏跪在自己面前,范朝晖也是有过好些个妻妾的男人,如何不知道张氏是何用意?况且他也决心要斩断那段孽缘,才主动开口让张氏留下来过夜。想到此,范朝晖便狠了狠心,一把将张氏拉进自己怀里。

张氏立刻抓住了机会,全身紧紧贴在他身上,不断扭动了起来。

范朝晖温香软玉抱在怀里,脑子里却奇怪地响起刚才张氏的话“银子都让四夫人赢走了。如今婢妾还欠了四夫人一笔债。——以后三年的月例,婢妾都抵进去了”。——她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难道她还是想走……?

想到此,范朝晖猛然坐起身来,将张氏推在一边,又迅速下床穿上袍子,系上腰带。此时虽是仲春,北地的夜里也甚是清寒。范朝晖匆忙间,也来不及找出薄氅披上,就匆匆地要出门去。

张氏正满心柔情蜜意,以为好事能谐,谁知就被王爷一把推开,已是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正自呆怔。如今见王爷又要出去,张氏赶忙从床头随便拿了件袍子披上身,也急急地跟了出来:“王爷要去哪里?”

范朝晖回头,目光如利箭一般射过来,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冷声道:“关你什么事?——给我回你自己的院子去。以后不经传召,不得擅自到正屋来。”说着,便掉头出了正屋的大门。

张氏两眼含泪,倚在大门旁的门框上,看着王爷急匆匆地出了院门,往外院的方向行去。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回转到屋子里,又重新穿戴好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这一夜,张氏屋里的灯,就没有熄过。

范朝晖急急忙忙地到了外院,就先去了帐房,要看内院这几个月的开销总帐。

外院的帐房是府里的重要地方,日夜有人守着。此时守帐房的人见王爷要看内院的开销帐,便赶紧去拿了过来。

范朝晖急急地翻看,一项项找过去,却发现内院的开销日益减少,并未如同自己所想的,日益增多。最近一个月的开销,只有年初开销的三分之一,节省了不少开支,不由觉得甚是奇怪。——难道自己想错了?

放下帐本,范朝晖揉了揉眉间的额头,慢慢在书房里坐下。书房外间的落地钟敲过,已是子时。外面正是深夜。

范朝晖又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终于茫茫然之中,已是出了外院的书房,往内院走去。走到内院大路分岔口的时候,范朝晖习惯性地腾跃而起,终是往澜亭的方向,如大鹏展翅一样飞跃而去。

澜亭地处王府内院的高处,虽比不上后院的观星亭,也是内院里最高的地带。从澜亭往外看去,天高月小,风景甚佳。

范朝晖站在澜亭里,才醒悟过来,自己又到了这里,不由苦笑了一下,坐到了澜亭的坐栏上。再向外看去,就正好能看见风存阁三楼大屋对着这边的两个玻璃窗。细细的横格上下交错,配着屋里照壁上昏黄的灯光,织出错综复杂的图案,如迷宫一样,蛊惑人心。

这么晚了,这屋里怎么还会有灯光?——范朝晖甚是讶异。便忍不住飞身而起,又到了风存阁顶楼的屋顶上。

夜风习习吹来,范朝晖有些混乱的脑子里清醒了一些。此时此夜的情景,又让他想到了那个晚上。——进去,还是不进去?

范朝晖贴在风存阁三楼大屋侧面的细格玻璃窗旁,一向杀罚决断,从不拖泥带水的他,第一次犹豫起来。

他转过身,往屋里看去,却见屋里的人,正是安解语。她跪坐在软榻前的低矮茶桌一端,小几上铺着一张白纸,上面似用羽毛笔写了些文字。文字和文字之间,又有线路相联,整张白纸,看起来像是一幅儿童涂鸦一样的画纸。范朝晖不由看住了。

安解语这几日睡不着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深夜到了顶楼的大屋里,于夜深人静之时,将一些觉得难以处理的问题重新梳理一遍。她前世无论是在国外念书,还是后来走上职场,都是夜猫子习性,越到深夜,越是头脑灵活,精神百倍。有些白日里想不通的问题,到了深夜,往往迎刃而解。

这一晚,她照例来到顶楼,将近来发生的事情,都写在了一张大白纸上。白云道长、周欣、周仁超、周夫人、王夫人、王萍,还有家里的王爷、范朝敏、张姨娘、然哥儿、大夫人,不一而足。然后用线将他们牵连起来,看看能不能有些新的体会。

低头在纸上写了很久,安解语觉得脖子低垂地有些酸痛了,便用手揉了揉脖子。又无意间抬起头,正好和往屋里探视的范朝晖四目相对。

安解语使劲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幻视了。可是仔细看去,那人依然在窗外,默默地看着她,又偶尔往她桌上的白纸扫一眼。

想到王爷今晚的确是回了府,安解语又释然了。——她最怕鬼怪和各种软体爬行动物。只要不是这两类,她都能应对。

安解语便起身过去,开了窗,问道:“王爷可有要事?”——和上次一样的开场白。

此言一出,两人不知怎地,脸都有些红。好在是在深夜,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红晕。

范朝晖只点点头,又道:“若是不方便,我明日再过来。”

安解语知道如今的王爷,面临大事决断,定是有事要说,便正色道:“我信任王爷。事急从权,王爷若真是有要事,就进来叙话吧。”说着,便向一边让了开去。

范朝晖见安解语落落大方,并不因上次的事,如同一般女子一样,或扭捏做作,或含羞胆怯,做出一些小儿女娇态,却是直率爽朗,行事利落,心头感觉更是复杂。便道:“既如此,就打扰了。”说着,就一掠身,进了屋子。

安解语走到茶桌那端坐下,范朝晖便也在她对面坐下。

看见桌面上的白纸,范朝晖顺手拿起来细看。只是安解语的字实在写得糟糕,范朝晖不得不问了她好几次。——有几个字,实在看不懂写得是什么。

安解语的脸更红了。——她前世习惯了用电脑打字,一手书法完全见不得人。如今不过是自己写来理清自己的思路,也不是给外人看的,就更是写得潦草。

不过见范朝晖也没有取笑的意思,安解语还是一一给他解答。

范朝晖这才看明白那白纸上的路线图。又见有一根黑线将自己的名字和周欣还有白云道长的名字连在了一起。下面写着两个奇怪的字符“pros”和“cons”,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安解语探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写的两个英文单字。简单来说,pros就是好处,cons就是坏处。

她正在分析和周家“天女”联姻的好处和坏处。——虽然知道王爷自有自己的幕僚,分析起来比自己深刻多了。可是安解语在前世已是习惯了对一件事情要做正反两方面的思考,才能从中找出最佳的解决方案。且王爷另娶“天女”,对王府内院的格局,将是又一次冲击。她更是需要想清楚,王爷若是娶了周欣,对他们四房,特别是对则哥儿的好处和坏处。

范朝晖又仔细瞟了那两个奇怪的字府一眼,便看向别的地方,慢慢看清楚了安解语写的零零碎碎的“好处”和“坏处”。

就只见在“pros”(好处)旁边写着:“王爷娶‘天女’,登帝位,四房水涨船高,则哥儿说不定可以封王”。

而在“cons”(坏处)旁边写着:“王爷娶‘天女’,王府后院再无宁日。最好赶紧分府出去单过,避免成为王府内院女眷权力之争的池鱼。否则小命难保。切记、切记”

范朝晖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安解语更是不好意思,以为王爷到底是在嘲笑她的一手狗刨式书法。只小声赧然道:“让王爷见笑了。”

范朝晖赶忙收住笑,又问道:“你写了王爷娶‘天女’的好处和坏处,为何没有写王爷不娶‘天女’的好处和坏处?”

安解语笑道:“王爷若是不娶‘天女’,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哪还需要分析来去?”

范朝晖正色道:“至少有一个好处,不会受制于人。”又看着安解语道:“我从不受人威胁。”

安解语闻言心里一跳:她也从不受人威胁。只是王爷自己就有不受人威胁的资本,而她的不受人威胁,却是要完全靠在王爷的另眼相看上,才能在人前挺直了腰杆。想到此,安解语不由有些讪讪地,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以往所为,都有些狐假虎威,色厉内荏。

范朝晖见对面的安解语慢慢低下了头,不知她在想什么,正要再说话,大屋侧面的细格玻璃窗上,又传来几声敲打之声。

安解语和范朝晖同时向窗户那边看去,却是见无涯子趴在窗子上,对他们俩招手。

安解语落落大方地走了过去,将窗户再次打开,又笑道:“今儿晚上真是热闹。”

无涯子笑着跟安解语打了招呼“四夫人”。

安解语点点头,领他坐到小桌的另一边,又给他们两人都上了茶。

范朝晖便问无涯子:“可是有急事?”

无涯子看了安解语一眼。

安解语赶忙站起来,道:“你们谈吧。我下去帮你们看着门。”

范朝晖摆手让她坐下,又对无涯子道:“说吧,四弟妹不是外人。”

无涯子飞速扫了两人一眼,见两人并无异样,心头微觉怪异,也未再推脱,只是转头对范朝晖道:“王爷,我刚才夜观天象,又计算了很久,却是算得三月十六到十八,似是有大雨的迹象。”

范朝晖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又松了下来,将茶杯放到小桌上,沉声道:“这就是说,我们只有不到两日的时间,要拿主意。”

无涯子点点头,又道:“不知那人到底是算出了这场大雨,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碰巧蒙上的。这样一来,无论王爷娶不娶周家的嫡女,她‘天女’的名声,就将坐实。——王爷要仔细考虑,若是被韩地和谢地所得,以后的麻烦也是不小。”

安解语便起身走到对面的落地大窗前,看见深蓝夜幕上的月亮,正是将圆未圆的时刻。看来到了三月十五,这王府就要再办一次喜事,人月两团圆了。

将头靠在落地长窗的窗棂处,望着窗外的明月,安解语想起了前世小时候在国内念书的时候,学过的两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便轻声念了出来。

※正文358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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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归位

第一百七十九章 归位

范朝晖虽和无涯子凝神说话,眼角余光却注意着安解语的一举一动。听她突然说了两句话,范朝晖便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安解语回头看着小桌旁坐着的两个人,便又将那两句诗念了一遍。

“嫦娥是谁?”无涯子好奇地问道。

安解语就将嫦娥和后羿的故事给他二人讲了一遍。

说完这个故事,安解语一时兴起,又想起了她前世听过的那些天女和凡人的故事,便又道:“我还听过一个故事。说是天上天帝的第七个女儿私自下凡,碰上了一个人间的穷小子董永,两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妻。谁知天帝震怒,就将七仙女抓回去了。”

范朝晖和无涯子两个人不由对望一眼,都听住了。

“还有类似的故事吗?”无涯子最喜欢听故事,忍不住又追问。

安解语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还有一个。天上的仙女——织女偷偷下凡,和人间的牛郎结为夫妻。 两人还生了一对孩子。结果天上的王母娘娘震怒,就派天兵天将将织女抓回天界。牛郎带着孩子追过去,却是被王母娘娘划了一道天河隔在他们之间。每年只有七月十五,喜鹊搭桥,两人才能见一次面。平日里,都是分隔在天河两岸,互相对望,却是不能相聚。”

范朝晖越听越高兴,不由面露喜色,对无涯子道:“今晚不虚此行。”又对安解语道:“四弟妹真是博览群书,这些故事,我们闻所未闻。——多谢四弟妹提点,我们就不打扰四弟妹休息了。”说着,便拖了无涯子要出去。

无涯子却是起身,深深地看了安解语一眼,道:“四夫人心无旁念,纯朴自在,以后定有福报。”说着,对安解语拱手行了一礼,也跟随在范朝晖身后,从窗子里掠了出去。

安解语见两人说走就走,目瞪口呆了一阵子,才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了。又自言自语道:“明儿一定要给这两扇窗子加上窗帘。以后眼不见为净。”

被范朝晖和无涯子两人闹了一通,安解语反而有些累了,困意也袭了上来,便赶紧去净房洗漱了一番,也上床睡了。

这边范朝晖和无涯子出了风存阁,便往外院的书房奔去。

到了书房,无涯子担心地看着范朝晖道:“你真的打算动手?”

范朝晖走到屏风后换了软甲在里面,又套上外袍,才从屏风后走出来道:“我早就想做掉周家。——不说他们如今弄出什么‘天女’,就说他们自旧朝覆灭后,迅速在北地扩张,掌握了北地十分之一的土地和无数的商行,我就容不下他们在北地坐大。”又冷笑道:“若是他们聪明些,将他们的土地和商行献出一些,我还能容得下他们。可是如今,他们先试图用私兵威胁我,私兵不成,又扯出‘天女’这一出。左右还是为了要挟我。——你是知道的,从他们做出‘天女’的局,他们全家的命,就不在他们自己手里了。我不想要他们家的‘天女’,不过,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只是之前,我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来面对北地那些已经将‘天女’奉若神明的民众。四弟妹的话,却是提醒了我,让我想到了借口,到时候就算灭他周家满门,也让北地众人,对我说不出一个‘不’字”

无涯子听了微微一笑,道:“四夫人确实所知甚多,说不定,四夫人才是真正的‘天女’。”

范朝晖警醒地看了无涯子一眼,沉声道:“胡说什么呢?——四弟妹不过比一般人多看些杂书,哪里就到了‘天女’那么严重的地步?她要是‘天女’,当日也就不会在旧都你家的院子里,面对着那些夷人兵士寻死了。”

无涯子白了范朝晖一眼:“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着,也就放下了,去帮范朝晖筹划对周家的行动。

这边范朝晖和无涯子紧锣密鼓的安排了一切事宜,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五。

周家的人也一直焦急地等待着王府的回应。谁知王爷回了上阳两日,只发了话让他们等着,并没有马上派人到周家来提亲。

周欣等不及了,日日和娘亲发脾气。

周夫人也是执拗,便对周仁超道:“老爷,我们欣儿如此贵命,难道一定要嫁给上阳王?”

周仁超烦恼道:“你在上阳王的地盘,还想嫁给别地的贵人,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周夫人撇撇嘴,不再言语。

周仁超心里着急,生怕这王爷的花轿还没有上门,那大雨就先下了。——若是大雨已下,他们的筹码就少了大半。欣儿以后就算是入了府,地位怕还是不稳当。便又找了白云道长,再给了他一千里黄金,让他将那大雨,再推迟几日。

白云道长看在黄金的份上,满口应承,也是日日开坛做法。

三月十五的深夜,上阳城的四围,居然不像以往的十五,圆月高悬,明空万里。反而一片乌云飘了过来,将满月遮得严严实实。

周家庄前漆黑的夜空里,本来一片寂静,突然从远方传来沉重的马蹄声。

周家庄前院守门的人抬眼看去,只见数百名穿着玄甲,头戴蒙面头盔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他们来势汹汹,守门的人还未来得及报信,已经被一刀割下了头颅。

周家庄别的守门人见势不妙,立时四散逃开。周家庄的大门立时被骑兵冲破,一众人等如同杀神,闯入周家庄内,直奔周家庄里各房主子住的的地方而去。

许多周家庄的人,只要是在内院里,都在睡梦中便被一刀毙命。周家大房的内院里,更是被范朝晖亲自带着人,蒙着面,将周仁超、周夫人和周欣,俱都射杀在内。而无涯子又在周家庄里搜寻到白云道长的踪迹,也将他顺势结果,又要收回当日翠微山失落的黄裱纸。却是翻遍他的全身上下,只找到了最后的一张。

这些蒙面骑兵在周家各房的主子那里执行完任务,便将尸体都扔到正屋,淋上热油,付之一炬。

而那些骑兵来去如风,已是离开了周家庄,站在远处观望。

周家庄里未住在主子内院的下人也被惊醒,见到主人院子里浓烟滚滚,惨叫声不听,都吓得不敢过来。等声音消停了,才过来看看,却是哪里有一个活口?

此时子时已过,转眼到了三月十六,天色更加阴沉。周家庄的大火也越烧越大。正在大火燃得最猛烈之时,一场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将那大火浇得摇曳起来。

那日夜里,很多过来救火的人,都看见了火在雨中燃烧不停的奇景,都啧啧称奇,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

此后两日,三月十六、三月十七,北地大面积降雨,雨水充足,将北地的春旱彻底解了困。

北地的乡民,一边忙着赶紧下种,一边议论着周家的灭门惨案,不知到底出了何事,谁又那么大胆,敢将“天女”都烧了去。

范朝晖见时机已到,便让人出了告示,言道周家的天女乃是私自下凡,引得上天震怒。北地之前的大旱,就是因为天女违背天条,上天方才降灾于北地。而上阳王得上天感召,助天女归位,上天为了嘉奖上阳王,便连降暴雨,解了北地的春旱。

此告示一出,民众才恍然大悟:原来北地的大旱,俱是周家那个私自临凡的“天女”所为——便又都庆幸,自己的北地之王,没有娶了这“天女”做王妃。若是真的娶了,上天不知还要降多少灾祸给北地

一时众人便对上阳王更是赞不绝口。且如今上阳王得了上天的心,以后可是要更上一层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