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朝风听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道:“就算有这女人从中插一脚,宋楼主的高兴,也不会比之前要少。”

安解语摆摆手,叹息道:“你们男人不明白。——两个人的感情里,不能有第三者的。”

范朝风却是想到孩子上头,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他知道安解语对孩子的心,有多迫切。可是跟了自己,她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想到此,范朝风就伸臂抱了她坐在怀里,低声问道:“你,会不会后悔?”

安解语知道他的心病,忙伸臂回抱住他,将头放在他胸前,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声,轻声道:“永不。”

两人静静地在屋里偎依了一会儿,才叫了六万打水过来。

安解语自去净房洗漱,范朝风便去铺床。

等两人都歇下了,安解语又道:“雪衣有孕,我这几日都要过去帮她布置喜堂。”又问道:“咱们家可要布置?”

范朝风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道:“难道你还要喝她的茶?”

安解语一笑,也睡过去了。

后面的几天,安解语就找了个积年的老妈妈,专门询问了平妻进门的礼仪事宜。

那老妈妈也是南宫家的世仆,跟着南宫雪衣一起陪嫁到宋家的,自是对咱家小姐抱不平。就对安解语道:“安夫人,老奴跟着小姐一起嫁到宋家,没得为别人家的女人操持的份儿。——安夫人还是找别人来问吧。老奴确实不知这平妻,是个什么东西”

安解语掩袖笑道:“妈妈真是会说笑。——平妻当然不是什么东西。若说她是东西,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老妈妈见安夫人拐了弯地骂秦燕燕,心里才好受些,对安解语叹了口气,道:“真是有劳安夫人了。”

安解语忙道:“妈妈说什么话。雪衣对我夫君有大恩。我们无以为报,如今有事,我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老妈妈便对安解语行礼道:“我们小姐幸亏有夫人帮衬,不然伤心过度,害到肚里的孩儿就不好了。”

安解语也颔首道:“妈妈这话才是正理。天大地大,孩子最大。俗话说,为母则强。雪衣现在能打起精神,为了孩子打算,才不枉她仁兴堂堂主的威名。”

那老妈妈却皱眉道:“那*子的妹妹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们小姐费心思?”

安解语见这老妈妈就是车咕噜话来回说,也有些头疼。眼看这布置喜堂的事儿,也指望不上她,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老妈妈却是个精明人,她本是故意要将喜堂敷衍了事,给那秦燕燕一个下马威的。

只是见这安夫人心眼如此实诚,也暗暗称奇。就不知道她无才无貌无心机,是怎么拢住安护法的心的。转而又想到,安护法家也要进个江南第一名ji做贵妾,可见这安夫人哭的日子,还在后头。便对她也怜惜起来,就明里暗里,教了她许多辖制小妾的阴招儿。

安解语听了,拊掌大笑,乐不可支。

南宫雪衣在里间躺着养胎,听见外面笑声朗朗,也开心了许多。——也许,在尘埃落定之前,她还有可以企盼的东西。又想到当日她在宜城就不应该扭头就走,而是应该走上前去问个青红皂白才好。只暗暗出神。

眼看三日已过,宋远怀带着三辆大车回到了辉城。最前面一辆披红挂彩,却是装着新娘子的彩车。另外两辆却是一辆坐着江南王府过来送嫁的四个嬷嬷,另一辆坐着四个陪嫁的大丫鬟。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辉城的承义坊,便引起了路人的侧目。

承义坊的宋宅如同往常一样,并没有张灯结彩。

秦燕燕坐在彩车里,穿着新娘子大红的礼服,盖着大红的盖头,满面羞怯。只等吉时到了,就要同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拜堂成亲。

宋远怀在一旁的马上也是满怀激动,恨不得插翅立刻飞到南宫雪衣身边。

他前几日才收到安护法的飞鸽传书,用了密语告诉他:南宫雪衣有孕,他快要做爹了——便更坚定了自己要为这未出生的孩儿谋一个好出身的决心。

只是江南王的人处处跟着他,对他多有挚肘。

他既不是软柿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燕燕在他面前撞墙,他也确实心生怜惜过。

可是当他得知,这算计自己,秦燕燕乃是主谋的时候,就一直觉得臊得慌。——枉费他自誉阅人无数,却还是对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小女子看走了眼

本来他就不会如秦家这些贱人的意,让燕燕进了宋家门。如今更是下了狠心,秦家的这些女人,他一个都不会饶过——便早早地跟仗义楼的人通了消息,让他们另备“喜堂”。

若不是着急要亲眼见见雪衣如今怎样了,宋远怀根本不会把这三辆大车带到承义坊的宋宅门前来。

到了门口,宋远怀翻身下马,对车里的秦燕燕道:“燕燕,你等一会儿,我进去看看里面的喜堂准备的如何了。”

燕燕忙道:“宋大哥,不用麻烦了。雪衣姐姐心里不爽快也是有的。燕燕只要能跟宋大哥在一起,就算不要名分也使得。”说着,就要掀了盖头,下了轿子跟了宋远怀一起进去。

那江南王府跟着燕燕一起过来送嫁的嬷嬷也下了车,立在燕燕彩车的旁边。

为首的嬷嬷听燕燕如此委曲求全,就在一旁厉声道:“燕燕姑娘,这于理不合。燕燕姑娘是王爷所赐,虽是平妻,其实等同原配。”又对宋远怀傲慢道:“宋楼主,你这样怠慢燕燕姑娘,就是不把我们王爷放在眼里。我们回去见了王爷,定是要如实禀报的……”

话未说完,燕燕已是在车里娇声道;“嬷嬷此言差亦燕燕虽是王爷所赐,可是燕燕念在雪衣姐姐先进门的份上,自愿尊姐姐为大。且燕燕已是宋家的媳妇,不得不守宋家的规矩。还望嬷嬷不要为难宋大哥和雪衣姐姐”

宋远怀见燕燕同江南王府过来送嫁的嬷嬷争执起来,便敷衍道:“燕燕,嬷嬷所言极是。你还是在这里等一等,我进去看看再说。”说着,便大步上了台阶,扣响了大门上的门环。

里面守门的人开了个门缝,见是楼主回来了,便稍微开大了些,让宋远怀侧身进去了。那守门的人又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大车和下人,撇了撇嘴,就将门又关上了。

宋远怀进了宋宅,便急步往内院去了。

南宫雪衣知道宋远怀今日要回来,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语娘说是帮她布置喜堂,却只是过来跟她的陪房妈妈唠了几天嗑。昨天临走的时候,语娘让人把宋远怀爹娘的牌位摆在正厅就完事了。

宋远怀进了内院的正厅,一眼就看见对面的供桌上,撤下了魁星图和香炉,反而摆上了自己爹娘的牌位。

站在正厅里,宋远怀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却到底还是忍住了,就叫了一旁伺候的人问道:“夫人在何处?”

那丫鬟忙躬身答道:“夫人早上有些不舒服,还在里间休息。”

宋远怀心里一紧,便赶紧往里间里去了。

南宫雪衣这几日开始害喜,吃什么,吐什么,累得不可开交,已是没有精力再去管宋远怀跟他的平妻拜堂的事儿。只打算若是宋远怀怪罪起来,她就带了公公婆婆的牌位,回到自己娘家去,对这对狗男女眼不见为净。

宋远怀进到里间一看,平日里欢蹦乱跳的雪衣,此时正脸色苍白躺在临窗的软榻上,身子微微往外倾斜地靠在大迎枕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

“雪衣,你觉得怎么样了?”宋远怀轻轻走过去,坐到软榻边上,握住了南宫雪衣的手。

南宫雪衣全身一震,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宋远怀英俊的面庞上,那掩饰不住的担心和挂念,强忍了泪,道;“你还知道回来?”话音刚落,便又探身到软榻旁边的痰盂里,大吐起来。

宋远怀赶紧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又倒了杯水。等南宫雪衣吐完了,扶着她漱了漱口,又拿了一旁的湿帕子,拧干了给她擦脸。

南宫雪衣气喘吁吁地躺下了,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三百章 入阁 上

※正文316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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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远怀见雪衣吐完了,就端了痰盂出去,给外面候着的人拿去倒了了,又换了个干净的进来。

南宫雪衣刚吐完一轮,觉得好受些了,才哑着嗓子道:“不好意思。我这个样子,很难出去喝你新妇的茶了。”

宋远怀眼圈一红,跪在了南宫雪衣面前,道:“雪衣,对不起。”

南宫雪衣的泪也顺着紧闭的眼角慢慢流了下来。她的心里空落落的,等了这么多天,却只等来一声对不起

南宫雪衣睁开眼睛,挣扎着从软榻上起身,正眼也不看在一旁跪着的宋远怀,只道:“既如此,你我夫妻之情,今日一刀两断。”说着,便要去取了自己的包袱,回去自己承康坊的娘家。

宋远怀赶紧起身,从后面抱住了南宫雪衣,着急道:“雪衣,你听我说。我对不起你,是因为我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儿——你要信我,我对她只是起初有些怜惜而已。如今我已是想通了,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南宫雪衣再也受不了,从他怀抱里挣扎开来,顺手取下旁边墙上挂的鞭子,狠狠抽了宋远怀几鞭子,才凛然道:“你带她去买首饰,也是着了别人的道?你给她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羊脂玉镯,也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你心里只有我,还能对别的女人怜惜?——宋远怀,你枉为江南第一大帮的帮主,怎么能如此不要脸?如此没有担当?做了错事,都推到别人身上?”

宋远怀一动不动,受了南宫雪衣的几鞭子,才颤声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打我是应该的。我并不想瞒着你。只望你好歹念着我们的孩子……给我一个机会……”

南宫雪衣冷笑道:“没有你这样的爹,我们的孩子只会更好——跟着你这样的爹有样学样……”又怒道:“我可不是婆母,任你们胡来也忍气吞声”

宋远怀见说到自己的娘亲,心下更是大悔。

起初燕燕撞墙不支,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并非铁石心肠,对燕燕确实有过一丝怜惜。

可是当范朝风跟他飞鸽传书,说雪衣知道此事,痛不欲生的时候。他也控制不住的痛不可仰,才猛然意识到,原来雪衣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比自己以前以为的还要重要;原来怜惜一个女人,就是对另一个女人的伤害。跟雪衣比起来,燕燕又算得什么东西?——只怪自己一时不察,着了别人的道儿。

千错万错,都在自己一人而已。

宋远怀见事到如今,似乎别无他法。无论如何,自己确实有错在先。

后来虽然自己将计就计,另有盘算,可是若再想瞒着雪衣,便只会妻离子散。——若是没有了雪衣和孩子,那自己费尽心机,忍辱负重,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自己的爹娘,想到秦翠仙、贞娘、还有莺莺、燕燕,宋远怀咬了咬牙,对南宫雪衣道:“既如此,我就告诉你实情。——不过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对别人,特别是燕燕她们,露出一丝一毫的迹象。”

南宫雪衣本待不听,可听宋远怀连他的新欢燕燕也要瞒着,不由也有些好奇,就冷言道:“说吧,我洗耳恭听。”

宋远怀就凑到南宫雪衣耳边,轻声将他们的盘算简单说了几句。

南宫雪衣听完,一下子惊得捂住了嘴,颤声道:“你们来真的?”

宋远怀肃然地点点头,道:“本来还想你配合我们做一场戏。”却伸手摸了摸南宫雪衣尚未凸起的肚子,又摇头道:“如今你既然有孕,我是怎么也不会再把你拉进来的。”

南宫雪衣低头沉吟了半晌,又抬头面无表情地问道:“那支羊脂玉镯,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远怀有些尴尬,嗫嚅了半天,才道:“以后你见了那女人,自然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我没有骗你,我送你的羊脂玉镯,的确是独一无二的。”

南宫雪衣怒道:“我才没有功夫去见那*子的妹妹若是有误会,你趁早给我说清楚。若没有,也别拦着我休掉你”

宋远怀这才脸讪得通红,喃喃道:“那不过是个岫玉手镯……我骗她说是羊脂玉……”

南宫雪衣不信,冷哼道:“那*子的妹妹跟着她*子姐姐,也是见多识广。怎么会眼皮子这么浅,看不出来是假的?”

宋远怀闭了嘴。他同燕燕处了这十几天,也看出来燕燕年岁虽小,指鹿为马,将错就错的本事却不小,比她姐姐的心眼子可多多了,并不是简单的人物。如今又有江南王撑腰,已是今非昔比。

只是他是个大男人,又是江南第一大帮的一帮之主,手下统领着数千人马,并不是普通人。

一想到自己被这个刚刚及笄的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上,他就羞惭不已。却是宁愿让人认定自己色迷了心窍,也比被人知道他栽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女人手里要好。

南宫雪衣见他满面羞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默然半晌,便坦言道:“就算你另有目的,我还是无法同那*子的妹妹住在一个屋檐下。你让我走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我不同意。别说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就算你没有孩子,我也不会让你走。”宋远怀又从后抱紧了南宫雪衣,低声忏悔道:“我是被人下了药,真的,我不是有意的……我醒了之后,再没有碰过她……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说到最后,已是有些哽咽起来。

南宫雪衣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可是你,”南宫雪衣转身看了看宋远怀,“我没法再信你。”

宋远怀年纪轻轻就跟着他爹在江湖上闯荡,为人处事向来一言九鼎,对朋友兄弟也是有情有义,一向是个很有信义的汉子。只是在女色上不那么检点。

之前没有娶南宫雪衣的时候,宋远怀偎红依翠,走马章台,公子青衫薄,满楼红袖招,也是常事。

后来莺莺自己借人传话,说是要做宋远怀的二房,惹怒了南宫雪衣,她也是二话不说,远走北国,才使得她的父母被叔叔害死,她的叔叔又要趁机接管仁兴堂。

宋远怀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找回南宫雪衣,又帮她从她叔叔手里夺回仁兴堂。

两人之间的情分自是不同一般。

后来正式迎娶南宫雪衣之后,宋远怀就收敛了很多。虽然有时候同属下们一起喝酒,也免不了跟这些风尘女子做做戏,可是再也没有去外面过过夜。这次在江南王府里阴沟里翻船,纯属意外,且他自己也很委曲。

宋远怀万万没有想到,江南王如今已是王爷之尊,却能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算计他一个江湖帮派的首领

那江南王秦五郎出身草莽,以前也是薄有侠名的。做了江南王之后,在江南一带更是声名显赫。都说他是个做大事的人。

如今看来,这江南王也不过如此。他一辈子的位置,大概是止步于此了。

这件事,也让宋远怀从支持江南王,彻底走到江南王的对立面去了。也坚定了他扳倒江南王的决心。

安护法曾经说过在北地有路子,要帮他们跟上阳王搭上线。若是能成,他们就做定了这个内线,跟江南王不死不休

只是这些,宋远怀对南宫雪衣也只是露了个口风,只告诉她,他们要自己拉起兵士,跟江南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等时机成熟,就要反了江南王。并没有说更多的东西。

南宫雪衣见宋远怀不肯再说,很是恨铁不成钢,心情激荡,不由又呕了起来。

宋远怀忙拿了痰盂过来给她接着,又忙着去端茶倒水,并不假他人之手。

南宫雪衣长叹一声道:“你别忙乎了。若是想让我和孩子好好的,还是让我走吧。你那燕燕姑娘,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我和她住在一起,这孩子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宋远怀见雪衣就是不信自己,执意要走,也知道雪衣眼里容不下砂子,就道:“既如此,你先歇着。我让人找了大夫过来,给你再瞧瞧,怎么会吐得这么厉害。——别的事,等你妥当了再说。”说完就出去吩咐人去请大夫。

一会儿的功夫,下人带着大夫也过来了。

燕燕在宋宅门外的车里,左等宋远怀也不来,右等他也不来,心里不由有些气。她自认自己比南宫雪衣那个粗俗的女子不知好多少倍,且是王爷所赐,就算名分上是平妻,也甘愿做小,那南宫雪衣却还是不给她面子,不由在车里沉声道:“嬷嬷,去敲开门,我们自己进去。”说着,便蒙着盖头下了车。

那嬷嬷在外面也站得腰酸腿疼,闻言便应了一声,上去宋宅的大门前敲门。

谁知任她们在外面将门敲得震天响,那门子就是在屋里不开门。

燕燕恨的扯下了盖头,怒目望着宋家的大门,发誓自己进门之后,一定要一雪今日之耻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了,不知怎地,承义坊宋宅的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见这行人被堵在宋宅门口,路人都掩了嘴偷偷窃笑。

燕燕再有心机,也是个刚及笄的姑娘,便赶紧盖上盖头,回车里等着去了,只恨恨地想:宋远怀,你这一走,就一辈子别回来,也别说话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入阁 中

※正文309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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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远怀一直待在宋宅里,却是等到天黑定了,才安顿好南宫雪衣。先服侍她吃了安胎药,又等她从净房洗漱回来,在床上安置好了,才道:“你放心,我宋家的门,不是秦家的女人能进的。”

南宫雪衣默然了半晌,道:“既然江南王派人过来要亲眼见你们拜堂,你如何躲得过去?”宋远怀见雪衣还是关心着自己,又惭又悔,便握了握她的手,才道:“我早有布置。总之这个女人不会踏进我们宋家大门一步。”

南宫雪衣把手抽出来,正眼也不看他。

宋远怀默然起身,定定地看了双目红肿,神色怏然的南宫雪衣一眼,道:“你要保重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说完,便大踏步转身离去。

南宫雪衣在枕上悠悠地叹了口气,已是困意袭来,便倒下睡了。

这边宋远怀出了宋宅,外面已是星月满天,就对那赶车的人道:“跟我来。”说着,便上了马,出了承义坊。

燕燕见车突然起动了,大惊失色,在车里叫道:“宋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宋远怀笑道:“当然是去拜堂啊”说着,便扬鞭打马往前跑去。

后面的几辆车赶紧跟上。

燕燕见宋远怀回去了宋宅一趟,就改了主意,并不带自己进宋宅拜堂,就将南宫雪衣恨到了骨子里。只打算等生了儿子,就再也容不下那南宫雪衣还继续跟着宋大哥。

这边宋远怀骑着马,很快就到了辉城西市里的烟雨阁。

这烟雨阁今夜张灯结彩,大红彩幅拉得满楼都是。

烟雨阁楼下的正厅里,更是红烛高烧。一个大红烫金的“囍”挂在正堂,堂下的供桌上,也供着香烛纸马。供桌旁边放着两张太师椅,都搭上了红绸的座垫,收拾得整整齐齐。

烟雨阁的邢妈妈穿戴一新,头上簪了朵大红色绒花,配着大红的坎肩和桃红的襦裙,很是喜庆。

烟雨阁里的姑娘们看见邢妈妈这身打扮,都过去纷纷问道:“妈妈,今日可是要梳拢哪位清倌人?——摆这么大的排场?”一幅又羡又妒的口气。

原来青楼里每逢有清倌人**接客,都会举行一个拜堂的仪式,让清倌人和买了她第一夜的男人“拜堂成亲”。却是为了讨个好彩头,以图这位清倌人正式接客以后,就能“夜夜当新娘”、“夜夜换新郎”。对卖身的ji女来说,乃是生意兴隆的意思。

因此烟雨阁里这套“拜堂”的行头都是现成的,烟雨阁的姑娘们对这一套程序,也都耳熟能详。

邢妈妈见姑娘们问起来,便笑眯眯地答道:“都是熟人。——明儿新人起了身,你们大伙儿就都知道了。”又叮嘱道:“一会儿给我把招子都放亮些,好好招待客人”

烟雨阁的姑娘们都是做熟了的,都笑着应是。

如今她们烟雨阁最红的姑娘莺莺据说攀上了高枝,前一阵子有贵人过来给她赎了身,带着她妹妹去宜城投亲去了。这些剩下的姑娘就贸足了劲儿,要争这烟雨阁头一份的位置。

邢妈妈就在烟雨阁等了半天,才听见门口守门的人过来急道:“来了来了妈妈快准备好”

邢妈妈就赶紧给屋子里的乐师打手势,让他们把器乐都奏起来,却是吹吹打打,热闹得很。

烟雨阁今夜又要梳拢清倌人,过来看热闹的“闲人”就有不少。——却都是宋远怀一早安排下的仗义楼的人手。

宋远怀到了烟雨阁门口,便下了马,含着笑亲自过来扶燕燕下车。

燕燕一路行来,在车里也偷偷往外看过,却见是通往烟雨阁的路,心里也惊疑不定。只是仗着自己好歹有江南王的懿旨,和从王府过来送嫁的嬷嬷们,觉得宋远怀应该不至于乱来。否则这些人回去同江南王一说,就知道他抗旨不遵,也是杀头大罪。

想到此,燕燕就冷静下来,打算先跟宋远怀把堂拜了,再图后事。

只要拜了堂,她秦燕燕就是正经的宋家人。哪怕南宫雪衣过来闹,也是木已成舟,反悔不得。就又想到可能是宋大哥担心南宫雪衣闹得太厉害,影响了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才特意找了这个两人都熟悉的地方,也是两人第一次认识的地方,心里顿觉甜蜜,便偷偷地笑了。——燕燕在烟雨阁跟着姐姐莺莺长大,潜意识里一直当烟雨阁是自己的娘家。

这边宋远怀亲自过来扶燕燕下车,却是正对了燕燕所想。红盖头下的一张脸,自信压倒芙蓉,便志得意满地握了宋远怀的手,下了彩车。

谁知她刚一下车,宋远怀的手就移到她的背部点了两下,又只手从她脖颈下轻轻拂过。

燕燕见宋大哥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对自己轻怜蜜爱,还来不及娇羞,已是发现自己口不能言,身子也没有了自主的意识。只能任由宋远怀拉着她,他走一步,她才能一步,不由大急起来。

前面车上江南王府送嫁的嬷嬷和陪送的丫鬟,也都下了车,都好奇地看着那张灯结彩的大门楼,俱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宋远怀笑道:“这就是你们姑娘未来的家。——你们可要在这里好好服侍你们姑娘。”

那送嫁过来的嬷嬷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多想。——她们自诩是江南王的人,这宋远怀再厉害,不也得巴结她们王爷?

这边一行人就进了烟雨阁。

邢妈妈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对宋远怀福了一福,道:“见过楼主。”又看着宋远怀手里拉着的红衣新娘抿嘴笑道:“这就是今日的‘新妇’?”

宋远怀拱了拱手,道:“有劳妈妈。”就将燕燕的手放到了邢妈妈手里。

邢妈妈使劲捏了一下燕燕的手。

见那手上,还有以前种花留下的硬茧,邢妈妈便笑道:“姑娘莫急。我邢妈妈这里有上好的护手秘方。等过了今夜,就给姑娘好好保养。不出一个月,定然能还姑娘一双玉手”又对宋远怀笑道:“像姑娘这样的人品,我早说是我们这一行奇缺的人才——也就楼主善心,以前一直不肯让她入我们烟雨阁。如今可真是想通了。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摇钱树呢”

说着,邢妈妈招手让人把准备好的两张卖身契拿了过来,将燕燕的大拇指按上朱砂,往卖身契上按了几下。却是一式两份,一份在烟雨阁收藏,一份交给了宋远怀。

宋远怀笑吟吟地接过燕燕的卖身契放到怀里,就随手招了个跑堂的大茶壶过来,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去装扮好了,过来‘拜堂’”

盖头底下的燕燕虽然口不能言,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由涕泪交加。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宋远怀如此大胆,居然不把江南王的懿旨放在眼里,就大大咧咧地抗旨不遵,将自己卖到了ji院里

那跑堂的大茶壶自然乐得见牙不见眼,就赶紧进去将嫖客跟清倌人“拜堂”常穿的行头穿戴起来,又乐呵呵地出来跟盖着红盖头的“新娘”三跪九叩,拜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