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沈香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把他们都拖到了水边,用力推到水里,不放心下,她还往他们身上压了好多的石头,拔了好些芦苇盖在他们身上,撕下裙摆上的布浸湿,沈香茉手捧着到有血迹的地方,淋湿,擦干净,翻过石块掩藏,再把季熠辰扶起来,在河滩上找到了一个山洞,扶着他进去,在外找了许多的杂草掩盖洞口。

不放心之下,沈香茉还跑了一趟石滩,确认了哪里再无血迹,再无他们的东西,把从两个官兵身上搜到的东西都拿进山洞后,舀了一碗水进来放在季熠辰的面前,沈香茉冲着季熠辰笑了笑,继而,眼睛一眯,瘫倒在了他的怀里。

在她晕过去的时候,季熠辰仿佛听到了她喃喃的说了一句话:

“都弄干净了,这样三叔就不会发现我了。”

十里迎嫁世子妃 086.你一定要醒过来

季熠辰看着倒在怀里的沈香茉,那一句话仿佛是他的错觉,又像是清晰的穿入自己耳中,她吓坏了。也累瘫了。

他亲眼看着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使劲了浑身解数把那两个官兵给拖到了河里,她高高举起手将石头砸在了那个官兵的头上,她的恐慌,她的无助,还有她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救了他。

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如今在自己怀里才不过多么细小的人儿,能在那样的危急关头做出这些事,饶是季熠辰自己恐怕都没办法做的这么干净彻底。

季熠辰侧过身拉了一些干草过来铺在地上,把她从官兵身上脱下来的衣服盖在上面,挪她的身子过去靠着,做完这些,他已经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双手撑住地面,季熠辰挪过去用身子给她抵住了一片地方,轻轻的拨顺她的头发。看她这副恬静的样子,轻叹,“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事情,是不是当初他在沈家听到的那一切,当年她的出事,她失去记忆无法开口说话,是不是和这些有关。

季熠辰觉得自己不是幻听,她也许真的说话了,她喊的是三叔,那天在窗台下听到的,和沈家二夫人私通的沈家三老爷。

沈香茉的身子微瑟了瑟,季熠辰轻轻拍了拍她,转头看她在那两个官兵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两柄小刀。还有半截火折子,一个水壶,其中一个官兵身上还搜出了一个口哨,这是用来在山林里通知同伴的。

想起那官兵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架势。季熠辰的心沉了几分,他真是错估了这皇家的兄弟情,康王爷威逼利诱不成,见他逃走了,竟然想下杀手。只要他回不了兰城,父王那边就还是会被康王爷左右。

也许要杀他的是陈王爷他们,只是这些都不要紧了,一旦宜都这边真正的平定下来,不论是谁最后登上那个王位,余下的这些人,都不会有什么活路。

要么死,要么夺。

季熠辰看了沈香茉一眼,山洞外忽然传来说话声,季熠辰拿起匕首藏在身下,警惕的看着山洞口,那声音远远的,似乎是没有朝着这边过来的意思。

外面是三四个官兵。都已经是走到了精疲力尽的程度,季熠辰他们逃了一夜,这些人也找了一夜,到现在天都亮了人还没找到,都在林子里走散了。

“林五他们不是说到这儿来了。”其中一个累坐在了石滩上,看了看远处的河,见同伴过去洗脸,伸手把水壶扔了过去,“我看他们就算是逃到了这里也过不了河,你看这水深的,只有旱季才淌的过去,如今水急的很,保不齐被冲下去了。”

那个灌水的,低下头眯上眼掬起一把水洗脸,正要转开盖子替他灌水的时候听见后面的人说话,转过头去,没有看到前面水芦苇丛里露出的衣角。

等水灌满了,他也没瞧,拿起来直接起身朝着还有两个同伴这边走来,把水壶扔给他,跟着坐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饼子三个人分着吃,“还好出门的时候让我婆娘烙了一张饼,我看林五他们准是躲在那儿睡觉去了,哪像我们。”

“要不咱往回走。”吃着饼喝着水,这儿放眼望去,哪儿能藏人啊,连个屋都没有,再说这儿可没半点踪迹。

“咱们回去,去林子里找个地儿休息,等他们出来了就说比他们早一步出来的,谁爱找谁找去,这么大一座山林,上哪儿去找,我看就算是过不了河,他们也往那一头走去了,谁那么傻,明知这儿路不通,还往这儿跑。”

三个人合计完,都是一个意思,坐了一会儿后,三个人离开了河滩。

山洞内季熠辰听那声音远去了,紧绷的情绪才微微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眩晕,失血过多,腰上的那一刀虽然没有伤及內腑,却刺的很深。

季熠辰靠在那儿眯了眯眼,苍白的脸上越渐的没有血色,他闭着眼,一手搂着沈香茉,跟着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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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是被烫醒的,她睁开眼,整个人如散了架一般到处是酸胀痛,但背后那一股热是最不容忽视的,沈香茉转过头去,季熠辰搂着她,微侧着身子,双颊通红昏睡在那儿。

沈香茉赶紧伸手去摸他的脸,从脸颊到额头,滚烫。

他发烧了。

沈香茉握住他的手,发现自己躺在干草铺成的堆上面,在她昏迷的时候他又做了些什么。

沈香茉扶着墙壁起身,双腿酸胀的犹如是灌了铅,迈一步都觉得疼。挪开用来遮掩的草堆她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昨天夜里他们逃的时候没下雨,如今外面下的磅礴,远远望去这整个世界都处在烟雨蒙蒙中,别说找人,这样的天气不仅山路难走,连他们走过的踪迹也都掩盖掉了,沈香茉觉得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洞口上滴下来的水敲打在她的手心里,沈香茉朝后看了一眼,拿起寻路用的棍子把山洞口的那些遮盖叶子往上撑了撑,外面的水淋不进来,她又探出身子折了几片大的叶子,折成一个凹陷的形状,在外接了水进来,放在地上沉淀。

来来回回好几趟,沈香茉接够了水,看着从官兵身上搜出来的火折子,打开盖子,尝试的轻轻吹了一口,火折子没有动静,沈香茉不死心,又轻吹了一口,火折子中忽然闪了一闪。

心头一喜,沈香茉又连着吹了几口,火折子中窜出火苗,沈香茉赶紧在山洞里搜罗木头和干草,点起一簇小火。

山洞里的木头有些潮湿,火苗很小,沈香茉把从官兵身上搜出来的水壶放在了火堆上,等里面的水煮沸了,放在一旁放凉。

沈香茉扯下自己外套的衣服,攒了点水替他擦脸,手指沾了些水抹在他的嘴唇上,本想喂给他,可是他喝不下去。

从康王府带出来的药只够一次更换的,他如今受的伤应该和她的差不多,沈香茉小心的把药摊开来,解开他的外套,那伤口触目惊心。

刀口直入,里衬的衣服和血混在一起直接黏在了他的伤口上,泛肿的皮肉从内外翻,只稍一动还有血渗出来,并未结痂。

到底是谁救了谁,哪里还算的清楚,沈香茉把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扯开成了好几块,其中一块在雨水中浸湿,盖在了他的额头上降温,继而小心的用热水替他擦伤口周围,轻轻的把黏在伤口上的内衬衣服分开来。

昏迷中的季熠辰闷哼了声,沈香茉拿起药瓶子把里面的愈合伤药涂在伤口上,再拿起剁碎混合的草药,沾了些水拌开来,敷在伤口上,用撕扯开来的布一圈一圈的缠紧,替他穿好衣服,把放在干草上的衣服拿来给他盖上,沈香茉看着他起伏不断的胸口,轻喃,“这比接受乞丐送食还要狼狈。”

这辈子何曾经历过这样的狼狈,两个人逃命,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退烧。

季熠辰脸上露出一抹痛苦,沈香茉轻轻的替他擦拭脸上的污痕,“你可以不救我的。”

外面的天越来越暗,沈香茉也不知道什么时辰,雨还没停,山洞里的火光渐渐微弱下去,沈香茉把仅剩下的几块木头添了上去,拿起放馒头的包裹,拿出一个,挖了一点送到他嘴里,季熠辰没有意识也没有动。

你得活着啊,沈香茉看着他时不时紧蹙的眉头,咬了一口馒头,拿起水壶喝了一口,低下头去靠近他的嘴巴,亲了上去。

微开启一些嘴唇,口中的热水从他的唇缝中落入,大部分都流出来了,沈香茉手捧他的脸颊,舌尖轻轻的抵了一下他的牙关,还没把馒头送出去,季熠辰反客为主,竟亲吻住了她,轻而慢的吮吸了一下她的嘴唇,像个尝不够滋味的孩子。

沈香茉心一颤,抬眼才发现这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顺势的把泡开的馒头给他送过去,季熠辰下咽的很慢。

微火的光沉着她的红透的脸颊,石壁上映衬出了这样一幅画面,她时不时低头,嘴对嘴把水壶里的水喂给他喝,如此喂他吃了半个馒头,沈香茉连着耳根子都红了。

不作停留,沈香茉把他额头上的布换了一块,季熠辰没有醒来的迹象,但是他的额头似乎没有刚刚那么烫了。

沈香茉不知道什么时辰,她只知道外面雨小了,天黑着,山洞里的火光又开始微弱下去,她觉得冷,更觉得害怕。

这儿太安静的,封闭又安静的环境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沈香茉不知道宜都怎么样了,雪盏她们如何了,兰城那儿呢,睿王府,沈家。

沈香茉缩了缩身子,把自己缩瑟在了季熠辰的身边,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的不安和烦乱才渐渐消除。

“你一定要醒过来。”沈香茉靠着他,“我一个人好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熠辰,你一定要醒过来,你说过要带我回兰城的。”

沈香茉很像把自己埋起来,山洞外的风声像是一个怪物在嚎叫,让她觉得无比渗人,她张开眼看着越来越微弱的火光,在它熄灭之前,她赶紧闭上眼,嘴里轻轻的嗫了一句,“你一定要醒过来。”

————————————————巨扑乐扛。

昏迷中一直有这样一个声音在说话,要他醒过来,让他不要死,那声音之中的哀求和期盼,季熠辰怎么都忽视不了。

他睁开眼,山洞内一片昏暗,转头看向洞口,那里透出来了一点光亮,似乎是清晨了。

沈香茉压在他的身上,不太重,似是怕碰到他的伤口,缩着身子挤在他的身侧,一手搭在他的胸膛上,就在心脏的位置。

季熠辰微动了下身子,沈香茉醒了。

她惺忪着双眸有些迷蒙的看了下四周,恍然察觉什么,转头看他,正对上了他深幽一般的眸子,脸上一喜,【你醒了!】

是她么,在喊着让他醒过来。

季熠辰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开口声音嘶哑的很,“让你担心了。”

沈香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太好了烧退了,她扶了他一把,季熠辰微坐起身子,看到腰上缠着的布,再看她侧露出来的白皙肩胛,不用问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替他包了伤口,随即看向她的手臂,季熠辰的脸色沉了沉,“你把药给我敷了?”

【我没事。】沈香茉摆了摆手,季熠辰深看着她,沈香茉却有些心虚,昨天她喂他喝水,还喂他吃了馒头,这些他都不记得吧。

【外面雨停了。】沈香茉赶紧转移话题,想要起身去看一看,但是没站稳,一下又扑在了他的胸口,压的他闷哼了声,沈香茉慌忙起来,昨天那么赶路逃跑,她的腿很疼,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别去看了,白天外面未必安全,等入了夜,我们就想办法离开这里。”季熠辰把她拉到身边,看她把双脚缩在裙子里,掀开她的裙子,把她的腿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沈香茉想要缩回来,季熠辰淡淡的说了声,“别动。”

沈香茉怕挣扎大了弄伤他,坐在那儿看他把自己的绣花鞋脱下来,微缩了缩脚挣扎,季熠辰却直接脱下了她的裹袜。

本该白皙细巧的纤足,如今却密布了水泡,还有几个都已经挤破,季熠辰伸手一碰她就皱眉,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像是在求他不要看了。

十里迎嫁世子妃 087.终于逃出去了

真的很疼,若是没脱下鞋子也就罢了,忍一忍过去,可这些水泡暴露在了空气中。再由他捏破逼出水来,沈香茉就忍不了了。

“要是踩破了挪了皮更疼,这样还好一些。”季熠辰看她这么望着自己,险些下不去手,她那眼泪都在眼中打转了好几回了,这不似难过也不似悲鸣,就是委屈着,眼神里流露着一抹哀求,求他不要再继续捏了。

沈香茉轻咬着嘴唇,看他捡起一旁的布给她简单包扎了脚掌,又觉得羞耻的很,等他松了手,她忙缩回脚,自顾着套上裹布,穿上绣花鞋。脚板上因为包裹肿起来了一块。

“这只。”季熠辰指了指她的右脚,沈香茉欲哭无泪的看着他,摇头,【不要。】

“乖。”季熠辰伸手一捞,沈香茉身子往后仰了仰,他已经脱下鞋子把裹布解下来了,右脚比左脚还要多,已经破了的水泡和裹布黏在一起,季熠辰取下裹布时她还倒抽了一口气。

等他全部捏破,沈香茉眼底都是泪,可怜巴巴的抽泣着,不是她怕疼,实在是一个一个挤的时候这疼太漫长了,每破一个她都疼的掉泪。

“好了。”季熠辰替她包裹好。沈香茉缩了脚又藏回裙子底下,拿起一旁的馒头塞给他,季熠辰忽然问了一句,“昨晚你是不是喂我吃过馒头。”

沈香茉脸颊腾的红了。幸好山洞里昏暗,他看不清,她把馒头塞到他怀里,【喂了你就吃了,多吃点。等下才有力气。】

季熠辰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沈香茉一缩,没能缩回去,她的掌心,她的五指上竟大大小小布满了刮痕。

转头看已经熄灭的火堆,扔在那儿的水壶,一旁还有积水的叶片,她手指上的刮痕就是被那些干草弄的,她从没有做过粗活,更不曾碰过这些,昨天点一回火,她手上满是被刮伤的痕迹。

“疼不疼。”季熠辰看她眼神闪着,轻轻把她揽到自己怀里。她这样,怎么能让自己不心疼呢。

沈香茉摇头,早就不疼了,其实这些刮到并不疼的,就是有些扎手。

现在要问季熠辰对她是什么感觉,他更难以描述,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躲在这里,她照顾他,他保护她,还算的清楚么,其实算不清楚。

“你放心,入夜后我们就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到兰城后,我去找大夫,治好你的病。”季熠辰是抱着她说的,并未让她看到。

沈香茉脸上的神情微僵,治好她,怎么治。

季熠辰只说了这句没再继续往下说,两个人在山洞内安静了呆了许久,如今还是白天,怕还会有人来搜,如今季熠辰受着伤,也不能冒险。

中途吃了些馒头充饥,季熠辰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告诉沈香茉他想的离开方式,不多时,沈香茉起身看了一下洞外,天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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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季熠辰现在的武力值还不如沈香茉呢,沈香茉扶着他从山洞里出来,河滩上静悄悄的,只有他们踩在石滩上的脚步声。

沿着河岸要往有亮光的地方走,看着很近,实则很远,对他们来说更难的就是不知道河对岸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巨丽叨圾。

走了许久后,他们在那边的对岸看到了一只小船。

附近并没有什么星火,唯有那条船靠在对侧的河岸边,不大的船,船篷内似乎是有亮光,四处望了一下也没有找到别的通过方式,季熠辰抓紧她的手,眼底里一抹慎重,“若是有人埋伏在那儿,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以他的身子状况,没办法翻过山林。

沈香茉从怀里拿出了那个从官兵身上搜出来的口哨递给他,点了点头。

季熠辰捏着口哨,朝着那边的小船吹了一声,如箫声一般的声音伴随着风吹朝着那边飘过去,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额外突兀。

沈香茉忍不住缩了下身子,目光盯着那小船,等了好一会儿,沈香茉脸上一喜,船舱里有动静了。

从那儿往这边看似乎还看不大清楚,沈香茉抬手使劲挥了挥,从怀里把没有用完的火折子拿出来,吹了吹,凭借着那点星火告诉对岸的人这儿有人。

【他过来了!】沈香茉回头高兴的笑着,季熠辰点点头,神情还紧绷着,看着那船慢慢的朝着这边摇过来。

在船快到这边岸边的时候,忽然他们身后林子到河岸的树丛间传来了一阵窸窣声,季熠辰回头过去,四五个官兵从树丛里出来,发现了他们。

“在那儿,快追!”他们是听到哨声后循声过来的,山林里其实一直都有人在找他们,季熠辰吹响哨子他们就觉得是有人找到了,急匆匆的朝着这边汇聚过来。

“走!”季熠辰推了沈香茉一把,拉起她直接下水朝着过来的小船走去,那边的船夫也加快了划动,在河水淹没到沈香茉腰身的时候,船终于到了他们面前,季熠辰忍着痛把她从水里抱起来,上面的船夫拉了她一把,此时后面的人已经快追到河岸边了。

沈香茉死死的拉着他的手,季熠辰用木棍杵着水底的石滩,用力一顶,船又顺着离岸远了一些,他顺势用手攀住船身,催促船家不必拉他,赶紧把船划回去要紧,自己则是一直攀着这船身,借势蹬腿,让船划的更快些。

官兵下水朝着他们冲过来,晚了一步,再下水就要淹死,他们没有再继续追,而是让人赶紧去禀报,到城外岸边来拦截。

等船划到河中央的时候季熠辰才爬上船,沈香茉死死的拉着他的手,把他拖上来,季熠辰躺在甲板上已经不会动弹。

身上流下来的喝水中掺着血迹,刚刚那么大力的动作,又沾了水,腰上的伤口裂开了。

沈香茉伸手替他压着,自己湿了一身也顾不得,抬头看越来越远的那边河滩,那几个官兵还在,真是有惊无险。

“你们运气可真好,平时这里十天半月都不会有人来,我是看昨夜下了大雨,今夜又似是要下,夜里过来看看能不能捕鱼。”船夫显然是把他们看成了逃难的人,这些天从宜都城里偷跑出来的逃难人这么多,船夫也不会把他们的身份往皇亲贵族上去想,而他们如今狼狈的这幅样子,也不像是多尊贵身份的人。

“船夫,我受了点伤,我娘子也受了小伤,您看,您能不能好心,把我们送到李河镇去,那儿还有我们的亲人,到时不会亏待了您的。”季熠辰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了,沈香茉赶紧摘下耳环递给他,让他给这个船夫。

船夫没有接他手中的耳环,呵呵的笑着,“我一个大男人又用不着这个,给你媳妇留着,你们是从宜都城里逃出来的人吧,这些天听说里头乱的很,王爷要反呐,如今那城外镇上的都有人把手,进出的人都要巡查,我还兜了些鱼去镇上卖,你们等着,到时候就躲我的牛车里头,我把你们带去镇上。”

见船夫把他们认定是从混乱城里逃出来躲难的人,季熠辰也没否认,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亏的您今天救了我们。”

十里迎嫁世子妃 088.脱险境得以逃生

“如今城里头乱的很啊。”船夫摇着船忽然长叹了声,看着季熠辰和沈香茉低声道,“听说宫里头出大事了,皇上太后都给囚禁起来了。现在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到时可别又征兵了。”

“外头都怎么传的。”季熠辰抬头看船夫。

“征兵打仗,老百姓要苦了,都想过太平日子。我啊知道,这人走的上头了啊,想的就多了,不像我们,吃饱穿暖就够了。”船夫指了指天,说起话开摇头晃脑,似有一番大道理。

船篷内的灯晃晃亮亮,夜色漆黑,那边的河岸已经看不见,季熠辰搂着湿了半身的沈香茉,夜风袭来,竟也不觉得冷。

耳畔传来船夫的叹息。“是夏天了,你看着鱼多肥厚。”转头过去,季熠辰看到船夫走到船尾拉渔网,月光之下,那渔网中被牵扯上来的鱼在水面上蹦蹦跳跳,泛着波光粼粼。

船尾是一处做下去的凹槽,里面积着水,船夫把网里的鱼倒到凹槽里,只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在这徐徐夜风中,空气都变得灵动了许多。

他们刚刚经历过生死,沈香茉觉得这一刻尤为的来之不及,她甚至是有些贪婪的看着月光映衬下的河面,波光粼粼。泛着银白色的碎粒,每一次荡漾就像是在月光下舞蹈。

船夫格外的惬意,小小的船篷内烧着一锅子的热水,他从凹槽里抓起一条新鲜的鱼。拿起小刀利落的去鳞剔肚,整块的蒜姜片放在锅子里,一尾鱼放下,盖上盖子后自己走到船尾继续摇船。

过了一会儿船靠岸了,船夫先把一锅子的鱼汤连同底下的炉子都抬上了岸。这才帮沈香茉一起把季熠辰扶上去,让他们坐在牛车上面,船夫捞起两个大木桶,把凹槽里的鱼都捞起来放进木桶中,再架上牛车。

牵着船隐到芦苇丛中,这时那一锅子鱼汤的香气已经飘散开来,船夫拿了干净的碗盛给季熠辰,把锅子往马车旁一系,倒掉炉子里的灰也挂上车,船夫坐在前面,驾着老牛往前方走去。

牛车摇摇晃晃的,牛车上只搭着简单的棚顶,季熠辰要靠着棚顶才能稳住身子。沈香茉把鱼汤递给他,【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季熠辰摇头,“你喝。”

不由分说,沈香茉直接把碗凑到他的嘴边,季熠辰一愣,鱼汤入口,他逼不得咽了好几口,一碗汤一下就见底了。

沈香茉捏起自己的袖子替他擦嘴,其实这么狼狈了两天,阖身上下也没有干净的地方。

季熠辰笑了,拉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要说什么呢,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坐在牛车后面看着外头的夜色,竟也是心宁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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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李河镇城门口,不远处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朝着这儿过来,老牛走路的慢,好一会儿才到大门口,门口的侍卫拦住他们,船夫眯了眯眼醒过来,抬眼看大门口的字,身子前倾摸了摸老牛,“老伙计,亏的你认路,这一路都睡过去了。”

船夫打了个哈欠后才注意到拦着他的侍卫,赔笑道,“官爷,我这进城,卖鱼呢。”

“就你一个人。”侍卫顺着牛车看了两圈,拿起手上未出鞘的剑往牛车上累起的稻草堆里捅了捅,走到前面,冷着神情问船夫,“一路过来有没有看到一男一女。”

“官爷,大半夜的这路上哪有人,鬼比人多了去,就我和老伙计,我们赶了大半夜的路,啥都没瞧见。”船夫指了指后头的木桶,求道,“官爷,这赶着进去卖鱼呢,昨天捞的,新鲜着呢,如今日子不好过,贴点家用。”

说着,船夫从衣服里摸出十几个铜钱塞到侍卫手里,“官爷,您买口酒喝,买口好酒喝,啊。”

侍卫把铜钱收到口袋里,还额外朝着木桶里看了一眼,里头都是活蹦乱跳的鱼,没别的,牛车里又干干净净的,两个侍卫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挥了挥手,让那边守城门的把栅栏拉开,“过吧过吧。”

“好嘞。”船夫牵着老牛往前走去,挑着平坦些的路走进了李河镇。

大清早的,镇子里已经开始热闹了,要不是这些天东搜西找的,这儿还能更热闹。

进了镇过去一些就是集市,船夫一路打着招呼,显得十分惬意,到了集市尾时船夫拉着牛车拐进一个巷子里,这儿都是酒楼后门,大清早的,还没开始热闹,来来往往的也都是送货的人,船夫把牛车停靠在拐角处,看看四周没什么人,蹲下身子,把牛车下面的一条皮身解了开来。

季熠辰抱着沈香茉,双脚先搁在了地上,船夫垫了一把扶他出来,看他苍白的脸色,笑呵呵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不简单啊。”

“多谢大叔相助。”季熠辰还是把沈香茉的耳环塞给他,“这上头的珍珠挖下来能兑银子,这顶头也是用银子做的,您收着,算是我记着您的这份恩情,您若留着这个,改日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到兰城通茶楼,找季掌柜。”

“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兰城喽。”船夫还是收下了耳环,沈香茉扶着季熠辰,两个人过了巷子,朝着李河镇的南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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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巷子里没什么人,他们到了李河镇南边的巷宅区,这儿到处是四合小院,从头数到尾,季熠辰到了一家门口挂有福字吉祥的,靠在墙上,重三下,轻两下敲着门。

不一会儿,那院子里传来了开门声,有脚步匆匆过来,站在门口能听到插栓挪开的声音,门一打开,是瑞珠。

这丫头脸色憔悴,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看到季熠辰和沈香茉时半响还没意识过来这是谁,等到季熠辰喊了她一声,瑞珠这才又哭又笑着捂着嘴巴,朝着屋子里轻喊了声,这头忙扶起季熠辰,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秋裳出来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她比瑞珠冷静些,忙到了门口把门阖上,替沈香茉扶住季熠辰,赶紧进了屋,屋子里崔妈妈看到是沈香茉回来了,身形一晃,险些激动晕过去。

“我的小姐啊。”崔妈妈上上下下看了沈香茉一通,颤抖着手摸着她的脸,红了眼眶,“您这是受了多少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