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司机!!搞毛啊!!什么烂歌啊!吓死鬼了好嘛!”

“是呀是呀,现在的歌都是怎么回事!!这个爱情观我身为鬼都很不赞同!”

“耳朵要瞎了!眼睛要聋了!鬼都要疯了!换歌换歌!不然砸了你的破公交!”

车里面是此起彼伏的吐槽声,叶十九在众鬼们的叫骂中,挺不高兴地换了首《甜蜜蜜》,在已故女歌手柔美甜蜜的歌声中,坐在公交车最后面的两个少年此时正静静地望着彼此。

“你……你……”

结结巴巴地瞪着柏子仁,杜茯苓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扭曲。他明明还记得自己在宿舍里睡觉呢……谁知道就做了个梦的功夫,他就和将近半年没见的柏子仁坐在了这辆阔别多日的鬼公交上,前面是牛鬼蛇神,旁边是荒郊野外,如果不是之前就已经被这样吓过一次,杜茯苓真的有一种自己已经想柏子仁想出毛病的错觉。

“还困吗?才两点,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神色淡淡的冲杜茯苓开口,即使在车内,柏子仁依旧带着那个黑色的,遮挡他面容的口罩,而在他那副细框眼镜的后面,杜茯苓看到了一只黯淡的,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睛。

“你总算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

低低的咒骂了一声,杜茯苓眼睛通红地按着柏子仁的后脑勺,把他搂紧埋到他的脖子里,这才狠狠地开口道,

“就这么忙吗!就这么神秘吗!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我休了学和你一起去都没事!可是你什么都不和我说!脸上那么严重,眼睛也不好!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万一你在外面哪里不方便怎么办?我每天都在担心你,我想去找你,可是我找不到……我在想你有没有去复查,你有没有好点……柏子仁……你怎么……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变小,杜茯苓有些负气地想大骂这个人几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被柏子仁轻轻地拍了拍头。

“对不起,是我不对。”

平淡的语调,却带着杜茯苓最受不了的温柔,柏子仁这般说着,缓缓地分开两人的距离,接着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杜茯苓因为情绪而通红的耳朵,隔着口罩模糊地开口道,

“下次这种情况,我一定去哪里都带着你……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上次上药好像吓到人了,所以最近我也不太想拿下来了,眼睛是不太看得清,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可以帮我看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摔死你吧……活该,活该……”

气呼呼地撇开眼不去看柏子仁,被顺毛成功的杜茯苓还嘴硬着,可是还是不自在地不去看面前的人,但是下一秒,他就猛然间想起了某件被他下意识忽略的事。

“说起来……明天还要上课啊!你怎么把我带出来了?我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徐老师要急死的……”

“我和她请了假的。”

淡淡地说了一句,柏子仁见杜茯苓这幅着急白脸的样子挑了挑眉,接着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道,

“不过……我是托梦告诉她的。”

“托你个大头鬼啊!!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吓死谁!!啊啊!明天我一定要赶回去!!我可是徐老师心中的乖巧小棉袄!!我安分懂事聪明守礼的好学生形象呜呜……”

崩溃地捂住脸,顿感无力的杜茯苓垂头丧气地哀嚎了一声,柏子仁安慰了他一会儿都没有成效,而紧接着,杜茯苓便听到了柏子仁若有所思的开口问道,

“说起来……肖明月为什么要大半夜的站在天台上?他最近怎么了?怎么想不开要跳楼?”

“跳楼!”

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杜茯苓被柏子仁的话弄得脸色惨白,他没想到以肖明月的这种性格居然真的会被自己这么说几句就想不开,而柏子仁见他这幅样子,只是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抿了抿唇道,

“你不是不太喜欢他吗?怎么这么关心他的安危?我不在的时候,你和他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相看两厌相杀相杀呗……靠,这家伙也太浑了吧……他还真的敢去跳楼……我真是要疯了……”

暴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杜茯苓这般说着眯起眼睛看了柏子仁一眼,接着疑惑地问道,

“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怪怪的……有一种……恩……你是在……那个什么的感觉?”

“呵。”

闻言笑了笑,柏子仁没有回答杜茯苓的话,好半响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转移话题道,

“就算我没看见他,并把他顺手从天台上弄下来。他这种人也不会舍得去死的,我听见他边哭边在大骂你,看那样子像是要把你的给掐死……恩,生机勃勃,值得学习。”

“切……就他。”

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杜茯苓往柔软的椅背上靠了靠,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淡道,

“没死就好,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人家还以为我杀人畏罪潜逃了呢……唉,话说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你大半夜的把我弄出来要干嘛……”

杜茯苓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紧接着,他便看到了窗外那一片繁华的像是人间最热闹的集市一般的灯火,相比起上一次他来到这里,这个叫衡水镇的小镇不再需要柏子仁的特意美化,就已经美轮美奂的不像是个鬼怪们交易的恐怖地点,而柏子仁见杜茯苓一脸惊讶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只是笑了笑,接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无声地开口道,

“来约会。”

*

绵延了近千米的大道被扩建成一个个正经的摊位,两边是特意开辟出来的步行区和摊位区,边上还别出心裁地修建了环保的泔水废油血液内脏倾倒凹槽。

每家小摊子的上方都挂着一盏盏闪着阴冷的墨绿色鬼火,这种东西出现在坟地边的确有些吓人,但是被拿到了这里,作为这种装饰效果的用途,反倒是具备了几分华丽独特的观赏价值。

相比起过去鱼龙混杂,影响交通的各种私人小摊,现在这里的所有的摊主都归衡水镇镇政府管理,虽然就连镇政府自己也不明白这些摊主为什么一定要过了十二点才开业,一到四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只要有利于镇子建设,他们都欢迎。

而随着这个鬼集市因为柏子仁的刻意引导而变得越来越正规时,柏子仁在年前安排播下的那些稻子,也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粮食的大丰收,不少农场品公司的连番收购,让这些死去多年的老乡们能够找到自己的职业规划的同时,也终于给这些在衡水镇辛苦了一个春天的死人们带来了客观的经济补助。

“真不错,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虽然这里还是没有活人,但是感觉有了生气……”

和柏子仁相携着往集市里面走,杜茯苓惊讶地看着这个之前还和恐怖片片场没有区别的小镇,眼睛里倒映的是一个个鬼怪忙碌着,交谈着的样子。除却他们或多或少呈现出死亡特征的身体,其他的一切,都不比任何一个人类的集市要差。

“我还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我遇到了一个叫小雪的女鬼……她很可爱,但是眼睛却是瞎的……她还让我给你带了一串糖葫芦。”

随便在路边买了一串通红通红的糖葫芦,杜茯苓问柏子仁要了几张冥币付了钱,接着拿着那串糖葫芦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柏子仁闻言抬起头,视线所及,杜茯苓拿着那串艳红色的糖葫芦,甜腻的糖浆黏在他的嘴唇上,衬着他素白的脸颊,让柏子仁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一直到杜茯苓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时,他才淡淡地点点头道,

“她投胎去了,护城河里的一尾鲤鱼,因为她生前最喜欢游泳。”

“哈,那挺好。”

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杜茯苓笑的时候嘴边有个小小的坑,柏子仁还是头一次发现这一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杜茯苓也没注意到柏子仁的眼神,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几步,接着看到了一个长相妖艳的女人正安静地坐在集市边上,把玩着手里的一面镜子,而在她的面前,则摆放着许多空白一片的面具。

“那是卖什么的……看上去蛮特别的?”

眨眨眼偷偷凑到柏子仁的耳边问了一句,柏子仁闻言看了过去,再和那个表情妩媚的女人对视一眼后,他面无表情道,

“卖面具的,你想要个孙悟空还是奥特曼,我给你买。”

“骗鬼啊,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一听这话就气的翻了个白眼,杜茯苓几步走上前来到那个摊位边看了看,见那女人嘴角噙着笑,眉目漂亮的像是画出来的一样,此刻还用钩子般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接着试探着问道,

“那个……美女姐姐,你这里是买面具的吗?”

“是呀,奴家是卖面具的,小哥要买些什么?最美的容颜,最媚的脸蛋,我都可以给你画出来……戴了我这儿的面具,什么样的人都能为你疯狂,到时候就算是你要他的命啊,他都会心甘情愿的给你……”

娇滴滴地这般开口,女人一边说着一边陶醉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杜茯苓顺着她的视线往镜子里一看,泛黄的镜子里,长的和车祸现场没多大区别的姑娘咧着个斗大的嘴在臭美着,被吓得三观都碎了一地的杜茯苓沉默了一下,看向了正站在自己身后,即使带着口罩,也看得出满脸写着无辜的柏子仁,接着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

“那我要买一个,麻烦你给我照着后面那家伙的脸画,画一张完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脸出来。”

“……”

柏子仁一听到这话就愣了,他原本以为杜茯苓只是好奇,所以才没把那女人是画皮鬼的事说出来,张了张嘴,他想告诉杜茯苓没那个必要,但紧接着,那坐在摊位上的女鬼倒是先他一步笑了起来。

“呀,要送人的呀……可是我这儿不收冥币,想从我这儿买脸就要拿自己的脸来还,你愿不愿意呢?”

“啊?要换的啊?”

闻言惊讶的眨了眨眼睛,杜茯苓没想到还有这个规矩,但是想想死人们总是和活人的想法不太一样,他便理解地点点头,接过女人递给自己的那把锋利的匕首,想了想冲身后的柏子仁有些不自在地道,

“你本来就不爱笑,现在还成天蒙着个脸,我虽然不在意你究竟是难看还是好看,但是你偶尔也是要换换气的吧?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丢人,我就把这脸给卖了?这样咱们俩一个眼睛不好,一个脸上难看,以后出去也不嫌丢人你说是吧……”

杜茯苓的话没说完,他手里的刀子就被柏子仁夺了过去,杜茯苓愣愣地看着眼神里有些不悦的柏子仁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接着淡淡道,

“你嫌我难看了?”

“嫌你个头,我又不靠你的脸下饭,你难不难看管我什么事……”

捏着自己的耳朵撇了撇嘴,杜茯苓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他思索了许久才缓缓道,

“我只是觉得你该好好的啊,看着你这样我就难受……我宁可自己这样,都不想你这样……我给你换一张脸吧,这玩意儿估计在死人界也是紧俏货吧?咱们这回要是买不到,以后估计就……”

杜茯苓的话音未落,柏子仁就捂住了他的嘴。在杜茯苓的注视下,柏子仁缓缓地脱下了那个他一直带着的黑口罩,视线所及,柏子仁因为长久没有见到阳光的左边脸上有着四五道像是被刀锋划伤的黑色疤痕,杜茯苓一看见这疤痕就愣住了,伸出手就想去碰,但是柏子仁只是抓住他的手,接着淡淡道,

“别人嫌弃我,我不在乎,只要你不嫌弃就行……不过要用你的脸换就不必了,我会嫌弃你长得难看。”

“喂喂喂……你说什么呢……”

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杜茯苓一方面因为那些伤疤而心疼着,另一方面又被柏子仁这一通话弄得有些无可奈何,而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那个一直坐在摊位边照镜子的女人终于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道,

“啊呀,开个玩笑啦,小阎王是我们一条街的房东,奴家怎么敢问他要东西呢……免费免费,送面膜隔离霜防晒露BB霜,这张脸喜欢下次可以再来做啊,么么哒~”

杜茯苓:“…………………………”

……

数百里之外的柏家超市,今天正在值班的赵发财正在无聊地打着哈欠。

他嘴里叼着个磨牙棒,维持着黑狗的形态大摇大摆的坐在收银台边,面前的吊死鬼正在哆哆嗦嗦地翻找着兜里的最后一点冥币,赵发财不耐烦地用自己的爪子拍了拍面前的机器,那个吊死鬼立马吓得哭了起来。

“福尔马林,上吊绳,寿衣一套总共六百亿,要不要塑料袋啊亲!”

恶声恶气的冲面前的鬼说着,吊死鬼颤颤巍巍地摇了摇头,幽幽地说了一句,支持环保。赵发财闻言冷哼一声,迅速地给这个死人装好了东西。目送着那个吊死鬼慢悠悠地飘出去,他随手划开了放在手边的手机解锁,一打开手机,鬼友圈便显示有新的更新。

【臭不要脸的】

今天宝贝儿值班,特意准备夜宵牛肉味的狗粮,亲爱的你有没有很爱我~@发财赵

……

“呸,你他妈才吃狗粮……”

嘴里嫌弃地骂了一声,赵发财这般说着却还是悄悄地在那条消息下点了个赞,而就在他用爪子艰难地滑动着屏幕时,他却忽然看到了一个他久违的用户名显示在了他的眼前,伴随着一张两个少年微笑着比着剪刀手的照片显示出来,他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接着恶狠狠地大喊了起来。

“老板!!!!你搞毛啊!!!见色忘义有个底线!!!!老子要辞职!!辞职!!!”

……

【阎王】

\(^o^)/

——本消息由阎王系统5.0发布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么么哒

第50章 3.30

深夜三点的平山路,柏子仁送杜茯苓回学校后,就径直来了这里。

分开前,他答应了杜茯苓后天一定会回学校报道,开始上课,而这两天他也必须要回这里处理一些他搁置已久的问题。

当时他出事的时候太过突然,虽然拥有系统的能力,可他毕竟只是个肉体凡胎。去救人前,他也没想到自己就会那么巧激活了系统的隐藏功能,而伴随着他的重伤和那次毒气事件的后续,他便一次性地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他的那几个员工,其他的一概没管就这么走了。

柏青照顾着蒋碧云,而黑白无常则一边继续负责柏家超市的运作,一边干着他们最初的本职工作。快递公司那边主要是叶十九在忙活,而网店的经营权,柏子仁则大部分都交给了已经从客服晋升为实习店长的张小花。他最开始招聘的这些员工,真的是给他节省了很多麻烦,不过对于自己的这种甩手掌柜的做法,他的这些员工看来也不是没有意见的。

【滴——您的鬼友圈有更新!请刷新!】

【黑无常】

Y市阎王殿!Y市阎王殿!老板柏子仁带着他的小相好跑了!数百位员工没了老板!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阎王

看着赵发财第一时间发在鬼友圈里的吐槽消息,搭配着他那一连串兔斯基抽疯表情,实在是有让人无奈。不过他这次回来本来就是为了解决人手紧张这个问题的,随着系统功能的开发,他不能再依靠系统的单一提示,再去寻找轮回转世或是生老病死的对象。

系统上一次将评判生死的权利给他开放了权限的同时,在工作准则上也随之添加了人口死亡比例必须建立在生一死一的基础上,也就是他判定一个人死亡的同时,必须引渡一条鬼魂投胎,否则权限便不被使用,或者是一个人的存活必须要使另一个人死亡,这样才能维持生死的平衡。

这种规定也是为了防止寄主会滥用自己的权利,所以才强制定下的,而在增加或减少寿数的功能上,原则是只针对活人,主要用在奖励功德高者或是惩罚恶报多者的一种手段。

不过在上次救下那个被意外撞死的年轻人后,柏子仁也发现不直接增减寿数,而是选择转账充值的方式,也可以改变人的寿命,虽然这种方式必须建立在死者死亡时间一定不能超过三天,肉体相对完整,不会引起社会恐慌上,可是柏子仁还是在这个功能的基础上琢磨出了一个新的赚钱方式。

开放小额寿命充值平台,划分出三天,五天,十天,半个月和最高为一个月的寿命充值额度,满足有些因为突发性死亡而甚至没来得及和家人朋友交代后事的人,让他能够暂时新复活。当然了,这个充值的先决条件是你必须保证你不是去做些违法乱纪的事,而且你的肉身还完整。那既然开辟了新的产业,自然也要找些信得过的人来帮忙。

自己目前需要一个财务或者是助手,虽然这个人选杜茯苓很合适,但是他学业比较重要,所以暂时也不能找他,而相对的,他也需要两个和黑白无常一样能够帮得上自己忙的人……恩,所以判官,牛头马面都要凑齐了吗……

柏子仁这般想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原本在那里的那块伤疤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画皮覆盖,那个叫苏诗韵的女鬼生前是整容医生,最擅长的就是给人整形,三年她肉身死亡,便开始在鬼集市这边摆摊卖画皮,杜茯苓今天正好看见了,便一定要给柏子仁买一张。虽说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自己毁容这件事,可是到底是杜茯苓的一片好意,柏子仁也不想拒绝,于是经过杜茯苓的一番挑选,苏诗韵最终为柏子仁做了一张正好可以覆盖住他伤疤的画皮,在完美遮瑕的同时,基本上只要柏子仁好好当心,不在被芥子气伤害一次,便再也不会有任何伤害了。

想到这儿,柏子仁缓缓地走进了在路的尽头的那间超市,此时正是营业时间,虽然路上的活人除了他一个都没有,但是各种出来溜达的死人倒是不少。

“卧槽尼玛!!阎王爷的店你也该偷东西!老子的狗眼已经记录下了你的犯罪事实!找死!旺旺旺!!”

大黑狗狂放不羁的叫声响彻黑夜,俩个抱头鼠窜的鬼影哀嚎着从柏家超市里飘出来,其中一个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声,就被赵发财摁倒在地,狠狠的拍了下后脑勺。而另一个也被随后从店里出来的白羡生一个勾魂锁就给勾住了。

“偷什么了!快交出来!”

恶狠狠地冲身下的鬼龇牙,赵发财看着这个还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一脸倔强地不肯开口,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蹿上心头,还没等他使出一招召唤幡直接让这个不识好歹的小鬼屁股开花,一边的白羡生就咳了一声让他停止,接着微笑着看向站在马路对面的柏子仁招招手道,

“哎呀,这不是我们家柏老板吗,这是约会完了终于知道回来啦?”

*

肖明月知道自己是个狼心狗肺的,他一直知道。

他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农村,父母都是没有抱负,没有野心,注定一辈子靠土地吃饭的朴实农民。

从他出生到他长大,他的爹妈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种着庄稼,等待收获。

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每家每户都以这种方式生存着,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肖明月却有些厌恶起这样的日子了。

他看着那些大人辛苦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是那么千把块钱,有时候连维持日常的基本需求都显得尤为艰难。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样一个大男人,却连一丝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的斗志都没有,每天就是下田,睡觉,打牌,和村子里所有男人一样没出息到了极点。

他听着自己的父母日复一日的向他灌输着好好读书,改变命运的理论,而他们甚至不认识自己儿子书本上的几个大字,就一遍遍地要求肖明月做到最好。

“月月……你要好好学,爸妈这辈子就这样了……我们后半辈子都靠你了……你要上进啊……”

这种话一次次地回荡在肖明月的脑子里,他很想问问自己的父母在没有给他他所想要的前半辈子的前提下,凭什么向他要求富裕幸福的下半辈子,可是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生活在这个落后的小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没有任何问题,而偏偏肖明月已经受够了这里的一切。

在他十岁的那年,肖明月家隔壁人家养的一只下蛋的鸡被不知道什么动物给咬死了。

当时附近只有肖明月家养了一只看门的老狗,那狗牙都掉光了,平时差不多都不进食了。可是那家人却不依不饶,偏说是肖明月家的狗咬死了鸡,嚷嚷着让村里的所有人都来评评理。

说起来,这其实并算不是一件大事,可是在这个不大的村子里,却却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嗓门比锣还响的胖女人站在肖明月家的门用难听粗鄙的话整整骂了一天,期间肖明月的父亲母亲只会窝窝囊囊地听着,到那家人终于骂够了罢休之后,肖明月的父亲进了屋子转身就给了他母亲一耳光。

“他妈的!他妈的!”

没用的男人气的满脸通红,把在外人面前无法发泄出来的火气全都撒到了妻子身上。女人低低的哭泣着,却还要劝丈夫别生气,这种事闹大了不好,丢人现眼。

当时只有十岁的肖明月只是默默地听着,一直到夜深人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睡着了之后,他才偷偷地跑到隔壁人家的院子里,把他从山上用麻袋套来的黄鼠狼丢到了那家人的鸡笼里,一夜之间吃光了那家人所有的鸡。

第二天隔壁人家一天都没有动静,这么多鸡对于那家人来说相当于一整年的收入来源,可是就是因为肖明月的这个举动,这家人可能后半年都要焦头烂额的度过。而对于肖明月自己来说,这种行为只是为了发泄他心头的怒火,凭什么自己就要好声好气地讨好,容忍别人。

而自从这件事之后,那家人也没有再敢找过肖明月家的麻烦,平时动不动就要来借个这个,借个那个,一借就再也不还,可自从这件事后,他们就像是被掐灭了所有的气焰一般,再没有了平日的嚣张和得意。

肖明月人生头一次产生了嫌弃自己父母的心情,他们那么笨拙,那么无能,那么贫穷,偏偏他们还以为只要生下了自己,就可以绑住自己一辈子,让自己为他们的后半辈子而操劳一生?

哼,他们休想。

还只有十几岁的孩子却有了比大人还凉薄的心,他一点都不像他的父母,内心强硬势力地不像个孩子。而一直到他终于考上他理想中的高中,将要离开这个贫穷的,甚至都没有几个初中毕业生的村子时,他对他的父母的唯二要求就是,给我钱,还有,没事别来找我。

然后肖明月就走了,去了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他做梦都想去的一中。

他已经给自己的人生做好了规划,他要做真正的人上人,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而他的父母则属于他完全不想考虑的部分,即使在他们泪眼婆娑,大包小包地将他送到车站的时候,肖明月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尚还稚嫩的脸上一片冷漠。

进学校的一天,他就把自己虚构成了一个梦幻美好的像童话故事一样的家庭出生的孩子,并迅速地把自己放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占据制高点,接着便开始用一种傲慢瞧不上的态度对待所有人。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意思,不过没关系,没人会知道的。他可以偷偷见他的父母,只要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就可以继续活在这种自己编造的故事里,一直到有一天,他可以把这一切都实现为止。

这般在心里想着,肖明月愈加用功刻苦的学习,他的脑子灵,从前就是那个小小的乡镇中学的状元。可是到了一中之后,他却事事都要被两个人压一头,而偏偏,这两个人无论肖明月如何安慰自己,他都能明显感到这两个人对他说的那一切的不屑一顾。

“给你,你那个外交官妈妈给你的。”

杜茯苓的声音在肖明月而耳边响起的时候,有一瞬间,肖明月吓得心跳都停止了,他不知道这个被他视为死对头的人究竟是怎么知道他的秘密的,可是那一刻,杜茯苓看着他的那种眼神,却让肖明月痛恨到无以复加。

他的虚荣,他的可笑,全被这个人看在了眼里,他在心里是怎么嘲笑自己的?该死!该死!你们凭什么嘲笑我!你们这些什么都有的人凭什么笑话我!!我只是想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尊重,地位,金钱,荣誉,我什么都要!!你们嘲笑我又怎样!!

深夜的天台上,摇摇欲坠的肖明月独自站在天台边。

他的心里恍恍惚惚的,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干脆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

从顶楼吹上来的风冷的刺骨,可是这样却反而让肖明月愈加清醒,刚刚杜茯苓对他说的那番话还在耳边徘徊,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底下黑洞洞的,仿佛看不见底的雾气,只觉得自己这么活着,简直可笑透了。

“我不会死的!!我要比你们谁都活的好!!!杜茯苓!!我讨厌你!!!咱们走着瞧!!”

大喊大叫着在这无人的夜晚发泄着自己的愤怒,肖明月踉跄着往前跨了一步,却直接摔出了天台。耳畔是凛冽的风声,颤抖的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肖明月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地拉住自己,并把他毫不费力的拉上天台的人,声音里充满里恐惧和庆幸。

“你……你是谁……”

带着黑色口罩的人看不清楚面容,但是闻言却歪了歪头,肖明月眼看着他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接着缓缓退后了一步,转身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