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谷停步的地方,是宅子后门。虽是后门,倒也修得精致奇巧,一棵大树歪着脖子蹲着,给后门下放了一片阴凉。

夏谷对这片出奇的熟悉,让阎公子在树下等着,夏谷弯腰去竹筐里翻了两下,等再抬起身子,手里已经那个一个丫状木叉,上面还捆着绳子。

看着挺新奇的样子,阎公子往前凑了两下,问道:“这是什么?”

“弹弓。”夏谷笑笑,解释道:“打鸟用的。”

原本听到挺感兴趣的阎公子,听到“打鸟”两个字后。身体莫名其妙后退,然后双腿情不自禁地夹了一下。

看着他的动作,想有些无奈,又有些脸红。赶紧解释了一句,说:“不是…不是这个鸟~是…天上飞的那种。”

“哦。”阎公子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将腿重新分开了。

夏谷:“…”

被阎公子突然的呆萌有些逗乐,夏谷笑起来,呲着白牙,一口咬住弹弓,将口袋里装满小石子儿。扑到阎公子身后的那棵树上,蹭蹭蹭两三下地爬了上去。

树上有个专门的大枝桠,夏谷上去后,刚好身体可以坐在枝桠上。将弹弓从嘴里拿出来,夏谷低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对底下仰头看着他的阎公子说:“你先去墙那边等着我。过会儿我怕跑的时候,来不及顾着你。”

仰头的阎公子天真无邪地问:“干嘛要跑?”

“因为,我们打不过他们。”夏谷嘿嘿一笑,拿出石子儿,对准宅子里的小门口,装好弹弓后,“嗖嗖”得往里射起石子儿来。

眼下正是午睡的时间,窗户纸被石子儿“嗖”得一声就打破,里面发出男人的哀嚎和女人的尖叫,另外还伴随着瓷器落地时破碎的声音。

里面瞬间被天降石子儿这事儿给惊着了,不过,眼下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里面的人也都有了经验,不一会儿,里面打开门跑出来一个脑满肠肥只着一件亵裤的男人,冲着院子里的人喊:“来人啊!快去后门看看到底是谁!”

话音一落,夏谷“嗖”得一个石子儿,正中男人脑门。男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让夏谷觉得高兴了不少,见里面马上就要出来人。夏谷蹭得从树上跳下来,挑起担子就跑,边跑边说:“阎公子,快跟上啊!”

后面传来了开门声,以及大片人出来的声音。夏谷逃命似的乱窜,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还有身后人的追赶声。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只有风声没有追赶声了。夏谷才晃悠着扁担,急喘着气一下蹲在了地上。等夏谷喘过起来,将竹筐里的水袋拿出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往旁边一递,问道:“喝吗?”

旁边没有声音。

心骤然停跳,夏谷转头一看,自己的身边哪里有阎公子的影子。心叫不好,夏谷竹筐扁担都不要了,拔腿就往衙门后门跑。

气喘吁吁地跑到后门,夏谷见阎公子正利落得处理着手边的人。他刚到后,阎王一脚把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踩在脚下,见夏谷过来,阎公子说:“你跑什么?谁说我打不过他们了?”

夏谷:“…”

第67章 县试

阎公子打架很厉害,周围一圈都是被他撂倒的人,可夏谷心里还是慌慌张张的。没回话,拉着阎公子就跑了。弄得阎公子有些莫名其妙,倒也老老实实跟着他跑了。

两人手拉着手,一路小跑,夏谷跑的小心脏砰砰直跳,怕有人跟上来。后面的阎公子跑得潇潇洒洒,唇角的笑容就没有隐去过。等两人七拐八拐地到了夏谷放扁担的地方,夏谷将阎公子放开手,一下坐在地上,大口喘起气来。来回跑了三趟,少年体力不济。

手里那只汗津津的手不见,阎公子心中略有失落。低头看着夏谷曲着膝盖坐在地上大喘气,还不时有些紧张地望着不远处,阎公子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夏谷跟前。

见阎公子坐下,夏谷哎呀了一声,让阎公子起来,在他屁股下垫了一层破布。阎公子这一身衣裳可是贵着呢,别脏了。

“我不是怕打不过。”夏谷想想自己拉着阎公子就跑,担心阎公子以为他信不过他,解释道:“我怕日后,县令家公子会找咱们报复。”

这确实是一个担心。

现在绝对不能逞强,没有做到比他们地位高的时候,偶尔可以耍些小手段,可绝对不能上去蛮干。这些人,本性就歪而不正,被赖上了,说不定怎么折磨。

“你家是不是在城里啊?”想到这,夏谷担心地问了一句。

阎公子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夏谷心中始终系着一个扣。可是两人认识不久,他也不能问的太多。想想整个城,最有名的自然是县令家。其他大户,夏谷也识不全。阎公子这打扮,绝非等闲人家,估计家里也是在城里。

但是,要是在城里,他怎么能在早上就出现在他们村儿的歪脖子树下呢?

这一切事情都圆不过来,夏谷也懒得圆了。少年有好奇心,可是时间久了也就耗没了。

“不是。”阎公子说,“你忙完了吗?咱们回去吧。”

在这种地方坐着,阎公子自己也不喜欢。夏谷听到他说,将筐里的水递给他,另外再给他半个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吃的…”

阎公子拿过来,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的,嚼了一会儿后咽下去,慢条斯理地说:“挺好吃的。”

夏谷笑笑,领着阎公子去采购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已经到了午后一刻,去县令那一趟耽误了些时候。两人回去,也该是夜里了。虽然夜行山路夏谷有些打怵,不过有阎公子陪着,倒也没那么怕。

在遇到阎公子那次之前,夏谷胆儿还挺肥。遇到之后,虽然知道阎公子是人,夏谷丢了的胆儿也还是没找回来。

两人到了初次见面的那座山上时,已经是上了黑影。现在是月末,没有月亮,山路黑的可怕。夏谷挑着担子,手里拿着火折子,没法子腾出手来扔石子儿。就把口袋递给了阎公子,让他帮忙。

阎公子接过石子儿,问他:“这是干什么?”

夏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山上有山神,提前拿着石子儿探探路。”

听着夏谷这一番介绍,阎公子淡淡笑笑。把石子儿放在兜里,并没有拿出来扔。反而问道:“上次,你就是拿这样的小石子儿扔的我?”

提起上一次来,夏谷浑身燥热,唯有后背一阵发凉,嘿嘿一笑后说:“你还说呢,我上次投了两个石子儿都没有声音,当时吓死我了。”

将石子儿扔出去,“啪”得一声落地。因为是落在草地上,声音并不清脆。阎公子扔了之后,再拿出一个,手指捏着小石子儿的纹理,淡淡地说:“我只接了一块。”

正走着的夏谷脚步一个不稳,虚晃了一下,后面的阎公子赶紧将他拖住,手放在夏谷的腰部,问道:“怎么了?”

浑身冒出一层汗,夏谷咽了口口水,火折子差点掉在地上。

“那,我开始那两个石子儿,怎么没声音啊?”

见夏谷害怕得紧,阎公子倒是高兴起来,将他手里的火折子拿好。然后,五指交叉与夏谷的手握在一起,边走边说:“估计是被哪个孤魂野鬼给捡去了。”

夏谷吓得脸色煞白。

身后的夏谷没有动弹,阎公子转头一看,见夏谷那吓破胆的样子,笑容不禁收了起来。

“你怕鬼?”阎公子问。

其实,夏谷觉得自己也挺怂的。对于一些没有实体的东西,夏谷谈不上是不是怕。但是,心里真的在发憷。

见夏谷没有答话,阎公子也没有问下去。心里闪过一丝不悦,阎公子握紧夏谷的手说:“走吧。”

夏谷怕鬼,那他这个鬼中之王,他岂不是更怕。

平日的山路,走着的时候,夜晚虫鸣鸟叫不断,可是今日,却静得可怕。夏谷心中害怕,想要快走,可阎公子却慢条斯理走得不疾不徐。

夏谷想与阎公子说,让他走得快些。但阎公子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火折子后的脸映照得更加亮堂。没有丝毫的恐怖感,反而更加清俊。

“有我在,你自是不用怕的。”阎公子说,“我很厉害,山神见我都要躲着走,更何况一些个孤魂野鬼。”

阎公子说完,抬头微微扫视一周,目光霸气凛然。原本冒头的一些东西,在他的目光下,渐渐退了去。

原本寂静无声的山林里,渐渐响起了蝉鸣。

阎公子的话,像是定海神针一样,一下戳进了夏谷的心里。夏谷只觉得灵台一阵清明,身体也放松了些许。

握住阎公子的手紧了紧,夏谷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自从阎公子说过那话后,就几乎是沉默的了。只是让夏谷给他讲故事,以前讲的时候还问个不停,这次只是在听。

到了家,夏谷想想两人晚饭只吃了个窝头,想着做一些简单的小菜就着再吃些。可阎公子却说,自己要回去。

夏谷并没有阻拦,只是心中有些小失落。早上临走前,夏谷专门多晒了两盆水,想要晚上和阎公子一起洗身子用的。

阎公子走出夏谷的视线后,来到了歪脖子树下。村儿里人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晚上下地干活回来,吃了饭也就睡了。

四下无人,阎公子手掌发出蓝色的火焰,对着空中微微一扫,出现了一条亮而黑的路,阎公子走了进去。

崔钰已经被卷宗弄得焦头烂额,见阎王回来,简直要感天谢地了。谁料,阎王回来后并没有帮他什么忙,而是给他下了个任务。

“翠峰山那片,孤魂野鬼怎么那么多?你过去找拂晓,派人去清理一下。”

孤魂野鬼的存在,并非是系统疏漏。而是有些人,非意外死亡,或者是与阎王内部系统对不上号,偶尔会出这么个岔子。天下人太多,偶尔出个岔子,攒着攒着,这每座山头下面就能分配那么几个名额。往往这些孤魂野鬼,地府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孤魂野鬼并不伤人,并且有些会进行修炼。若是修炼正道,会有所成。修炼邪道,则会变成厉鬼。

在变成厉鬼前,往往是有一定的期限,并且会外出吸人精气。所以厉鬼的数量,控制得挺得当的。

听阎王说到这,崔钰有些不明白了,过去说:“大人,您这样不合适吧?还有,今天相亲怎么又没去?!”

想了一会儿,阎王说:“嗯,只是孤魂野鬼而已,不用麻烦拂晓了,让黑白去吧。”

然而,重点并不是在这!

“好了。我有些乏,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了。”说完,阎王头也不回的进了偏殿,留下了劳苦人民崔判官。

等派了黑白无常去,崔钰才知道阎王大人偶尔还是挺靠谱的。这座山灵气很重,本就有些妖怪在此修炼。有些妖怪心怀鬼胎,孤魂野鬼有些被利用,已经开始厉鬼化。黑白无常处理了那些傻白甜的孤魂野鬼,剩下的那些,就让拂晓去了。

拂晓到了翠峰山,不消一个时辰,厉鬼们都收拾的妥妥帖帖。战战兢兢的厉鬼看到拂晓,均是不敢出声。

然而,拂晓并没有将他们弄得魂飞魄散。

将厉鬼身上的火焰去掉,一个厉鬼拔腿就跑,拂晓眸色一沉,手一挥,火焰瞬间赶上厉鬼,一声撕心裂肺地嚎叫后,厉鬼瞬间化成粉末。

原本起了逃跑心思的厉鬼,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边磕头边大呼饶命。

这种天然造就的厉鬼,比鬼钟造就的厉鬼,要多些修为。拂晓自然是舍不得杀掉他们。

“你们乖乖听话待着,过段时间我会找人来管理你们,如果谁敢逃跑,刚才那个就是下场。明白了吗?”

众鬼俯身,皆道明白。

拂晓嘴角一勾,打开地府大门,瞬间消失。

阎公子自从上次后,好久都没有来过。夏谷在家看书,想着阎公子,都有些燥得慌。县令公子被阎公子踩在脚下,虽没看清夏谷长什么样子,可看清了阎公子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阎公子。想到这,夏谷又为阎公子担心了起来。

县试前一天,夏谷与先生一同入了城。各个客栈都满,夏谷与先生好歹在一家破旧的客栈里歇了脚。

他们没多少钱,住的是最次的大通铺,大通铺里住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夏谷和先生一人一个床,眼下这么热的天气,空气中散发着大男人身上的酸臭味,还有难闻的脚臭味。

不想在这待着,夏谷起身出去,到了客栈外面。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清静,走着走着,就到了一个破宅子外面。

隔着石头窗,夏谷隐隐看到两个人影。里面嘁嘁喳喳似乎在说着什么。非礼勿听的道理夏谷还是懂的,刚要走呢,却听到了“县试”两个字。脚步再也挪不开,夏谷站在了那里。

县试每年举行两次,每次能进的就只有前三甲。眼下,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正在说着呢。

“我们家老爷,早就定下前三甲了。那王员外和李员外,出的银两最多,这些人,啧啧,都是在陪考的。”

那人听到这话,唏嘘一声,小声问道:“那不是还有一名吗?”

“还有一名?”那人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觉得自己声音太大,渐渐小声,笑道:“那一名,是老爷给少爷留的。要是少爷想要,那就是少爷的。少爷不想要,那就给那群人抢呗。唉,这人啊,就是同人不同命,看看这一堆赶考的,再看看我们家少爷。”

说完,尖嘴猴腮的男人赶紧沉下声来,从那男人手里夺过几枚铜钱,跟他道:“仔细了些,要是被老爷知道,可是要拿乱棍打死我的。”

“不说不说。”那人笑笑,没有说话。

尖嘴猴腮的男人很是小心,从那人手里接过钱后,就出了破宅子门。夏谷微微一转身,藏在后面,那人左看右看没人后,小跑着走了。

听了一这番话,夏谷心中冰凉,想想自己读书这些年,却最终抵不住那些钱财。遇到这样的父母官,整个县里也算是命苦。

夏谷这么大,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先生说的意思。想想先生已经这么大年纪,却每年两次来考县试,这是多么大的毅力啊。

里面那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也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走了出来。出来后,见到夏谷蹲在地上万念俱灰的样子,笑笑,说:“你放心考就是了,有真本事,就一定能考上。”

夏谷抬头,这才看到了男人的样子。剑眉星目,玉树临风,虽然身着粗布衣裤,却能看出绝非等闲之辈。

心中重新燃起了火光,夏谷起身做了个揖,没有说话,走了。

第二天的考试如期举行,夏谷将卷子填满,还算满意。他心中挺相信昨日那人的话。等考完,已是下午,赶不回去就只能再住一晚。问了问先生具体情况,先生只是叹气。夏谷也没再多问,去逛夜市,准备买些小玩意儿回去。

夏谷刚出门,迎面撞上一个人。熟悉的感觉一上来,夏谷顿时开心了不少。抬头一看,果然是阎公子,夏谷笑起来,抓住他的袖子激动地叫了一声:“阎公子!”

第68章 客栈

对,阎公子这次来阳界,又是被崔钰的相亲逼得。打扮得鬼气十足,还没到相亲地点,他打开阳界大门,钻了出去。顺便感知了一下夏谷的位置,然后就马不停蹄的跑来了。

因为是相亲,所以穿的十分隆重。夏谷低头看了一眼阎公子的打扮,一身绛紫色长袍,头发仍旧是散着,但是多了一个黑玉的发箍,将头发固定住,看上去一身贵气。

几日不见,重新再见阎公子,夏谷又被他帅了一脸。

重新见到阎公子,这么些天有些寂寞的心重新燃起了些趣味。阎公子自然也是开心的,看到夏谷双眼发亮地看着他,觉得被他挂念住了,心里非常喜悦。

夏谷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衣袖,他也自然而然地反手握住夏谷的手。两人五指交叉在一起,夏季的手掌汗津津的,却冰凉凉的,黏腻而又凉爽。握住就没有再松开,阎公子看了一眼夏谷身后,拉着他出去,笑问道:“你怎么在城里?”

阎公子的笑容十分俊丽,夏谷有一瞬间慌神。回过神来后,脸色一红,跟着阎公子边往外走边将事情说了个明白。自然,昨天见到的那番事情没有说与阎公子听。可是话里,已经多多少少的带了些沮丧和不自信。

虽然不常来阳界,但科举制度已经盛行了一段时间,况且平日办案,也有不少书生因为久考不上而上吊自杀的。他也大都能知道县试有对于夏谷来说代表了什么。低头见夏谷一脸沮丧,阎公子心微微一颤,似是安慰夏谷一般,说:“考完了就行。走,带你去吃顿好的。”

讲真,夏谷本来并没有什么胃口。毕竟准备了一段时间的考试,最终注定是要悲剧收场。可是,见到阎公子后,被他这样一说,心里舒坦了不少。毕竟还是个孩子,挂不住多久的事儿。

两人走在路上,习惯性牵手一起走。同样,这次也用了障眼法。外人看去,只觉得二人走在一起,并不觉不妥。众人擦身而过,并没有将目光放在自己和阎公子身上。夏谷也觉奇怪,可是低头一看两人确实握在一起。心下一松,看来现在民风开放,如今男人在一起已经不觉得有什么。

呸呸呸!什么男人在一起!

夏谷心中啐了一口自己的肮脏想法,脸蛋儿发着烫。

两人之间如今已经过了刚开始不熟悉时的尴尬,牵手走在一起,或多或少的聊聊,关系舒服又妥帖。夏谷挺喜欢现在的这种相处模式的。不过,阎公子鲜少来找他,他对他也并不多了解。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觉得万一自己哪里做错了,可能阎公子就不会来找他了。

想到这里,夏谷握住阎公子的手紧了紧。

察觉到手掌的力度,阎公子不动声色地牵了牵唇角,领着夏谷进了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比夏谷住的那家要大了好几倍,青砖红瓦堆砌,木质门擦得亮堂,进去后,气氛静谧,干净整洁。

还没等夏谷问,阎公子就对店掌柜说了一声。

“一间上房。”

说完,将手上的银子递了过去。那一小块碎银子,夏谷看着吃了一惊。他做了这么久的货郎,还没赚这么些钱呢,现在住一间上房就要花这么多啊?

夏谷觉得没有必要,可是这是人家阎公子自己的意愿,他自然不能干涉。

店掌柜将号牌还有钥匙给了阎王,阎王拿着钥匙,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去了房间。

这是间上房,外面是会客的,里面还有套房卧室。房间虽然大,可只有一张床。等夏谷和阎公子在床前站定,阎公子一脸正气地说:“你住那地方太差了,今晚咱们俩就住这里吧。”

夏谷:“…”

瞬间回过神来,夏谷赶紧说:“不不不,我哪能跟你住一起啊。”

阎公子不以为意,说:“我不是经常去蹭你的床吗?你今天还要给我讲故事呢。饭也不能白请。”

阎公子说话真是好有道理啊,夏谷竟然无言以对。

虽无言以对,夏谷仍旧想要对一下,然而被阎王一记眼刀给杀了回来。夏谷讪讪收回目光,唇角勾了勾,道了声谢。

在去吃饭前,夏谷回了原先住的地方。先生已经绝望地躺下了,夏谷去跟他说了一声和朋友出去住,先生嘱咐他小心,也就没有多问。夏谷还想安慰一番,可想想安慰终究是安慰,没有什么用处。最终,叹口气走了。

出去后,阎王见他全程不高兴,问道:“怎么了?”

“先生已经考了好几十年了,一直都考不上。”夏谷说,“我只是替他惋惜罢了。”

“人各有命,他或许这辈子就是做先生的命。”阎王说,“这样的性格真考上了,或许不如现在活得潇洒自在。”

这样一说,夏谷心里的郁结倒也吐了出来。想想先生那怯懦的样子,也就只能读读书,考不上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夏谷本想找家小店,点一些肉菜打打牙祭也就算了。谁料,阎公子拎着他就去了城里最好的一家酒楼。

刚进酒楼,里面豪华气派的装修就让夏谷看得握紧了阎公子的手,周围人来人往,看打扮就不是一般人。抬头一看,阎公子那一身坦然自得的样子,夏谷又觉得自己没出息。思索间,外面有专门迎宾的小二,已经迎了上来,问阎公子:“公子,是来用膳吗?”

阎公子微微点头,全程高冷。

小二一看阎公子就是不好惹的主,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单间没有了,您看我给您安排个雅座可好?”

阎公子并没有来过这里,不知道什么是单间什么是雅座。可是,没有的他偏偏要一间。

“没有就腾,我就要单间。”

店小二一听,瞬间犯了难,赶紧道:“这…”

“没事没事,就找个座位就行。”夏谷赶紧出来打圆场,看到二楼看台前有个座位挺好,赶紧说:“就在那儿吧。”

说完,还笑笑跟阎公子说:“单间透气不好,还是在外面吃凉快。”

“嗯。”阎公子这才罢了,同意坐在那。

点菜的时候,夏谷又与阎公子起了分歧。两个人吃三个菜就吃不了,阎公子刷刷点了十几个,甚至还要往上点,夏谷赶紧握住他的手,小声劝慰。

这手一握住,阎公子就停嘴儿了,心里乐滋滋的握着夏谷的手,放在桌布下面,两人捏着手指,你来我往地捏着玩儿。

话说这县令公子,今日因为起晚了,并没有赶上县试。被县令骂了一顿后,就跑出来喝花酒。可是花酒重点在花儿,并没有多好喝。他就差人把花儿弄了这酒楼里,陪着他风花雪月。

这酒过三巡后,县令公子的尿就憋不住了。打开门吵吵着去茅房,身边还有人在扶着。刚一出门,县令公子的绿豆小眼还没都睁开。但,等看到不远处那两个正在用餐的人时,瞬间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