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原来语娘提出用大棉袄包着摇缸以隔绝声响,让善能听骰子的人有苦说不出的时候,宋远怀的脸色也肃然起来:知道用大棉袄包着摇缸来隔绝声响,最起码说明,这语娘,也是能听声辨骰的。而整个江南,真正能听声辨骰的人,其实没有多少个。更重要的是,在隔绝了声响之后,语娘还能猜中。这份运气,实在是一等一的。

想到此,宋远怀便有些心动,就道:“既如此,你先回去等着。我跟夫人商量一下再说。”

那仁兴堂的执事见宋楼主没有再不当一回事,心下大喜,忙拱手道:“宋楼主高见若是能说动铜钱神出战,江南赌王的名头算什么东西?——以后大家都知道我们仁兴堂有个铜钱神,才是最要紧的”

宋远怀想到安护法的态度,又不敢打包票,只道:“也不能把赌注都押在她一人身上。你们也回去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将生意做起来。”

那仁兴堂的执事便应了,带着人去外院取银子回去发饷。

宋远怀就回到内室,看见南宫雪衣刚刚喝了安胎药,正闭目躺在床上,就轻轻走过去,帮她把一旁的被子拿来盖上。

南宫雪衣睁开眼睛,看见是宋远怀进来,便道:“可是从家里支了银子?”

宋远怀坐到床边笑道:“多大点儿事儿?——也值得你动了胎气?”

南宫雪衣自是知道宋家的家底豪富,且仗义楼远远不是自己的仁兴堂可比的。这点银子对宋家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是她是个硬气的人,最不愿依附男人而生。就暗暗盘算到底有没有办法解了仁兴堂的困境。

宋远怀见南宫雪衣还是冥思苦想,明显并没有听自己的话,只心下暗叹,面上却一丝不露,就想了想,道:“你不用忧心仁兴堂的事儿。我已经想好对策了,保管让仁兴堂不仅重振雄风,而且比以前更兴盛。”

南宫雪衣知道宋远怀在安慰自己,也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便闭了眼道:“我要歇会儿。你先出去吧。”

宋远怀等南宫雪衣睡着了,才起身出去。——他这几个月,一直在自己睡房里打地铺。而南宫雪衣,依然对他不假辞色。虽然没有大吵大闹,可是那一种客气有礼的样子,更让宋远怀心惊肉跳。

这边宋远怀出去以后,便去找赛堂主和曾护法打听语娘的事儿。

这一次,宋远怀分别问了他们当时的情况。

赛堂主虽然依然有所保留,可是曾护法却说得很清楚,同仁兴堂的执事说得不谋而合。

曾护法也觉得安夫人的本事,肯定不止她那天露得那一手。只是曾护法也知道安护法的顾虑,就对宋远怀道:“楼主,论理我不该多嘴。只是我也知道仁兴堂如今急需帮手,可是安夫人跟我们不同,她不是江湖中人,将她拉进来,也确实有些不地道。”

宋远怀点头道:“我自然知道。可是若不是仁兴堂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我怎么也不会将主意打到安护法的夫人身上的。”

曾护法就忙笑道;“楼主深思熟虑,属下佩服之至——只是这事儿若是安护法不松口,楼主还是先缓一缓的好。”

宋远怀便打算先去找安护探一探口风。

范朝风明知仁兴堂现在有难,可是一想到在宜城的那三个人,范朝风怎么也不能让安解语去宜城出风头,便不动声色地给挡回去了。

宋远怀无奈,只有先放一放再说。

过了几日,安解语在承康坊的邻居宋主薄夫人专程过来给她送请帖,原来是宋主薄夫人的嫡长女三日后要过大礼,邀请亲朋好友都去坐坐,顺便给她添箱。

安解语当日承蒙宋主薄夫人照顾,自然应了要去。

就连南宫雪衣如今歇得好些了,也应了要去。

前一阵子倒春寒的大雪过后,江南的天气终于暖和了起来。

南宫雪衣的身子好了些,便也起身四处走动走动,就约好了那一日,同安解语一起回承康坊,给宋主薄夫人的嫡长女过大礼的时候添箱。

到了日子,安解语便到宋宅接了南宫雪衣一起去承康坊。

两人带着各自的丫鬟、婆子到了宋主薄家,宋主薄夫人自是觉得十分有脸面,就请了她们俩上座。特别是南宫雪衣,她现在不仅是江南第一大帮帮主的夫人,且是辉城城主的夫人。——宋远怀这个辉城城主,还是很有份量的。

宋主薄夫人本来就跟宋家是亲戚,平日里就走动得多,如今更是热情到了十分。

今日里客人来得也多,别人见主家对宋城主的夫人奉若上宾,也就罢了,唯独惹恼了辉城杨知府的夫人。

宋远怀得封辉城城主之前,辉城的知府杨大人,一直是辉城的最高长官,而杨知府的夫人,便是辉城夫人群里面坐第一把交椅。不管到谁家里,杨知府夫人都是被奉为上宾的。

如今宋主薄还是杨知府的下属,却已经巴到别人家门槛去了,自是让杨知府夫人很是不虞,只是面上没有露出来。

到了要添箱的时候,各位夫人就到了宋主薄嫡长女的闺房里围坐说话。

宋主薄的嫡长女闺名一个倩字,人都叫她倩娘。

安解语跟着南宫雪衣进了那倩娘的屋子,便留神四处看了看,和北地小姐的闺房,很是不一样。处处显得精致细巧,收拾得很是用心思。

宋主薄夫人就带了倩娘第一个给南宫雪衣见礼,又给旁边的安护法夫人见礼。

南宫雪衣便笑眯眯地放了两个十两重的赤金绞丝镯到倩娘的嫁妆箱子里。——这却是份份量十足的贵礼,就连杨知府夫人都挑不出错来。

宋主薄夫人忙让倩娘再过来谢过宋城主夫人。

南宫雪衣虚扶了一下,道:“倩娘不必多礼。你我既是亲戚一场,这些也不为过。——只望你能嫁得好郎君,以后夫妻和顺,白头偕老,就是了。”

倩娘羞得满脸通红,便拉了南宫雪衣的袖子扭来扭去,道:“南宫姐姐同宋哥哥夫妻和顺,就来拿我打趣。若是南宫姐姐今儿不教教倩娘,如何‘夫妻和顺’,我可不依?”——南宫雪衣在承康坊长大,同宋主薄夫人和倩娘以前就很熟悉。

南宫雪衣就拉了倩娘的手,放到安解语手里,道:“南宫姐姐做得不好,没有什么可教你的。这安护法夫人才是真正的厉害人,她只要教你一两手,你就受用无穷了。”

安解语拉着倩娘的手笑道:“别听你南宫姐姐瞎说。我哪有什么可以教你的?”说着,就拿了一支绿翡步摇出来,放到箱子里,又道:“一点心意,你戴着玩吧。”

宋主薄夫人一眼看过去,见那翠色浓得化不开,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上等翡翠。便赶紧拿起来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细看。

屋里的夫人们也都是识货的,见这貌不惊人的小妇人一出手就是传家宝级别的首饰,便都互相使了使眼色,心里都暗暗惊讶。——这样的出手,不知要什么样的身家才能撑得起来?

宋主薄夫人看了半天,就要将那绿翡步摇退回给安解语,又道:“语娘,这礼实在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还是你留着自己戴吧。”又指了指自己的女儿倩娘,道:“她小孩子家家的,用不着戴这么贵重的首饰。”

安解语满面笑容得将那步摇推回去,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宋主薄夫人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语娘了。”

宋主薄夫人这才有些尴尬地拿了回来,只好让倩娘过来谢了又谢。

这时轮到杨知府夫人添箱了,她却轻笑一声,道:“我们老爷做个穷官儿,却不如你们两位江湖人士的夫君豪富。——拿不出这样贵重的添箱礼。”又道:“只是也不能缺了礼数。——幸好我早有准备。”

说着,杨知府夫人就叫了自己身后一个一直低着头的丫鬟过来,道:“彩蝶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如今我把她送给倩娘做陪嫁。以后倩娘出嫁了,我们彩蝶也可以给倩娘的夫君做通房,帮着倩娘伺候夫君,为倩娘分忧解难。”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铺路 中

※正文308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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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夫人们见杨知府夫人出手就是一个丫鬟送给宋主薄家,且指名道姓要给倩娘做陪嫁丫鬟,以后还要给倩娘的夫婿做通房,就都互相看了看,眼中满是深意。

宋主薄夫人一下子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可是杨知府是宋主薄的上司,别说给她女儿送个陪嫁丫鬟,就算是给宋主薄送个小妾,她也得高高兴兴地抬了回去,并不敢说半个不字。

倩娘过几个月就要正式出嫁,自然知道这杨知府夫人所说的陪嫁丫鬟是怎么回事,就被气得眼泪汪汪起来。

屋里便安静下来。

杨知府夫人见众人被自己震住了,心里才舒散了些。——你们让我心里不痛快,我就让你们心里不痛快

从先前南宫雪衣拿出那对十两重的赤金绞丝镯子,到那安护法的夫人送出一支无价之宝的绿翡步摇,就都戳了杨知府夫人的肺。

那杨知府夫人看直了眼睛。她至爱绿翡,自以为自己拥有的绿翡首饰,别说辉城,就算是在整个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结果一个小小护法的夫人拿出来给友人女儿添箱的绿翡步摇,都比自己最好的绿翡不知要浓多少倍。便觑着眼睛,不停地瞟那绿翡步摇。

她本来准备的一套三两重的金三事,就拿不出手。寻思一番,就索性不送首饰,直接把丫鬟彩蝶送了出去。——她今日带了彩蝶过来,本是打算送给宋主薄做妾的。

只是又想到宋主薄夫人如今儿女双全,又都长大成人,就算给宋主薄送个妾,估计也不会让宋主薄夫人放在心上。——还不如送给她快要出嫁的女儿做陪嫁丫鬟。

听说宋主薄夫人给女儿挑得女婿,是辉城里一户中等殷实人家,自是没有妾室通房的烦恼,倒是一处好去处。宋主薄夫人也没有给女儿准备陪嫁丫鬟,只准备了两房家人,一起陪送过去。到时候,女儿房里有自己的陪嫁妈妈照应,等到了夫家,再买些小丫鬟服侍,就尽够了。岂知这杨知府夫人不知发什么疯,在人家女儿添箱礼的时候,专门过来添堵来了。

杨知府夫人见宋主薄夫人的脸色都憋红了,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心里越发得意起来。就叫了倩娘过来,拉了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倩娘,这些话,本夫人当你是亲近人才说。——你是正室夫人,到时嫁到夫家,料理家务,服侍公婆,才是你的份内事。至于你的夫君,你当敬当顺,可不能生出别的想头。”又掩袖笑道:“若是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争宠,却不是大家女子做出来的事。人都会笑话你不守妇道,不够稳重,当不得家呢——就连公公婆婆,左邻右舍,都要看轻于你。”

倩娘听了,觉得同娘亲说得不一样,不由有些犹豫地看了她娘亲一眼。

宋主薄夫人还沉浸在“陪嫁通房丫鬟”的愤怒中,只一双眼睛盯着那丫鬟彩蝶的脸,快要喷出火来。就没有听见杨知府夫人的高论。

南宫雪衣却听着这话别扭,只是因了宋远怀同燕燕的事,南宫雪衣心里一直过不去那个坎,就没有插嘴,只低头想着心事。

安解语看了一眼屋里的众人,发现大家都或不屑,或撇嘴,却无一人上来说话。

想了想,安解语就招手把倩娘叫过去,对她笑道:“刚才杨知府夫人说的,乃是老成持重之言,自是有她的道理。只是你是新嫁娘,倒不必先照着她的话行事。”

杨知府夫人先听了安解语的第一句话,心里还冷笑这安护法的夫人,也是个地地道道的蠢妇。接着就听安夫人换了个口风,居然挑唆那倩娘不必理会自己的说话,杨知府夫人心里的火,便又升高了几丈,就出言打断安解语的话,道:“左护法夫人,你这是何意?”

安解语抬头看过去,矜持地笑道:“杨夫人刚才所说的话,也没有走了大褶儿。只是那些话,等我们倩娘到了杨夫人这样的年纪,再遵照行事也不迟。如今倩娘才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又是新妇,若是现在就照着杨夫人的话去做,却是要毁了倩娘一辈子呢。”又看了看杨夫人送的陪嫁通房彩蝶,杏眼桃腮,削肩细腰,胸隆臀翘。怎么看,怎么都比刚刚及笄的倩娘女人味十足。——这种丫鬟跟着陪嫁过去,却是要让倩娘一辈子不好过呢。

安解语不知这杨知府夫人跟宋主薄家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一出手就毁掉人家女儿的终身幸福。且就安解语本人来说,她三生三世都被人保护得好好的,自是不知道上司赐,下属不能辞的道理,就很看不惯这杨夫人的嘴脸。

杨知府夫人打的主意就是要倩娘一辈子不好过。

屋里的人也都知道杨知府夫人最是小气,且睚眦必报,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便明了今儿宋主薄夫人大概是怠慢了杨知府夫人,才让杨知府夫人给了她一顿排头吃。——只是杨知府夫人赌气归赌气,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便要人家小姑娘一辈子做赔,实在是太过了些。

宋主薄夫人这才听见安解语的话,就赶忙问道:“倩娘,刚才杨知府夫人都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也说给娘听听?”

倩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好小声转述了一遍杨知府夫人刚才说的话。

宋主薄夫人气了个倒仰,便大声对倩娘道:“安夫人说得对。杨知府夫人的话,等你到了杨知府夫人这样的年纪再学也不迟”

倩娘点点头,就冲安解语笑了笑,谢她刚才替她解围。

安解语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倩娘道:“倩娘,我痴长你几岁,今儿也跟你说些心里话。你出嫁是正室夫人不错,可是你也要记得,你夫君也只是人,不是神,不要对夫君看得太高太重。你除了要做一个正室夫人该做的事,也要尽力抓住夫君的心。你是他的妻子,你要敬他爱他,也要让他敬你爱你,绝不是只要顺从就能了事的。”

杨知府夫人就在一旁嗤笑道:“真是没见识的小户女子说得话。——男人会爱自己的正室夫人?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那些男人只会爱那些狐媚子小妾姨娘和通房。身为正室,还想要夫君的宠爱,安夫人,你不觉得你太贪心了吗?你这是帮倩娘呢,还是害倩娘呢?”

安解语耐着性子看着杨知府夫人道:“既然连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姨娘和通房都能得到男人的爱惜,身为正室夫人,又不比那些人差,为何不能去争取夫君的心在你这边?”

说完这话,安解语又转头对倩娘道:“你过一阵子就要出嫁了。我也不当你是小姑娘,就跟你说些实话。”

“你是正室不假,可也要记得,你是一个女人,你的未来夫婿,是一个男人。你要用一个女人待男人的心,去对待他,揣摩他,而不是用正室的地位和架子,去将他隔离开来。不要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是正室,男人就自然会敬你重你,把你放在心坎上。须知,男人同女人是不一样的。若是知道男人心里有别人,也不要摆着正室的架子去吵闹。要从长计议,小心应对,且不可操之过急,让别人钻了空子。”

倩娘听了,觉得同娘亲说得也不一样,便疑惑道:“可我娘亲说,我是正室,别人都越不过我去。”说着,倩娘就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低眉垂目的丫鬟彩蝶。

安解语见状,叹了口气,道:“若真是如此,这世上就不会有‘宠妾灭妻’这会事了。”

这话倒是实在。

屋里的人都是正室夫人,便都感慨地颔首道:“安夫人说得这话,才是真正掏心窝子的话。——倩娘一定要听好了。”

南宫雪衣听了若有所思,听见众人也同点头赞同,便笑着对倩娘道:“这话真是不假。安夫人是个聪明人,将安护法管得服服帖帖的,家里没有妾室姨娘,就连通房丫鬟都没有。”又笑着对杨知府夫人道:“夫人,彩蝶生得这样,送给倩娘做陪嫁丫鬟,实在是太委屈了。”

说着,南宫雪衣就从宋主薄夫人那里接过来彩蝶的卖身契,笑道:“彩蝶,如今有两条路让你选,一条是出去配人做正头夫妻,一条是进烟雨阁做生意。——你想选哪样?”

彩蝶一听要将她卖到青楼里面,大急起来,就跑到杨知府夫人面前跪下道:“夫人救救奴婢”

杨知府夫人对着南宫雪衣瞪眼道:“宋楼主夫人,你是不把我们老爷放在眼里了?”

南宫雪衣就笑道:“一个丫鬟,怎么也有这么大面子,同知府老爷挂上钩了?——难不成……?”就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彩蝶,又看了看杨知府夫人。

杨知府夫人脸上就跟开了染料铺似的,颜色十分纷繁复杂。

彩蝶听了,心里更是一惊。她已是被老爷偷过一次,不是处子了。本来夫人今天带她过来,是要送给宋主薄做妾的,倒也无妨。后来听说夫人要将她给倩娘做陪嫁丫鬟,以后给倩娘的夫婿做通房,她就心里一喜。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铺路 下 (补粉红150+)

※正文305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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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蝶见倩娘年岁还小,身子还未长开,当然不能同自己相提并论。就想着凭自己的手段和姿色,还不把倩娘的夫婿牢牢地握在手里?

谁知这宋楼主的夫人,居然要将自己卖到青楼去。——那种地方,哪是正经女子去的地儿?若是在那地儿待了,她以后又怎么能再嫁人生儿子,母以子贵,出人头地?

想到此,彩蝶就哀求道:“求夫人发发慈悲,奴婢愿意回去伺候老爷。”又咬咬牙,道:“奴婢已是老爷的人……”

屋里的夫人们听了,都忍不住掩袖而笑。

杨知府夫人见彩蝶丢了她的脸,便沉下脸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当然是老爷的人,你是卖了死契的奴婢。不仅你的人,就连你的命,也是我们老爷的”

彩蝶知道说错了话,只好嘤嘤哭泣,不敢抬头再看杨知府夫人一眼。

宋主薄夫人见闹到这般地步,就知道这彩蝶今儿不能送给自己家了,就笑嘻嘻地道:“既如此,杨夫人就做一次贤惠人,给知府老爷纳个妾吧。——免得知府老爷馋嘴猫儿似的,把家里的丫鬟都偷上了,却不给个名分,有伤天和啊”

安解语听着这话有些糊涂,就偷偷凑到南宫雪衣耳旁,轻轻问道:“这杨夫人,不是很会做大妇的?怎么会家里一个妾都没有?”

南宫雪衣就转头掩袖在安解语耳旁轻声道:“这杨夫人,是有名的醋坛子。知府大人屋里,别说妾室姨娘,就连有名分的通房都没有。早些年,知府大人只好偷府里那些下人的媳妇,被上官知道了,还申斥过他‘内帷不修’。后来,杨夫人就在家里养了诸多美貌丫鬟,说是服侍自己,其实都是给知府大人慢慢来偷的。”

安解语听了,觉得这对夫妇真是一对活宝,便也跟着屋里的夫人们笑起来。

杨知府夫人见众人都笑起来,便起身打了彩蝶两个耳光,咬牙道:“我打死你这没脸的下作小娼妇,笑你母亲啊笑”

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杨知府夫人就“哼”了一声,带着丫鬟婆子自出去了,跟主人家连道别的话都未说一句。——众人也都知道这 杨夫人,一向大模大样惯了。在这辉城里,以前一直是杨知府一支独秀,大家伙儿都巴结着他们。她如此行事,倒也不算离谱。

只是这杨知府和杨夫人,都不是本地人,根基不如宋家人扎实。

如今宋家的宋远怀做了辉城的城主,辉城的人就都把杨知府放在城主之后了。杨知府是个识时务的,当然对此不敢异意。

可杨夫人的脑子却没那么容易转过来。

等杨夫人回到家里,将今日的事儿对杨知府学了一遍,杨知府就气得扇了她一个耳光,骂道:“无知妇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指着杨夫人的鼻子道:“我让了你这么多年,你却丝毫没有长进,还动辄就给我得罪人,妨碍我发财。——我今儿受够了”

说完,杨知府就把杨夫人屋里的彩蝶、彩云、彩环和彩秀叫了出来,道:“老爷我今儿就给你们开脸做姨娘。以后这后院里,你们四个要辅佐夫人,好好管家。不得争风吃醋,胡乱争斗。若是让老爷我知道,将你们一个个都卖到窑子里去”

彩蝶今儿才被惊吓过,就首先第一个出来行礼,又对杨知府垂泪道:“多谢老爷体恤。婢妾一定好好服侍老爷、夫人,绝不敢调三窝四,惹得老爷和夫人心烦。”

杨知府对彩蝶最为心爱,如今眼见爱妾哭得梨花带雨,便拉着她去屋里好生一顿抚慰。

杨夫人气得还要跳脚,杨知府却早有防备,就叫了几个虎背熊腰的婆子进来看着杨夫人。

杨夫人厉害一世,却终于栽了个跟斗。眼见她握在手掌心的丫鬟翻身成了姨娘,还要同自己一起掌管后院,就气得瘫在了地上。

等杨知府从小妾屋里出来,回到正屋,才见到夫人已是瘫在床上。便赶紧让人去找大夫。

大夫来看过之后,说杨夫人这是小中风,只要好好保养,以后还是能起身理事的,只是脸歪嘴斜是免不了的。

杨知府叹息,也知道自己这个夫人跋扈了一辈子,临到这个年纪,却还是心高气傲。也都怪自己,想着她自贫贱之时就跟着自己,一直对她礼让三分。就算她不让自己纳妾收通房,自己也认了。后来也偷偷摸摸地要过不少女人,却尝到偷的甜头,也索性不纳妾室,还能得个好名声。

现在看来,与众不同是不行的,是要付出代价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收通房,纳姨娘。这杨夫人也不会被自己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为一点点小事就气得中风。更何况如今他们在辉城,也不能一手遮天了。

江南第一大帮派的帮主宋远怀做了辉城城主,且能拥兵五千。自己这个空头知府,拿什么跟人争?难道用知府衙门里那些个姓宋的衙役?

杨夫人认不清形势,要再让她闹下去,将宋家人得罪狠了,他们夫妇俩,还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谁都别想讨到好去。——如今还是乱世,手里有兵就是强者。他们这些文官,不过跟着武将们喝点儿残汤,吃点儿剩饭罢了。

想到此,杨知府就坐在杨夫人的床前,低声把如今的局势给她说了一遍。

屋里伺候的人都让杨知府撵出去了,就只有夫妻两个人在屋里。

杨夫人虽然口不能言,耳朵却还是听得见的。

听见杨知府给她说的话,杨夫人嘴里唔唔有声,眼睛怒瞪着杨知府,似乎很不同意他的说法。

杨知府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发现杨夫人还是怒目圆睁,便懒得再解释,就起身拂袖而去。

出了屋门,杨知府只让杨夫人的丫鬟好好伺候她,从此再也不进正房的门。

杨夫人的中风好些了,起来一看,发现后宅已成了姨娘们的天下。

而杨知府为了同官宦人家女眷来往好看些,又从外面抬了个良家子的贵妾童氏进门,专门为他打理人情往来。

这个童氏小户人家出身,却禀性聪慧,只点拨了她几句,就将内宅里的事料理得井井有条。且又性子柔顺,说话做事都极有章法,比杨夫人当家的时候,要少得罪些人。

杨知府就得了意,越发将这个贵妾放在心坎里。又将历年来的私房搬了来让童氏收着,只等杨夫人一死,就要扶了童氏为正。

杨夫人从病床上起来,看见满院子的妾室姨娘就眼晕。她一怒之下,命人去把老爷叫来问清楚。丫鬟却回报说,童二奶奶身子不爽快,老爷急着去童二奶奶那边去了。

杨夫人气得扇了那丫鬟一个耳刮子,道:“我还没死呢,她是你哪门子的二奶奶?”

那丫鬟不敢声辩,只好改口道:“童姨娘身子不爽快,老爷刚带着大夫过去瞧了。”

杨夫人就让人扶着去了童姨娘的院子。

站在童姨娘的内室门口,杨夫人看见杨知府坐在童姨娘床边,背对着内室的门口,拉着她的手,在大夫面前都不避嫌隙,就气得浑身发起抖来。一时觉得天旋地转,便软软地顺着门楣倒在了地上。

躺在床上的童姨娘分明见到杨夫人倒在自己门口的样子,只低垂了眸子,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杨夫人带来的丫鬟守在童姨娘正屋的门口,并没有跟着进到内室里,因此也不知道杨夫人已是倒在了屋里的地上。

等大夫给童姨娘诊完脉,又被童姨娘拉着东扯西拉问了一堆不着边际的问题,杨夫人在门口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那大夫终于瞧完了童姨娘,起身收拾药箱的时候,才看见一个妇人倒在内室门口的地上,不由吓了一大跳。

杨知府这才瞧见是杨夫人,便赶紧招呼大夫过来瞧瞧。

大夫过来让杨知府将杨夫人扶到屋里的椅子上去,杨知府心里却有些发怵,便叫了外面的丫鬟婆子进来扶起杨夫人。

大夫摇摇头,就给杨夫人诊了诊脉,却发现哪里有脉息?又翻看眼睛看了看,便叹气道:“杨知府节哀顺便。——准备后事吧。”说完,便背着药箱出了知府大院。

杨知府跟杨夫人是结发夫妻,多年来相濡以沫,也是有真感情的。如今见老妻新丧,也是哭了一场。

而童姨娘却被吓得夜不能寐,哭着喊着不要住在她以前的院子里,只说夫人没有走,还一直在她屋里坐着呢。说得活灵活现,连杨府的下人都信了。

杨知府无法,只好给童姨娘换了个院子,又扶了她为正,才好些了。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那日南宫雪衣和安解语从宋主薄夫人家的添箱礼回去之后,就拉了安解语说话。两人说起仁兴堂的事儿,南宫雪衣只惨然一笑,道:“我是真觉得自己没用。——爹爹留下的仁兴堂,自我接手后,就一日不如一日。长大后嫁人,本以为自己得遇良配,却谁知……”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布局上

※正文302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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