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颜和凌疏影各执一词,互相指控,刘岚彻和慕容文暄无法确定哪一个说谎,但更倾向于是凌疏影说谎。

燕南铮的玉容寒如冬湖,“陛下,太后娘娘,凌大人与这绣娘各执一词,实难判断谁是主谋。”

刘岚彻也头疼不已,悄声问后面的兰卿晓:“你可有办法?”

兰卿晓摇头,真的没有办法。

“太后娘娘,微臣与丽嫔娘娘并没有深仇大恨,微臣没有理由害她。刘大将军所说的那原因,是对微臣有偏见。太后娘娘明察。”凌疏影不卑不亢地辩驳。

“那鬼见愁亲眼目睹你意图杀害丽嫔,你又如何解释?你不要说你没有,鬼见愁不会平白无故地冤枉你!丽嫔也不会冤枉你!”刘岚彻怒不可揭道,没想到到现在她还死不悔改。

“奴婢承认那幅绣画是奴婢绣的,是凌大人吩咐奴婢绣的。但奴婢绝没有害丽嫔娘娘,奴婢纵有千百个胆子也不敢谋害主子。”绯颜哭道。

“九皇叔…”慕容文暄犹豫不决。

“将这绣娘拖下去,收押地牢,明日再处置。”刘太后忽然下令,不怒自威。

“奴婢没有害人…奴婢冤枉呐…燕王殿下,太后娘娘…”绯颜被两个侍卫拖出去,大喊大叫,声音凄厉。

兰卿晓心里冷笑,刘太后急着把绯颜收押地牢,是不想她在这儿继续指控凌疏影吧。

凌疏影始终不认罪,怎么办?

燕南铮冷沉道:“陛下,太后娘娘,凌大人决定用猫鬼之蛊杀害丽嫔,便吩咐绯颜绣了一幅黑猫绣画。接着,凌大人用黑猫绣画施展猫鬼之蛊残害丽嫔,以至于丽嫔卧病数日都无法好转。今日丽嫔坚持来为太后娘娘贺寿,臣给她服用了假死药,她忽然暴毙,凌大人为了确保她死了,就用绣花针刺她的风府穴,被鬼见愁人赃并获。陛下,太后娘娘,此案人证、物证确凿,不容她抵赖。只要传召伺候凌大人的宫人来问话,便可真相大白。”

慕容文暄立即道:“速速去传那几个宫人。”

燕南铮又道:“还有一个办法,只要把猫鬼召唤出来,猫鬼便会回到主人身边。”

“朕明白了,猫鬼回到哪个人身边,那个人就是施展猫鬼之蛊的人。”慕容文暄惊喜道。

“燕王懂得如何召唤猫鬼?”刘岚彻嗤之以鼻地问。

“此事不难。”燕南铮高深莫测地说道,“有这幅绣画,便可召唤猫鬼。”

“殿下,奴婢可以协助您。”兰卿晓忽然有点明白他的用意,自告奋勇。

凌疏影安之若素地跪着,双目闪闪烁烁,好似在想他们到底能不能召唤出猫鬼。

燕南铮点头应允,兰卿晓起身走过去,双手捧着那幅黑猫绣画,接受众人的注视。

所有人都想知道燕王如何召唤出猫鬼,少数人知道猫鬼之蛊已经消失了数百年,其施展之法与破解之法皆已失传。今夜有机会亲眼目睹召唤猫鬼之术,能不令人激动吗?

慕容文暄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岚彻也离开宴案,站在她身旁。

兰卿晓给他使眼色,要他站远一点,他一动不动,挑眉眨眼,朝她魅笑。

她气恼不已,又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瞪他,只好压低声音道:“大将军,站那边去。”

他就是要站在她身旁,跟个无赖似的,得意地笑。

云露看见他缠着那贱人,气不打一处来,认定是卿卿那贱人使了媚术勾引他,好让所有人都看见,刘大将军自愿跟着她,是属于她的。

她气得攥紧拳头,恨不得手里有一条马鞭,狠狠地抽过去,把那贱人的脸抽成丑八怪。

云袅袅万分期待,暗暗地向上苍祈祷,燕王一定可以召唤出猫鬼,一定可以!

此时,燕南铮吩咐一个太监:“去准备一只小几,一碗香粥,一只小匙。”

太监立即去准备。

“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刘岚彻好奇地问。

“在殿门外设小几,香粥置于几上,以小匙轻敲碗沿,同时念诵,请猫鬼出来。”燕南铮耐心地解释。

“这样就能请出猫鬼?那这黑猫绣画有何用处?”刘岚彻半信半疑。

“这绣画上的黑猫是猫鬼现身的寄居之处。古籍上记载的便是这个方法,应该可行。”燕南铮眼睫轻眨,似微风滑过。

兰卿晓忽然间明白了燕王的心思,刘岚彻还是不明白,追问:“那如何知道猫鬼已经出来,寄居在绣画里?”

燕南铮轻淡的眼风有意无意地扫向凌疏影,“本王也不知道会怎样,不过这办法必定可行。”

慕容文暄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

一阵寒风穿殿而过,呼啦有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摸摸臂膀,觉得那一下子很冷。明明是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大殿,却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不多时,太监送来小几、一碗香粥和一只小匙,并且遵照燕王的吩咐,放在殿门外。

燕南铮正要走过去,忽然,凌疏影发出痛楚、干哑的嘶叫:“啊…”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她,她跪坐在地,忽然咬着牙冷笑,仿佛着了魔、发了癫,笑得花枝乱颤,端庄的面容扭曲成厉鬼,狰狞骇人。

凌女官疯魔了吗?

兰卿晓心里冷笑,很好,终于把她逼疯、击溃了!

燕王这一招虽然很险,但还是管用的,关键是看谁的承受力、忍耐力足够强大。

“对!是我又如何?”凌女官溃乱地嘶叫,凄厉,尖锐,由一个端庄从容的女官变成一个崩溃的厉鬼,面容撕裂,十分可怖,“我用猫鬼之蛊害丽嫔,就是要她死!今夜我用绣花针刺入她的风府穴,是要她死得透彻!对!统统都是我!你们满意了吗?”

“果然是你!”刘岚彻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这般狠毒!”

“我狠毒?我有你冷酷无情吗?”凌女官缓缓站起来,泪萦于睫,悲愤地质问,“我喜欢你多年,非你不嫁,可是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

“你喜欢本将军,本将军就一定要喜欢你吗?这又是什么道理?男女之情,姻缘之事,从来都是无法强求。”刘岚彻冰冷道。

“是因为她!”凌疏影怒指兰卿晓,黏糊的面容泛着一缕青色,怨毒、痛恨的目光射向她,凌厉如箭,“你只不过是卑贱的绣娘,哪一点比我好?凭什么跟我抢?”

“凌大人痛恨奴婢,恨不得一掌打死奴婢,因此凌大人看见瑶华郡主去找奴婢,就想了个一箭双雕的办法,杀了瑶华郡主,嫁祸给奴婢。瑶华郡主和奴婢都死了,你就可以得到刘大将军。”兰卿晓柔音铿锵,澄澈的水眸泛着冷芒。

“对!我杀了瑶华郡主,嫁祸给你!”凌疏影怒目圆睁,眼白上翻,布满了骇人的戾气,“可惜啊,每次你总能死里逃生!”

“凌疏影,你好大的胆子!”刘太后陡然怒喝。

“丽嫔娘娘帮过奴婢,你觉得以后丽嫔娘娘还会妨碍你杀奴婢,因此先杀了她,再杀奴婢,是不是?”兰卿晓心里雪亮,太后娘娘这句话大有深意,或许是想喝醒凌疏影,让她不要再乱说话。

满殿哗然,所有人都津津有味地观看这场火药味十足的精彩大戏。

刘岚彻也没想到凌疏影会溃乱成这样,认了所有罪。

想必此时她已经万念俱灰吧。

凌疏影根本不理会刘太后的“警告”,沉浸在怨恨、不甘心的世界里,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变成不堪入目的疯魔之人。她侍奉刘太后多年,深受宠信,权势不俗,多年来受刘太后的耳濡目染,养成了恃才傲物、不肯服输的性子,因此她才会沉陷在感情的泥淖里无法自拔,以至于走了歪路。

“对!我要杀死丽嫔,再来杀你,就没有人会阻止我!”她似要咬碎自己的要吃,似要冲上去撕咬对方,“我变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奴婢何德何能,竟然可以把你变成一个狠辣、凶残的人。”兰卿晓嘲讽道。

云袅袅见识到她的伶牙俐齿与胆色气魄,不由得蹙眉。

看来,她低估了这个名为卿卿的绣娘。

刘大将军钟情于卿卿,不是没有道理的。

凌疏影声嘶力竭地嘶吼:“就是你!就是你夺走我喜欢的人!”

她忽然冲过去,兰卿晓看着她变成一只发狂、凶狠母老虎扑杀过来,一动不动。

“抓住她!”慕容文暄立即喝道。

“你疯了吗?”刘岚彻立即出手,一掌打中凌疏影。

当即,她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刘太后满面怒容,“关押地牢!择日再审!”

两个侍卫拖着凌疏影离开,她纵声狂笑,笑声恣意张扬疯狂,却让人莫名地觉得凄凉。

精彩大戏终于落幕,众人唏嘘不已。

时辰还早,不过刘太后已经没有心情留在这儿,先行回宫,不过她留下话来,要诸位尽情吃喝,明日歇朝。

燕南铮玩味地勾唇,歇朝只怕是因为心情不好吧。

第1卷:正文 第177章:蛊惑人心

凌疏影以猫鬼之蛊谋害玉丽嫔被揭发,收押地牢,引起诸多揣测与议论。自然,议论的核心人物有兰卿晓。

刘太后提前离去,又有刘大将军和慕容文暄的“命令”,所有人都放开了些,不那么拘束,吃喝的吃喝,闲聊的闲聊,敬酒的敬酒,场面格外的热闹,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玉肌雪再也支撑不住,由菡萏、芙蓉搀扶着回寝殿歇息。兰卿晓想着稍后要去地牢找凌疏影索要猫鬼之蛊的破解之法,不然雪儿还要遭受非人的折磨。

云露端着金杯走过来,眉目含笑,娇柔款款,“大将军,臣女敬你一杯。”

刘岚彻不想看见她,可是,可以不给她面子,却要给太尉府几分薄面。他端起金樽,意兴阑珊道:“云小姐,请随意。”

她喜笑颜开地饮了一大口,因为酒意而双颊酡红,浮现几分娇色,“大将军,臣女府的几株梅花开得正好,不知大将军可有空闲到府里赏梅?”

兰卿晓心里窃笑,唔,这支桃花发力了。

“本将军公务繁忙,怕是没有空闲欣赏太尉府的梅花。”他冷淡道,恨不得她立即消失在眼前。

“那大将军哪日空了再来太尉府小坐。”云露又尴尬又生气,但不好发作,心想着他必定是被后面那个贱人蛊惑了才拒绝她。

她一定要想个妙法整死那贱人!

她揣着心事回到宴案,若有所思,其他闺秀、贵女叫她,她都没听见。

那边的云袅袅,痴痴地望着燕王,无法移开目光。

沈瑶环拍拍她的手,劝道:“喜欢就大胆地去表明心迹,你藏着心事,燕王殿下怎么会知道?”

“我…不想让殿下知道…”云袅袅收回目光,苦涩地牵唇。

“为什么?”

“殿下待人一贯淡漠,我不知道殿下待我是什么心思…虽然我的身份变了,但在殿下眼里,或许我依然是那个伺候他多年的侍婢。倘若我向殿下表明心迹,我担心殿下不会再理我。”云袅袅忧虑得眉心微颦。

“你害怕不好的结果,但整日牵挂、忐忑不安,就好过吗?我就喜欢爽快点儿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死心,不再纠缠,自己也不会痛苦,是不是?”沈瑶环劝道。

“沈妹妹,若我能像你这样当机立断、爽快干脆就好了。”云袅袅无奈地叹息,“我也希望自己当机立断,可是怎么也做不到。”

“这是性情使然,无法强求。”沈瑶环理解她的心情。

杨婕妤、王选侍上去侍奉慕容文暄饮酒,那边,兰卿晓低声对燕南铮道:“殿下,奴婢想去地牢见凌疏影。”

燕南铮将一碟精致的芙蓉酥、梅花饼递到她面前,“寿宴散了之后再去。饿了吧,吃点儿垫垫肚子。”

这语声温柔低沉似爱侣间的轻声呢喃,令人无端地心颤。

看着这般可口的糕点,她的确饿了,很想吃几块,但这场合,她一个绣娘,不太合适吃东西。

他把这碟糕点塞在她手里,“拿着。”

她不得不捧着瓷碟,不然这些糕点就都倒在宫砖上,浪费了。

见此,刘岚彻也端起一碗木樨清露放在她手里,体贴地笑道:“卿卿,你肯定饿惨了,快吃吧。”

说罢,他朝燕王扬眉,不服输的眼神好似在说:你体贴我也体贴,你温柔我也温柔,看谁更体贴更温柔!

燕南铮不理会他,径自进膳饮酒。

兰卿晓拿着两样吃食愣了一瞬,罢了,就偷偷地吃吧。

她微微侧过身子,把瓷碟放在宫砖上,先吃木樨清露。

唔,这清露还挺好吃的。

刘岚彻转头看她,见她乖乖地吃着,不由得唇角飞扬,心情大好。

云袅袅看见这一幕,从燕王递给她糕点开始,心里很不是滋味。

殿下为什么对那个卿卿这么好?

她伺候殿下那么多年,殿下从未拿东西给她吃,更从未那么温柔地对待她。

此时此刻,她心里酸涩,闷闷的痛。

沈瑶环知道她心情不好,宽慰道:“以后怎么走这条路,你需好好想想。”

云袅袅轻轻颔首,“我会想清楚的。”

那边,云露也看见刘岚彻拿吃食给那贱人吃,气得拍案,“太过分了!”

一个贵女说起风凉话,“云姐姐现在知道了吧,那个绣娘就是会蛊惑人心,把刘大将军迷得是非不分…”

“谁说大将军是非不分?他只是暂时鬼迷心窍罢了。”云露不悦地瞪她。

“对对对,暂时的,暂时的,我说错话了。”那贵女连忙道。

“我得想个办法整死那个贱人!”云露咬唇琢磨,“你们速速想办法呀,我要让那个贱人知道我的厉害!”

“云姐姐,刘大将军和燕王殿下都在,这不太好吧。”有贵女惧怕于刘大将军的威势。

“是呀,方才在殿外不就没成吗?刘大将军还…”另一个闺秀嘀咕道。

云露厉目瞪过去,她们纷纷噤声,不敢再说。

一个贵女想巴结她,狗腿道:“云姐姐,不如这样…”

她附在云露耳畔说了两句,云露长眉一挑,双眸慢慢眯起来,阴冷而得意。

那边,云袅袅终于鼓起勇气,与沈瑶环一起过去,手里端着金杯。

沈瑶环落落大方,云袅袅有点忐忑,不敢直视燕王。

云露看见她们走向刘大将军那边,面色陡然阴沉下来:这贱人想做什么?希望她不是勾引刘大将军!

燕南铮优雅淡然,视若无睹,刘岚彻则是贼兮兮地笑,碰一碰他的胳膊,“你的桃花来了。”

正在“偷吃”的兰卿晓连忙转过身子,正襟危坐,低垂着头,把那碟糕点放在一旁。

这感觉,有点不爽。

沈瑶环和云袅袅一同行礼,“臣女见过燕王殿下、大将军。”

“沈小姐,云小姐,你们是来向燕王敬酒的吧。”刘岚彻挤眉弄眼地笑,想着后面的卿卿会有什么感想呢。

“大将军见笑了。瑶环和袅袅来,是向大将军和燕王殿下敬酒。”沈瑶环端庄地轻笑,微微侧首给云袅袅示意,“大将军,燕王殿下,瑶环敬二位一杯。”

“袅袅敬殿下、大将军一杯。”云袅袅语声轻柔,螓首微低,不敢直视燕王。

“来来来,本将军敬二位小姐一杯。”刘大将军朝燕王别有深意地眨眼,一饮而尽。

“请。”燕南铮的面庞淡漠如深秋下的月夜,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瑶环悄然观察燕王,他对云袅袅的态度的确过于冷淡。

燕王一向不近女色,对云袅袅与对待其他女子一样冷漠无情,可是他为什么对卿卿姑娘与众不同?

她百思不得其解。

云袅袅轻声莞尔:“殿下,娘亲回乡颐养天年,身子可还健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