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外人在,兰卿晓懒得行礼,笑问:“你怎么来了?”

他挥手让叶落音起来,“来看看你。”

叶落音知道他的来意,不好意思在这儿妨碍他们,于是道:“卿卿,我有点困了,我还是回去就寝吧。”

“我们不是说好了在这儿守岁的吗?”兰卿晓明白她的用意,不想她走。

“不了,明日还有绣活,还是早点就寝比较好。”叶落音对她神秘地眨眼,尔后对刘岚彻道,“大将军,奴婢告退。”

刘岚彻点头,待她走了便道:“卿卿,你想守岁?”

兰卿晓颔首,“奴婢和落音商量好在绣房守岁的。”

“我陪你呀。”他灿烂地笑,“不如这样,我们先去街上转转,然后我们一道守岁。”

“不了,奴婢…”

“街上很热闹的,有各种杂耍表演,还有卖各种玩意儿的、各种好吃的,卿卿,去嘛去嘛。”

“你不是孩童,不要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说话。”兰卿晓无奈道。

“刘家就剩我一人,我一个人过除夕夜好没意思的,很可怜的,你陪我好不好?好不好好嘛?”刘岚彻拉着她的广袂,软萌地恳求,“你就当同情我,陪着去街上玩玩,陪我守岁,好不好嘛?”

她被他撒娇的语气弄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之前吃下去的年夜饭险些吐出来。最终,她被他磨得实在没办法,答应了。

她担心地问:“奴婢是针工局的绣娘,可以出宫吗?”

他豪爽地拉着她的小手,“有我在,你怕什么?”

兰卿晓吹灭烛火,跟他离开。

刘岚彻的马车停放在午门,他低声道:“马车里有一套男子衣袍,你进去换上,扮成我的侍从。”

原来他早有预谋!

她在马车里更衣,最后把头发弄下来,塞在帽子里。

果不其然,守门的侍卫看见低着头的兰卿晓,并没有起疑,很快放行。

马车直接送他们城中最热闹的街衢,到了人多的地方,他们下来步行。

人太多了,非常拥挤,喧哗声一浪滚过一浪。为防止失散,刘岚彻拉着她的小手,她挣脱开来,他转而拉她的衣袖,解释道:“万一走散了,很难找。”

兰卿晓点点头,兴奋地四望。虽然人多得摩肩接踵,但没有减少她高昂的兴致。她看看这个小摊,转转那个小摊,瞧瞧那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兴奋激动得像个孩童。

他抓不住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双臂时而为她隔开人潮,时而悬空拢着她,时而挡开别人的冲撞,极尽呵护之能事。而她只顾着看那些玩意儿,没注意到他的举动。

忽然,有人在他的后背推撞了一下,他原本是站在她身后,双臂悬空护着她的身躯,这下整个人扑在她身上,本能地抱住她。

“啊——”兰卿晓惊叫。

“是我,别怕。”刘岚彻连忙道,站稳之后松开双臂,半搂着她往一旁走。

知道是他,她松了一口气,“方才怎么了?”

他解释道:“后面有人推撞我。没事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他们站在没那么拥挤的地方,她看见前方围了好多人,喧哗声很大,好像是精彩的杂耍表演。

二人艰难地挤过去,此时对面的茶楼二楼,站着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殿下,刘大将军果然带卿卿姑娘上街。”

说话的是鬼见愁,他忧愁地看着殿下,心想着殿下为什么不去街上跟他们一起玩呢?如若不想去,又为什么从宫里出来就直奔这儿?殿下究竟在想什么?

燕南铮静静地望着人海里翻滚那小小的身影,冷若冰霜,雪色大氅纹丝不动,如大片的雪花孤寂地晶莹。

“殿下,刘大将军和卿卿姑娘好像要去那边看杂耍表演。”

鬼见愁又道,心里为殿下着急。

燕南铮霍然转身朝外走去,鬼见愁愣了一下,尔后欣喜地跟上去。

刘岚彻带着兰卿晓终于挤到看杂耍表演的地方,可是观看的人太多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很难挤进去。

忽然,他拉着她,费力地拨开人群钻进去,可是前面的人根本不想让出一个位置。

兰卿晓挤得头晕脑胀,好几次脚被人踩到了,疼死了,“不如算了吧,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这时,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可见这里的表演非常精彩。

“既然来了就要看看。”

他不愿放弃,拉着她往里面挤。

有人大声喊道:“捡钱了!捡钱了!”

接着,他们看见不少人蜂拥去捡银子,空出好大一片位置。

机不可失,刘岚彻立即拉着她往前走,占领最靠前的位置。

兰卿晓看见,从另一侧走来一人,华紫锦袍外面披着雪色大氅,器宇轩昂。他步履极快,不由分说地拉她的另一只手,去占据好位置。

她愕然,愣愣地由燕王拉着,另一只手还被刘岚彻拉着。

占好位置,刘岚彻终于看见她的身旁多了一个人,眉宇微皱,惊诧地问:“你不是回府了吗?”

“你不是在家守岁吗?”燕南铮不客气地反问。

“本将…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刘岚彻回怼。

兰卿晓把两只手挣脱出来,暗暗想着,燕王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神祇居然会上街!

左边刘岚彻,右边是燕南铮,他们好像左右护法保护着她。

那些去捡银子的人纷纷回来继续观看杂耍表演,她忽然想起,方才那道喊“捡钱了”的声音好像是鬼见愁。

这杂耍班的表演非常精彩,大约二十人,青少年、男女皆有,一个个的轮流表演,顶缸,舞狮,胸口碎大石,魔术杂耍,变脸、喷火龙、赤脚走钢刀等等,掌声阵阵如潮。

她看得如痴如醉,笑得纯粹而烂漫。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刘岚彻觉得不对,燕王派人盯着他们?

“本王无所不知。”燕南铮淡淡道。

“…”刘岚彻暗暗道,你就吹吧。

过了半晌,他又问:“你不是说你不喜热闹、拥挤吗?”

燕南铮温润道:“除夕夜要有除夕夜的气氛,热闹、拥挤才是过年。”

刘岚彻的唇角抽了抽,“什么话都被你说了。”

兰卿晓走到燕王的身旁,“你们要说话就说个够,不要影响我看杂耍。”

刘岚彻低声道:“卿卿,你过来,不安全!”

燕王杵在中间,隔开他和卿卿,算什么事儿?

“很安全的呀。”

“那你过来,站我这边。”

“不用了。”她不再搭理他。

刘岚彻咬牙切齿地瞪着燕南铮,恨不得将他踹飞。

燕南铮握住她的小手,以防被人挤散了。她立即挣脱,冰冷地瞪他一眼。他不以为意,眸光温柔。

忽然,她的那边有人想挤到前面来,她被挤得站不稳,摔倒了。

他眼疾手快地揽住她,将她护在怀里。她羞恼不已,惊魂未定。

刘岚彻看见她被人挤到,不由得怒火飙升,厉声喝道:“挤什么挤?把人推倒了不知道吗?”

那边的人没有回应,渐渐安静下来,都在观看表演。

燕南铮让她站在自己身前,用身子护着她。她站过去一些,他又把她拉过来。

刘岚彻看见他的举动,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燕南铮懒得跟他浪费唇舌,刘岚彻才不会吃亏嘞,也不会让她吃亏,就把她拉到中间,把他推过去一点。

燕南铮没有异议,兰卿晓终于可以愉快地看杂耍了,表示心好累。

这时表演的是一位十二岁的小姑娘和一位十八岁的少年,少年躺在桌子上,双腿抬起,脚心朝上,年纪小的姑娘双手撑在她的双脚,头上顶着四个瓷碗,柔软的肢体做出各种优美的动作、造型,非常的稳。

那小姑娘和底下的少年配合得天衣无缝,做出各种稳当的动作,赢得潮水般的掌声。

兰卿晓从未见过这种顶碗的杂耍,叹为观止。

忽然,嘈杂声里传来嚣张的呼喝声:“让开!让开让开!”

人群里互相推搡,引起激烈的骚动,有人摔倒,有孩童被推倒在地,哇哇大哭。

兰卿晓他们这边也受到波及,旁边的人险些摔倒。

燕南铮伸臂拦住人群朝这边倾倒,刘岚彻见挤进来的那几个人嚣张得很,不由得怒喝:“不要挤了!再挤我不客气了!”

孩童的哭闹声越来越多,推搡拥挤吵闹越演越烈。

兰卿晓蹙眉,“不如走吧。”

刘岚彻气愤地挤过去,厉声道:“别挤了!”

吵闹声,咒骂声,尖叫声,哭喊声,汇成一片,他的声音立即被淹没。

燕南铮伸臂护着她,怀抱如宁静安全的港湾,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此时她的心尖微微颤动,被动地接受他的保护,他们靠得很近,她闻到他身上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熏香,清幽,孤绝,想起那次他给她上药的情形,想起那个激情澎湃的热吻,她好似被一股诡异的电流击中,全身颤栗…

第1卷:正文 第195章:相依相偎

自从那次从存墨阁仓惶逃离,兰卿晓再也没有见过燕王,直至今夜。

想到此,她蓦然清醒,为什么她记得这般清楚?

刘岚彻的吼叫根本不管用,不过推搡拥挤的情况有所好转,因为,挤进来的那几个人终于铁腕霸道地占据别人的领地。

几个青衣汉子护着一个姑娘走到前头,双臂张开,不让其他人靠近,好像她是高人一等的贵人,阵势惊人,很是霸道。

那姑娘,兰卿晓他们都认识,正是云露。

百姓们对他们指指点点,有人低声嘀咕,有人气愤地骂,有人哄着受伤的孩童,场面乱糟糟的。

看见刘岚彻,云露惊喜交加地走过来,笑得眉目如花,“大将军,你也在这里呢。”

今夜,她打扮得很隆重,不过依然是艳俗的色泽:紫红色棉衣,宝蓝色斗篷,浓烈的撞色。

看见兰卿晓与燕王站在一起,她的小脸立即冷下来,鄙夷轻蔑地瞪一眼。

兰卿晓并不在意她充满敌意的目光,反而有点欣喜。

刘岚彻恨不得立即拉着卿卿离开,完全没有了看杂耍的心情。

云露挥手让那些青衣汉子站远一点,尔后走过来亲昵地笑,挽他的手臂,“大将军,我们一起看杂耍吧。”

他立即抽出手臂,后退一步,严肃道:“云小姐,你是姑娘家,要自重。”

“我出身将门,向来不拘小节,不打紧的。”她笑眯眯道,“大将军,你纵横沙场多年,不必拘泥于此。”

“你错了!姑娘家要自重!”刘岚彻冷厉道。

兰卿晓忍俊不禁,他这朵桃花太难缠了。

燕南铮面容淡淡,时刻关注四周的动静。

云露不服气道:“她也和燕王在一起呢,你看他们多亲密。我为什么不可以?”

兰卿晓心思微动,连忙挪动身子,往外侧站了站。

刘岚彻也觉得卿卿和燕王站在一起太过刺眼,不过现在不能让云露占了上风,指着她冰冷道:“你不要跟着我!”

“大将军,我们在街上相遇,是缘分呀。”云露娇蛮道,“我就是要跟着你!今夜是除夕夜,你要带着我玩,还不能骂我。”

“我的姑奶奶,我跟你不熟!”他捂着额头,快崩溃了。

“怎么不熟?很熟呀,而且我们玩一两次就熟了、亲切起来了。”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兰卿晓险些笑喷,貌似他遇到的都是极品奇葩呐。

燕南铮面目冷冷,似笑非笑。

刘岚彻的唇角狂烈地抽起来,厉目相瞪,恶狠狠道:“我不想看见你!你最好滚得远远的!”

云露震住,愣愣地看他,好似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冷酷绝情的话。

这么多人看着,不少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因为她的蛮横、霸道而骂她活该,不知廉耻,不要脸。

她的心猛地揪起来,闷闷的痛,脸庞交织着怒气、怨恨与伤心。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那边的杂耍依然精彩地进行着,这边二人对峙,似乎要对视到天荒地老。

刘岚彻撂下狠话:“我警告你,不要再缠着我!我根本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

说罢,他转身去找卿卿,然而,卿卿不见了,燕王爷不见了!

他们走了?

一定是燕王带走卿卿的!

燕王,你等着!

他气急败坏地去找人,可是人潮拥挤、人海茫茫,从何找起?

方才,刘岚彻和云露说话的时候,燕南铮拉着卿卿迅速离去。

兰卿晓不想跟他走,可是他强硬地拽着她,人又这么多,太拥挤,若没有他拉着,她必定被挤得晕头转向。

中间人最密集的地方,实在走不动,他将她圈抱在前面,右臂如钢铁般隔开汹涌的人潮,让她免于伤害。

他们在人群里艰难地挪动,她背靠他坚实的胸膛,感受着他温暖的呵护,她有一种心慌气促的感觉…虽然现在这种情形产生不了旖旎的念头,可是她就是强烈地感觉到灵魂被某种激流击中,全身酥麻酥麻的。

旁边一个大汉狠狠地撞过来,因为想要获得更宽敞的空间,庞大的身子快要撞到她,燕南铮立即伸臂护着她的头,抬腿踹向他,带着强劲的内力。

“哎哟——”

那大汉吃痛叫起来,咒骂道:“那个小兔崽子踹我?”

燕南铮雪颜冰寒,又是一脚踹过去,把他的另一只腿废了。

那大汉再次惨烈地叫起来,龇牙咧嘴道:“又是谁踹我?”

兰卿晓忍俊不禁,在他密不透风的呵护下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