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公主向车门外看了看,愁容满面地说:“可是,我们俩都不会驾车啊。”

我说:“要不,我试试看。”

“别,千万别”,公主忙拉住我,“到时候我没死在土匪和流民手里,倒死在你手里了。你不知道,我有一位姐姐,也就是三皇兄的亲妹妹,就是被三皇兄的马踩死的。三皇兄因为这件事,大病了一场,数月卧床不起。后来虽然起床了,身体却一直时好时坏,就因为心里对妹妹抱愧,太过劳神伤肺,所以如此啊。”

我听呆了,叹息道:“想不到三皇子也是一位至情之人,如此疼爱妹妹。太子也是,也很疼惜你。你们皇家兄妹,感情都这么好吗?”

她笑道:“一奶同胞当然好了。宫里妃嫔多,母妃之间为争夺父皇宠爱互相勾心斗角,斗得你死我活的,异母姐妹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不可能培养出什么感情。只有同母地才有可能。你也在宫里待过,宫里表面上花团锦簇,所有的人见面都笑眯眯的,其实骨子里,谁不恨谁?尤其是父皇的妃子之间,都巴不得对方和她的孩子早点死了,最好全部死光光,独留下她和她的孩子得到父皇的专宠,将来毫无争议地继承父皇的大业。”

我们并走概叹,越聊越投机,越聊越亲热。

想不到,一番遇匪,竟使我和公主地关系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这就是所谓的“祸兮福之所倚”吧。

卷七 关河令 (191)好耶,有新目标了

更新时间:2008-7-13 14:41:22 本章字数:2915

进退两难、茫然无措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隐隐的马蹄

新安公主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雀跃着说:“肯定是谢玄他们来了!”

“肯定是的。”我也喜形于色。

伴随着我们激动的心跳声和满怀期待的眼神,出现在车门边的,却是一个形象及其猥琐的男人,比刚才那位现任土匪前任皇子更匪气十足,也流气十足。

看见我们,他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露出很淫邪的表情,桀桀怪笑着说:“妈呀,今天真走运,居然让老子在吃素多天,都快淡出鸟儿来的时候,捡到两个好嫩的妞。”

然后就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猛流口水,喉咙里吞咽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和公主吓得目瞪口呆,他每吞咽一次,我们就哆嗦一次。

原本我们还以为,最糟糕的是遇上了色狼。现在看来,还有比遇上色狼更可怕的,那就是,遇上了食人族。

待稍微回过一点神,正准备张嘴哇啦哇啦喊救命,门口又出现了一个死鱼眼,鹰钩鼻,秃头圆肚,手提一柄明晃晃大斧头的土匪乙。

这一标准山贼形象成功地摧毁了公主的意志,让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能石破天惊地狂喊:“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呜呜…”

一时鸦雀乱飞,山鸣谷应。

我想喊喊不出声,冷汗潸潸地靠在车壁上瑟瑟发抖,心里绝望地想:完了,今日只怕要命丧于此了。

这两个打前锋的小喽罗已经是非人类的长相了,接下来要登场的山大王,该是什么样的凶神恶煞?

谢玄,子敬,你们到底在哪里?如果你们日后得知,我们就在离你们一、两里远的地方被辱,被杀,你们将何以自处?

正自怜自伤之际。又有一声拉住马缰的“吁”传入耳鼓,土匪甲乙同时回身用邀功的语气禀报:“桓参军,这里发现了两个好漂亮的妞。”

“桓济!是桓济吗?我是桃叶啊,九公主也在此。”

就像抓住了世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慌忙探身出去高喊,新安公主也跟着爬了出来。我们同时伸手掩住自己的嘴,禁不住喜极而泣。

谢天谢地,原来是他们地人!只是他们招的新兵,这形象也实在是太…不过。想到这土匪甲乙都是要去打秦国侵略者的,也就释然了。该死的侵略者,你们来吧。我们打不死你们,吓都要吓死你们。

“天那,你们怎么来了?”桓济把缰绳丢给手下,呼天抢地地跑了过来。

显然我们的出现,对他来说。是天大的意外,所以他也喊天。

“你们怎么才来啊?快把我们吓死了。”

得救的狂喜过去后,我们又开始怨怪起来。人心都是这么不知足的。

但想想我们也有理嘛,才不过一两里路,却让我们受这么大、这么久的惊吓。从我们落入土匪之手到现在,起码也有两个时辰了吧。若遇到地不是有修养的高级土匪前皇子。而是刚刚那两个货色,早把我们连皮带骨吞下去了。

新安公主到底是公主,身骄肉贵,自然比我更觉得委屈,当下眼泪汪汪地嗔着:“你们怎么这么慢?数蚂蚁也早该数过来了。”

桓济无奈地一耸肩:“谁知道你们会来呀。你们要来也不知道事先通知一声,就这么莽莽撞撞跑过来。你们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吗?这山谷里每天都有大量的土匪出没,我们带这么多兵都不敢轻易出来,怕中了人家埋伏。你们真是太胆大妄为了。带几只虾兵蟹将就敢进山!我猜,你们肯定是偷跑出来地吧?如果知会了太子,他肯定不会放人的。”

一番话,说得新安公主和我都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现在才发现,原来桓济的口才也相当了得,一下子就抓住了我们的要害:那边是没请示就偷跑,这边是

呼就偷来,怎么着都是理亏的一方。

沉默了一会儿,见土匪甲乙正在拍打那些倒在地上地护卫,我忙喊道:“他们没死。你们别乱打。那帮土匪说,只是把他们弄昏了。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可不知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醒。”

土匪乙开口说:“他们好像中了什么毒。”

土匪甲捅了他一下,奚落道:“二哥,你才几个月不当土匪,就连这都看不出来了?真丢人。小弟一看就知道他们中了蒙汗散,回去灌一碗冷水就醒了。”

新安公主一听来了兴致,跑过去问:“蒙汗散跟蒙汗药是一种吗?”

土匪甲乙这时已经知道她是公主了,再不敢有丝毫的轻亵,忙躬身回道:“禀公主,这两种药是从同样的原料中提炼出来的,但用法不同,蒙汗药是口服,蒙汗散则是靠吸入。”

“你们俩会不会提练?”

有没有搞错!我也顾不得尊卑了,抢上两步把她拽了回来,同时在她耳边低声审问:“你要蒙汗药干嘛?难不成是想用来蒙倒王献之,然后好趁机…”

“趁机‘霸王硬上弓’?你好聪明哦,一下子就说到了本公主的心坎上。放心,我不会要他蹬掉你地,你们都已经拜堂了嘛。我们以后就共事一夫,我九你一如何?”

“什么你九我一?”

“就是十天中,他到我屋里九天,到你屋里一天。你不要想歪哦,我是心疼你才这样安排的。我是练武的,身体好,吃得消;你这病秧子,一天就够你受的啦。”

“去你的,都什么时候,还在琢磨这个,不知羞的色女。”

天那,不跟她打交道还不知道,一打交道,才知道原来她这么放肆,这么色,不过,色得很可爱就是了。

狠狠地瞪了一眼,我走到桓济身边说:“我和公主走进去就行了,麻烦你们把那些护卫抬到车上去吧。天就快黑了,我们今天肯定是回不了京口了,只能在你们军营里借宿一夜。”

桓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们还是上车吧,他们用马驼就行了。哪能要两位娇滴滴的美人儿走路呢。”

他这样一说,虽然已是暮色苍茫,还是看得出新安公主地脸刷地红了。

桓济把他的马让出来驼人,自己则坐在我们的车辕上给我们当车夫。

看他拿起马鞭,新安公主带着歉意说:“桓参军,你随便叫哪个手下来赶车就行了,怎么好意思让你亲自赶车呢?”

桓济回头笑道:“九公主是不是不相信在下的赶车技巧,怕把您连人带车赶到山沟里去了?”

新安公主摆着手说:“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也是世家公子出身,平时自有家奴为你服役,你哪里赶过车啊。这赶车本是奴仆们干的活。”

桓济回给她一个更温暖的笑容:“九公主说哪里话,能为九公主赶车,是桓某的荣幸。公主您请坐好,我们起驾回宫,哦,不,是起驾回谷啰!”

新安公主被逗得咯咯直笑。这一路上,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前面那道宽阔的背影。

在车轮的轱辘声中,我靠在车壁上再一次感谢老天爷地眷顾:我们终于平安了!而新安公主和桓济,也似乎都发现了新的目标。

看来,我和王献之那次“过家家酒”一样地拜堂仪式,在他们心里还是造成了很大影响的。仪式虽简陋,却可以看到两颗心发誓相守的决心。他们是该清醒了。

不管曾经多么恋慕,可人家已经男婚女嫁,他们也该告别过去,放下心结,重新寻找自己的幸福。

卷七 关河令 (192)一见到你呀

更新时间:2008-7-13 14:41:53 本章字数:3024

车很快就带我们到了新兵驻扎的地方,也就是我们此地戏王村。

但这里已经看不出戏台戏场的迹象。除了戏王庙的飞檐还昭示着那曾是一座庙宇之外,其他的地方均已迅速军事化。

车进辕门的时候,新安公主和我不断地发出惊呼声。才不过两天而已,这里已经修起了几道辕门,一座座竹木搭建的高高的瞭望台,用十步一哨五步一岗来形容一点都不过份。

我们忍不住赞叹:“你们手脚真快啊。”

桓济解释道:“这些瞭望塔,一部分是原来就有的,一部分是我们连夜搭建的。这两天我们主要就是做扎营和营地四周的布防工作。”

我和公主俱不解地问:“这里不是唱戏看戏的地方吗?怎么会有塔楼和岗哨?”

桓济摇了摇头说:“你们一直在京城,没领略过边境的混乱与紧张气氛。这些年,很多北地的流民都涌到这里,他们中有些是被灭掉的北朝小国的皇子皇孙,无家可归,可又不甘心做大晋的良民,最后都在这里落草为寇。故而即使是戏场,照样设塔楼和岗哨,为的是让戏迷们安心看戏。”

想想也是,这戏王村素以富庶闻名于外,更以美貌优伶著称,四周的盗匪焉有不动心的?抢钱抢粮抢美人,哪一项都是让他们垂涎三尺的首选打劫目标。

马车进入第五道辕门后,桓济率先跳下车。朝里面大喊:“子敬,子敬,你看谁来了?”

王献之跑了出来,嘴里纳闷地问:“谁来了?”

桓济卖了一个关子:“你自己去看。”

王献之走过来拉开车门,看见我端坐在车内,居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因为新安公主在旁边坐着,我不敢和他有任何亲密的举动,怕公主看了心里不舒服,只能强作镇定地问:“谢玄呢?我有紧急事情要向他汇报。”

“他和超领着兵去江边考察地形去了。”

新安公主开口道:“你们分工了是吧?他们俩去江边。你在此坐镇,桓济则带人去山路上查看。”

“禀公主,是地。”王献之毕恭毕敬地作答。

“禀公主?哈哈,我记得你以前每次见了我都很不客气的,今日这是怎么啦?突然这么客套礼貌起来,还真不习惯呢。“

王献之居然再次拱手道:“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多次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他这表现,别说公主,连我都看直了眼。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跋扈公子去哪儿了?

新安公主越发笑不可抑:“你就前几天还冲撞过我啊,怎么,一下子就长大成人了?”

“是”,依然是很恭敬地回答:“献之现在已经娶亲了。以后就是大人了,要挑起照顾妻子的职责,不能再像小孩那样没大没小。公主路途劳顿,这就请下车歇息吧,属下马上安排人手为公主准备今晚的安歇处。”

新安公主这下不笑了,愣愣地坐了一会儿,怏怏地下了车。

走出两步后,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回头怅然叹道:“我情愿你像以前那样没大没小,也不要像现在这样生疏,弄得人心里空落落的,好不是滋味。”

见我要追上她,她伸手制止道:“你和你的新婚丈夫说体己话去吧,我没那么不识趣,这个时候还缠着你们。我去看戚巍他们醒了没有。”

我和王献之相顾无言。只能双双躬身为礼。默默地看着她离去。

到了这个时候。大概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吧。

进入戏王庙,发现里面除了供奉戏王的神龛依旧保存外。其余地地方均以用竹木隔成了一间间小营房。我再次赞叹道:“真不简单,这么短的时间就安排得有模有样的。”

王献之把我领进其中一间竹房子,让我在地铺上坐下说:“这几天我们每天最多睡一、两个时辰,天天忙的就是这些,今天下午才全部布置好的。不安顿好这些兵,万一他们心生怨怼,后果

设想。”

“是的是的,你们想得很对,就是太辛苦你们了。”我连连点头。那都是些什么兵啊,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所以我们地入住原则是,老兵照顾新兵,官长照顾士兵。第一天搭建起来的第一批房子,我们全部让给了新来的兵住,第一晚我们几个没在任何一间营房里睡,实在太累了就靠着墙壁眯一会儿。”

“你说的是你们几位尊贵的大少?”我吃惊地看着他。

这可是我在书塾里服侍过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他们平时过的是什么生活。他们自出身以来,什么时候不是奴仆成群、养尊处优?即使号称到这里来投军,每个人也至少带了十个家奴,和几车子行李辎重。

“可不就是我们?”他无奈地一笑,然后低声在我耳边说:“这个恶心地苦肉计是嘉宾想出来的。他说对土匪和流民出身的兵,感化是比军棍更有效的办法。”

“那家伙果然脑子里九曲十八弯。”我也笑了。

“还别说,真的很有效。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那些在竹房子里睡了一晚的兵感动得要命,因为我们几个的出身来历名号他们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了。第二天,全军群情激昂,根本不需要动员命令,他们自己就成群地跑到山上去砍竹子,搭房子,并在房子的门楣上写上我们地姓氏。后来打听到我们非要等全部新兵有房子住了才肯住,一个个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拼命做事,今天还没天黑就全部搭好了,连那么多道辕门、塔楼都是一天搭好的,奇迹吧?”

“是的,奇迹!”超这一招攻心术确实厉害。没有什么比他们这几大家族的公子把房子让给小兵住更感动人心的了。

我们大晋历来都是最重视出身门第的国度。就算他们几个什么都不做,那些人也会对他们敬畏有加,何况还如此体恤手下,新兵们自然感铭于心了。

只是,我笑道:“那山上的竹子也被你们砍光了吧,什么奇花异草也践踏得差不多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这个,确实是。那些人你刚才也看到了,想叫他们小心翼翼地不踏死花草是不可能地。”

我忙说:“我开玩笑地啦,国家生死存亡地关头,自然先保证抗战军人的衣食住行,花花草草地算什么?”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放心,到明年这时候,那山上又是满山的新绣,满山野花飘香。到时候,我带你来观光、看戏,我们在这戏王村里好好地住一阵子,好不好?”

“好,当然好”,我靠向他的肩头,“只要我们大晋能挺过这场大劫,从此风调雨顺,四境平安,我们就结伴出游,纵情山水间。

“会有那一天的!”他堑金截铁地说:“这次我们一定能大获全胜,让苻坚和他的百万大军消失在滚滚长江里,从此成为历史。”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

“那,今晚…”他喃喃低语着,滚烫的唇探进我衣领里,沿颈项一直向下,慢慢吻向那最柔然最敏感的地方。

“今晚,我只能和公主住一个房间。”伴随着他的舔吻,我的喉咙异常干涩,但还是努力撑起身子,一字一句地陈述着自己的理由:“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你和她,又有过那样的牵扯,我们…还是…还是暂时不要住在一起比较好。”

“嗯,听你的,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忍不住。”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我身上艰难地起身。这时外面有人大喊道:“谢将军回来了!”

王献之飞快地啄了一下我的唇,叹息着拉我起身:“幼度他们回来了,我们出去吧。”

“嗯,我正有重要消息要跟他禀报呢。”

跟迫近的战争相比,儿女私情只能先搁一边了。

卷七 关河令 (193)太子追来了

更新时间:2008-7-14 9:12:50 本章字数:3604

玄和超见到我,自然也是吃了一惊。但他们的注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去了,因为我对他们说:“我这次来,除了来看望你们之外,还有一个你意想不到的身份。”

“什么身份?”

“燕国前皇子、现任土匪头子的使节。”

“什么?”他们面面相觑。

不怪他们,这个身份确实复杂了点,我呵呵笑道:“这个等会坐下再慢慢谈,你们先去拜见九公主吧”。

明知公主在此,不先去打个照面就大摇大摆地谈起事来,会让人说对公主不敬的。

“九公主也来了?在哪儿?”

“在里屋看她的护卫醒了没有。那几个家伙被土匪麻翻了,都已经睡了一、两个时辰了,现在都还不知道醒了没有。”

他们匆匆往里走,我跟在后面说:“既然九公主在此,你们要有思想准备,说不定太子殿下等会就派人找过来了。”

北中郎将府这个时候还不见公主回去,肯定会派人到处找的。本来我以为他们早该找来了。现在还没见人,估计是太子回府比较晚,府里两个主子都不在,没人做主。但只要太子一回府,彩珠肯定会加油添醋狠告我一状,故意把公主的处境说得很可怕。

唉,这次被那帮土匪闹的,我都不敢再回去了,只好一直躲在这里。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的话刚说完,辕门外就传来了惊慌失措的通报声:“太子殿下驾到!”

大家赶紧跪倒在地:“恭迎太子殿下!”

好在新安公主也即时从里面跑了出来,上前拉住她哥哥的手问:“哥,你怎么来了?”

太子生气地说:“你还好意思问我,明知道我忙得要死,还给我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