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愣了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慕苏直接朝着酒楼后院的地方走去,伙计和坐在那儿的掌柜交换了一个眼神,赶忙去拦,“这位姑娘,后面可去不得。”

慕苏抬头看他们,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半响,等她离开后这伙计和掌柜都还愣在那儿,几息时间过去后才猛的一个震醒。

两个人到了院子里,这边慕苏已经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是用水缸作为遮掩,挪开了之后,里面是一人狭窄下去的通道,见慕苏下去了,伙计和掌柜不敢跟下去了,只敢站在院子的看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慕苏已经往下走了一半,一股浓重的腐蚀腥臭味弥漫而来,她皱眉,拿起准备好的布蒙面,手里的铃铛越发摇晃的厉害,直到她走到地下室,脚踩在了最后一个台阶上,铃铛声戛然而止,周遭一股压制的气息袭来。

这儿怕是火折子都点不着,昏暗之下,她朝着四周一看,连着她自己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人皮墙。休住欢扛。

九尺长的过道,墙上贴着的都是一张张缝起来连接的人皮,用的是最粗糙的办法,所以这样看过去都还能看到人形,以扭曲的姿势被缝在上面,这过道中温度骤低,像是入了深寒,灵魂都会被冻到。

她所学的东西中并没有如此至邪的,慕苏祭出了一块紫色的布条绑在了手腕上,怀里的铃铛之所以没动静,是在这九尺长的过道里,什么消息都传递不出去,所谓人皮封墙,用的就是这个。

快速的经过这条过道,再往内,没有任何东西遮拦慕苏就看到了里面坐着的慕五,这儿也不需要别的东西阻拦,换做是别人,从楼梯上下来就该没命了。

他在斗法。

面前几个瓮里的虫子都已经少了一半,整张脸泛的是似中毒的深黑,身下还是不是有粘稠的液体流出,慕苏深皱着眉头看他,“再这么下去,耗上半日功夫你也讨不到好处。”

“怎么,师姐也要为他们说话,咱们左一脉和他们右一脉本来就是势不两立,你废话少说,还不快来帮我!”慕五冲着她一吼,抓起一把虫子塞进嘴里,脸上的黑沉加深了几分。

“我们本来就出自一脉,你身上这么重的戾气,这些年你害了多少人。”若非同门师姐弟,若非前两回她手上还有他做法后留下的东西,有外头那人皮墙她恐怕也找不到他。

“害人?师姐你就没有杀过人么。”慕五睁开眼看她,他的模样看起来起码有五六十,而她却还是二三十的样子,“你能修到这地步,想必也种了不少人,这里的事与你无关,你要再在这儿留下去,连你一起杀。”

慕苏在另外的手上缠绕了红色丝带,慕五眼神一暗,眼底闪过一抹阴狠,“难怪老家伙死都不肯说东西在哪里,原来是传给你了。”

“师傅说你杀气太重,今后必定是要害人的,但是你自己逃到了大周,这大周朝的龙脉不是你想动就动的了,到时反噬,害的是整个苗疆,也不需要大师兄他们动手,我来替师傅清理门户就好。”

慕苏说着,慕五身后被架起来的一块白玉开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里面隐隐透出的是龙的形状,飘荡浮游在里面,那不过是虚幻到这里的影子罢了,慕苏说的没有错,慕五现在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不是那几个老不死来插手,这件事早就成了。”慕苏吐了一口黑血,看她坐下来摆阵,笑的很鄙夷,“你修的是青春驻术,要和我比斗,你还嫩了点。”

“大师兄来了,三师兄也来了,你还不知道吧,小师伯也在。”慕苏把竹罐拿出来,里面的小白虫翻了一滚出来,在她手心里蠕动了一下,本来还是懒懒的不想动,忽然像是闻到了什么,身子咻的一下朝着慕五面前的瓮看去,不等慕苏开口,它的肉背上冒出了一对小肉翅,拎着它自己沉甸甸的身子,朝着那几个瓮飞过去。

慕苏的眼底终于闪过一抹异色,“万噬虫。”顾名思义,什么都吃,尤其是喜欢吃蛊虫,大的小的一概全吞,还没有什么他吃不下的,几十万只里面还炼不出一只来。

慕五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就是用这个清了皇后身上的毒,可真是好本事,不过还要看你能不能吃的下我这里里所有的东西,小心吃撑了,消化不掉你可就白养了这么一个宝贝。”

再要分身乏术去对付慕苏,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宫中有三个,他就算是再厉害也抵挡不了多时。

但是慕五的神情里却满是笃定,在他眼里这么多年师姐都找不到他,今天也休想斗的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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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皇宫中,明月阁内,季熠辰看到屋子内那一幕,后面跟着的几个侍卫都看呆了。

清妃娘娘穿着的一身白纱,此刻就是像从血里浸染过一样,她痛苦的趴在床上,已经不是那张入宫时的绝色容颜。

当初画舫烧毁时她所受的伤现在都回来了,侧脸全是烧伤后的疤痕,可怕的蔓延在她的脸颊上,脖子上还有烧伤的疤痕,手臂上,身上。

明月也发现了这一切,可她痛苦至极,哪儿有力气去遮掩这些东西,她疯了似的把那盒子扫到了地上,那只奇形怪状的虫子奄奄一息。

床沿地上全是血,她手上的两条线已经蔓延到了手臂,看到季熠辰站在门口,明月抬头看向他,伸手嘶哑,“熠辰,救我。”

上一回经历如此惊悚的画面是季熠辰小时候中蛊,这种对大周百姓来说并不熟悉的毒物,寻常的时候他们也不会遇到。

季熠辰不为所动,冷冷着神情看着她,“当年到底是谁救了你。”

“熠辰,熠辰,我好难受,你快救我。”明月朝着他伸手,艰难的喊着话,她真的好难受,这感觉比当初万虫蚀咬伤口的感觉还要难受,她的身体好像要爆了,抽疼的好想去死。

季熠辰并没有跨前,瞥了一眼盒子里倒出来和她一样在垂死挣扎的怪虫,“当年他救了你,让那个黑苗帮你恢复到了以前的容貌,是不是。”

“你一直在兰城,这话不假,这些年兰城发生过大大小小的事你也清楚,这次入宫,他还吩咐了你什么。”季熠辰朝前跨了一步,明月眼底闪过一抹希冀,可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又成了灰。

她忽然笑了,抹去嘴角的血,她直看着季熠辰,神情里偶有痛楚,“我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明月拉起袖子直接把上面的两条痕迹给他看,“我每天每夜和毒虫为伴,被他试药,用了九年的时间才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我回来了找你,你却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说到了激动之处,明月一口一口的吐着血,都是为了他,要不是被毁了容,她怎么会要做这些事,像个药人一样被试验了九年,她难道不该从他身上拿回来些东西作为偿还么,“你说过要娶我的,呵呵呵,都是负心汉说的话罢了,亏我当初还这么相信你,就靠着这一份坚持才活到了现在。”

失了容颜,明月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格外的狰狞,她仿佛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在指责季熠辰的负心,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曾经许诺,都是骗子,她苦等这么多年,用最好的状态到他身旁,他又是怎么对她的。

“朕没碰过你。”

明月癫狂之际,季熠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半响,季熠辰看着她,一字一句,“朕在开苞之夜买下你,未曾碰过你,你当时为什么要服用避子汤。”

那么久远的事情,明月怎么可能还记得,她怔怔着神情,似乎是在回忆之前的事,季熠辰凉薄的声音传到了她耳中,“你收了那么多的金银,接的客人中也有过夜的,乃至在画舫中,要是没那场火,你应该是彻夜陪着那几个客人。”

“你既已忘了,何必再拿这些事来栽赃,他们从不曾在我屋子里过夜。”眼底闪过一抹愠怒,“这些你会不知道!”

“一开始不知道。”季熠辰微低下头去,“但是在找你的那些日子里,朕听到了不少事。”

九年前花满楼中,他矜持着没碰她,但她却禁不住那些诱惑,前来花满楼的哪个不是花钱大手大脚,明月从小被灌输的不是从一而终,而是如何压榨那些男人,她偷偷的陪客,对季熠辰谎称是只陪酒而已。

最初,季熠辰是相信,直到她出事,船上的官员同死,有些事才渐渐浮出水面,在十四五岁时,她是照亮他心境的一轮明月,和她的名字一样,让他感受到了纯洁美丽,可十五岁之后,她却是他永远都不愿意去触碰的耻辱。

傻子一样被蒙蔽,他过去为她做过的那些事,都成了他后来的追悔,所以她的东西他都留着,画像,书籍,不是像沈香茉当初所想有多眷念,而是要时刻铭记那一段过去。

这样的结果明月想不到,恐怕背后指使她来的人也想不到,皇上会对她如此提防,让她入宫也不过是个计谋。

“你...”明月脸色一变,猛地呕出了几口血,骗字还没出口,她直接晕厥了过去。

而就在此时此刻,宫外酒楼下面,慕五胸口上不知何时被射了一箭,那箭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背后穿出来的那一部分又绽开来倒刺,猛地一拉,慕五连喷几口黑血,整个人被带离了蒲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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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斗法正到了关键时刻才会被人偷袭,偷袭的不是别人,正是骑马飞奔而来的慕十三,一个年仅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她捏着绳子一头,另外一头就在慕五的体内,她笑嘻嘻的看着他,“想不到吧,我还能找到这儿,五师叔,你找的地方不够好啊,外头那道上的人皮墙没有用,瞒不住哇。”

“你!”慕五看着她,抬手抓起一旁罐子里剩下的所有虫子,慕十三轻弹了弹绳子,猛地一抽紧,慕五啊一声痛喊,眼底浮现怨毒,他死死的抓住了绳子,对着慕十三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嘴角动了几下,头一歪,身子倒了下去。

慕十三当机立断甩了绳子,就在她甩手的一刹那,一整条绳子都变成了虫子,慕苏快速的把她拉到了身后,从怀里拿出瓶子在地上撒了粉末,吃撑了的小白虫还试图再多吃两口。

“大师兄没有叫你蛊术。”慕苏皱眉,她就这么独身闯进来了。

“师傅让我学武。”慕十三也没说自己不会,拍了拍手,拿起荷包从中拿出一截翠绿的植条,直接放到口中嚼了起来。

身后慕五已经化成了一摊的灰,他整个人都是用虫养起来的,人一死,体内的虫也都死了,他整个人也成了灰堆。

与此同时,慕五死的那一刹那,宫中明月阁,后来又醒过来的明月浑身抽搐过一阵后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就剩下了细若游丝的意识。

一路荣华 终卷 第220章 其心可诛(八)

明月的身上有慕五种下的蛊,包括让她恢复容颜的,如今慕五一死,这些东西在她身上都没有了效果。

只要抬手一抹她就知道自己的脸变成什么样子。可她没着力气,感觉自己好像是浸在了血泊中,此时的感官尤其敏锐,血腥味夹杂着虫子的腐臭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季熠辰就站在门口看着,那几位苗疆来的师傅说过要经由她的身子做媒介和她背后的蛊师斗法,如今她这个样子,那边就是败了。

外面观天匆匆进来。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季熠辰神情一顿,继而眼底闪过一抹叹息,终究还是来了。

......

玉明宫主殿内,窗外的天色渐暗,沈香茉让瑞珠过来给自己简单换了一身装束,没多久,玉明宫中就有了动静。

一个宫女飞奔着急匆匆朝着外屋门口跑来,门口莫离她们拦住了她,宫女神情焦急,“大事不好,明月阁那儿出事,有人...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谁过来了。”莫离和彩凤对看了一眼,那宫女眼底闪着恐慌,“他们还杀了人。过来了,皇后娘娘,有人过来了。”

说着。一股大力把莫离给推了开去,莫离的身子直接撞在了门框上,而宫女已经快步冲进去了。

内屋门口是秋裳守着,宫女还想故技重施,可她推不开秋裳,后头莫离她们又赶了上来,一道寒光乍现,秋裳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一柄匕首直接在她脖子处削过,掉下了一缕发丝。

宫女脸上哪里还有半分胆怯和害怕,她的伸手极利落,招诏是致命。秋裳弯腰闪过她的进攻,手肘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腹部,把她击退了几步,这宫女朝着内屋那儿瞥了一眼,想要转空子把秋裳引开,到屋子里去。

也就是此时,玉明宫外真的多了一群黑衣人,他们训练有素,直接朝着玉明宫冲过来,走的并不是正门,眨眼间就到了主殿这儿,秋裳的身手能够抵挡得住一个宫女却抵挡不住这么多的人。

这些人闯进主屋,毫无悬念。

人分成了几拨,一拨到了内屋门口,另外一拨朝着太子的屋子过去,不过去太子屋子里的那一拨很快回来了。包括太子在内,二皇子和大公主都不在。

内屋这儿,屏风被挪到了一侧,沈香茉清清楚楚能看到这些黑衣人,当初先帝那儿的已经被皇上拿走,余下那些并不是这范围内的后来一直不见踪影,今日这些黑衣人又出现了。

他们之中走出一个人,蒙着面沈香茉也认得他是谁,她神情镇定的靠在那儿,季熠川摘下蒙面,“皇后娘娘真是好计谋。”

“晋王爷也是好身手。”沈香茉看着他这一身衣服,“想不到晋王爷身手如此了得,当日李淑太妃被带走时晋王爷却能无动于衷,佩服。”

“太子身在何处。”

对于忽然不多废话了的晋王爷,沈香茉还有些意外了,“既然带走了自然是不想被晋王爷找到,晋王爷何必多此一问。”

季熠川笑了,走到沈香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来皇兄对你也没有多在意,带走了太子和二皇子他们却不带走你。”

沈香茉轻笑,“若是连本宫都走了,这玉明宫内空无一人的,又如何能把晋王爷你吸引过来。”

季熠川脸色微变,冷哼,“皇兄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皇上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这些年来你痛下杀手的次数这么多,皇上怎么会认为你不敢杀本宫。”

沈香茉摇摇头,季熠川这才仔细看她,脸色并未见的有多苍白,反而还透着红润,“你没中毒。”休见节巴。

清妃送了药,沈香茉借此病重,不过也才几日的功夫,他就忍不住了。

晋王妃被送走,李淑太妃中途遇劫,不论这劫匪是不是真的,他要再不动手,左臂右膀只会被砍的干干净净,到时想动手时都为时已晚。

沈香茉看他初进来时候那一切在预料中的神情,恐怕他还不知道明月阁那儿清妃已经出事,而他仰仗的那什么大师,如今更是自身难保,不知是否还活着。

“清妃的东西,本宫怎么会吃。”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季熠川哈哈笑了,“皇兄可真是舍得,明知那药吃不得,还要你来做这个诱饵,也是,他对自己的女人一向都是心狠手辣,当年画舫失火的缘由如今可还不知呢。”

“画舫会失火,难道不是晋王爷你动的手脚。”沈香茉轻笑,“本宫好奇的是,那么多年前,你也不过是个孩子,你是如何联系的到那个苗疆的蛊师,让他替你办事,加害于皇上。”

屋子里沉默了半响,季熠川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还盛着,骤然间冷了下来,“那是你没有体会过从出生开始就低人一等的感觉。”

明明只差了一岁而已,他却是高高在上的睿王府世子,而他只不过是当初睿王妃用来巩固自己地位的一个附属品罢了,因为睿王妃生世子的时候身子亏损的大,今后难有身孕,睿王妃这才为睿王爷选了侧妃,当初从李家选回来的时候就是冲着李家的乱,长兄不靠谱,吞并妹妹嫁妆。

这样不靠谱的李家,李侧妃嫁到睿王府后才能一门心思的向着睿王府,而他这睿王府的二公子,不过是这一场计算后面的物品罢了,他没有嫡出的重要,也没有后来海侧妃所生的三弟来的让父王喜欢。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小,小小年纪的季熠川就知道了怎么样去讨人喜欢,调皮捣蛋的要挨打,受到的关注也多,可这不是他能用的,他要聪明乖巧才能让父王喜欢。

他是什么时候遇见慕五的呢。

那是一个下磅礴大雨的日子,他从书院里出来结果大哥没有等他,提早让车夫带着他回睿王府去了。

他等啊等,等的天都黑了还没有人来,肚子又饿,季熠川就冒雨跑到了集市里用身上仅有的几个铜钱买了两个馒头。

往回走的路上,他在巷子角落中看到了慕五,他好像受伤了,躲在那儿浑身淋的湿透,季熠川觉得他比自己可怜,两个馒头都没动,全部给了他。

当时慕五刚和别人斗了法,虚弱的很,又有几日滴水未进,随便来个什么人都可能结果了他,季熠川的馒头就如是雪中送炭,救了他一命。

“说起来,要不是大哥把我丢在那里,我也没有机会遇到他。”季熠川说着说着笑了,那笑意看起来诡异的很。

隔了几天后他下学之际,慕五在书院外找到了他,他可以为他做一件事当做报酬,当时,也许是童言稚语,也许是早就妒忌在心,季熠川说要让季熠辰再也当不成世子,要还活着,但是当不了世子。

后来,季熠辰就在那个巷子深处遇见了黑衣人,回到王府之后人就不对了,大病一场失了明。

若是一直瞎着,也就没资格做什么世子,没资格继承睿王府,当时季熠川看的又是害怕又是高兴。

那时大病一场又瞎了那么长时间,尽管最后是治好了,但是在季熠川的心中早就埋下了祸根,随着时间过去,浇灌发芽,这祸根越渐的成长,到最后,他想要的越来越多,不止是睿王府,还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可沈香茉听下来,却觉得他做着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眼眸中尽是嘲讽,“你若是能像陈王爷那样纠集兵力谋反逼宫那尚且算一种本事,行的是旁门左道的阴暗之术,又罔顾至亲,连妻子和孩子都能利用进去的,你这样的人怎么够资格做一个君主。”

为君主除了胆识,行事作风好歹光明磊落,用这些旁门左道的,还用巫蛊之术,朝堂都不知会被折腾成什么样,他今天若是兵临城下的做派,沈香茉绝不会有半分看不起他,如今蓉姐儿还在太医署中经历着最难度过的一段日子,她惦念的爹爹却丝毫不在意这些。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我赢了就没有人会计较用的是什么手段,她们会理解我的。”季熠川哼笑了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强行拉过沈香茉的手,要把瓶子里的东西倒到她的手腕上。

可等了半响都没有动静,没有东西爬出来,沈香茉也没有觉得不舒。

季熠川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从怀里拿出另外一个瓶子打开来在一旁叩了叩,桌子上叩出了一小灰堆。

手上的另外一只瓶子掉到了地上,摔碎了,玉质之间是有一团东西蜷缩着,难怪倒不出来,这虫子早就已经死了。

季熠川有些癫狂的福低下身去拨弄那一团,前几日还好好的,如今却死了,真的死了。

......

屋子里寂静的可怕,季熠川忽然从身后的黑衣人手中抽过了剑刺向沈香茉,距离沈香茉半寸距离时,床底下一双脚腾出,朝着季熠川踢去,观河手里一柄长棍,从床底下出来后挡在沈香茉面前,一记扫去,季熠川后退了几步,他身后的黑衣人扶住了他。

他看着这早有准备的情形,当机立断,“走!”

季熠川直接带人奔出了屋子要逃出宫去,可皇宫哪里是来去自如的地方,季熠川堪堪到了二宫门口就被拦住了,面前是比黑衣人多了几十倍的士兵,而其中,刚刚在侧宫门把他们放进来的军官侍卫也在内。

季熠川看着从人群里出来的皇上,一下全明白了。

好一场计中计的谋算。

真真假假到他都分不清了,自以为胜券在握。等他自己主动入宫之后就能来一个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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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季熠辰失明一事;花满楼画舫被烧,意图让季熠辰深受打击一蹶不振;前往桐城三郡时的黑衣人,还有对皇后的几番下手,就连他的至亲妻子,他都能眼睛不眨一下算计进去。

晋王爷这些年来所做的事,一件一件翻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他不是铺天盖地的洒下一张网,他是慢慢的在他们身边编织了一张网,若非警惕,若非防备,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

刑部天牢中,外面是大雪纷飞的天,天牢内阴暗酷冷,周边烧着的暖盆子根本无用,最里面的牢房内,季熠辰走过去,季熠川坐在那儿出奇的安静。

从那天在宫门口被擒获之后关到这里,季熠川一直都是这么安静,不像是一个要谋反掠夺皇位的人,也不像是一个处心积虑要害死皇上和皇后的人。

可季熠辰很清楚,他这张脸只不过是这么多年来摆习惯了的。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季熠辰走进去,站在他不远处说了一句。

靠在那儿许久的季熠川这才有反应,“这是皇上大团圆的日子,和罪臣又有何干。”

“大周朝禁巫蛊之术,这些年来你为了让慕五快速修炼,杀了不少人,酒楼底下的人皮墙你不会不知道,而送给他做药人的也不计其数,你救明月上来的时候,早就想好要这么安排。”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除了最后母妃和妻子做的这件事,在那之前,一切都是天衣无缝,他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开始防备。

季熠辰想了想,“从兰城的时候。”

季熠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笑意一点儿都融不进眼底,“大哥才是那个真正沉得住气的人,怀疑了我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能一直按兵不动。”往日出入宫中还讲兄弟情义,到最后还能逼着他出手,自己又不沾腥。

“你错了,朕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你要是不入宫走这最后一步,你现在就不会呆在天牢里。”季熠辰处置了李淑太妃,处置了晋王妃,唯独是没有对晋王爷做什么,可他还是走出了最后一步,把什么都摆在台面上来说了,那还有什么退路可言。

“输了就是输了。”季熠川背过身去不想再多说。

背后传来脚踩铺草的声音,皇上出去了。

季熠川的眼神闪了闪,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在季熠辰离开这边天牢的前一刻他转过身去,声音低哑,“蓉姐儿就拜托皇后娘娘照顾了。”

总算是卡出了,晚上就是正文大结局的篇章了

一路荣华 终卷 第221章 初春日暖

十二月二十七这天,蓉姐儿身上的天花结痂后开始慢慢变成疥癣剥落时,傍晚下起了漫天的大雪,观天他们拎着一个食盒到了天牢内。一个时辰之后观天离开,第三天,也就是二十九这天,除夕夜团圆,清早风雪停息时,天牢内衙役抬出了一具尸首。

尸首穿得体面,衙役把他装进了放在天牢外的棺材里,钉紧了之后。刑部外已经有人候着了,把棺材运送上马车,一路驱车出了城。

半日之后马车才回来,那车上已经没有棺材的踪迹。

晋王妃去世,晋王爷悲伤过度,在除夕这天病重离世,按着晋王爷生前的遗愿,只让两个子女祭拜,连着出丧都没有人前去送,更不知道晋王爷葬在了哪里。休沟低扛。

而宫中这边,当初被季熠辰请过来的南疆几个苗人也准备启程回苗疆去,他们带走了慕五留下的所有东西,也带走了奄奄一息的明月,她虽命不久矣,但也不能死在大周。得带回南疆用他们的办法火化。

最后留在宫中的是慕苏和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慕十七,她们还得多留上一阵子,直到宫里的事情全部都处置妥当。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

这个年过的并不欣喜,宫外不知发生的什么大事,宫中却多少清楚些,年初一去景殿行宫拜年时,太上皇的身子更不好了,听皇太后所说,太上皇是想到李淑太妃和晋王爷的事,心里堵的很,闹不痛快。

此时沈香茉还在宫中坐月子,初七这天,沈香珠还入宫来看了她。

“你这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外头是一概不知。要不是回了一趟沈家,现在又入宫过来看你,我还真是和别人想的一样,以为什么事都没有。”沈香珠看着她,语气里不免有些担忧,“你真打算把小郡主养在自己身边?”

“这有什么不可。”沈香茉笑了笑,“那世子我养不得,蓉姐儿还是可以养的,皇太后也喜欢那孩子,宫里头伺候的人多,也不差多照顾她一个,应付的过来。”

“那晋王世子怎么办。”沈香珠给她倒了杯水,“外头名声是没传坏,只是这是非曲折,明白的心里头都有数。”

“父母再坏,孩子都是无辜的。既然外头名声已经摆着了,他若教养的好,将来晋王府的一切都还是他的。”沈香茉接过杯子,微叹了声,“太上皇想把晋王世子送去千佛寺。”

“才这么大的孩子。”沈香珠轻呼了声,“如今尚且不过才一岁多,堪堪会说话啊。”

沈香茉点了点头,“太后娘娘是以不会要养这个孩子,德太妃娘娘也避开了这事儿,到底是曾孙,交由别人太上皇也不放心,宫里这孩子是决不能放的,思来想去还是送去了千佛寺,在哪里养大,这心境总不至于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