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欣桐筛糠似的抖得更厉害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她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两个侍卫押住她,其他人散开一些,让出中间审讯的地方。

“说!”刘岚彻暴怒地喝问。

“我…”杨欣桐嘴唇颤抖,下意识地望向瑶华郡主,热泪夺眶而出。

这一回,她真的知道害怕了,在宫里画狐妖,妖言惑众,陷害他人,是死罪。现在,她只能祈求瑶华郡主出手相救。

瑶华郡主瞪着她,秀眸微睁,厉色分明,好似在说:胆敢胡说八道,本郡主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看见杨欣桐的表情,兰卿晓心里有数,这件事必定跟瑶华郡主有关。

燕南铮自然也知道杨家小姐不是正主,淡漠道:“倘若你受人指使,只要你如实招供,本王()可以从轻发落。”

杨欣桐很想招出瑶华郡主,自己就不用死,然而,看见瑶华郡主杀气凌然的眼神,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把瑶华郡主招出来,对她没有好处,反而会牵连家人。

这时,杨婕妤、右相杨大人和杨夫人匆匆走过来,杨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恳求:“燕王殿下,大将军,桐儿年幼无知才会犯下大错,她一定是受人蒙蔽、指使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还请殿下和大将军彻查清楚。”

“燕王殿下,大将军,舍妹无知莽撞,恳请二位开恩,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杨婕妤惊慌地恳求。

“小女犯下大错,下官教导无方,不敢为她求情。燕王殿下,大将军,二位秉公办理便是,下官绝无怨言。”杨右相沉重道,看着十分耿介。

众人都不敢议论,生怕自己被牵连进去。

福宁公主含笑打趣道:“九皇叔,像杨家小姐这样的名门闺秀,每次进宫赴宴都会闹出幺蛾子,放眼整个帝京,也就她一人。”

兰卿晓暗暗琢磨,杨欣桐是因为上次寿宴那件事才记恨自己、继而又陷害自己的?

杨夫人哭道:“是妾身教女无方,倘若要惩戒,就惩戒妾身…恳请殿下饶恕桐儿一次…”

刘岚彻有点为难,杨右相对太后娘娘忠心耿耿,是朝中支持太后娘娘摄政的重臣,倘若这次严惩他的女儿,这不是寒了他的心吗?倘若不严惩,那不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纵容犯错之人,姑息养奸吗?

他看兰卿晓,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杨婕妤和杨右相又求情了几句,燕南铮的脸庞犹如洒了冷霜,“法纪不可废。杨家小姐于宫中擅作狐妖,妖言惑众,陷害他人,心术不正。刘大将军,该当何罪?”

“凡是散布妖言者,罪当处死。”刘岚彻沉声道,“不过这件事还是交由太后娘娘处置吧。”

“押下!”燕南铮语声沉厉。

两个侍卫把呆若木鸡的杨欣桐押下去,杨右相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向太后娘娘求情,相信太后娘娘会饶女儿一命。

瑶华郡主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杨欣桐没有供出自己,算她识相。

那些倾慕于燕王的闺秀们都噤若寒蝉,她们万万没想到,雪砌般的谪仙飘然绝尘,竟然有这血腥、寒戾的一面,瞬息之间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兰卿晓的心头涌上一股热潮,在五脏六腑涌荡不绝。

燕王这么做,是保护她,相信今后再也没人有胆量陷害她。

狐妖一事落幕,文武大臣与女眷们回大殿就座,气氛低落了一些。

很快,刘太后和皇帝陛下驾到,中秋宫宴正式开席,好似方才那狐妖一事从未发生过。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舞伎们扭着纤细如春日柳枝的腰肢,水袖飞旋,锦绣华彩,满殿生辉。

兰卿晓伺候燕王酒水,不过他无心歌舞,眼眸低垂,举止优雅,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一帧仙气缭绕、缥缈虚幻的的仙人图。

她知道,他一定在想火烧凶案的案情。自从徐少卿不治身亡之后,凶案的侦查就进入了死胡同,燕王总是静静地思索,从未主动说起案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刘岚彻多次问他怎么办,他不是不愿回答,就是岔开话题,刘岚彻郁闷得快吐血。

她猜测,他会不会在宫宴提起凶案?不过这会破坏宫宴的祥和气氛,太后娘娘未必想在这君臣同欢之夜提起那诡异离奇的命案。

“本将军觉得吧,杨欣桐不像有那胆量。”刘岚彻歪过身低声道,“她背后还有人。”

“那大将军觉得真正的主谋是谁?”燕南铮淡漠道。

“我就不信你猜不到。”

“杨家小姐没招出来,又能如何?即使她招出来,那个主谋也有办法推得一干二净。”

“你说得对,罢了,看在她父王的面上,暂且放她一马。”刘岚彻身子后仰,看向兰卿晓,“卿卿,你就不能过来给我斟一杯酒吗?方才我还帮了你…”

兰卿晓没有看他,轻声道:“大将军,凌大人正看你呢。”

他转头望向凌疏影,果然,站在刘太后身边的凌疏影正盯着他。他举起酒杯遥敬,挑眉微笑。

她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愣了一下才回以温柔的微笑,心里热乎乎的。

舞伎退散,刘太后扬声道:“陆爱卿、曹爱卿和徐爱卿不幸遇害,哀家深感悲痛。三位爱卿在任职期间任劳任怨,殚精竭虑地为哀家、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尽忠,乃当世英杰之楷模。哀家悲痛之余,与陛下商量,对其家属略表心意,特发恩恤,绢百匹,白银万两。”

众臣齐声道:“太后娘娘圣明,陛下圣明。”

接着,刘太后又说,陆家、曹家、徐家的子嗣后代若有才智、才干不凡者,吏部稍加稽考,便可许之官职。

众臣再次山呼圣明。

她不怒自威,忽然问道:“燕王,期限已至,三桩凶案查得怎么样了?”

~~~小剧场~~~

对于作者君把小心肝阿辞教坏一事,慕容彧气得冒火,但也无可奈何。

他把作者君拉到书房单独谈判,咬牙切齿道:“怎么样你才让阿辞跟本王走?”

作者君一边对他的盛世美颜流口水一边笑嘻嘻道:“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你的女主自愿留在我这儿,不是我的错。”

“你信不信本王把你的男二变成齑粉?”

“你有本事你就把他变成齑粉喽。”

慕容彧火冒三丈,“你到底想怎么样?”

作者君不要脸地把脸凑过去,指指自己水润的脸蛋,“明白了吗?”

慕容彧嫌弃地后仰身,“你的节操碎了一地,还不捡起来?”

作者君挤眉弄眼垂涎道:“节操能跟你的香吻比吗?”

慕容彧恨恨地瞪作者君…(话说要让作者君小计得逞吗?(*^__^*) 嘻嘻…)

第1卷:正文 第132章:破解

兰卿晓默默地思忖,果不其然,太后娘娘又在这祥和的宫宴提起凶案。

刘岚彻笑道:“太后娘娘,这宫宴就是吃喝玩乐,君臣共赏佳节圆月,提起凶案有点不合时宜吧。。”

还没查清真相,还没抓到凶手,他们拿什么交代?能拖一夜就拖一夜吧。

众人都望向他们,查了几日,燕王当真还没查清吗?

兰卿晓忽然有点紧张,为燕王焦虑,他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想怎么的?太后娘娘会不会动怒?

燕南铮站起身,轻淡道:“太后娘娘,三桩火烧凶案,已经有点眉目。”

刘岚彻惊愕,有眉目?他怎么不知道?

“这几日大将军一直与臣查案,不如先让他先说说。”燕南铮从容道,大方地把“首功”让给别人。

“哦?舅舅也查了,舅舅快说。”慕容文暄催促道。

“呃…”刘岚彻怒目瞪燕王一眼,大掌在他的大腿猛地一拍,用足了力道。

燕南铮气定神闲,不动声色,好似自己的腿变成了棉花。

兰卿晓忍俊不禁,刘大将军郁闷得吐血三升了吧。他根本没查到什么,叫他胡诌咩?

燕王这手明着让出功劳、暗地里坑人的本事绝了!

凌疏影含笑看他,好似鼓励他好好表现。

刘岚彻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清清嗓子道:“太后娘娘,臣觉得…这三桩凶案…的凶手残忍暴戾,视律法于无物…一定要绳之以法,不能让他逍遥法外…这凶手杀害朝廷重臣,胆敢向大理寺挑战,向朝廷挑战…一定不是寻常人…”

不少人纷纷赞扬,大将军说得有道理啊。

那些沉迷于他的美色的闺秀,更是一副五体投地的崇拜样儿。

兰卿晓努力憋着笑,刘大将军也就这几句了吧。

“舅舅,那抓到凶手了吗?凶手是什么人?”慕容文暄追问。

“这凶手极为狡猾,每次犯案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臣和燕王夜以继日地侦查,才查到一点眉目…”刘岚彻厚着脸皮编下去,也不管能不能忽悠得了,“陛下,虽然眼下还没有抓到凶手,不过臣相信,再给臣一两日,一定可以擒获凶手。”

“燕王,你说说。”刘太后懒得再听胞弟的废话连篇。

他有点尴尬,朝众人笑了笑,坐下。

燕南铮再次起身,风雅从容道:“太后娘娘,这三桩火烧凶案,臣想从几点相似之处说起。”

慕容文暄兴奋道:“九皇叔速速道来。”

燕南铮沉朗道:“其一,这三桩火烧凶案的受害者皆是朝廷要臣,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少卿,乃三司之首。其二,三名死者皆是身上自行起火,因扑火抢救不及时而活活烧死,死法、死状极为相似,尸首烧得面目全非。其三,三桩凶案的案发时间皆是午时,日头最烈的时刻。”

一些胆小的人听见“尸首”烧得面目全非,加之丰富的联想,便吓得不敢再听。

兰卿晓微微抬眸,仰望他挺直如松的背影,着了迷,失了魂。

这株人间玉树,自信清越,气度卓绝,在金碧辉煌的光晕里散发出耀目的光芒,让人彻底沦陷。

“怎么会自行起火?太诡异了。”慕容文暄皱眉问道。

“这是这三桩凶案最关键的一点,只要破解了这一点,就差不多能破案。”刘岚彻解释道。

“燕王殿下破解了吗?”凌疏影好整以暇地问。

“这是一片丝缎,丝缎上绣了纹样。”燕南铮展开一片丝缎,接着道,“太后娘娘,陛下,臣想在殿上做一件事。”

“什么事?开始吧。”慕容文暄恩准了。

“臣需要一只小火炉,正烧着火。”

“好。取小火炉来。”

不多时,太监端来一只红泥小火炉,里面是木炭,火焰飞卷。

燕南铮侧首示意兰卿晓,她接过那方丝缎站起身,走到中央,把那红泥小火炉放在地上。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都猜不到她究竟想做什么。

刘岚彻惊奇不已,她什么时候和燕王搞这名堂了?他为什么不知道?

兰卿晓把那丝锻平放,放在红泥小火炉上方熏着。

玉肌雪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

“娘娘,稍后就知道了。”兰卿晓柔声道。

“本宫来帮你拉着。”福宁公主上前,帮她拉着两只角。

刘太后一眨不眨地盯着,不动声色。

卫宁长公主一贯的淡漠冷寂,好似对周遭的事全然不放在欣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慕容文暄忍不住好奇,“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燕南铮回道:“这红泥小火炉相当于正午的烈日炙烤。”

众人恍然大悟,继续等候。

过了半晌,忽然,那丝锻烧起来,福宁公主惊得松了手,害怕地退开两步。兰卿晓拎着丝缎的一只角,转了个圈,让所有人都看得见。那丝缎的火越来越大,最后完全吞噬了丝缎,掉在地上。

众人震惊不已,那丝缎隔空熏了半晌而已,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烧起来?

太不可思议了。

刘岚彻明白过来,原来燕王和卿卿暗度陈仓,破解了死者身上起火的谜。

他们竟然不告诉他!太过分了!

刘太后的面上并没有多少惊讶,高深莫测地观看。

“九皇叔,为什么那丝缎会自行燃烧?”慕容文暄兴奋地追问,“三位死者就是这样自行起火烧起来的?”

“燕王,你过分了啊。”刘岚彻忍着怒火。

“请卿卿姑娘为太后娘娘、陛下解惑。”燕南铮看向兰卿晓,剑眉微扬。

“是,殿下。”兰卿晓娓娓道,“太后娘娘,陛下,这丝缎上的纹样是奴婢绣的。刺绣所用的丝线不是寻常的丝线,奴婢用的丝线沾满了磷粉,再刺绣。磷粉容易燃烧,在正午时分置放于烈日下片刻便能燃烧起来。因此,这丝缎的绣线沾染了磷粉,只要这丝缎在火炉上炙烤片刻,便能燃烧起来。”

那夜鬼见愁送她回针工局,她在宫道上看见几只萤火虫,忽然想起以前和叶落音夜里去捉萤火虫看见鬼火的事。那鬼火其实是磷粉,于是她想到磷粉会在盛夏的烈日下暴晒之后燃烧起来。

众人恍然大悟,那么跟三位死者身上起火有关的?

刘太后忽然道:“三位爱卿身上忽然起火,也是磷粉之故?”

兰卿晓颔首,“案发那日,三位死者穿着新官袍,官袍上的刺绣所用的丝线便沾染了大量磷粉。”

刘岚彻不解地问:“可是,为什么他们会穿新官袍?再者,磷粉有刺鼻的气味,他们没闻到吗?”

她解释道:“磷粉的确有刺鼻的气味,不过熏香一下便可掩盖磷粉的气味。”

燕南铮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三位死者不约而同地换穿新官袍,有赖于凶手精心、巧妙的布局。”

慕容文暄又问:“哦?凶手是如何布局的?”

“臣去陆府、曹府和徐府查问过,在三位大人遇害的前一日,旧官袍不是破损就是脏了,不能再穿,只能换穿新官袍。”燕南铮把查到的事详细地说出来,“凶手准备了三套新官袍,分别与三位大人的官袍一模一样,在他们遇害的前夕调换。而三位大人遇害之时,那三名仆人已经逃之夭夭。太后娘娘,陛下,臣断定,那三名仆人是受凶手指使,混进府里的。”

“原来如此。”慕容文暄明白了,“这可恶的凶手的确精心谋划,不过凶手为什么杀害三位大人?”

接下来的,兰卿晓并不知道,凶手的杀人缘由是什么呢?燕王查到了吗?

然而,没有抓到凶手,现在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吧。

玉肌雪痴迷地看着燕南铮,她喜欢的男子就是举世无双、才智绝顶,别人都无法侦破的凶杀案,他侦破了。

刘太后长眉微挑,“这么说,燕王还没抓到凶手?”

燕南铮摇头,“臣惭愧。不过,臣以为,凶手不是朝廷中人,便是宗亲权贵。”

满殿哗然,凶手是朝廷中人?是宗亲权贵?

刘岚彻赞同地点头,“寻常的百姓不可能找人混进三位大人的府里,也不可能准备一身新官袍。豪富之家虽然可以花银子请人办事,但有什么深仇大恨费这么多心思去杀人?再者江湖中人完全可以凭着不俗的武功就能夜闯府邸,手起刀落一招杀一个,何须这么费劲地杀人?因此,凶手玩这么多花样,必定是想遮掩自己的身份。”

“凶手可以买凶暗杀,也可以投毒等等,然而凶手选择这种隐蔽而高妙的方法杀人,并且伪装成意外,布局之精妙,让人惊叹。很明显,凶手不想让人查这凶案,更不想被人查到他身上。”燕南铮滔滔不绝地说道,好似他是这里的王,每个人都必须认真地听他说。他笃定道,“这三桩凶案,是仇杀。”

“九皇叔,那凶手究竟是谁?”慕容文暄忍不住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