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an】

……ok,ok.

four是个自律严肃且负责的绅士,但是如果遇到不旺达这个太靠谱的上司,他也会偶尔毒舌那么几次。

他的宠物是一只拥有绝对美貌和足够锋利尖牙的吸血鬼,four热衷于在灵异界社交网络上发布他和他家宠物的合照,就像是所有爱猫爱狗人士一样,他愿意用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去赞美和照顾他家的宠物,当然,要是他的蠢货老板不在评论里骚扰他,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儿,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身黑色复古西装,金发碧眼的高个子绅士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单片眼镜,想起刚刚已经走进这间别墅的那两个趾高气扬的天使就气不打一处来。

著名的商界精英,整条贝尔街都十分出名的有钱阔佬威尔罗杰斯五分钟前刚刚在家里咽气了。这位今年五十一岁的成功商人生前没有妻子,没有子女,他的一生都在不断地敛财和募捐。因为多项极有意义的基金捐助,包括他一直以身作则的善举,他死后的灵魂归属问题也引起了来自天堂和地狱两方人马的注意,而关于怎样才能说服这位了不起的老先生下地狱,也成了身为一位地狱执行官的four现在极为烦恼的问题。

因为缺乏像天堂那样长期的广告营销,地狱在西方国家的印象里一直不太正面,任何一个刚失去生命不久的活人在看到天使和撒旦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或多或少都会比较倾向于象征着光明和积极的天堂,而偏偏现任的这位撒旦先生还是个遇到老太太都会主动说早安的家伙,每每被那些掉毛鸡嘲笑还没有半分脾气,简直是丢尽了以邪恶和暴怒著称的地狱之王的脸。

正这么想着,four的上司也终于慢吞吞的来了。因为最近开始支持环保,他居然是就这么走着来的,four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将手里的雕花拐杖抬起了点,指了指身后的这间别墅,接着淡淡开口道,

“半个小时前,他们就进去了,我想罗杰斯先生现在已经是天堂的子民了吧?我们要不进去说声祝贺?”

“嘿,别那么悲观嘛……也许老威尔并不喜欢圣水和苹果树,更欣赏咱们地狱的做派呢?”

勾着嘴角拍了拍助手的肩膀,旺达微笑着摘下自己的手套,在four冷冷的哼笑声中敲了敲面前的大门,他耐心地等待着这间屋子的主人来开门,而没过一会儿,真的有人出来了,可是让four有些错愕的是,出来的居然是那两个原本一脸傲慢,此刻却脸色难看的天使。

“哦~我的朋友!汤姆和杰瑞!最近好吗?工作还辛苦吗?刚刚在里面怎么样?老威尔先生同意去天堂定居了吗?上次你们在推特上发的那张照片我可是点了赞的,你们什么时候能给我回个粉呢?”

笑的就好像是个热情的白痴,旺达上前挨个和两个倨傲的天使拥抱,却都被嫌恶地躲开了,他们一语不发,只是回过头有些生气地看了眼屋内,接着恶狠狠地瞪了旺达一眼,便飞快地离开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four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家显得心情不错的boss,好半天都没能明白他怎么就能这么冷静淡定的,他跟着旺达走进这个内里摆设显得过分朴素的屋子时,在看到那个独自坐在书房里的老先生时,他正在端详着手上的一个相框。

旺达礼貌地敲了敲书房门,说了声午安,而闻言的老先生则抬起头冲他们俩笑了笑,接着指了指面前的两张矮脚软椅道,

“午安,来自地狱的绅士们,刚刚我可没请他们坐下喝茶,要来点松饼吗?”

“当然,先生请务必来点吧,午餐的三明治可真够难吃的……”

微笑着坐了下来,旺达的礼仪优雅而周全,让一边的four都有些胆战心惊,他生怕旺达一个心血来潮就扑上去要和面前这个老威尔来一张自拍,而交叉着手指,像是个古老贵族倚靠在软椅上的年轻撒旦只是仰起头,接着冲对面的这个幽灵开口道,

“说说你的打算吧,罗杰斯先生,您既然拒绝了天堂的邀约,那么地狱也欢迎您的到来,不过您似乎还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能帮助您,我们一定愿意效劳……毕竟,我们可不像上面的那副做派……毕竟,地狱为我,我为地狱嘛……”

“哈哈!你很有趣,撒旦先生!”

一听这话就大笑了起来,威尔罗杰斯身前据说不苟言笑,但是此刻的他看上去倒是和善的过分,four在一边坐着,只看见他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个相框忽然递到了旺达的面前,接着用有些复杂的声音开口道,

“我愿意无条件的成为地狱的子民,但是在这之前,请帮我一个忙好吗?我花了一生寻找一个女人,可是隔着遥远的国界,我寻觅了那么久始终无所收获……现在我死了,我只求能找到她,那么我一生的心愿也就了了。”

伴随着老威尔的话,旺达接过了那个相框,里面放着一张老旧的照片,依稀是年轻时候的老威尔和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人的合照,照片上的两人显得温馨而甜蜜,虽然年代久远,但是照片上的题字还是看的清楚的,只见上面用几个方块字写着几个他不认识的字,而见状的威尔罗杰斯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接着用怀念的声音开口道,

“吾妻,孔佳燕。这是她的名字,也是我一生最爱之人的名字。”

第97章 国际死人纠纷(2)

遥远的中国,只有一个姓名的女人,现在要时隔那么多年被她找出来,这样的委托对于旺达来说可不算简单。

首先,他必须亲自去到那个他至今还没有去过的古老文明古国,虽然在此之前,他从未深入了解过这个国家,除了唐人街上美味的中华美食,留在旺达脑子里的,只有从小到大人们对他外貌酷似华裔的评价。

“据说中国到处都是黑发黑眸的人,four,你说会不会我的家人就在那里呢?”

从老威尔的家中出来,旺达若有所思地冲身旁的助手开了口,闻言的助手一本正经地思索了一会儿,接着淡淡道,

“除了您的双黑,您和真正的中国人没有一丝相像之处,听说从古老的典籍记载开始,撒旦的候选人就全是双黑,所以这更可能是来自于冥神的旨意,而非您父母的基因。”

“哦……好吧,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失望。”

撇撇嘴不太高兴地开口,旺达刚刚已经应下了老威尔的请求,自然在近日就要启程去往中国,可是在此之前,对于这个连远门都没出过几次的傻帽死神来说,他要做的前期准备显然要繁琐得多。

之后的几天,four用他充沛的知识储备量向他的老板狠狠地突击了一下中文知识,因为需要留在国内继续处理旺达留下来的各项事务,所以这次中国之行只有旺达一个人。他不希望等一周之后就要收到移民局的遣散人口通知之类的东西,所以在旺达去之前,他就向他详细地讲解了一下各项中国国情。

一直到上飞机前,旺达都在默默地背诵着four抄给他的旅游攻略指南,他原本可以自己直接挥着翅膀飞到中国的,但是据说美国安全局为了防范外星人又开始加大空中防范了,为了防止被当成ufo射杀,他只能老老实实地买了飞机票,而等他好不容易降落到老威尔所说的那个他妻子所在中国小城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有将近十几个小时,以至于旺达从机场走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虚的。

和他所在的那个城市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这个小城还保留着些古老的民族韵味,街道上的人都比国外要多了好几倍,行人们则长着让他亲切的黑发黑眸,而在旺达从机场出来寻找自己下榻酒店的过程中,他一路上都受到了路人们‘哇,那个老外好帅的,快看快看’的眼神洗礼。

这样程度的围观,four之前就已经给他打好了预防针,因为路人们或含蓄或大胆的注视也没什么恶意,所以旺达也就微笑着地当做没看见了。在中途的时候,他有些迷茫地没找到路,还有几位原本正在广场上跳舞的大妈过来用带着强烈本地方言口音的英语和他进行了一番交谈,可惜交谈的结果就是,旺达彻底地迷了路,因为肚子很饿,又找不到酒店,他只能打开了four事先给他下好的英文版百鬼地图,而在兴致勃勃地搜索了一番后,旺达看着附近五百米内出现的三十家黄焖鸡米饭,三十家沙县小吃和三十一家兰州拉面店,一下就傻眼了。

“那我还是去吃兰州拉面吧……看上去他好像是这条街的霸主呢……”

自言自语地这般说着,旺达按照地图的路线指示一路顺着街道找了过去,在一家生意不错的拉面店停下后,他顿了顿脚步,接着便大步走了进去,可是一走进去,他就被店里面莫名诡异的气氛弄得一下子停下了脚步,而当他定睛一看,第一眼看到便是坐在店面中央的三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此时的兰州拉面店里,正零散的坐着七八个客人,这些人大多正在默默地低头吃着面,可是他们的视线却有些控制不住地落在了坐在正中央那张桌子上的三个人身上。

目及之处,这是一个大光头带着两个小光头的组合。只见这大光头大概二十三四岁,看相貌那是儒雅斯文,清秀柔和,活脱脱一个在校大学生,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好的一个帅小伙就这样想不开剃了个光头,那两个小孩也和这青年一样剃了个光头。

当然,这并不是说大伙就歧视光头,保不齐人家就是那间庙里的师傅和小弟子呢,可是这青年剃了个光头就算了,偏偏还要在鼻子上架了个大的要命的蛤蟆镜,硬生生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而他和身边这俩小光头的身上还如出一辙地穿着不知道从哪个农贸市场买来的劣质背心和大裤衩。

这样的打扮,这样的造型,除了危害老百姓,强收保护费的黑社会,围观群众是实在找不到其他词汇来形容了,而也正是这样,连带着老板上去招呼这一大两小的时候,都有些胆战心惊了。

“大哥……您要吃啥……牛肉拉面吃得惯吗……”

拿着自己手里的菜单走到这桌旁边,老板明显是个本地人,但是胆子却不是很大,他之前都有孝敬好本地的地头蛇,现在这店里莫名其妙地就来了这面无表情的一尊大佛,他当然有些吃不消,而目睹了这一切的旺达则有些好奇地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接着也没找老板点餐,只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起来。

在他看来,那个黑社会打扮的光头和他身边的两个孩子实在是有些奇怪,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却看的清清楚楚,因为无论是那个大的,还是小的,他们统统都面容沉静,眉目柔和,仿佛坐在这样一间油腻简陋的拉面店里也是一件惬意的事。

旺达并不十分了解中国文化,所以并不知道佛家有一门课,就叫坐禅。而与此同时,那个接过菜单的光头青年在简单地翻看了一下菜单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边上的两个小光头就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阿弥陀佛,谢谢施主,请给我师傅和我们一人来一碗素面吧,不加油不加盐就好。”

“啊……您三位还真是个和……大师啊……”

“是的,让您见笑了。我们原是b市红叶山上一间寺庙的和尚,我们的师傅是那里的主持大师,因为前些日子南方发大水了,师傅就把整间庙卖了捐了款,接着带着我们两个四处云游修行了。”

两个小光头奶声奶气地说着话,一模一样的长相看上去十分讨喜,但是眼神却透着一股和寻常孩子不同的通透,他们的师傅听见他们说话也没吭声,就和尊真佛似的动也不动,那双掩藏在墨镜之后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就让人不敢出声。

这老板原本也不是啥相信封建迷信的人,但是一个月前南方发大水的日子他确实也知道,此时眼前这三人的确有点说不出的气场,因此他也下意识地说话客气了些,而在得知他们并不是黑社会,真的是正正经经的和尚之后他也瞬间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那种原本生怕这光头从腰间拔出一把三棱刮刀砸店的害怕终于消散了,而周围的其他客人也齐齐松了口气,只有旺达在听懂原委之后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他以前只见过国外的驱魔人和神父之类的人,因此对于four所说的这种存在于中国的神父——和尚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眼前的这三个和尚却有些让他大开眼界。

买了寺庙捐款救人?这可真有意思?那个人的魔力很强大吗?

旺达在心里若有所思地想着,他的笑声也引得回过神来的老板赶紧走了过来,毕竟遇到这样一位外籍客人,他自然也要好好招待一番,免得引起什么国际纠纷,而另一边静坐着的和尚三人组则沉默着等待着自己点的面,一直到面下好了端上来,旺达忽然就站起身,十分突兀地坐到了他们的身边。

那一瞬间,整家面馆都陷入了尴尬的气氛,所有人甚至都停下了吃面条的动作,用好奇地眼神看着这边。旺达厚脸皮地无视周围的视线,冲正对着他坐着的那个年轻和尚笑了笑,那两个小和尚见状眨了眨眼睛,迟疑地开口道,

“这位施主,你有何贵干?”

“腻们嚎,窝刚从米国来,脚个盆友,脚个盆友。”

用不太顺溜的中文笑着开了开口,旺达就和个无害热情的傻老外似的冲两个小和尚招了招手,闻言的小和尚却没有吭声,只是用有些复杂的眼神偷偷瞧了眼他们默不吭声的师傅,紧接着,那个一直沉默着,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的青年和尚忽然就轻轻地开了口。

“你好。”

和尚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些奇妙的韵味,仅仅是两个不带情绪的字都让人觉得心头宁静。旺达愣了愣,下意识地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隔着那难看又土气的墨镜,他隐约能看见一双仿佛已经看透了世间悲喜的美丽眼睛正不带任何情绪地注视着他,而那眼神一下子就让旺达脸红了。

从他出生到现在,旺达还没有见过这样让他心动的眼神,仅仅是被他注视着,旺达就感觉到了心头的一阵颤抖,而当他结结巴巴地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却发现自己完全忘光了那些死记硬背的中文词汇,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腻……腻……”

笨拙的撒旦先生为自己面前的这个异国和尚而感到内心澎湃,面前的三个和尚倒是一副完全无视他的样子,自顾自地低着头吃完了面,在这个过程中,旺达始终用专注而火热的眼神注视着那个年轻的和尚,而一直到他们吃完,两个小和尚抹抹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付了帐,那个年轻和尚才忽然抬起手递给了旺达一张黄色的纸符。

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可能是电话号码,思想开放的傻老外完全就没有去思考一个和尚会不会理会自己搭讪,而当他兴奋地打开那张道符时,认识不少汉字的他先是看到了正面的一句话,接着又翻过来看到了反面的一句话,而紧接着,他就觉得有什么很可怕的强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接着他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

“妖孽,莫动色戒。”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旺达因为色戒着了中国驱魔人的道,那道符里蕴含着专门对于他们这种邪恶生物的诅咒,而旺达毫无防备的愚蠢举动也让他此刻只能躺在这间医院的病房里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他的身体动也动不了,除了僵硬地躺在床上什么也没法干,他被那道符放倒之后,整间面店里都陷入了混乱,那三个和尚旁若无人地走了,吓得面无人色的老板则赶紧把他送到了附近的一个诊所。所幸这个诊所是全国出名的公益诊所,开在附近就是为了方便有些突发疾病的社区老人和流浪人口,而当拉面店老板把这个自作孽不可活的外国死神送到这里的时候,这家诊所的主治医生,同样也是老板的柏子仁医生刚好准备下班。

“老板,今天傅判官怎么没来接你呀……”

坐在前台的女鬼护士张青姚面色青白,语气欢快,忽略她泛着紫的嘴唇和淌血的眼角,整体看上去还是个挺漂亮的姑娘。从柏子仁毕业之后,他就在全国各地开始开办这家名为柏看病的连锁诊所。因为是出于公益的目的,所以很多小病小痛的问题,这家诊所都不会收费。柏子仁留在了自己家乡的这间,其余的则安排了一些他所熟悉的死人去接管。而同样从部队转业后的傅凛也回到了这里,成为市武警大队的一名警察。这些年两人一直呆在一起,久而久之,地府的阎王和判官是一对的这个事情,大伙也都清楚了。

柏子仁每天都在诊所正常地上班,死人活人来看病,他都耐心接待,到下班的时候,忙活了一天的傅凛则会来接他,然后两人在一道回家,如此周而复始。这样的日子转眼也过了快五年。这期间,他们在蒋碧云的操办下,很低调地办了个婚礼。婚礼是中式的,请的客人也不过是那几个他们彼此都熟悉的朋友。上方坐着笑的温柔的蒋碧云,边上摆的则是沈曦和柏青的遗照,两人交握着手彼此交托,心里充斥着的是天长地久的美好愿望,而这样的日子,柏子仁显然这辈子都不会厌倦。

“他今天有事。”

淡淡地回答着张青姚的话,柏子仁如今已经将当年的那些青涩从身上全部褪去,转而变得成熟稳重起来。此时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脱下白大褂,还顺手将眼镜摘了下来。今天忙活了一天,他的脸上也有些难掩疲惫,当被问起爱人的时候,他的嘴角下意识地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而就在这时,有几个人就扛着一个半昏迷的外国男人匆匆忙忙地冲进了诊所。

“大夫!大夫!你快来看看!这有个外宾昏倒了!你们快来看看啊!”

第98章 国际死人纠纷(3)

正当当今国际两大死人界领袖正在一家小小的诊所里展开会面时,同样也在等着下班的傅凛却要无奈地面对着上头临时派下来的破四旧纠察行动而错过和自己家那口子的温馨晚饭。

老局长亲自拿着文件来下的命令,十分钟内就要赶到本市著名流窜道士的聚集地进行集中清理,以应对几天后的市政府领导检查。

原本这种活也轮不到他们武警大队,但是因为各分局派出所的同事们显然更加不幸地被派去了清扫市里的各大洗头房和按摩院,所以傅凛就算是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垂头丧气地给柏子仁发了短信说了原因,接着就和自己队里的几个同事直接就朝着本市锦绣天桥底下去了。

开车的小刘今天恰好老婆生日,一路上开车的眼神都带着些杀气,一边往前开还不忘一边叙述着自己小时候被他奶奶逼着喝符水的痛苦遭遇,以表达对封建迷信的痛恨和鄙夷,其他同事被他的话逗得都直乐,而傅凛听了几句也没吭声,见前面转过一条街就快到了才笑眯眯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

“刘德刚同志,下次分局派出所去小区给大爷大妈们开宣传大会的时候,我一定推荐你去,你也别在咱们武警大队干了,这说相声的口才不错呀……”

“别呀!傅头儿!别!我这不给大家排遣排遣加班压力嘛!都是这些万恶的旧社会残余势力的错!咱们待会儿就去消灭了他们!让您也早点回去陪陪嫂子啊!”

小刘同志谄媚领导的话引得大伙发出一阵鄙夷的嘘声,傅凛被这二皮脸弄得也没辙了,只待停下车便干脆地把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赶紧下车。虽然他们都没穿正式的警服,但是这显眼的几辆警车一停下来,原本正占据着一整条街道的算命摊子还是出现了片刻的骚动。

“麻烦了,配合一下,这几天别出来摆摊了啊,市里要来检查了啊,刘铁口,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你孙子都出生了,可以退休了吧……”

傅凛走在自己几个同事的后面,他和小刘以前干片警的时候都在这片区的,所以和这里的不少算命先生,风水大师,神汉神婆都熟。原本他们没过来时,摊子上还坐着不少拎着菜篮子和大师们谈心的老太太们,一看见警车,这些生意自然也都吓得赶紧跑了,而这些摊主们见状也只能一边抱怨着一边开始收拾起自己的摊。

“傅大队长,你怎么升了官还要来找我们麻烦呀……小本经营啊真是愁人,要不是小孙子的洋奶粉贵我用得着还出来施展我这天眼神通吗……”

山羊胡的小老头一边说着这话一边递过一根烟,傅凛随手接过却丢给了旁边的小刘,见那小老头在那儿一个劲的胡说八道,傅凛干脆伸出手给他,勾着嘴角道,

“说了多少遍了,你要是真有神通,就把我的生肖给算出来,你要是算得不准,就还是得老实走人。”

“啊……这个……我上次说你属马,你说不是,说属虎,你又说不是,十二生肖都快猜个遍了,你都说不是……你倒是告诉我,以你这个年纪,你到底是属的什么呀?”

一听这话傅凛就笑了起来,他挺想回一句我是属毛粽子的你倒是猜猜看呀,不过现在他还急着回家,也没和这些无证摆摊的神棍多扯皮,只是安抚了他们几句,又接着往前面的街道走去。可是这快要走到尽头时,傅凛却忽然看见了三个和这整条街的画风极为不符的三个人,而当他迟疑地走到那个简陋的摊位前,俯下身看了眼那三个正专心念着经的光头时,傅凛先是一愣,一接着没忍住就笑了起来。

“哟,大师,这好久没见,你们怎么跑这儿来摆摊了?红叶山上的大庙呢?”

眼前的三个和尚正是多年前为柏子仁和傅凛算过一个大凶卦象的和尚。当时傅凛陪着自己的养母张娴上了红叶山,可是却被这两个小光头拦着不让进寺庙不说,还得到了那么一个不详的预言。当时的傅凛和柏子仁都死活不信,不过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了这位面都不露的大师还真是个佛法无边的乌鸦嘴,之后事情圆满解决,傅凛和柏子仁度过杀劫之后也曾经亲自去那间寺庙再拜访过这位大师,而柏子仁在见到这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和尚时,也难得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

这个看上去还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僧人的确身上带着佛缘,虽然年纪阅历都还尚浅,但是却是个有真道行真修为的。他的眼睛据说天生带着异象,所以即使是身处于室内,也用绢布蒙着,而因为很少开口说话,他的一切心中所想也都有两个小弟子代为传达。

柏子仁当阎王爷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有神力的人,而这位年轻的大师面对着柏子仁和傅凛,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抵触,反而是给他们一人又算了一卦,这一次倒是上上佳的姻缘事业双丰收的好卦。

那之后,傅凛和柏子仁也就没在见过这位大师,不过这位大师有开鬼信公众号给死人们讲讲佛理,所以他们偶尔也会在网上聊聊。前段时间南方发大水,这位大师还发表动态号召过鬼友圈的各位一起捐款,可是转眼,坐拥一间大庙拥有弟子信徒无数的大师就这么和自己的弟子成了城市流浪人口,现在居然还要饭要到了傅凛的面前,这可真是有够神奇的。

“啊,傅施主,好久不见。红叶山上的庙被师傅卖了捐了款,师兄们都跑了路,只剩下了我们三人。这段时间我们四方游历近日才到了这里。刚刚吃了顿兰州拉面,最后一点生活费也没了。师傅想了想,决定来这儿给路过的施主们算算卦,但是不知道怎么,大家都不敢靠近我们,所以……唉。”

两个小和尚异口同声地长叹了一口气,他们带着墨镜和黑社会老大没什么区别的师傅则点点头,低低地说了声阿弥陀佛。听懂了来龙去脉的傅凛一脸无奈,对于这三个活宝师徒真是有点佩服了,而正巧小刘他们也差不多收工了,傅凛想了想,干脆就冲面前的三个光头笑了笑,接着轻开口道,

“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来我家住几天吧,本来你们也是为了做好事,总不至于过这样的日子。柏子仁做的素菜还不错,保证你们两个小光头喜欢,来吧,正好警车带你们一程,咱们回家。”

*

“头还晕吗?”

“云……”

“手能动了吗?”

“漏……”

口齿含糊不清地回答着柏子仁的问题,旺达仰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大夫调整着他的吊瓶。而注意到他视线的柏子仁低头看了看这个外国人一眼,接着淡淡道,

“初步诊断,你可能是中邪了。下回来中国前你应该确认好哪几种人不能惹,比如说看上去不怎么厉害的和尚,看上去不怎么厉害的小孩还有看上去不怎么厉害的大妈……”

“不……别说了!!!”

崩溃地捂着脸哀嚎了一句,在自己的中国同行面前丢了人的旺达简直恨不得头顶自由女神像向全美人民谢罪。在来这间诊所之前,他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撞见这个中国死神,可是来自于同类的气息是如此强烈,在看到那个没有脚的女护士冲他微笑的时候,旺达就知道他可能是撞上同类了,而当这个看似一本正经,其实极爱损人的中国死神冲自己介绍完自己之后,旺达觉得自己的这次中国之行似乎已经朝着奇怪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去了。

“旺达,你也可以叫我撒旦,刚刚的医疗费我会如数支付的,也感谢你了,亲爱的东方死神,我没想到以你的能力居然会从事这样神圣的工作,在来之前,我的助手曾向我仔细地介绍过你,但是他给我的资料里,你似乎拥有着偏黑的肤色和月牙形的胎记……”

“那是我的上一任,他现在已经退休了。”

“哦!很抱歉,是我的信息没有更新完善。这一次的会面真是非常荣幸,能来到敝国我真是……”

“恩,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我准备下班了。”

恢复力极强的死神在几分钟后就回到了一开始生龙活虎的样子,柏子仁在自己的办公室给他拿了瓶娃哈哈,而坐在专门给社区孩子准备的塑料小板凳上的死神则像个正在享受着精致下午茶的贵族一般,一直到他听到了柏子仁毫不留情的逐客令,他的表情稍显惊讶地停顿了一下,接着了然地点点头道,

“是您的夫人在等你回家吗?”

夫人这个词不知道怎么的就让柏子仁心里波动了一下,他原本并不待见面前这个外国死神,但是此刻明显被取悦了的他却还是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

“是的,他今天加班。”

属于男性的那个称谓让旺达愣了一下,不过马上他就理解地勾着嘴角笑了起来,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表情,反而是真诚的让柏子仁有些意外了。

“信奉主的傻孩子们才反对这些,身为站在他们对立面的邪恶存在,我真心赞美这世间任何一种全心付出的真挚感情……事实上,我这次来中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一位女士,有个刚刚逝去的亡魂就算是下地狱也不愿忘掉他,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帮助,当然,等事情了结之后,作为地狱方面我也会给出一定的感谢……”

这般开口说着话,表情认真的旺达褪去了原本让人有些发笑的傻气,眉宇间倒是有几分像模像样的气度了。而见状的柏子仁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点点头道,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来我家吃个饭,说说你要找的那个人的信息,我不保证一定能够帮助到你,但是……我尽量吧。”

99 国际私人纠纷(4)

这一天回到家中的晚饭,柏子仁和傅凛都吃的不算舒坦,当然不舒坦的何止是他们俩,另外两个人显然更不舒坦。

他们都没有提前通知对方自己会带一位客人回家,因此当柏子仁带着旺达逛了一趟农贸市场,又回到自己家中时,他看到沙发上正在收看着熊出没的光头三人组,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本正在低着头给师傅剥花生的两个小和尚一看见的旺达,齐齐露出了怪异的表情。那年轻和尚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礼貌地冲柏子仁点了点头,接着隔着那副墨镜淡淡地瞥了一眼旺达。

这一眼看的旺达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激动,其实到现在他都没弄明白这个中国和尚刚刚为什么会那么攻击自己。或许是文化差异造成了旺达的悲剧,但是显然以旺达的个性并不会被这种小事所打击,所以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他迅速地朝着和尚回了个友好大度的笑容,而那和尚见状只是面无表情地调转开视线,弄得旺达愈发茫然了。

“大师?”

疑惑地开了口,柏子仁显然没想到居然会在自己家客厅见到这师徒三人组,本在厨房里做饭的傅凛听见动静也围着围裙走了出来,在接过柏子仁手上买的那些净菜之后,他开口解释道,

“哦,今天去扫街遇上他们了,南方水灾他们把庙给卖了,现在没地方可去,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你这么买那么菜啊,吃不掉又……诶,这哥们儿是谁?”

和柏子仁说了大半天之后才发现旺达的存在,傅凛茫然地看了眼柏子仁,似乎没想通他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外国人,而闻言的柏子仁一时间也不太好解释身后这位外国友人的来路,于是他只能干脆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了旺达和大师,让他们随便坐别客气,接着便拉着傅凛的手往厨房里走了进去。

“哈哈哈!你……你再说一遍!外面那个是谁!”

傅凛靠在洗手池边上笑个不停,柏子仁在他的身边低头切着土豆,因为握惯了手术刀,每次做饭傅凛都喜欢让他来打下手,而等柏子仁将切得细密如发的土豆丝放进凉水里,他擦了擦手,这才冲傅凛无奈地道,

“死神,来我们这儿出国公干的,我看他人生地不熟的,就把他叫过来吃饭了……”

傅凛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柏子仁见他这个人来疯样也没辙了,而等傅凛好不容易笑够了,柏子仁才有些无奈地捏了下他的耳朵,压低着声音道,

“嘘,你小声点,别被他听见。”

“不怕,到时候引起什么死人界外交纠纷,也是你这个当阎王的问题……“

被柏子仁触碰过的耳朵有些难言的温度,傅凛搂着他的腰笑眯眯地这般开口,见状的柏子仁眯起了眼睛,顺势靠在洗手池边上和他接了个时间挺长的吻,两个人腻腻歪歪地搂着,越亲越又感觉,好一会儿柏子仁才喘着气推了推傅凛,接着将都快把他皮带解开的那只贼手给拉住了。

“别乱摸,先做饭,客人还在外面坐着呢……”

“让他们等着,客厅有零食……”

“做饭。”

“你就不能等会儿呀……”

和只耍赖的猫似的缠着柏子仁,傅凛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伸出舌尖在柏子仁的嘴唇上舔弄,柏子仁被他勾引得眼神都变了,而傅凛见状只是轻哼了一声,抬手松了松自己的警服领口,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开口道,

“成天就知道让我给你做饭洗衣服捏腿按摩,这日子可没法过了啊,再不配合点,明天就去民政局和你离……“

这般说着,傅凛又开始认认真真地耍流氓,柏子仁被他弄得实在没辙了,只能任由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可是这火好不容易点起来了,两个人也开始有点投入了,他们背后的厨房门却忽然就被推开了,紧接着两个小光头面无表情地冒了出来,奶声奶气地开口道,

“两位施主,师傅让我们来问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开饭,阿弥陀佛。”

……

此时的客厅内,被独自留下来的和尚和旺达也在沙发上各自坐着。

说实话这气氛真是有点尴尬,但是出家人或许真是有些不同于凡人的超然淡定,因此面对刚刚被他一个符送进医院的旺达,这位大师也没什么不自然,反而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电视机上放的动画片,一直到坐在他身边的旺达忽然笑了起来。

“你的徒弟,打扰了他们,他们在生气。”

撑着自己的下巴靠在沙发上,旺达含着笑看了眼身旁的和尚,而和尚只是循着声音朝厨房那儿看了一眼,接着淡淡道,

“气的应该,那就气吧。”

和尚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不过旺达就喜欢听他说话,只要这和尚一说话他就觉得心情舒畅,所以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有没有听懂。说实话,他觉得自己是有点喜欢上这个和尚了,尽管他看上去并不容易接近,但是这对于旺达来说,并不算什么打击人的事。而和尚见了他这幅看着自己傻笑的模样,也是一阵无言,电视机里的动画片还在嘈杂地响着,但是他平静无波的心底却难得的有了几分茫然。

他长久地住在寺庙里,从少年时期就长伴青灯古佛,因为心境过于平和,有时候他实在是缺乏一点个人的情绪,如今年长了,身边虽也有两个小徒弟相伴,但是于人间悲喜,他全无所知,而面前这异国来客却浑身上下充斥着他所不理解的情绪,自己明明伤了他,他却不恼怒,自己不理他,他也不沮丧,方才的路上他也曾问过两个小弟子,自己贸贸然地伤人,会不会不太妥当,而那俩小和尚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斩钉截铁地对自己的师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