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永夜今日轮着冬假,在屋里一边逗孩子,一边看书,听顾雁歌这么说,把孩子放到大摇篮里。搂着顾雁歌的腰,贴在后头往镜子里看,笑着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嘴角往上咧,高兴地说:“心舒体自宽,这说明我没让雁儿操心,多好。”

顾雁歌拽开萧永夜的手,又掐了掐自己的腰,苦着脸说:“你就天天哄我吧,反正你这辈子也就能娶我一个,到时候我痴肥呆胖,你看着不舒服可不是我的错,是你好喂养。”

“你还肥,要不是刚生完孩子,你身上哪有几两内。我就乐意圆漆滚的,软锦锦的全是肉不硌人。”

顾雁歌忍不住脸红,从萧永夜的魔爪下跳开,瞪着他说:“别动手动脚,老实点。待会儿谷家姑娘就要过府了,你在屋里看着点孩子,我去和她说说话。”

萧永夜听着点点头,老实地坐回去,推了推摇篮,忽然哈哈大笑着说:“雁儿,你这话以前我常说。”

…她一回想,确实是,萧永夜天天上朝时就跟她这么说,她还受影响了。愣着神被萧永夜调笑,回过神来使劲扬了萧永夜一把:“你计厌…”

她这“计厌”两字说完,萧永夜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他搂着她在耳边说了一句:“我就爱雁儿讨厌我!””

“没正经。”顾雁歌说完外头扶疏就来了,说是谷雨青到了,于是她白了萧永夜一眼:“赶紧松手,没工夫跟你折腾。”

“娘子,你要抛弃为夫么…”

顾雁歌正起身呢,听着这话,差点没喘上气儿来。她一代头就看见萧永夜眼亮亮地,却一副幽怨的神情,于是顺手捏了把他的脸颊:“爷,来给笑一个,笑了我就不地弃你!”

萧永夜还真配合,冲着顾雁歌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脸:“说定了。”

顾雁歌无语地扶额,戳着萧永夜的脸道:“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萧永夜笑眯眯地捉着顾雁歌的手亲了亲,看着她浑身轻轻地颤抖着,结果把自己心也撩起来了,可外头还有位谷姑娘在等着呢,只好勾着手拉低顾雁歌的身子,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去吧,少说多听,别露底儿。”

“知道了,管家公大人。”

顾雁歌脸红扑扑地转身出屋子,外头的寒风吹来,她拢了拢领子,脸色也回复正常,定了定神,冲扶疏说:“走吧。”

去会会这位谷家姑娘…

卷二 自由之声 第一四五章 萧叔叔,你邪恶了!

见谷雨青第一面的时候,她就明白,这个女人不简单。也是,大家里长起来的,怎么也不至于心思单薄。

迎着寒风,谷雨青从重重帘幕之中出来,端端正正地拜倒在她面前,嘴里高呼着“大公主千岁”。

她让净竹去扶谷雨青,谷雨青还略略向净竹点了点头,一个大家的嫡出姑娘,本不用这样,但谷雨青做得滴水不漏。捱着凳子坐的时候,谷雨青也只坐了半边儿,另半边侧着悬空了。

一双眼晴恭敬而不疏离,显出一股子良好的教养来,顾雁歌也自问没这么份气场。

“谷姑娘,你递了帖子来,不知道所为何事?”明知故问这钟事,总要干上一干才过瘾。

谷雨青也权当是自己贴过来的一样,娇生生的嗓音轻轻地道:“雨青领了宫里的懿旨,心里有些不安,俗话说得好,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雨青如何敢给二姑娘说规矩。二姑娘自也是京里有名的嬷嬷教养出来的,又得萧老夫人和大公主照应,雨青怕是心有余力不足。可旨意来了,雨青也不敢不领,故持意前来拜访,愿聆听大公长教诲,请大公主指点雨青,该如何给二姑娘说规矩。”

啧,这球又踢回给她吗,她本来就是想做好人来着,这谷雨青想把她一快拉上,到时候出了事,明里奉旨,暗里又有她默许,当然是半分错没有。这谷雨青可打得真是好主意,便宜全占了,风险半点不想担,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既是太后娘娘下了旨给了谷姑娘,那必然是看重了谷姑娘府上诗书传家的门风,我瞧着谷姑娘的气度拿捏,寻常的宗室女都比不上。我自小在宫里长大,又是将门之后,自小在军中长大,也没讲究过那么多规矩。谷姑娘要让我指点呀,回头才得闹了笑话呢。”打太极谁不会,顾雁歌心里打定主意,反正这事儿她不想沾手。府里头还有二姨娘、三姨娘的事儿得办,三姑娘还得寻摸人家,她哪有工夫去管这些。

谷雨青听着有点急了,这大公主看来是想一推二六五,啥事不管了,转了转心思,觉得应该接个方法问:“二姑娘到底身份不同些,雨青…其实有些不安,这规矩该不该说,怎么说这心里都些没着没落的。”

这姑娘想听她说什么呢,顾雁歌仰天45度,明媚忧伤地想着。唉!她这脑子真简单,原先的活着为女儿也不过是拼着命的工作而已,现在可好,就算不找事儿,事儿还得找上门来:“谷姑娘,你要记住一件事儿,你是正室嫡妻,太后娘娘给你下了旨,你就该遵旨,旁的么…还需要想什么呢?倒是二姑娘向来有些任性,你得多担待着点,王爷想起这妹妹呀,也觉得往日里太娇纵着她、太由着她了…”

说完,顾雁歌又使劲叹了一声儿,余味儿呀就全在这声叹息上了。

谷雨青当然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细细一回味就明白这期间的味道了,也不动声色,就这么把话题移开了。走的时候,谷雨青说了一句:“谢过大公主,雨青一定会铭记您的恩情。”

有了顾雁歌模糊的表态,谷雨青当然能放得开手了,赶紧就回府里去布置了。

而顾雁歌呢,浅笑盈盈地回屋里去,笑眯眯地看着萧永夜逗俩孩子逗得手忙脚乱,直到萧永夜侧脸看着她发出求救的信号,才慢腾腾地走过去,抱起正在折腾的弘璋。说起来弘璋这孩子也奇怪,一到顾雁歌怀里就老实了,别人谁也不成,就算是萧永夜也不服。

“三回,今天天气真好,娘今儿的心情跟天一样好。”

萧永夜看了眼窗外,风真呼啸着刮得枯枝败叶满院做响,这天能叫好吗?不过顾雁歌看起来真是心情不错:“雁儿,你这心眼儿可够小的。”

“我就心眼小了,欺负我没关系,相逢一笑泯恩仇,可要是欺负我男人和儿子,我可不给她好脸色看。”她这脾气真是越来越要不得了,从前那带着女儿独自生活的气场又回来了,加上原主那本就有的傲气和脾气,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萧永夜听着一愣,只觉得心一下子被融化了,胸口像是被温温的水装满了,温甜得快要溢出来了。不由得抿嘴笑变了眉眼,哪还有半点将军的气势,整个一幸福的大叔模样儿:“雁儿,你当是小时候玩老鹰抓小鸡呢!我一个大男人,不用你保护,咱儿子和你,我都护着,你理着家里的事儿就行了。”

“对了,有件事儿得跟你说,我到账房支了一大笔银子,往后咱们就节衣缩拿过日子哈!”当银子满得随时能从口袋里掉出来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花光光!见底儿了自然没人惦记了不是,反正萧永夜每月的俸银足够府里花,而且还有她的月例,绰绰有余了。

这事哪用得着顾雁歌说,萧永夜早知道了,那点银子他还不放在心上,他也信她:“娘子,现在为夫可穷了,你可不能抛弃我!”

顾雁歌瞪着萧永夜,这还是萧永夜吗,是她嫁的那个大将军吗,怎么越来越地痞流氓了,一张油滑嘴。敢情在朝堂上别的没学着,尽学着怎么耍花腔了:“你越来越不厚道了,难道你在朝堂上,跟那些孤狸们,光把嘴把式学出来了?”

“雁儿,要不咱吵回架吧,咱们还没吵过架呢!”萧永夜笑眯眯的眼里,却另有内容。啧…萧叔叔啊,你邪恶了!

顾雁歌点点头,然后又摇头:“咱们拿什么吵呀,就为我把银子花光了,你不觉得假呀!”

“假什么,雁儿,银钱这东西和权势一样,令人生令人死,兄弟翻脸,夫妻相向那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儿。你觉得假,旁人不觉得假就成了。”抱着弘琨,萧永夜响亮的亲了一个,然后看着顾雁歌,等她回话。

顾雁歌一想,管是假是真,演着玩呗,更何况萧永夜还乐意配合:“真要吵呀,你要是大声吼我,我会难过的!”

难过什么呀,说不定还心里乐翻了的看别人表情,可她就是摆摆小姑娘的模样儿,让萧永夜眉目纠结地看着她。

果然她一说完,萧永夜就语噎了,看着顾雁歌说:“那要不算了!”

“别…多有意思的事儿呀,我也想看看咱们吵架了,府里上上下下是什么个样儿。”!

她这才说完呢,萧永夜就笑开了,抱着弘琨浑身笑得直颤抖:“雁儿,你就是个不经诈的!”

她这才明白,原来萧永夜那纠结的模样儿是给她看的,似嗔似怒地看了他一眼说:“是你坏了。”

大冷天儿的,两人在屋子里商量着该怎么“吵架”,丫头门守在二门外,听着里头不时传来的笑声,皆是满脸喜庆。府里头二位顶头的主子过得和谐,她们这些当差的,心里头也舒坦,谁不愿意天天进进出出都对着张笑脸儿呢。

却不知眼下,里头那二位,正商量着怎么把笑脸抹掉呢!

于是第二天,萧永夜去账房支银两,顺嘴问了句,过年了,府里的账上可还富余。毕竟眼下是王府了,年节礼数都和从前不同,何况还有大公主在,两个小世子又初降生,更得好好过这个年。

账房老实呀,没明白萧永夜那点藏在黑脸后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回话:“回王爷,府里向来不缺银钱,年年都是富富有余的。只是头前几日,大公主支了笔银子出去使,自从老夫人过世后,府里的用度就归大公主掌着,大公主没说做什么用,奴才也不敢过问。”

萧永夜哦了一声,然后问:“支了多少?”

“回爷,三万六千两银子。”账房管了一辈子萧家的账,三万六千两银子在他看来,其实不多。在萧老公爷手上,多的时候,账面上有几十万两,皇帝赐的东西不能算,那些不能卖了折现银。

之所以最近账面上没多少银子,一是萧永夜大婚下了聘,但顾雁歌带来的嫁妆却是她自己的,一分不能动。二是萧永夜和顾雁歌两人都是使银子没数的主,当然,他们也不用操心这些。要是顾雁歌乐意,恪王府库里那是金银珠宝还不是随取的事儿。

萧永夜知道自己向来不管银钱,到底也是世家子弟,三万六千两银子他其实没多大概念,只知道是挺大一笔,具体多大…他还真是不大清楚。但不清楚没关系,不妨碍他发挥,大掌一拍,吼了声:“什么,那账上还有多少银两?”

“回爷,宫里赏的金子还剩下三干余两,银子还有一千余两。”账房也是估算着过这个年是完全够了,才痛快地让顾雁歌支出去。

可老实的账房先生哪儿知道,这二位合计好了要玩,于是他就被首先饱灰掉了!

萧永夜不说话,一拍桌子转身就走,满身的怒气不用装,只要他脸一冷,自然就像是生气的模样儿了。

留下账房先生拿着账本小心肝儿那个颤啊颤啊颤,一边是大公主,一边是王爷,一个是宗室里名声响当当的恪亲王嫡嫡亲的独生女儿,宗室宠得没边儿了,一边是他跟了几十年的主家,而且新主子还冷面冷脸的不好侍候…

账房先生顿时觉得人生暗淡无光啊!

账房先生啊!不用急,有很多人将会跟着您后头,前仆后继地暗淡无光下去。您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也不是最阴暗的那个。

卷二 自由之声 第一四六章 演戏夫妻档

今儿本来天晴气朗的,顾雁歌也知道今天肯定有戏,早早就起了,先去看过来俩孩子,一边逗弄着玩,一边心里暗想戏什么时候开场。

枝头的几株腊梅花渐渐地开始落花了,风一吹摇摇曳曳的四处飘洒,弘璋是个性天自然的,就爱这些个花花草草,倒跟恪亲王有几分相似:“三回将来要是上战场打队,肯定得是个儒将,瞧瞧这温吞水的性子。我都能想像得到,将来你的敌人呀,看到你笑就得在十里地外冒寒气儿。”

杨嬷嬷领着丫头们在旁边陪着笑,她又笑眯眯地戳了戳弘琨的小肉肉脸:“好享受的懒鬼,你呀,将来肯定是个饭菜摆了满桌,饿极了都要等人来喂的,要不是你们俩都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真得杯疑你不是亲兄弟。”

弘琨瞥了他娘一眼,眨巴眼,然后打了个呵欠,继续睡。

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跟着一块儿笑了,顾雁歌自然也是嘴角含着笑,这俩孩子真是带给她不少乐趣。

这时候萧永夜到了院外头,面对这么个温馨的场面,每个人身上都像有一层光似的,蒙蒙地镀满身,枝上叶上,窗台桌椅上,也都是同样的光芒。萧永夜那好不容易拿出来的阴沉棋样,一下子就消散了,嘴角微微上扬地看着院子里,胸口鼓鼓胀胀的。

萧永夜摇摇头,很想就这么算了,不就是那几房总在府里头搞小动作么,有这一刻,有顾雁歌和孩子,他甚至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但一想到顾雁歌,天天跟那几个折腾得面带疲色,而且被堵得心里不痛快,他心里也像是被压了什么似的,也就跟着不痛快了。

“雁儿,你呀,向来骄傲,现在竟然要忍受这样的委屈,要放以前早一状告到太皇太后那儿去了。”萧永夜顿时间觉得,顾雁歌是因为他才把性子磨圆的,于是看着那张笑脸,又有些心疼。

萧永夜挠墙啊,还吵个什么劲儿,他现在满心的都是心疼、心酸了!

定了定神,既然开了头,在账房了沉了脸,总要有动作的。再说,这回恰是一边陪她玩了,一边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府上的人,他好端端的雁儿,总不能让这些人欺负。

咳嗽了两声,外间守的丫头连忙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萧永夜沉着脸也不应,平时好歹还会嗯上一声儿,今儿打定了主意就嗯都不嗯了。丫头们看着在后头直害怕,本来萧永夜就让人觉得顶顶的冷清,今天这没声没响的,让丫头们担惊受怕的思考,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惹着这位了。

院里的顾雁歌嘴角依旧带着笑,她知道怎么回事,当然更笑得灿烂了,弄得萧永夜那张好不容易硬起来的脸,差点就当场破功了。

萧永夜在那儿脸抽抽,丫头婆子们看得直发愣,当即就觉得不对了。谁让萧永夜脾气不好的名声在外头天天传来传去,丫头婆子们本就对他揣着小心呢。

“你支了银子出去?”

顾雁歌看着萧永夜抽抽,早笑翻了,故作迷糊的表情,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是啊,也没支多少,怎么你急着要用么?”

萧永夜琢磨着自己该吼了,可看着顾雁歌那张笑脸,又愣是吼不出一个字儿,恨不得捱过去一块坐着逗孩子玩。

心里叹了口气,萧永夜把拳头握得紧紧地,想着是不是一拳砸在桌上效果会比较真实,可一看即怕吓着孩子,也怕顾雁歌拿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过来,到时候他非得化了不可。

“做什么用?”

“没做什么,反正就有用呗!”顾雁歌瞅着萧永夜直想乐,可想着她现在也不能让萧永夜好不容易拿起来的架子又塌回去,只好憋着,憋得浑身发抖,这叫一个难受啊!

可这对夫妻的表现,在他们看来还没算开始呢,旁边看着的人就已轻肉疼了。一个是面瘫成冰块儿了,一个是吓得发抖了,而且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

萧永夜一看,他可实在演不下去了,冲着旁边的人胡乱一指:“下去,我有话要跟大公主说。”

平时萧永夜都是叫雁儿的,今天忽然叫了大公主,杨嬷嬷看情况不对,连忙示意着丫头们赶紧出院。

待丫头们一走,萧永夜就坐了下来,然后两人就没了声儿,顾雁歌那脸上满是笑意,很小声很小声地问:“功力不够,打回去重修。”

“冲你吼,我心疼行不!”顾雁歌满脸的笑,在萧永夜这句话落下后,愈发地明艳了几分。

“就知道你演不来,咱们就这样儿,待会儿你砸东西就成,砸东西总会吧。那个妆盒是我娘留给我的,不能动,其他的你看着办。”她往俩儿子耳朵里塞了团棉花,然后自个儿也塞了,看着萧永夜大声喊:“你砸呀,有本事全砸了,我难道就值这二钱银子?”

萧永夜也总算是按剧本演了一回:“顾雁歌,别以为爷疼你你就登鼻子上脸,砸…大公主既然发话了,微臣不敢不从。”

院儿外头的丫头听得一阵阵巨响,可个个都不敢进去,这时候谁敢进去劝呀。里头一位是大公主,一位是正当红的王爷,神仙打架呀,她们这些小鬼掺和什么。

杨嬷嬷和净竹、扶疏倒是急,急有什么用,杨嬷嬷让净竹和扶疏分别去找顾应无和顾次庄,这时候也不敢惊动恪亲王,毕竟年长了,再为这些儿女事儿操心多不好啊!

杨嬷嬷守在院外头,里头的响声越来越大,杨嬷嬷急得在院子外头走来走去:“主子喂,您怎么就犯上糊徐了,您什么时候支了这么些银子出去,您到底想做什么哟?”

“嬷嬷,大公主不会受伤吧?”一个小丫头怯怯地问道,她在心里拿萧永夜和顾雁歌比了比,萧永夜高大结实的身子,那双惯拿刀剑的手,比别人的都厚实有劲儿些;再想想顾雁歌,就算生完孩子丰润了些,可就那小小的个子和骨架,无非就是一掌拍下去的事儿。

顾雁歌还顺手把孩子弄哭了,她哭不出来,只好让孩子哭了,所幸想让弘璋哭可不难,不搭理他就行了。弘璋一哭,弘琨准得跟着嚎,这其间有什么联系,所有人都没想明白,反正这两兄弟,性子完全不同,但哭要一起哭,笑要一块笑。

于是院里的打砸声,加上两个小孩子的哭闹声,顾雁歌还时不时地嚎两句,院外的众人表情就加更精彩了。

“胡说什么,大公主千金之躯,王爷再糊涂也不会对大公主动手。”朱砚到底还清醒些。

“我二舅和二舅母,为五两银子还闹了个死活呢,这回可是几万两…”别的小丫头可没朱砚这么清醒,一边听着里头的动静,一边为那几万两银子砸舌,普通人好多辈子都花不完呢。

杨嬷嬷脸一冷,指着那些小丫头道:“你们都住嘴,王爷和大公主的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赶紧都给我收声,今儿的事一句不许瞎咧咧!”

砸了大该一盏茶的时间,萧永夜一看,效果差不多了,招了招手冲顾雁歌做了个口形,示意她进来看。

顾雁歌让弘璋和弘琨在那继续嚎着,自己跑进屋子里看了眼然后竖起大拇指:“破坏力实在很强悍,但是今晚咱们睡哪呢?你也砸得太彻底了吧,好歹留个落脚的地儿,你这样屋子里得重新弄!你败家…”

“是你败家,砸屋子的主意可是你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早就嫌窗太小,屋子里隔间太多,你嫌憋闷。”萧永夜揉了揉顾雁歌的脑袋,满脸的宠溺,心里却也泛起了点恶趣味一一不知道外面的人,知道他和顾雁歌这会儿在这看战斗成果,而且两人有说有笑,会是什么个表情!

萧叔叔也恶趣味了!

顾雁歌摸了把鼻子,挤了挤眉头说:“嗯,咱们回头找工匠来重做了,弄大窗户,不要门槛了,别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隔间,弄得个屋子跟迷宫似的。”

顾雁歌心想,她是不是该把玻璃发明出来,有玻璃多好呀,窗明几净!可惜啊,她连玻璃是属于物理范畴还是化学范畴都不明白,还发明个什么玻璃呀。

正在两夫妻看着战果的时候,外头的弘璋和弘琨也终于嚎够了,两兄弟互相看一眼,都没趣儿,于是两小小子一翻身,咱们还是睡大觉吧,让这俩没心没肺的爹娘折腾去。

这时候顾次庄和顾应无也刚进王府,听这二位吵架了,还砸得满屋子作响,先是一愣,然后就有些莫明其妙。

“平时不是棒着怕风吹了,含着怕化了吗,怎么竟吵起来了,还砸东西?”顾次庄这么问了一句。

顾应无同样觉得新鲜啊,萧永夜也有舍得的时候,恨不得天天把人放心尖尖上:“不是雁儿找我们来逗着玩的吧!”

扶疏和净竹该说的早说过了,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只能摇头解释了两句,赶紧领着两位郡王爷进里头去了。

顾应无和顾次庄相视一眼,都是一脸苦笑,心里都琢磨着,这该怎么劝呀!

卷二 自由之声 第一四七章 挖个坑,坑人

顾应无和顾次庄进院儿里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副天伦之乐的场面,萧永夜和顾雁歌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在满院灿灿生光的枝叶间,时不时地交换个眼神。

这哪里像是刚吵完架的样子,分明是刚进行过打情骂俏、郎情妾意。

顾应无和顾次庄站在门院儿中间,这里外二重天,丫头婆子在外头急得只差没上吊了,这里头却是和和乐乐。这二人本就是聪明人,哪能没发现这其中藏着门道,走过去坐下,然后顾次庄很无夺地问道:“我说雁妹妹,妹夫,你们二位这又在玩什么呢?”

萧永夜头也不抬,他得酝酿一下情绪,还得克制住自己别笑出来,笑出来待会儿那架子就支不起来了。

“哥哥,他…他欺负我…”顾雁歌不解释,直接上戏。

顾应无本来正在喝茶,听这句直接喷了满地的茶叶梗子和水,抹了把嘴,跟听见了什么奇闻似的指着萧永夜问:“永夜,雁儿又在这儿跟你玩什么,用不着把我们也拉下水吧。”

萧永夜也不解释,看了眼顾雁歌,顾雁歌拿手帕擦了擦眼睛,眼圈儿瞬间就红了,那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滚儿,然后掉了下来 ——那帕子包过葱!

“我不过用了点银两,他…他就砸东西,哥哥我从小就没短过这东西,嫁给他了难道想使点银钱都不成。以前父王金山银山地供着我花销,他倒好,竟然就为这事…”顾雁歌泫然欲泣地说着,一边说就一边拿帕子擦,一擦眼泪就更加汹涌了。

在场三大男人都看傻了眼,萧永夜都没想到,顾雁歌还说哭就哭,可她哭是哭啊,哪有点伤心的样子,那眼泪倒是真真的,脸上的表情却绝对是欢乐的!

然后萧永夜就在回想,昨天有排这出戏吗,明明没有:“雁儿,你做什么?”

顾雁歌这是临时加戏,没通知过,于是继续嚷着:“什么叫仗势欺人,我还就仗势欺人了怎么着。你承着我父王的恩情,又是我顾家的臣子,王爷…王爷怎么了,你惹着我了,今天你是王爷,明儿就让你成阶下囚!”

呃…这下三人全明白了,萧永夜也不由得拜服,顾雁歌凡是遇上这样的场面,脑子转得叫一个快。敢情是觉得银钱的事儿不算什么大事,然后就扯了这么桩出来,萧永夜觉得自己得配合,到底在朝堂上应对了那么久了,这点应变速度还是有的。

“爷的爵位都是实打实拿命换来的,还从来没怕过,你倒是去试试,爷倒要瞧瞧你有没有这本事!”萧永夜声音冷冷的,一下没注意把怀里的弘琨给吓着了,话声一落就手忙脚乱地哄孩子去了。

顾应无和顾次庄眼都直了,这萧永夜竟然还有这么…这么“入戏”的一面。

顾次庄率先反应过来,跟着就拍桌子怒吼:“萧永夜,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的爵位、功绩,不是我顾家抬你,能有你今天。你倒是过河拆桥啊,连雁儿使几个银钱都敢砸东西,告诉你,这是公主屋里头,件件都是宫里的赏赐,不会让你这么砸了完事儿!”

“跟他啰嗦什么,你去宗府给宗亲们说说,我上内廷去,明儿联名上个帖子,看他嚣张到几时去!”顾应无倒是声儿淡淡的,不过任是谁也能听得出冷厉之气来。

杨嬷嬷在外头苦着个脸,本来是指着二人来劝,这下可好,反倒是火上浇油了。闹哄哄地折腾了好一阵,里头又是吵,又是动手的声儿,听得人心里一颤一颤的。

正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全府都惊动得差不多了,连萧家长辈们都招来了的时候,顾次庄和顾应无两人摔门而出,一个脸色比一个难看。谁也不敢上来惹这二位,这二位也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萧家的长辈再牛,也不会在气头上的时候去招惹这二位。

顾应无和顾次庄也是料定了,这才大摇大摆地从正前门出去,各自上了马车回府,然后找个角落先去笑够了,才各自去办事儿。

萧家的长辈们吓了个够呛,这个说:“你说平时不是好好的,一直百依百顺,呵护倍至,怎么今天闹得这么大。别说就是点银钱,就是要金山银山也不能开这个口啊,怎么一时间这么糊徐了!”

二房、三房各自在屋里头拍手,二房在屋里乐得就差放鞭炮了,可脸上是半点不露,窝在被子里咬着被角笑得全身都快发疼了:“让你换管家婆子,堵我的路,让我立规矩,活该。”

三房就更解恨了,可三房比二房嚣张多了,直接就在屋里头笑得满院响回声儿:“让我不痛快,这下自己也不痛快了吧,活该你倒霉,等着墙倒众人推吧!回雪的帐,咱们还要慢慢算呢,有你哭的时候。”

哪知道这时候,顾雁歌正和萧永夜脑袋挤着脑袋,看着满屋子乱糟糟的在发愁:“你砸的,你说咱们今天上哪儿落脚去?”

萧永夜的武力值太高了,又是奉“妻命”搞破坏,没有不卖力的。现在讪讪地看着屋里,抱着弘琨咳嗽两声,有点小尴尬:“雁儿,要不咱们去父王那儿住几天,正好陪陪父王他老人家。”

顾雁歌靠在窗前看着探晴朗朗的天儿,笑眯眯地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好呀,我带着孩子们过去,你不能去,你在府里头慢慢积累你的怒气。咱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公主,还搭着两世子,总该唱个大戏吧。不唱则已,唱了就要唱个轰动的。”

萧永夜沉默了,心想顾雁歌是彻底玩疯了:“唉…你啊,我就怕到时候收不住,别戏演成真了就成。”

“你能真跟我吵架?还是我真上朝堂上去,请皇上削了你的爵?宫里肯定会把这件事儿压下来,等着宫里派人来分别劝咱们吧!到时候咱们再别别扭扭地凑回来,然后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啥的,咱们折腾得没工夫管她们了,她们才能跳出来鼓捣她们的戏。”顾雁歌也是想明白了,没有千日防贼,只有千日为贼,不如扯出来揪住了,把贼给拿下来,好好过舒心踏实的日子。

两人商量了会儿,这才吵吵咧咧地出门,做出一副置气的模样。出院门时,顾雁歌把弘璋抱给杨嬷嬷,然后又从萧永夜杯里抢过弘琨,转身说了句:“嬷嬷,咱们回恪王府,我算弄明白了,这世上就父王才不会给我委屈受。”

萧家长辈们想上来拦,可没等长辈们拦呢,顾雁歌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长辈们看着萧永夜真想上去给两巴掌,可人家也是位王爷啊,又领着托孤的差在身上,谁有这胆儿啊。太叔公看了两眼,发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啊,真让人回了王府,回头有你受的。”

没了顾雁歌那笑脸,萧永夜扮起黑脸来可就轻松多了:“爱回不回,只不过问她两句,就登鼻子上脸的跟我吼。平日里宠着她,让着她,她还就越爬越高了,这回她不认错儿,也别想我低头。”

长辈们张大嘴看着萧永夜,这固执的劲儿…让长辈们泪流满面,那个百十头牛都拉不回的萧将军又回来了。

不…不是正相亲相爱,恨不得揉成一个人吗,怎么瞬间就变天了,这天变得可真是奇怪。可看这样儿,两人是都真的动了气了,还不是小场面。

“你这叫什么话,她自幼丧母,在宫里被皇上宠大的,当然娇惯着些。手底下没数也是正常的,堂堂一个公主,对这些黄白之物压根不挂在心上。如长公主等宗室女,花个千八百两的,也不在话下,你又何必为点银子就置气,好好说不行吗。”

萧永夜冷笑一声道:“要是千八百两我二话没有,万八千的也不放在心上,她一用就是近四万两,还不知道用哪儿去了。我问一句,还连个准去处都没说,净跟我挑着来。”

长辈们沉默了,近四万两银子,确实不是个小数儿,在京城稍稍偏点的地方,买条街都够了。长辈们也汗呀,这大公主可够能花钱的,看向萧永夜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同情。

“那你也该好好说话啊,怎么能砸东西呢,就算是大公主做得过了些,你也不怕吓着两个孩子。”

长辈们絮絮叨叨地说着萧永夜,萧永夜像是烦极了一样,挥挥手:“我自有主张,各位爷爷、叔伯们都回去歇着吧!”

长辈们不愿意走,非要把萧永夜说服了,现在就去赔罪不可。萧永夜转身就往外走,任谁也拦不住,扔下一句:“赔罪,我萧永夜打了十几年仗,割地赔礼的事儿从不干,今儿也一样。”

长辈们相视苦笑,一个个脑袋都大了,只觉得这事不能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