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畅的年龄和出身大家肯定都打听清楚了,明显一个是年纪尚幼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年龄稍大、丫环出身的平民女子。从招员工的角度来看,当然是招我比较划算了。若招的是畅,那么稚龄的千金小姐,怎么使唤她做事?不倒过来服侍她就算好的了。

原来,丫环出身,在某些时候,也是一种优势。

把整个司籍部,包括藏书的库房都参观了一遍后,回到前面宽敞明亮的公事房,我纳闷地想:这里要匀出一间房子来给我住根本就不是问题,为什么侯尚仪要把居住条件说得那样差呢?就算照她说的,把我安顿在藏书的库房,那里的空位子也多得是,并不需要挪动什么。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几个太监给我送来了桌子椅子、笔墨纸砚等办公用品。我以为侯尚仪会让他们把桌椅都搬到最里面只有文件柜地那间空房去。没曾想。她却让人把这些送到她地办公间,还把我的桌子和她的桌子并在了一起。

天那!看着亲亲密密靠在一起,排排坐吃果果的两张桌子,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今天一来就被她训了一早上,我现在还心慌慌意惴惴呢,在公事房的时候自然是尽量避开她囧囧有神的目光为好。

可是现在,跟她待在一间房里不说,还得每天促膝而坐、亲密相对,含情脉脉…

让我死了吧!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呀,难道是训我训上瘾了。索性放在眼皮底下,好随时想训就训,想骂就骂?就像我们平时把垃圾桶放在最顺手的地方一样?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我在心里呼天抢地,表面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示,还努力挤出史上最虚伪的笑脸。

但,这样地笑容糊弄得了别人。糊弄不了上司。上司是一种无所不在无所不晓的存在物。

不信请听:

“怎么,跟我坐在一起做事你很不乐意?”一个隐含怒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那张曾让我赞叹不已的美丽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心而已。担心自己会因为太紧张而做不好事。”我嗫嚅着。害怕着,但还是说出了心里话。跟上司亲密相对,真的会影响下属工作水平地正常发挥滴。

“这样你就紧张。那你将来跟满屋子的达官贵人坐在一起会怎样?听说,你还一心想攀高枝,想嫁到豪门去做正房太太,就你这点儿胆子,这点儿出息,我劝你还是趁早别做白日梦了,老老实实嫁个小户人家地小子是正经。”

她的声音冷冷的,硬硬的,如金属的剑戟,一下子就戳过来,毫不留情,一剑中地。

我嘴唇抖动,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也忍不住。

如果说早上她地那些训斥只是让我紧张不安的话,这些话就真的伤到我了。

“一心想攀高枝”,“想嫁到豪门去做正房太太”,这些都是事实,我也知道肯定有许多人在背后嘲笑、不屑。可毕竟只是在背后,在我看不见、听不见地地方,隐隐约约地存在着。想象中的嘲笑到底虚幻,杀伤力有限。

现在这样当着面,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表达出来,那种伤害竟然排山倒海,让我这样隐忍的人都禁不住当堂落泪。

我真的快要顶不住了。

可是她的话还没完:“我说你两句你就委屈得不行,就哭天抹泪的。那你何必进宫来?亏我当时还跟皇后娘娘说尽了好话才要到你,我以为你受过苦,比那些千金小姐更懂事,更能干,也更能适应宫里的生活。这宫里表面上看起来花团锦簇,其实到处都是陷阱。娇滴滴受不起一丁点委屈的人最好还是早点卷铺盖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连忙擦干

她有一句话说对了:如果受不了委屈,那又何必进宫干什么的?是来为皇家的各房主子们服务的,也就是来当下人的,这样的身份,哪有你哭鼻子扮委屈的份儿?

委屈,也是一种资格。不是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有资格委屈的。

想到这里我起身致歉道:“大人教训得是,是属下不懂事。大人给属下这个机会跟大人一起办公,让属下能及时向大人请教,这是大人对属下的额外照顾,额外的恩典,也是属下难得的机缘,难得的福气。以后,还要请大人不吝赐教。”

她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口里说出的话依然是冷硬的:“吝不吝的,就要看你值不值得我教了。”

我双手奉给她一杯茶:“大人放心,属下绝对是‘孺子可教’,而不是‘朽木不可雕’”。

看她的嘴角翘了起来,我想巩固战果,又讨好地说:“今天的事,真是太感谢大人了。是大人的一番话才让属下住进凤仪宫的。”

她的神色再次阴晴不定起来,眼睛看着窗外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笑着挑明:“大人今天故意把这边的居住条件说得那么差,就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开恩一并收留我吧。”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比刚刚更难看了,低声喝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的意思就是,我蒙骗了皇后娘娘,故意花言巧语让她上当,这样才一时恻隐收留你的?”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这种事,心知肚明就好了,怎么能宣之于口呢?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含章殿!到处都是皇后的人,到处都是耳目。

我慌忙看了看屋里屋外,还好屋外没人,谭书典在里间的屋子里。见侯尚仪面色铁青,我从椅子上滑到地下,在她脚边单膝跪下道:“属下知错了,请大人恕罪。”

半晌,她才叹道:“起来吧。早就跟你说过,在宫里不比别的地方,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偶尔一句你以为无关紧要的话,若被有心人加油添醋一传,可能就是一条大罪。一旦上面的主子发怒了,气头上的时候,只要一句话就能轻易断送你的小命,到时候你连申诉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属下一定谨记教训,多谢大人指点。”我冷汗潸潸。这次,我不是怪她,而是怪自己多嘴,心里藏不住话。

“你在凤仪宫的时候尤其要小心,要时刻记住‘祸从口出’的古训。”

“是,属下会牢记的。”

“你今天在饭厅看到静梵了吧?”她突然问我。

“看到了,就是那个一直侍立在皇后身侧像棵树一样的人。”

“像棵树?倒也真像。她是皇后身边留得最久,也最得宠任的人。我进宫八年,在这含章殿也待了七年了,跟她见面无数次,却从未听她说过任何与公事无关的话。除了传达皇后娘娘的旨意,回答‘是’或‘不是’外,她不说别的话。就连同样服侍皇后的宫女,都说没跟她在私底下说过任何话。就因为这份谨慎与寡言,皇后才特别信任她,什么密旨都让她去传,因为知道她任何时候都不会泄露出去。”

“也就是说,这个静梵,除了做皇后传声筒的时候会说话,其余的时候就是个哑巴。”

“对,就是这样的。”

这一天,就在候尚仪的不断训话,和我不断的“是”、“属下知道了,“属下一定谨记”中过去了。

当然,她教训我的时候,手也没闲着,我也跟着做这做那,一天都很紧张,很忙碌。

不过我也总算发现了在宫里做事的好处,那就是:几乎没有开销,吃穿用度全部都是宫里提供的。这样,俸禄就等于是纯收入了。

唉,谁叫这是高风险的职业呢,随时都有丢脑袋的危险啊。这样的地方,如果还不提供高薪,再加上优厚的福利,谁来呀?

卷五 相思引 (120)凤仪宫第一夜(一)

更新时间:2008-5-13 9:10:00 本章字数:2597

于到了下工的时候,候尚仪她们都回家去了,我忐忑仪宫走。

凤仪宫门前的执勤太监倒没有要看我的腰牌。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我才来一天就已经在含章殿里混了个脸熟啦?他们不可能是疏于职守吧。

只是我进去后,四顾茫然,不知道要找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又不敢随便乱闯,连在走廊里走动,都生怕有人过来查问。因为,我穿的,既不是宫女服,又不是女官服,而我看起来又明明不是主子之流的人物。

好半天,没有人赶我,也没有人管我。

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是全晋国最豪华也最神秘的所在,人人都想一探究竟。但真的进来了,却发现,这里竟然沉寂得如同一座荒原。

不是没有人,恰恰相反,这里有很多人。走廊两边每隔几步就站着一个绿衣宫女,但这些人是绝对不会过问我的。她们的职责不是询问,而是站在那里当背景。

她们的表情与姿势,就跟那个静梵一个样,笔直如一棵树,静默也如一棵树。

每两个宫女之间,往往立着一个古玩器皿,或盆栽植物,她们给我感觉,也跟这些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的东西一样。又或者说,她们已经与这些植物器皿融为一体,一起构成了我们称之为“排场”的东西。

是的,她们的作用,只是用来给皇后的寝宫摆排场用的。

她们既然目不斜视,对我视若无睹,我也不敢冒昧走过去向她们打听什么了。

唉,到处都是人。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

这含章殿。据说所有地服役人员加起来有两百多个,而主子只有一人,当然就是尊贵地皇后娘娘了。

而这还是“共体国艰”、“裁减冗员”后的结果。我很想知道,未裁减之前那是多少?按“四司”裁减的女官数量,似乎已经减去了三分之二,也就是说,若按正常的配置,光皇后娘娘一人的侍从就有六百之多。

含章殿的主殿就是凤仪宫,光在这里面服役的,大概也有一百多个了吧。

又往后面走了一会儿。拐了个弯后,才总算逮到了一个迎头走过来的绿衣小宫女,我如获至宝,忙凑上去问:“呃…”

“什么?”她抬起天真的小脸。

问什么呢?请问我今晚睡在哪里?你知道我今晚睡在哪里吗?还是,小妹妹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给新来的两位彤史安排地住处在哪里?

都不对呀。她一个最低等级的小宫女,哪里知道这些。

“呃。我想向妹妹打听一个人。”我陪着笑说。

“哪个人啊?”

“新来的彤史。就是才女选拔赛第一名的那个,她是皇后娘娘的亲戚。”我努力介绍着畅的身份,这样她该知道是谁了吧。

小宫女还眨巴着眼睛没有回答,另一个走过地粉衣宫女停下道:“你问彤史吗?彤史正在皇后娘娘那边说话儿呢。”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热心人,不像别的宫女那样板着一张静梵式地木头脸。我当然要抓住不放了:“是这样的姐姐。我是今天新来的诸葛彤史,上午皇后娘娘开恩,特许我和彤史一起住进这凤仪宫。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这住处到底安排在哪里的。想找个知道的姐姐指引一下。”

粉衣宫女笑道:“这个问我就问对了,那屋子还是我领着人去收拾地呢。我刚刚看你地打扮,不像是我们宫里的人,就猜可能是你来了,果然是。

特意叮嘱过我,如果你来了,就先领你过去。”

“那就麻烦姐姐了。”

“不麻烦,那边就是。”她伸手一指,“这里数过去第六个门就是。”

说话间,她已经领着我走到了房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做了一个请了动作。我再三向她道谢,她解下钥匙递给我说:“你自己进去休息吧,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

“多谢姐姐送我来这里,姐姐快去忙吧。”我连连道谢,今天多亏遇到了她。

临出门前,她交代了一句:“彤史住里间,你住外面这间。”

“嗯,我知道了。”

她走后,我回身打量自己身处的这间屋子。一切陈设都已经齐全了,床也铺好了。

再往里走,发现里间有一张大床,外间则是小床。想到畅在殿上努力辨明没有拿我当丫环地情景,但这种铺位安排,明显就是小姐和丫环的搞法。

算了,有地方睡就不错了。再看了看房子的装修和陈设,雕梁画栋,锦绣华堂。床帐也十分精致,即使给我这个住在外间的“丫环”用的也是最上等的丝缎被面。想来,这皇后的寝宫里,就没有次品,所以,她们也没法找来比较差的东西给我用。

走进屋子附设的书房,红花梨木、古色古香的书桌,案头上摆着几样我叫不出名字来的古玩玉器,文房四宝俱全。靠墙两排书架,上面满满的书。

真是个好地方啊。.上在这里休息,可以看看书,还可以练练字,住在这种地方,哪怕是被当作“丫环”,也是有福的丫环了。

我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过了很久,畅才回来。

她一见我就说:“诸葛姐姐,你还没睡呀。”

我说:“妹妹没来,我怎么好先睡。”

她笑道:“没关系啊,你累了,就先睡,我以后可能每天晚上都回得很晚的。”

我纳闷了:“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你们部的事很多,白天做不完,晚上还要加班?”

.>.么都没交给我做。我也早就回到这里来的,但只坐了一会就上去陪姨母娘娘了。”

我有点好奇了,畅才十四岁,皇后娘娘却是年将半百之人,能跟个小丫头拉什么家常啊?我忍不住问:“皇后娘娘要你陪她做什么呢?”

.=念经,抄经,唉,抄了一晚上,累死我了。”

又是抄经书。我想起了帮九公主抄的那几卷经书,因为她母妃过世,这件事一直搁置,不知道是她忘了这码事,还是她根本就不需要了,总之一直没有派人找我要过。所以我这次进宫的时候就带来了,准备抽空拿去给她。收了人家的润笔费,经书无论如何都该给人家的。

见畅累得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我走过去问:“皇后娘娘一定要你在她屋里抄经书吗?”如果可以拿回来抄,我可以帮她的。

“是啊,她喜欢很多人一起念经,抄经,说那样才有气氛,才能感动得菩萨临凡。”

我无言了,皇后娘娘,竟然这样迷信。指望菩萨临凡来干什么呢?帮晋国收复失地?还是帮皇后收服皇上?

卷五 相思引 (121) 凤仪宫第一夜(二)

更新时间:2008-5-14 9:09:48 本章字数:2764

畅又聊了一会儿后,夜渐深了,我们互道晚安,分

躺在床上,想着畅刚才的话,我有点好笑地想:皇后娘娘也是个奇特的人,晚上这样崇佛信佛,恨不得把凤仪宫变成一座庵堂,白天却一点也没有农村信佛老太太那种神神道道的劲头。没有动不动就阿弥陀佛,没有遇事就求佛祖保佑。她白天当很世俗的皇后,骂着皇帝老公的宠妃贱人,晚上却摇身一变,活像佛母现世,领着一屋子人敲木鱼念佛抄经书。

再想到早上看到的含章殿各处的牌匾,一个个那么生动形象,妙趣横生,不大可能是出自这位念佛抄经的皇后娘娘的手笔。她不像是有那种奇思妙想的人。能题写出那些名字,除了需要才气之外,更需要灵气。

可是如果不是皇后题的,那会是谁?难道竟是皇上?这里是含章殿,皇后的寝宫,除了皇后本人,别人也不敢,或者也没资格在这里随心所欲地题名啊。

要是那些匾额都是皇上题的,那皇上倒是一个可爱有趣的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们大晋的皇帝,真有点期待呢。作为大晋的子民,谁都希望有生之年能见见皇帝长什么样吧。不过这点倒不用担心,既然进了宫,以后肯定是有机会一睹圣上真容的。

我在皇宫的日子,再短,也应该有一、两年。其他的倒还好,上司虽说苛刻点,人似乎还不坏,她严格要求。也是为了我好。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跟在一个严厉苛刻的上司身边,未见得是坏事。

唯一让我觉得一下子难以适应的是,我再也不能每天见到妹妹了,不能把她地小身子搂在怀里入眠。畅逢初一十五回家,我肯定不能等那么久地,我最多只能隔几天就回去一次。我想妹妹啊,家里的事也要安排一下。燕儿毕竟是王家的丫头,我暂时借来用用的。

桃根和燕儿,这个时候该睡了吧。家里有了燕儿。我的确放心多了,像现在这样,一个月只能回去几次,老把桃根放在干妈家里也不是个事。

想到燕儿,就不由得想到了那个人。进宫后,我一直努力避免想他。反正也见不到面,想也无益。可是有些东西是不由自主的。你越是压抑,它越是像春天的野草,总想破土而出。

他现在,还好吗?听他那时候说话的口气,开年后也不会去卫夫人的书塾了。那他现在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想不到昔日书塾的伙伴。转眼就各奔东西,谢玄随新册立地太子去了前线。他们走后,还没有战报传回来。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桓济去他的廷尉哥哥衙门里做了书佐;超,这个一心从政的家伙,多半也去了哪个大官兄长或父辈的幕府里,积累他的政治资历。

“诸葛姐姐”

是里间畅的声音。

“什么?妹妹?”我探起身子问。

“你,能到我这里来睡吗?”

“妹妹你害怕呀。”

“嗯,家里地时候,我在床上睡,我的奶妈和丫头都在地下打地铺地。”

真是千金小姐啊,睡觉的时候,床下还得有人打地铺陪着。

“妹妹是不是也要我在你那边打个地铺?”

如果她真这样要求的话,我怎么办?我是丫头出身没错,但人家现在好歹也是什么彤史了,正七品的官哦,在同为彤史的“同事”床前打地铺侍候,说出去会被人笑话地。

“不是啦,诸葛姐姐,我是说我地奶妈和丫头在我屋里打地铺,你不是我的奶妈,又不是我的丫头,当然不用打了…啊,瞧我又把话说成了这个样子。你当然不是我地丫头,更不可能是我的奶妈了…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住笑了起来:“没事,你慢慢说,别急。”

“咳咳咳”,那边清了清嗓子后,终于说:“诸葛姐姐,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睡到我床上来?”

到她床上,跟她一起睡?

头脑里瞬间翻过了《女训》、《列女传》等所有女性规范教材,没发现有哪条禁止两女同眠啊?那些书上只是说,不能随便跟男人同睡。甚至,哪怕只是不小心被男人碰了一下胳膊,也要毫不犹豫地拿起菜刀,把那条已被严重污染的胳膊卡擦一声砍掉。

这条规定说明了什么呢?

男人是有毒的?一沾就会染上毒,然后迅速蔓延全身,所以要忍痛砍下胳膊,以保住小命

“诸葛姐姐…”畅的声音已经有点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