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艳在心底想了许久,可却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理由,但箭在弦上,只好慢吞吞说道:“沈大哥,你知道我是出身慈航殿的,近来有个人,是我们殿内旧时相识,他想跟我一见,只是……我不知他是敌是友,我怕紫璃跟着我的话,会对紫璃不利……”

沈玉鸣惊道:“莫非有恶人要挟姑娘?”

无艳忙摇头:“没有……我也很想、很想跟他一见,他对我是没有恶意的,我只怕、怕他不喜欢别人……从而连累你跟紫璃。”

沈玉鸣蹙起双眉:“真的么?无艳姑娘,倘若那人对你有威胁,别说小殿下不会答应,我也是不会坐视的,你千万不可以有委屈自己藏着。”

无艳本不想跟沈玉鸣说修罗殿的事,因为敌人很是强悍,她怕沈玉鸣掺和其中,会受伤害,因此只是说谎,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抬头。

没想到沈玉鸣竟窥知她的心事,无艳便道:“没有,他对我、对我真的……还好。我只是想跟你说,如果他来找我,我不能再跟你们同行的话,拜托你、你照顾好紫璃好么?”。

沈玉鸣道:“你要跟我们分别?”

无艳道:“我、我还不知道呢,那人还没来找我……嗯,沈大哥,你答应我好么?若我离开了,你要照顾好紫璃,或者带他回京,或者……回京不好的话,就带他、带他去找尉迟……大人。”

沈玉鸣凝视她道:“对了……我看无艳姑娘跟尉迟将军相处的甚好,此番他不在府中,为何姑娘在这个时候匆匆离开?将军知道后,恐怕会失望?”

无艳捏着衣带,绞了两下,低声说:“应该没什么……毕竟大人他公务繁忙,应该不会在意别的。”

沈玉鸣沉默片刻,温和说道:“无艳姑娘,不管如何,我想你知道……你跟殿下都是我会竭力保护的人,若是你受了什么委屈,不便告知他人的话,尽管跟我说,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开心快活……”

无艳愣了愣,抬头看向沈玉鸣,如此近距离打量他,在幽淡的烛光之下,只瞧见周正的轮廓,只有双眸极亮。

无艳心头微酸:“沈大哥,谢谢你。”

沈玉鸣道:“别忘了我的命也是你救得,这些不算什么,就算这条命都搁在姑娘手里也是使得的,我无怨无悔。”

无艳用力摇头:“不要,我希望你好好地……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有损伤。”

沈玉鸣才一笑:“既然姑娘有此心,姑娘身边的人对你自然也是同理相待。”他抬手轻轻在无艳肩头一搭,又温声道:“好啦,瞧你神不守舍的,还是先回去睡吧,想必小殿下也等的着急了,且明日还要赶路呢……”

无艳不由点头,沈玉鸣又道:“若是有事,只管叫我,我随时听候姑娘差遣。”

无艳听到这里,才抬头看他一眼,心头暖意掠过:“谢谢沈大哥。”

沈玉鸣见她鬓角有一缕头发荡下,手指一动仿佛要替她撩起来,然而却又飞快握拳,若无其事般道:“回去吧,好好歇息……”

无艳告别沈玉鸣,回到房间,果真见紫璃趴在床上,小狗儿般盯着房门口,见她回来,才又高兴起来。

无艳洗漱过后,便脱了外裳,紫璃靠里,拍着床板道:“姐姐快来。”等无艳一上来,便忙不迭靠到她身边儿,撒娇道:“说了好久呢,说什么啦。”

无艳发现他已经自个儿乖乖脱了外裳,便把紫璃抱入怀中,道:“没什么,都是些闲话。”

紫璃耸动鼻头,嗅着无艳身上淡淡香气,忽道:“哎呀,我忘了。”

无艳转头看他:“忘了什么?”

紫璃有些懊恼,道:“姐姐给我的香包,我出来的急,忘了带了!”

无艳哈哈一笑:“小傻瓜,这算什么?改日我再给你做一个便是了。”

紫璃闻言,这才又欢天喜地:“太好啦!”

无艳见他双眼亮晶晶地,全无睡意,便将他又搂过来:“快睡吧。”

紫璃靠在无艳怀里,兴奋的难以自制,哪里会睡得着,安静了一会儿,就又偷偷扭动身子。

无艳本来闭目假寐,察觉紫璃动作,便睁开眼,四目相对,无艳噗地一笑,摸摸紫璃的脸,道:“不想睡么?”

紫璃点头,无艳想了想:“阿璃,之前你说京城里有人想害你,丹缨殿下也护不了你,是什么意思?”

紫璃听无艳问,面上笑意才收敛了,低低道:“我、我之前就知道一二分……在京城里,又偷听了一些话……”

无艳问道:“什么话?”

紫璃低着头,隔了会,才嘟囔说:“我……听见四哥……跟陈妃娘娘吵架。”

无艳眼前顿时掠过宫内那个美艳妃子的面孔:“陈妃娘娘,是丹缨殿下的母亲,他们说什么了?”

紫璃嘴巴一扁,竟像是要哭出来,却又忍着,道:“我听四哥……四哥问我肚子里的虫的事……然后陈妃就说……”

无艳震惊不已,隐隐觉得紫璃会说出一个惊悚的真相,可是又不敢信,只盯着紫璃:“说什么?”

紫璃吸了吸鼻子,道:“陈妃说、说……是她指使人害我的……”紫璃隐忍着说罢,实在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在无艳怀中,嚎啕不已。`P`*WXC`P``P`*WXC`P`

第68章早有蜻蜓立上头

无艳震惊不已,用力抱着紫璃,在他背上轻抚:“乖阿璃,不哭不哭,别伤心了……”然而紫璃好不容易说了沉埋心底的委屈,一时哪里会停,钻在无艳怀中,哇哇哭个不休。

无艳本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何况见紫璃如此失控,也不知该如何安抚他才好,无奈只好紧紧将他搂在怀里:“还有姐姐在呢,不哭了啊。”

紫璃竭力哭了会儿,才缓缓止住,手却紧紧地握着无艳衣襟不肯放开,因哭得厉害,身子也一阵阵轻轻地抽搐颤动。

无艳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儿石头,虽有些疑问,此时此刻却不敢再问下去,只低头在紫璃额上一亲,将他眼中的泪擦去,轻声温柔地哄道:“乖乖阿璃,都过去了,现在你什么也不用怕,好好地睡一觉吧。”

紫璃沙哑着声音,道:“你别离开我。”

无艳眼睛泛酸,迟疑了一下,望着紫璃哭红含泪的双眸,终于道:“知道啦,安心睡罢。”

紫璃缩进无艳怀中,嗅着她身上特有而熟悉的淡香气,渐渐安下心来,小孩子便是如此,哭哭笑笑,心事一去,顿时便很快睡着了。

只剩无艳满腹心事,默默地想:“陈妃娘娘为什么想要害紫璃?这件事丹缨殿下必然不知,所以紫璃才说他们两个争执起来……唉,怪道紫璃说丹缨也护不住他了,若是别人还好,丹缨殿下,总不能跟他的娘亲反目成仇吧……”

无艳想了会儿,才明白紫璃不顾一切离京千里迢迢追随自己,其中竟也有这迫不得已的原因。无艳垂眸,看紫璃眉清目秀的稚嫩脸容,如今恬静睡着,宛如瓷娃娃一般可爱,令人难以相信会有人向这样可爱幼小的孩童下毒手……而在世人眼中看来,紫璃身为临江王,小小年纪,锦衣玉食,是何等令人羡慕,却不知他身处的竟是荆棘刀丛,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无艳悄悄叹了声,低头在紫璃的脸颊上轻轻蹭过。当初她下山之时,镜玄几度踌躇,曾几次将她下山之期推迟。

无艳不知为何,便问叶蹈海,向来深懂镜玄心意的叶蹈海道:“师父是害怕你下山后出事。”

无艳眨眨眼,笑道:“我当然会小心在意,不会出事的。”

叶蹈海欲言又止,最后才语重心长缓慢说道:“不是那个意思……星华,你在山上所见的世面毕竟是少,尘世间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都不在眼前,因此你的所知所感也不似亲眼所见那样强烈,然而你若下山,接触的人、事纷繁复杂,势不可免要经历种种苦痛……师父是怕,怕你经受那些,也怕你承受不了。”

当时无艳似懂非懂,还问:“大师兄你的意思是说,倘若我救不了病人,或者把他害死……会生出很多事端来么?你放心,我也见过一些上山求医的病患,也见过很多生生死死……不用怕的。”

叶蹈海当时的表情十分复杂,无艳不明白,也没多想。可是现在,抱着紫璃,回想自她下山到现在所经历的种种,尘世间诸般世态,美好的,丑恶的,温馨的,冷酷的,令人感动不已的,令人出离愤怒的……刹那间心头风起云涌,有酸涩,有悲苦,五位错乱,交织在一起,竟令人无法忍受,瞬间鼻子酸楚,眼中便有泪撞上来。

这一刻,才知道叶蹈海那句“承受不了”,是何意思。

桌上的油灯光芒闪烁,因灯油渐少,灯光越发昏暗,无艳睁着双眸,心道:“师父,大师兄,我现在明白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啦。”

——若是时光倒回,她还会不会选择下山?想到下山那日她欢喜雀跃,前去辞别镜玄,镜玄却并未相见,只有几位师兄送她,面上虽然都带着笑意,可是此刻回想,他们依依不舍故作淡然的相送,可是每个人的眼中,却都有掩不住的忧虑担心,可是那时候的她,实在是太过简单不通世事了。

朦朦胧胧想着,不知不觉竟有些困意上涌,半醒半睡间,无艳忽然一个激灵,心中想到另一件要紧的事。

原来她被紫璃所说的秘密所惊,竟忘了跟修罗堂的那神秘人的约定,无艳心道:“我已经离开将军府了,却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按照之前所说的把解药给了遇之呢?”

无艳闭着眼睛,便想究竟该不该全然信任那人,亦或者该想个法子回将军府探听一番……然而还没想出个究竟,忽然困意上涌,仿佛无法抵挡一般,脑中昏昏然,极快地竟睡了过去。

桌上的油灯火苗忽然极为细微地一晃,竟是房门被打开了,有人迈步进来。

这人缓步走到榻前,姿态优雅,从容不迫,负手望着无艳跟紫璃,看着两人相拥而眠之态,唇角微挑,竟笑了笑。

眼底下,无艳忽地眉头一蹙,这人抬手,在无艳口鼻处轻轻一拢,无艳便又舒开眉头,复又进入香甜梦乡。

这人见状,才低低笑道:“小丫头,你太过厉害,只怕我稍不留神,就给你看出破绽,故而在你面前,还真的不能托大。”

他低语之间,听声音,自然正是之前出现在将军府的修罗堂那神秘人。

神秘人凝视无艳片刻,伸手在她脸颊上摸了摸,略微点点头,正欲探手入怀,忽地眼神一变,微微侧身看向门口处。

他之前进门的时候,已经将房门重新掩上,此刻,房门无风而动,开了一道缝隙,从缝中可见,外头若隐若现,竟无声无息地站着一道人影。

那影子不动,也不做声,黑暗中只是静静地伫立,微微低着头,看来十分诡异。

若是寻常人,早被这场景吓晕过去,然而神秘人却丝毫无惊慌之意,只冷冷道:“太岳剑,薛逢派你来的么?”

门口那人身子略微绷紧,如剑一般蓄势待发,沉声答道:“公子猜到她不会无缘无故匆匆离开,……你,究竟是谁?”

神秘人淡淡然笑道:“本座知道你已经看出破绽,只不过不管是你还是薛逢,本座都不放在眼里,奉劝你一句,闲事莫管,若为了薛逢好,就尽快回去。”

门口那人闻言,不由色变,他微微扬起头来,借着廊上灯笼光芒,可见此人居然正是薛逢的贴身剑仆。

剑仆透过门扇缝隙看向里头,悚然道:“你是修罗堂的……”

不等他说完,床前那人道:“之前本座已派人去警告过薛逢,须知道,若本座想拿捏他,并非难事,你若忠心,就该知道如何护主。”

剑仆眼神闪烁,矗立片刻,终于问道:“尉迟镇是被你调虎离山的,你又叫白雪色挑拨离间,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丫头?为何她对你如此重要?”

神秘人低低笑道:“你真是太多嘴了,不过这个问题,本座可以回答你。”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无艳,语声沉缓,道:“因为……这丫头,对我来说就如天上星一般,是我一直以来都想要得到手的。你……大概明白这种执念吧。”

剑仆默然,面色变幻,似在权衡,最终下了决心般,道:“好,我不会插手此事,回去,就说没有找到人。”

神秘人道:“这是聪明之举,薛逢的腿才有起色,恐怕没有人愿意他再度残疾,他本是个绝色佳人,辣手摧花的事,若非迫不得已,本座也不愿再见到。”

剑仆暗中牙关紧咬,寒声道:“你们若是敢再对他下手,我就算拼了性命也再所不惜。”

神秘人道:“我对他没有兴趣,但前提是他不要来碍我的眼。”

两人隔着门扇,彼此相看,剑仆对上那双肃杀的双眸,终于道:“很好。”他转身跃起,身形如风,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身后屋内,神秘人抬手一扬,两扇屋门复又关上,而桌上的油灯也重明了起来,灯光摇曳之时,也映出他的脸色。

之前分明是俊朗正直的容颜,在浅淡昏黄的灯光之中,却显得有几分幽然魅意,又森森凛然,几乎叫人不敢直视,若无艳看到,也定会不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人,赫然正是一直跟随紫璃、忠心耿耿的侍卫统领沈玉鸣。

第69章黄四娘家花满蹊

太原城外,一匹马飞奔而至,从远及近。

将到振武门的时候,正好有辆马车从内驶出,马上骑士赶得甚急,略微扫了眼那马车,见没什么异状,便停也不停地飞速进城去了。

守城门的士兵眼尖,正欲打招呼,那马儿却已经极快擦身而过远去了。

耳畔响起高高低低地鸟鸣声,夹杂着哗啦啦地水声,无艳若有所觉,不过脑中昏昏然,身子也有些沉重,无艳眼睛未睁,便抬手在额头上拂过,疑心是生病了。

懵懵懂懂地起身,瞬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无艳惊转头看向四周,却见此处并非是昨晚上歇脚的客栈,而是看来十分讲究的住所。

无艳怔住,下意识竟以为是在做梦,却从床边款步走上一人,向她行礼,笑意微微,不疾不徐,道:“姑娘醒了,奴婢半夏,负责伺候姑娘,姑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无艳愣愣看她,惊道:“我不认得你,这是哪里?”

半夏依旧笑盈盈地,道:“回姑娘,这儿是天龙别院。姑娘才醒,要不要先喝口茶润润喉?”

无艳懵懵懂懂:“天龙别院又是什么地方?对了,紫璃呢!”

半夏正欲回答,却见外头另有一个丫鬟徐步进来,手中捧着个白色玉盖碗,见无艳醒了,眼中带喜,便笑道:“姑娘醒了?几时醒的?”。

半夏道:“才醒了,还没来得及去告诉百合姐姐。”

无艳看看两人,都似丫鬟打扮,十五六的年纪,容颜秀丽,身段窈窕,半夏衣青,百合衣紫。

百合把托盘放下,便捧玉碗过来,道:“姑娘喝口汤,这儿什么都好,就是依山靠水,有些湿凉之气,虽然是大热天了,却也不可不防,再说外头还下雨呢。”

无艳早就嗅到碗里传来浓浓奶香气息,又夹杂着辣辣地姜味,倒不难闻,低头看去,却见碗里是凝固着一团的,如同奶酪。无艳便道:“这是什么?”

百合道:“是我们主人命特意给姑娘做的甜品。”

无艳一抬手,却又停下:“我刚才问,紫璃呢?”

百合跟半夏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百合便道:“莫非是那位小公子么?我听说他不想离开姑娘,所以主人安排他住在别院,姑娘放心,哪里好玩儿的东西多着呢,保管他喜欢。”

说到此,无艳心中若有所知,这里恐怕是修罗堂的地方了,她最不放心的就是紫璃,当下下地,道:“我要去看看他。”

百合道:“姑娘先吃了这碗再去不迟。”她劝着无艳,便对半夏道:“你去外头跟他们说,让他们速速去请主人示下,贵宾想去见小公子呢。”

半夏行礼:“是。”果真姗姗而去。

无艳迟疑着看百合一眼,心道:“我在这里,是不能自己乱走的,还要等他们答应,罢了,他们若要害我,早就害了。”

当下无艳便捧了碗,拿调羹挖了吃,入口香甜软滑,如豆腐脑般,然而奶香跟姜汁的味道撞在一起,竟然十分可口。

无艳吃过了,百合才收了碗,又说说笑笑,问长问短。

无艳心不在焉,隔了会儿,才见半夏回来,笑道:“主人回话了,说既然是姑娘的心意,自然要答应的。”

百合才道:“既然如此,你便带姑娘去珍禽园吧,只留神些,别迷了路。”

半夏笑着一行礼:“知道了。”

百合告退出门,半夏道:“外头下雨,我给姑娘拿件外衫披着。”

无艳道:“不用。”

半夏笑笑,软语道:“还是小心为上,若您有个不妥,我们跟主人没法儿交代的。”

无艳便任由她去,半夏回身入内,极快出来,手中提着一件淡青色长袍,样式雅致,只在衣袖上各绣着白色小花。

无艳披了,便跟半夏出来,下了走廊左右一看,却见雨水从头顶屋檐上流下,如无数穿水晶帘整齐垂落,而透过帘幕,只见眼前假山林立,被雨水打得露出灰黑色,周遭的树木花儿等也焕然一新,抬眸再往前看,就见在水汽交织的天空处,有层峦叠嶂,显得很是大气磅礴。

风果真有些大,无艳揪了揪外裳的领口,道:“我听闻太原城外有个天龙山,你们这天龙别院,莫非就是在天龙山上么?”

半夏道:“姑娘说对了,正是。”

无艳道:“你们主人是谁?是修罗堂的人吗?”

半夏莞尔一笑,道:“我们主人自会来见您的,至于其他……奴婢只是个丫鬟,不知太多,也不便乱说呢,请您恕罪。”

无艳见她很是小心,偏态度是好的,便道:“那我是怎么来这儿的?”

半夏道:“是主人带您回来的,姑娘好像是病了,主人昨晚看顾了您好久……”说到这里,仿佛忌惮什么般停口,反笑道:“过了前头那重院子再走一段,就是珍禽园了,那位小公子便住在那里。”

无艳担心紫璃,又走了会儿,果真便到了“珍禽园”,远远地听里头传来惊呼声音,正是紫璃的声。

无艳闻声,忙加快脚步直奔入内,半夏撑开一把伞,紧随其后,生怕她给雨淋到,如此一跑一赶,十分仓促,无艳披在身上的外袍被风一吹,飘然离身。

半夏本欲去取回来,可有怕无艳淋雨,于是且只不理,只跟上无艳。

入内之后,才发现果真是个极大的院落,除了中间甬道,两侧都种着一棵棵地花树,头前的仿佛是桃李杏树之类,有的正盛放,有的却已凋谢,或者被雨水打落,一地花瓣飘零,而枝头上却仍有无数绯红雪白交相辉映,无比之美。

无艳来不及欣赏美景,大叫了声:“紫璃!”

半夏道:“姑娘别急,留神地滑摔着,前面就是栖凤阁,小公子便住在里头。”

无艳三两步往前,果真见前头高高地一座阁楼耸立,她正欲拔腿往内,屋里却闪出一道小小影子,紫璃面上满是惊喜之色,扑过来笑道:“无艳姐姐!”

无艳心内慌张,便将紫璃抱住,见他无恙虽然放心,可转念想到身处险境,又有些悬心:“你怎么样?方才叫什么?”

紫璃嘻嘻笑道:“啊,对了,我有好玩儿的给你看。”

紫璃说着,便握住无艳的手,将她带到阁子内,进了阁子,无艳瞠目结舌,却见这阁子里头,处处悬挂着金丝笼,笼子里有各色飞鸟,毛色各异,琳琅满目,叫声或清脆或旖旎,连成一片,如天籁一般。

紫璃笑道:“无艳姐姐,你瞧,好多鸟儿,还有……”他指着桌子后:“你看那里!”

无艳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各色鸟笼上移开,便看向紫璃所指的方向,却见从桌子后面,探头探脑地走出一只禽类,通身蓝汪汪地,修长的脖子,带冠,只有眼睛处有数道白痕,背后拖着长长地斑斓凤尾,无艳惊呼道:“是孔雀!”

紫璃睁圆眼睛,道:“你之前见过?我是第一次见到孔雀,之前只听四哥跟我说起他在宫内见过。”

无艳呆道:“之前我们山上也养了两只。”

说话的功夫,那孔雀见没有危险,便跳到桌上,伸展脖颈,抖了抖浑身羽毛,长长地尾羽散散,有些要展开之势。

紫璃兴奋地搓搓手:“方才它要开屏呢,虽然还没有全部打开,无艳姐姐你看见过么?”

无艳笑道:“见过。”

紫璃全神贯注看孔雀开屏,无艳问道:“阿璃,沈统领呢?”

紫璃道:“他好像有点事,出去了。”

无艳的心放下一半,道:“去哪里了?”

紫璃道:“说要回太原一趟,办完了事就回来。”

无艳纳闷:“他就那么走啦?撇下你?”

紫璃满不在乎道:“怕什么,这里很好玩,我很喜欢,何况无艳姐姐也跟我在一起。”

此处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紫璃小孩性情,自然十分中意。

无艳不由失笑,回头看半夏还站在门口,无艳心想:“那个人说让我心甘情愿跟着他,所以才答应我给尉迟大人解药的,既然如此,该不会伤害紫璃吧,何况他也是个小王爷……”

无艳心中想着,看紫璃摩拳擦掌的欢乐之态,却不知这一趟究竟是祸是福。

紫璃看了一会儿孔雀,才转头看向无艳,道:“姐姐,我们在这里住几天可好?这儿的主人据说是我四哥的门客,而且院子也很好玩。”

无艳一惊:“是你四哥的门客?你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