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朝风压抑住心头的激动,同南宫雪衣拱了拱手,两人便又各自回屋。

宋远怀在屋里将这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见南宫雪衣一口答应要帮那大胡子,心下讪笑。

等南宫雪衣进来,宋远怀便劝道:“你在外行走,也要留个心眼儿。——你可知那人是什么来路?怎么没有问清楚就要帮人这个大忙?”

南宫雪衣笑吟吟地道:“这人不是外人,他和我爹爹是识得的。再说他刚才也是于我救命之恩,我就当还了他的。”

宋远怀一想也对,他们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得人恩义倾囊报,也是我辈中人的行事,且自己就在她身边,不管那人有何不妥,自己当能料理得开。便不再置喙,只叮嘱南宫雪衣要早些休息,便告辞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一大早,南宫雪衣和手下都早早起来用了早饭,又让人去叫了范朝风过来,将范朝风给另外两个随从都介绍了。

范朝风便也换上同另外两人一样的褐色短打,背着自己的黑色包袱,同南宫家的人,还有后来过来的仗义楼的人一起出发了。

宋远怀如今是江南第一大帮派的首领,眼光自是不同一般人。便一眼看出范朝风此人,不仅毫无丝毫江湖气,而且行事说话,和他见过的一般富贵人家都不一样,更象是钟鸣鼎食、世代簪缨的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公子哥儿。又想到旧朝覆灭之后,旧朝的很多世家大族,也有很多湮没在寻常人家里,也就不奇怪。只当范朝风是家族覆灭,所以浪迹江湖的旧朝世家子弟。见他身手不凡,也着意结交。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情深 上(粉红30加更)

※正文317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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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朝风也和宋远怀很谈得来。又听说宋远怀是江南第一帮派仗义楼的楼主,便更是上了心。——范朝风知道,自己的大哥要一统天下,韩地、谢地不用说,自是硬骨头,要拿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江南,却是在流寇之手。若是自己能帮大哥先将江南握在手里,却是能让大哥对付韩地和谢地起来,更加事半功倍。

所以范朝风和宋远怀两个人,不到数日,就已成了莫逆知己。

这边几人拿着通关证,顺利出了呼拉儿国的关卡,便往南行去。

范朝风本打算出了关,便一人回程,不欲给别人添麻烦。谁知宋远怀同他一见如故,着意拉拢起来,却是比跟南宫雪衣要更熟识一些。南宫雪衣也不多心,见自己的未婚夫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另眼相看,也甚是欢喜。

众人便结伴而行,谈谈讲讲,倒是也能解旅途的寂寞。

从呼拉儿国到营州,极为熟悉路途的老马,也要奔行一个多月。

范朝风这一行人,仗了脚程快,不到两个月时间,已是到了营州。

此时已到了初冬时节。营州地北,已是极为寒冷。

这一行人都归心似箭,只在营州换了马匹,添了补给,并未在营州多有停留。

范朝风本来还打算去范家在营州的庄子上看看,结果也架不住自己思乡心切,就忙忙地同宋远怀和南宫雪衣一起,马不停蹄地往如今北地的都城上阳奔去。

马蹄翻飞,往南奔行。

范朝风看着沿路的景致,同他五年前离去时一般无二,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几人日夜兼程,都尽量赶路,只在实在支持不住了,才去打尖住店,好好休息一下。

这日到了惠远。

惠远是离上阳最近的一个大城。从惠远到上阳,只有不到一日的马程。

宋远怀见数日来不眠不休的赶路,已是让南宫雪衣面色发青,知道她有些受不住了,心下对她十分怜惜,便对范朝风道:“安兄弟,不如我们就在惠远住一夜。明日再走吧。”又笑道:“反正不管怎样,明日都能到上阳了。”

范朝风瞥了南宫雪衣一眼,知道她是有些受不住了,有心想自己离了他们,一个人先走一步。可是想到一路上他们对自己的照料,和那份患难时候的相助,就说不出那些要提前先走的话,只好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点头道:“宋公子言之有理,我们就在这里先住一夜吧。”

说着,几人就进了惠远城。随便打听了一下,就到了惠远城里最大的悦来客栈。

宋远怀做事十分周到,手下人也非常得力。这边他们刚刚定好要去悦来客栈住店,宋远怀的手下已经先行一步,去往客栈给他们定房间,安排住的地方。

等他们一行人进到悦来客栈里面,宋远怀的手下已是定了五间上房。宋远怀、南宫雪衣和范朝风一人一个单间,南宫雪衣的两个护卫一间,还有宋远怀的两个护卫也是一间。

范朝风见又是他们出钱,十分不不好意思,只是现在自己几乎是身无分文。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自己又不方便再出去找别人“顺”点儿银子回来,只好冲宋远怀拱拱手,道:“宋公子慷慨,安某心领了。”

宋远怀大笑着怕了怕他的背,道:“安兄弟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宋远怀既然交了安兄弟这个朋友,安兄弟再说这话,岂不是太见外,没有把我宋远怀当朋友?”

范朝风见宋远怀江湖豪杰气甚重,也知道他们这种人,最是讲究一个“义”字。再说钱财都是身外物,等自己回到家里,以后也能十倍报答于他们。便也一笑置之。

众人进了悦来客栈,就在大堂直接坐下,让跑堂的上了酒菜。

只南宫雪衣到底觉得不适,就先失陪,上楼休息去了。她的随从便赶紧跟了上去。

宋远怀和范朝风说了两句话,到底挂念南宫雪衣,便也不好意思地向范朝风道了谦,言道有事要上楼去和南宫雪衣商议。

范朝风暗笑,也不揭穿他,便一本正经道:“既是有事,宋兄快去。”又促侠道:“宋兄别忘了多叫几个好酒好菜上去。有美相伴,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宋远怀脸一红,知道范朝风定是早就看出南宫雪衣是女子,所以一路上总远着她。也对范朝风好感倍增,此时却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拱拱手,自上去了。他的随从也跟了上去。

范朝风就一人坐在大堂,自斟自饮,也甚是自得其乐。

一旁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事,都在哄堂大笑。

另一旁的人,却在那里唉声叹气。就听一人道:“上阳王大婚的请柬,实在是千金难得啊”

范朝风一愣,端着的一杯酒就没有喂到嘴里,全泼到了胸襟上。

又有一人道:“可不是。这可是我们北地之王分封之后的第一件大喜事,那些高门,谁不想弄到一张请柬?——听说,就算韩地和谢地的王府,也会有大人物过来观礼。”

范朝风听了又听,实在觉得满腹狐疑:大哥要大婚?却是为何?——大哥不是有大嫂吗?难道……?”

正疑惑着,范朝风又听见旁边桌上的人道:“上阳王也不容易了。虽然是要娶自己孀居的弟妹为正妃,却是诏告天下,名正言顺。并没有欺人家孀妇弱女,就不给名分,强占了去。也是在自己的发妻死了三年之后才续的弦。要说三年前,上阳王先丧母,又丧妻,接着丧子,丧女,那时候,真是凶险万分啊——如今上阳王事事顺遂,也该时来运转了。以上阳王今日的地位,能做到这样,实属不易。”

有人也笑着道:“这话倒还公道。——要说这些豪门大家里,龌龊事倒还真不少。谁家没有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如上阳王这样,冒着天下人的骂名,郑而重之地用全套正妃的礼,将孀居的弟妹迎进门,也是绝无仅有了。倒是堵了有些有心人要胡乱传话的嘴。且这个正妃的名头,上阳王连自己的发妻都没有封过,这样想来,就更不一般了。”

旁边却有人不赞同道:“话不能这么说。他的这个弟妹,据说就是当年为国捐躯的范小将军的遗孀。上阳王此举,却有些对他死去的兄弟不够道义。——看来,之前上阳王立了他兄弟的嫡子做世子,也是事出有因啊。”说完,就有几人十分猥琐得笑了,又道:“也不知上阳王兄弟头上的那顶帽子,到底是死之后才变得绿油油的,还是死之前,就……”话未说完,那人有些往外突起的嘴唇,已是被一支筷子从下往上,如竹签穿肉一样,给钉上了。

那人疼的晕死过去,便一头从桌子上栽了下来。

和他同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在上阳王的地盘,说了王爷的闲话,被王爷的暗探出手教训了,便都不敢再说三道四。那人的同伴就赶紧将那晕过去的人扶到楼上去叫大夫去了。

范朝风在一旁听见,先只觉得一片茫然,手上已不知不觉用力,捏碎了酒杯。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只听见太夫人原来已经过世了,大嫂也不在了,且又有人在诋毁他最敬重的大哥和最心爱的妻子。

后来听到最后,范朝风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等那人被扶了出去,范朝风低头一看,自己面前的筷子已是没有了。

范朝风晕晕乎乎地将最后一滴酒喝尽了,就回到客栈二楼的上房。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醒了醒酒,范朝风只觉得五内俱焚,再待不下去,便去了宋远怀的屋子,告辞道:“宋公子,安某突然有急事要办,不能陪宋公子一起了。以后宋公子要有事,可到……”范朝风本想说“上阳王府”,可不知怎地,他说不出口,便改口道,“到上阳府来找安某。”

宋远怀见这安公子一会儿功夫不见,已是脸色青紫,神情大变,知道他是有了急事,便赶紧起身道:“安兄弟不必多礼。既然有急事,宋某就不耽搁安兄弟了。——正事要紧。”说着,宋远怀又拿出一块羊脂玉牌,塞到范朝风手里,道:“这是我江南仗义楼楼主的令牌。以后安兄弟要去江南,我们仗义楼倒履相迎”

范朝风也不推脱,将那玉牌收了起来,便拱手道:“宋兄弟放心,无论如何,安某一定会去江南一行。——咱们后会有期”

宋远怀便也拱手同范朝风告别,就看着他回房收拾了包袱,急匆匆远去了。

这边宋远怀和南宫雪衣没了范朝风这个外人,更是好得蜜里调油起来。两人已是说定,回到江南,便立即成亲。宋远怀又犹豫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告诉南宫雪衣她爹的消息呢?

而范朝风离了惠远城,便骑着快马,一路向上阳这边奔来。

到上阳之前,范朝风到底忍不住,还是先回了旧都范府一趟。

范朝风在范府的旧地,坐了整整一个晚上。他看见那些以前熟悉的地方,如今都是断屋残垣。以前应该是人来人往的小道上,如今只有树叶萧索之声。

明月当空,只照得整个范府,如同鬼蜮一样。

他看着范府的满目焦土,一颗热腾腾的心,慢慢地凉了下来:他不在的这五年里,范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情深 中

※正文314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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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娘过世了,大嫂也过世了?

要说是夷人围城所致,范朝风怎么也不信。

再说夷人围城,是五年前的事儿,而娘和大嫂,却是三年前过世的。

这其中又发生过什么事情?——范朝风总觉得心里惴惴的。

又想不明白,如今这种情形,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怎么说,自己都是个已经“死”了五年的人。就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会是错。

若是让世人知道自己还活着,自己是痛快了,可是要置大哥和解语于何地?——所谓不知者不为罪,不过是造化弄人。如今自己还是个“死人”,就已经有了许多不堪的流言。若是自己再一现身,范朝风都不敢再想下去……

可若是不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自己最重视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终自己一生,都再不得相见。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他来说,这五年,只是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的一个刹那。

可是对别的人来说,这五年,却是数千个日日夜夜,朝升暮落。

别的人,感受不到他在这五年里受的苦楚。

而他,也想不出别的人,在这五年里受的煎熬。

这五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有些事情,他不能强求,也不忍苛责。——当日他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也是让范忠给解语带过话,让她别为自己守寡一辈子。若是自己那日真的死去,他们……他们如今的决定,却是没有任何的不妥。自己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祝福他们。

就如他早就知道,就算自己不在了,有人也会如照顾亲人一样,照顾解语一生一世,无论解语是不是知道,无论他会不会说出口……

他只是不明白,如果上天有意成全他们,为他们扫清一切障碍,为何又让他“死而复生”?

他也不知道,原来以为自己可以放得开,却在真正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心里,依然苦不堪言……

也许,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宽厚仁善;也许,私心里,他还是希望,无论自己是死是活,和解语一生一世的人,只能是自己……

这些思绪错综交杂,让范朝风心里一时气愤,一时惭愧,一时痛苦,一时迷惘。

范朝风坐了一夜,只到晨曦初起的时候,才振作起来,决定先不去找大哥和解语,而要在暗处先探探消息。——无论怎样,自己的大哥,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同一般。若是自己贸贸然出现,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知还要传出什么话来。到时不仅大哥英名尽丧,就是解语,也会被人说得极为不堪。

而解语自中毒醒来,便性情大变,性子执拗刚烈,绝不肯委屈半分。她同意嫁给大哥,一定是心里有了他,不然谁都不能逼她做这样的决定。

可范朝风也深信,若是自己没有“死”,解语心里便只会有他一人。

这两个人,如果是一生一死,当然不会碍着谁。可这两人若是都活着,却让解语情何以堪?自己如何又舍得让她肝肠寸断、左右为难?

范朝风在范府旧地想了一晚上,终是拿定了主意。便先去了四房以前风华居的地方,凭着记忆里的方位,他找到了当年他给解语埋下黄金的地方。那石制地板上的暗钮被火烧得扭曲起来,要揭起来十分费劲。

好在范朝风如今的功力已是今非昔比,便用了内力,将那石制地板掀开一块,从下面胡乱取了几块黄金。便又将石板盖回去,用力压紧,且用了浮土重新掩盖好。

从范家取了金子出来,范朝风想了想,还是牵着马,从范府门前的路上慢慢走了过去。所过之处,都是空无一人。偶尔有些老鼠、野猫之类的动物,在废墟间穿行来去。——这个都城,看来已被废弃许久了。

范朝风便上了马,缓缓小跑着,出了旧都流云城,踏上了去上阳城的路。

从旧都到上阳,骑马只有一日的行程。

范朝风以前曾经去过上阳一次,如今行来,路程也还大致记得。

到了傍晚的时候,范朝风已是进了上阳城。

如今这个城,比他当日印象里的那个偏僻小城,已是繁华热闹了十倍不止,甚至比当日的流云城,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范朝风面无表情地牵着马,先找到了城里的金铺,去兑换了十两黄金的碎银子,好随身使用。又去了这城里最好的衣铺,重新为自己购置了南朝的衣物。

接下来,范朝风便去了上阳城里最大的客栈,给自己定了一间上房。——不知为何,虽然上阳是他嫡亲大哥的地盘,他却丝毫没有家的感觉。这里的一切,不过是在提醒他:他,范朝风,是一个已“死”了五年,同当下的一切,格格不入的多余人

到了客栈的房间里,范朝风去叫小二打了热水过来,先彻底洗刷了一遍,又犹豫了一下,到底也没有剃掉胡子。就用了饭菜,在屋里行功半晌。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范朝风才换了身之前刚买的黑色劲装,又拿了块黑巾蒙了面,便吹熄了灯,从窗户里一跃而出。

四围民居的灯光早已熄了,只有皎洁的月光,将冬夜里的上阳城,蒙上了一层轻纱一样的薄蔼。

上阳王府在城西靠海的地方。沿路明卫、暗卫守卫森严。

饶是范朝风如今功力大不同以往,也费了好大功夫,才在夜半时分,到了上阳王府附近。

范朝风攀上高处瞭望上阳王府,发现整个王府,占地极为广阔。内院更是被层层叠叠的围墙围住,守卫在外院也是隔一两个时辰,就换一次班,非常警醒,极难接近。

范朝风在外蹲守到天亮,也没有机会进到内院,不由有些气馁。

回到客栈,范朝风倒头就睡,直到晚饭时候才起身,下到楼下大堂用饭。

这次范朝风不打算再被动地听人闲聊,他挑了一个人比较多的地方坐着,又主动地跟人寒暄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和几个人熟识了一些,范朝风便装作无意地问道:“那上阳县令安解弘,如今可还在县衙住着?”

桌上那人便好心提醒他道:“这位兄台是不是从外地刚来的啊?——我们安县令,早就升了安知府了。如今又要同上阳王联姻,以后的前程,肯定是步步高升啊”

范朝风也堆起一脸的笑,附和了几声,便请桌上的人喝了酒,又让他们将酒菜记在自己账上,便又上了楼。

那桌上的人自是高兴有人请客,也不客气,就大吃起来。

范朝风当然不把这些小钱放在眼里,只一笑置之,就在楼上换了夜行的衣裳,又从窗子处溜了出去。

这一次,他往上阳知府的内院里去了。

本以为上阳知府的内院,警卫要松懈得多。

谁知也是看走了眼。这里的警卫,虽然比不上上阳王府,可是比一般的知府衙门,不知要严实多少倍。

范朝风此时并不知道,因为安解语要回安家备嫁,范朝晖便一早派了数队精锐亲兵,将上阳知府衙门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不过好在人数上还是没有王府内院那么多。

这一次,范朝风趁着两队人马交接的时候,比较顺利地混到了知府衙门里头。

上阳知府的衙门,中规中距,和大部分衙门的格局一样,倒不象上阳王府,修得就跟迷宫似的。

范朝风对这种地方,当然是轻车熟路,便很容易地摸到了内院里面的一棵大树上藏了起来。

此时上阳知府内院里,已是到了掌灯时分。

往常这个时候,各门各院大都准备要就寝了,内院几乎已经没有人声。

如今却不一样。安知府的嫡亲妹妹,要改嫁给上阳王做正妃,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就连安知府家的下人们,如今都是傲气自得,仗着自家的大姑奶奶,在世人面前都要高人一等。

所以虽然已是天黑,到了掌灯时分,安家的下人们依然络绎不绝,忙得热火朝天。——上阳王迎娶正妃,时间紧迫,安家的人手也不多,如今都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安家的大太太张氏,已是对下人说了,等这事儿忙完了,每人都重重有赏。因此安家的下人越发卖力,势必要将这一趟差事,办得花团锦簇,毫无破绽。

范朝风在树上躲了半天,才等到一个机会,却是安解弘从内院出来,去了外院的书房。

这个时辰,也不知安解弘是不是有紧急公事要办,范朝风却管不了这么多了,便从后尾随安解弘,也到了安府外书房的梁上。

安解弘进了外书房,径直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沉思了半晌,就叫了两个人进来,问道:“前一阵子让你们去穆家盯着,可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动没有?”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似是不知道该由谁先开口。

安解弘便不耐烦地指了左面那人道:“安左,你先说。”

左面那人就应了声“是”,便回道:“小的和安右跟了那穆家有几个月了,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是那穆家的姑奶奶,也常年带着面纱,很少出来走动。只是小的和安右总觉得他们有些怪怪的,不像寻常农户人家,便多做了些事。还望老爷不要责怪我们自作主张。”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情深 下

※正文366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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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解弘“嗯”了一声,便道:“你说吧,我听听。”

安左就道:“小的是一直负责盯着穆家人,别的事,是安右查到的。”便看向右面那人:“安右,还是你说吧。”

右面那人赶紧接了话茬道:“回老爷的话,小的和安左一起,跟着他们穆家人,确实也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小的总觉得他们家有些怪怪的,不像寻常农户家。就让和安左商议了,让安左继续盯着他们。小的就扮作了走方的郎中,在他们田庄附近的人家里走动。”

“最近一阵子,有一些早年因为夷人围城逃走了的农户,又搬了回来。他们都是在当地住了几辈子的人,对附近的田庄了如指掌。便听这些人里面,有一些人对这穆家有些讳莫如深的样子。”

“小的很费了番功夫,才听他们中有的人暗示过,那穆家的庄子,早年并不是姓穆的,而是姓慕容的。——却不知为何,如今归了姓穆。”

安解弘微微有了些兴趣,就连梁上的范朝风也听住了。

“会不会是慕容家倒了,所以他们占了慕容家的田庄?”安解弘揣摩道。

安右回道:“小人起初也是这么想。可后来越想越觉得蹊跷,昨儿实在忍不住,就拜托姚师爷去登记田庄地契的衙门查了一查,却发现他们是拿着慕容家原来的田契,去改了姓穆的名字。若只是占了慕容家的田庄,如何拿的出原来的田契?——只是旧朝覆灭,衙门里以前的文档都不齐全了,不好再查下去。”

安解弘默然半晌,道:“看来是慕容家送给了他们,或者……”

此话一出,连安左和安右都听出不寻常。——要是什么样的关联,才能让慕容家将这样一座大田庄拱手相让?

这穆家人,就算不是慕容家的人,也有极大可能是慕容家的奸细

安右见老爷也怀疑起来,便接着道:“从册子上看,这穆家是才搬来五六年而已,并不是在那里住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住户。而且他们家刚搬来的时候,从没有对人说过他们家里有个嫁了人的姑奶奶,且逢年过节,也从没有姑奶奶给他们家送年礼,走亲戚。所以后来那伤了面的姑奶奶突然出现,将他们左邻右舍都唬了一跳。”

听见安右说“走亲戚”,安左突然想起一事,忙打断安右的话,对安解弘道:“回老爷的话,小的最近几天发现那穆家的人频频去走亲戚,但又不是一大家子一起去,总是今儿两个,明儿三个,走得很分散。——且晚间又不见白日走的人回转。”

安解弘未听他说完,便醒悟过来:“他们想跑”

一时间,也来不及给下人交待清楚,安解弘只一叠声地叫了姚师爷进来,吩咐道:“你带了府衙的衙役,赶紧去旧都附近的穆家田庄,将那里所有的人给我抓回来”

姚师爷见事情紧急,便忙去叫人,星夜往穆家田庄扑去。谁知到底晚了一步。

那媚庄到底是在这一行做过许久的,统领过旧朝顶尖的暗人、间者。

安解弘派去盯梢的下人,没几日就被她发现了。起初她想不出是谁要盯着他们,原本以往是上阳王仍在抓捕慕容家的残余,后来发现这些人并不是上阳王府的人,而是上阳知府的人,便了然:原来是范四夫人的娘家哥哥,对自己的话半信半疑,过来找证据来了。

媚庄虽然对自己功亏一篑甚是恼怒,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装作不知道,慢慢地跟家里人说了,有人在盯着他们。却不说是自己惹得祸,只假托是上阳王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