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知不大可能,我还是将信将疑。如果他真想这么做,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只是真这样,就有点可怕了,那我不是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他拍了拍我放在桌上的手说:“跟你开玩笑的啦,是我猜的。你已经进宫三天了,也该回来一趟了。我在码头边没等到你。就直接跑到你家里来了。”

“你在码头边等过我?”我惊讶地问。

要是今天摆渡人不换,我在码头边就已经知道了,老梅肯定会告诉我的。

“是啊,等了有半个时辰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心里一阵激动。傻瓜,要是我今天不回来呢?

虽然如此,我还是用调侃的语气说:“本丫鬟何德何能。能让一贯眼高于顶的大少爷纡尊降贵,在河边码头上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当然是因为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包间的门就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穿着时下最流行地衣裙,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发髻,长着时下最流行的标准美人脸蛋的姑娘出现在门口,笑吟吟地说:“七少爷,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菜马上就上来了。”

“嗯,那就赶紧上吧。”他是真的饿了。

“好的,马上就来了。”

我好笑地看着再次掩上地门。包间里明明有两个人好不好?她却把我当透明人。当空气,自动忽略不计,眼睛只盯着他,嘴里也只跟他说话。

我据说也是美女一名,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这时,对面的他,正很从容地补齐刚刚那句被打断地话:“我会等你,是因为我想你。”

“我也想你。”说完我就张大了嘴,我说什么了?

吱呀,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七

不好意思,你点的那个桃花鱼…”酒楼的美姑娘再出现了。

王献之同样笑吟吟地,非常有礼貌地对美姑娘说:“你先出去一下好吗?顺手把门带上。”

“可是,那个桃花鱼…”美姑娘的眼里出现了一抹受伤一抹不甘。我懂她地感受,这样地标准美人,怎么也不该沦为被清场的对象吧。

王献之的笑容消失了,表情中出现了几分不耐:“我已经有桃花鱼了,你出去吧,把门带上!”说最后一句话地时候,他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命令味道。

“好的,七少爷”,是很失落的语气,不过也不敢违拗,乖乖地带上门走了。

看他站起身,绕过桌子朝我走过来,我心跳加速,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笑着说:“这家酒楼上菜好慢,桃花鱼没有了,别的菜可以先上嘛。”

他走过来把我拥在怀里,轻轻叹息道:“我是真的好想你。”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他的气息。他的心跳像咚咚的鼓点,那样有力地敲击着。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要是哪天我听不到这心跳声了,那可怎么办?

“不要离开我。”我喃喃地说,自己都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这正是我要说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他用宣誓一样的口吻在我头顶说。

“嗯,永不分离。”我允诺着,心里却渐渐涌起了一股别样的感觉。

“在一起”有许多种方式,嫁给他做妾,一样也是“在一起”,也可以“永不分离”。

可是,那就意味着要在道茂的手下当妾,要和她分享他。而且,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他的孩子最名正言顺的母亲,就连我以后生的孩子都要叫她“娘”的。一想到这点我的胃里就翻起了酸水。

在这样复杂的家庭里,我和他的感情会变得不纯粹,幸福也就要大打折扣。甚至,根本就没有幸福可言。

我争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妻妾的名份,而只是那份纯粹。纯粹的感情,纯粹的不打折扣的幸福。

在这样的时代里,我这样的出身,有这样的要求,真的是奢望吗?

如果,事情到了最后,发现还是只可能有这一种方案,唯一可行的方案,我真的能拒绝,然后飘然远行,从此永不在他的视线里出现吗?

“你怎么半天不吭声了,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他笑着问我。

我抬起头,发现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我不禁狐疑起来:难道他真的在我身边安插了内线?如果是真的,那人是谁?

我试探着说:“九公主发疯,今天早上突然跑到含章殿找皇后,说她晚上做梦梦见她哥哥满身都是血,要拉我陪她上前线去找她哥哥。”

“你别担心,我会去找皇后姨母,让她答应不放你走。她对我一直挺好的,我进宫当伴读是她亲自提名,后来九公主的母妃请求招我为九驸马,她也事先征求我的意见,然后帮我一力回绝。”

看来,九公主早上的提议他真的已经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内线之说,似乎并非只是子虚乌有。

这让我不得不产生了另一个疑问:“我当选才女大赛的第三名,也是你帮我向皇后求来的吗?”

他断然否认道:“当然不是,那是凭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如果是我求来的,就不是第三名了,我会直接求第一名的。”

真的是这样吗?

卷五 相思引 (128) 又见卫夫人

更新时间:2008-5-21 9:03:25 本章字数:2459

天送他回去的时候,明明是送他的,结果我也被他拉

船就是他家的那条画舫,我们曾在上面住过一晚的。这件事在才女选拔赛期间还一度成了我的一块心病,生怕被人“揭发”出来,再加油添醋,弄成一桩桃色新闻。

如果那样的话,恐怕我也只好像舒一样,宣布退出比赛,然后仓皇出逃,躲到哪里去避风头。

这事至今想起来依然让我觉得纳闷:按说,当时要揭发这个比揭发舒的事更容易。舒跟情人幽会肯定是非常隐秘的,知道的人应该很少。而我跟王献之在船上住了一晚的事,知道的人就太多了。除了王献之的随从、王家的看船人和老梅之外,还有六殿下跟九公主,以及他们的随从。

听六殿下,也就是现任太子的口气,他们后来也都猜到了我根本就没有离开那条船,而是跟王献之在船上住了一夜。几十上百个随从啊,只要有一个人多一句口,道茂就可以根据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査出来了。<..上拉下来,也一直在努力这么做,努力从我的日常活动中寻找蛛丝马迹。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得逞,只能说,真的像某些资深评论家所说的,我背后的支持者太强大了。

那个强大的支持者,如果撇开变态这一点不谈的话,对我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这里风大,我们换个地方坐吧。”坐在我对面的王献之笑着向我建议道。

“好地”,夜晚地河上。河风一吹。的确比别的地方要冷。

可是,不对,“这船怎么在动?”我抬头问他。说好了只陪他坐一会儿,等要开船的时候我就下去的。

“船本来就在动啊。”他笑得好不开心。

“开船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人家是送客的人耶,怎么能跟客一起走。

“我叫了的,可是你在想心事,根本就不理我。告诉我,你刚刚想什么了?”

“我…上了这条船,自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承认这个虽然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总比让他知道我刚刚想起了别的男人要好。

摇曳地灯火中。他绽开一抹诱惑的笑:“那我们今晚还住在这里好不好?”

我就说呢,笑得那么暧昧,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得美!刚刚故意不叫我下船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他的笑容更暧昧了:“那正好啊,晚上我们住在这里,你再跟我慢慢算帐。”还朝我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怜兮兮地说:“你放心,不管你怎么算帐。我都会忍耐着,绝不会跳船逃命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才从学堂出来几天,就变成这样子了,将来那还了得。”可千万别变成油嘴滑舌地花花大少啊。

“所以咯”。某人的声音更哀怨了。“你要早点嫁给我,管着我,我才不会变。”

“你…”的少爷,坚决抵制花花大少!

我挫败地走进那间曾睡过一宿的舱房,这里果然暖和多了。

见我面色不豫,他收起了搞笑逗乐的表情,在我身边坐下,拉住我的手说:“你放心,上次是实在没办法了才留你在这里过夜地。等会船送我上岸后,我就让他们立即掉头送你回家。”

“嗯,那就麻烦了。”既然船已经开了,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下船地时候,他提议再到河堤上散散步,我答应了。

我们沿着河堤走,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街上。再走一会儿,一抬头,发现我们居然已经走到了乌衣巷口,卫夫人家的大门前。这条我走了整整半年的路,也许太熟悉了,惯性使然,让我又走到了这里。

“进去吗?”

“进去吗?”

我们相视一笑,因为我们同时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我地徒弟,过我的家门而不入,这还象话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而且还是很不悦的语调。

我们同时回头:“师傅您好”、“夫人您好!”

“我很不好!”她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听见外面的声音,老张打开大门,旋即惊喜地叫了起来:“七少爷,桃叶姑娘,你们来了?夫人可天天念叨着你们呢。”

“多嘴!”卫夫人马上打断了老张的话:“我什么时候念叨他们了?还天天呢。他们走了我巴不得,不知道多清静。”

我和王献之尴尬地笑着,一句多话都不敢讲,默默地随卫夫人一起走了进去。

里面很快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然后是惊喜万状地喊声:“七少爷!”、“七少爷您回来了!”几个丫鬟跑了出来,看那情景,恨不得扑到他怀里。我赶紧让开一点,免得挡住了人家的重逢拥抱。

要是外人看到这热烈欢迎,差不多喜极而泣的场景,还以为他走了多久呢,其实,不过就是一两个月而已。而且王家也在乌衣巷,他一天从卫府门口少说也要过两回的。

卫夫人要领我们去大厅坐,我说:“我想去书塾那儿看看,那里现在招收新学子了吗?”

“没有,那里空着的。”卫夫人的语调依然有些生硬。

耶?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不是应该不放过一切可以赚钱的机会吗?以卫夫人对敛财的热情,怎么会让她盛名在外,一向贵死人的书塾空着呢?

王献之也不解地问:“师傅您怎么不带新徒弟了呢?”

卫夫人不高兴地说:“我还带什么?好容易带大了,翅膀一硬就飞走了,还呼朋引伴地一起飞走,一只都不留下,丢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王献之禁不住笑道:“师傅,您太夸张了吧,府里明明这么多人。”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看卫夫人打算扭头就走,忙赶过去讨好地说:“夫人的意思不过是说,你们走了,她很不适应,很想念。”

“谁想念他们了,一群没良心的家伙。”这一刻,卫夫人的口吻,竟然像一个被遗弃的少女,话语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伤心和气忿。

看来,他们四个同时走,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呢。毕竟,带了几年的孩子,突然一下子都走光了,就连本来可以不走的王献之和超也跟风走了,好像一点都不留恋这书塾和她这个师傅,她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

卷五 相思引 (129)何去何从

更新时间:2008-5-22 9:42:06 本章字数:2678

卫夫人不开心,我和王献之哪里敢随便走,那不是彻了?只好一直陪着,说尽好话,想尽办法抚慰她。后来,我又把在宫里这几天的的见闻讲给她听,慢慢的,她的脸色和缓了,倒也认真地帮我分析起了宫里的各种关系。

听得出来,她对宫里的事挺了解的。传闻她跟皇后的关系不错,经常进宫觐见的,甚至还有人说她是皇后的闺蜜智囊团的成员。这话就有点夸张了。我在卫府这么久,她好像也就进去过两次,一次是陪我,另一次也是向皇后推销什么古董。皇后是她的一个大客户的可能性还大些。能把生意做到宫里去,她的能耐也非同小可了。

当然了,我知道的就这两次,也许还有我不知道的。

问完了我的事,她又问了一下王献之现在的情况。这也正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之前我问过他几次,他要么直接告诉我:“待定”;要么就神神秘秘,含糊其辞地说什么“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次卫夫人问他,他也只是说:“还要过几天才能最后定下来。”

卫夫人就问:“那你是决定继续读书呢,还是这就开始谋职做事呢?”

他笑了笑说:“就是这个决定不下来啊。我想谋职,可父亲说我还小,就算不来这儿,也应该去太学再好好读两年书,等满十八岁后再出去谋职。”

卫夫人点头道:“你父亲说的在理呀。”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去太学。读书哪儿都能读,不一定非要坐在学堂里的。我父亲自己也是十几岁就离开了书塾,到处拜师,到处游历以增长见识。要是他一直坐在课堂里读死书。恐怕最后也成不了书坛大家。只会成为一个咬文嚼字的学究。”

这一点卫夫人也没法否认了。地确,王右军大人地书法绝技主要不是来自学堂,而是来自他丰富的阅历和他的博采众长。在书塾里留得最久的人最后可能成为书塾的先生他们的最高头衔是太学博士却很少有人能成为真正的大师。读书太多是不是反而妨碍了思维活动的自由与创新呢?

但卫夫人还是劝道:“可是你的年纪真的小了点,十七岁都还没满呢,要到年底才满吧。”

“嗯。”

王献之地生日很有意思,是腊月初八,也就是祭祖祭神的日子,所以,他叫“献之”。那几位大少在书塾的时候,还曾取笑过他:“腊八那天祭祖。你家是不是把你绑上红绸带,然后放在供桌上献给王家的列祖列宗?”

卫夫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献之,突然用调侃的语气说:“不会是想早点出来谋职,好早点能自己做主娶她吧?”

我脸红了,忙低下头。王献之却很坦然地承认道:“这确实是一个原因。”

卫夫人笑得更大声了,师徒俩竟当着我的面商量起这事地可行性来。

既然他们说到这个话题。我就不好插嘴说什么了,只能脸红红地坐在一边静静听着。

末了,卫夫人叹息道:“你们俩,也真是不容易啊,桃叶进宫当女官。也是为了献之吧。”

“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着他的面承认这个,到底还是难为情地。

“你是为了我吗?”他还真凑趣,居然也转过头来问我。

去!这里是适合探讨这个问题的地方吗?

卫夫人呵呵笑道:“献之。人家是女孩子,你要问也要在背地里问嘛,当着我的面,你叫她怎么好意思回答。”

“不过”,她看着我说:“在宫里当女官,说起来好听,最小也是个七品官。但这差事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宫里的关系太复杂,个个都是惹不起地人物,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主子,可就大祸临头了。”

王献之听了也担忧地说:“是啊,我曾想劝她不要去地,但她好容易谋得这个职位,肯定不会放弃。我只好把那些可能出现的情况

给她听,当时她好像还不以为然,现在,应该有切身吧?”

我轻叹着回答:“是啊,,确实不好当,但既然进去了,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以后凡事小心,多做,少说,应该不会有事地。宫里那么多女官,也没听说谁怎样了啊。”

王献之立即接住我的话头说:“有,怎么没有?我看你去意已决,劝阻不了,才没告诉你,怕你害怕。还好那个女官犯的事,年轻的女官一般都不会犯。”

这下连卫夫人都惊讶不已:“谁呀,我怎么没听说过?”

王献之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是一桩宫廷丑闻,自然要封锁消息了。而且,这事牵扯到了戴贵嫔,也牵扯到了皇后。皇上当时非常震怒,差点降罪的。不过最后还是念旧情,忍住了,毕竟,一个是他的皇后,一个是他的宠妃。”

我好奇地问:“难道这事皇后和戴贵嫔都有份?她们俩竟然还能联手,真稀奇呢。”

王献之笑道:“出现了共同的敌人的时候,她们在危机意识驱使下,也是可以暂时放下怨怼,一直对外的。”

既然是宫闱秘辛,又牵扯到了宫里的两大贵人,卫夫人这样的老江湖,自然不会再追着问了。

又坐了一会儿,我们就起身告辞了。

在路上我问他:“你真的决定不去太学读书了吗?”

这次他很肯定地回答我:“不去了。其实现在我主要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我父亲希望我到他那里去,在他身边跟着学两年。可我不想离开石头城,尤其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宫里。”

我抬头看向他。他的仆人在我们前后左右共打了四盏灯笼,但沉沉夜幕下,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凭着刚刚从他话语中听出的弦外之音试探着问:“你不会是打算…也进宫谋职吧?”

他竟然马上点头道:“是有这个打算啊。其实我要进宫做个四品护卫很容易的。难就难在我父母都不同意,尤其是我母亲,一直坚决反对。我从年前求到年后,到现在还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我沉默了。因为我大致猜到他母亲坚决反对的原因。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轻轻问:“是因为我在宫里吗?”

他怜惜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吭声。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