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璃道:“是沈统领告诉我的。”

无艳一听,惊疑交加,心道:“难道我想错了?跟修罗堂的人无关?反跟丹缨殿下有关?”

紫璃拉拉无艳的衣裳,道:“无艳姐姐,成么?”

无艳发了一会儿怔,迟疑道:“你若愿意,自然……自然可以的。”

紫璃拍掌笑道:“太好啰!我可以好好在这里玩了!”

无艳见他在屋内飞奔转圈,把孔雀吓得忙不迭逃了出去,她忍不住也露出笑容,恰好紫璃回头,看到无艳一笑,怔忪之下,便仰头盯着无艳的脸看。

无艳问道:“怎么了?只管看什么?”

无艳还以为紫璃又想起要给自己涂治桃花癣的药粉了,正在想要不要找个借口不让他涂了,却听紫璃道:“咦,我发现姐姐的脸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无艳有些意外:“是吗?”她近来好些心事,自然不会去理会所谓“桃花癣”,甚至极少照镜子,也不知脸变成什么样儿了。

紫璃认真地看了一会,说道:“是啊,桃花癣好了许多,而且……”

无艳心不在焉,随手摸摸脸,道:“而且什么?”

紫璃想来想去,总觉得哪里大不同,可是又有点说不出来,最后只道:“好像……是白了些……”

无艳噗嗤一笑,只当紫璃是随便说说罢了。然而看着紫璃此刻高兴地跑来跑去的烂漫模样,又想到昨晚他哭得好生伤心,无艳欣慰之余想道:“若是永远长不大,永远不懂何为忧愁烦恼才好。”

无艳跟紫璃玩了会儿,便又觉得身子沉重,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似的,她不愿在紫璃面前表露,便找了个借口离开,紫璃年幼好玩儿,便道:“姐姐,等我再看一会儿,就去找你。”

无艳见他开心,也乐得让他多放松玩一玩,也答应了,便出门。

此刻雨小了些,变作毛毛细雨,半夏撑着伞,陪着无艳往回走。

出了珍禽园,将上走廊之际,无艳手抚着胸口,总觉一颗心慌得异样,仿佛有什么事儿发生,却没留意身边儿的半夏暗中放慢脚步,逐渐地竟离她数丈远了。

无艳自顾自出神,一边沿路往前,又走数步,才发现身旁空荡荡地仿佛少了个人,她愕然抬头要找寻半夏,目光微动瞬间,却又怔住。

就在正前方廊下,不偏不倚,赫然站着一人。

第70章千朵万朵压枝低

雨雾交织,眼前景物如墨染一般,这别院甚是雅致,处处如画,加上在山中云雾缭绕,更如仙境一般。

正前方廊侧那人,负手独立,仿佛正看着廊外云空,又似欣赏那潇潇细雨,风吹处,掀动他大袖跟衣袂飞扬,那修长高挑的身段,风中飘然欲飞,竟有出尘之意。

大概是察觉有人在,那男子便回过头来看向无艳,四目相对,无艳心中一颤之余,竟忍不住后退一步,莫名生出一种难以名状之感,竟像是不愿再走近一步。

然而在她眼前的这名男子,身着宽绰的袍服,宛如道袍一般,淡淡地天青之色,玄色跟金线交织滚边。

阴天之中,那淡淡天青色虚无淡泊,看来如梦似幻,飘渺如仙。

他未转头之际,已看出眉若刀裁,斜飞入鬓,转头之时,却更见星眸璀璨,朱唇带笑,不似薛逢那种阴柔的绝色,也不似尉迟镇般的阳刚英朗,没有丹缨那种年少气盛的尖锐,却让人眼前一亮,分明是张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的容颜,更加上此情此境,恐怕没有人能不为所动。

无艳脚步一动,那人却嫣然一笑,笑容亦是清淡雅致,仿佛梨花溶月,绿柳扶风,无艳怔怔地,却见他走了过来,行走间不疾不徐,仪态举止,优雅自若。

眼前所见所有,都似在说此人无害,然而不知为何心底却绷紧,惶惑的很,正在两难之际,那人已经到了跟前,他生得甚是高大,大概是因为衣着散淡的缘故,竟给人一种消瘦的错觉,如此靠近来才发现他大抵跟尉迟镇身量不相上下,而尉迟镇是无艳下山之后遇到的人之中最为高大魁伟的一个。

无艳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你是谁?”

男子淡笑:“星华,我是等了你许久的人。”声音清雅温和,似有安抚人心之能。

无艳睁大眼睛:“我不认识你。”

男子笑意如故,道:“不打紧,从现在起认识也不迟。”

无艳皱了皱眉,道:“你是不是修罗堂的人?”

男子仰头长笑了声:“哈……如今修罗堂已经是恶名昭彰了么?”

他虽笑的人畜无害,无艳却十分警惕,道:“你就是了?之前那个要挟我的人,……是你?还是……”

男子敛了笑,低头垂眸,看着无艳:“星华,我只要你知道……我对你毫无恶意,你瞧,此处山花烂漫,景致出色,你喜欢不喜欢?我只想你住在这里,跟我一块儿,共享这无边春~色大好时光罢了。”

无艳仔细听着他的声音,猛地后退一步:“果然是你?”

男子凝视着她,道:“何必惶恐,我说过对你并无恶意……”

无艳看着他的双眸,见那双眸清明,而他依旧笑得清淡,并无恼意也并无恶意一般。

无艳拧眉,大声道:“修罗堂一向做尽坏事,此番又以大人来要挟我……必然有不可告人的图谋……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你、你是怎么带我来此的?还有紫璃,你若是敢对他不利……”

男子脸上笑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惆怅:“莫非在你眼里,我便是那等无恶不作之人么?不瞒你说,临江王天真烂漫,我也喜欢的紧,正好他喜欢我院子中的珍禽异兽,我很是乐意他在此盘桓数日……又担心你们分开彼此思念,才留下他,若是你不愿意,我即刻可以送他离去。”

这人不慌不忙,侃侃而谈,倒是让无艳愣住了:“你、你是说,紫璃随时都可以走?”

男子道:“不错,但是……你不可以。”他说话之时,刻意躬身,离无艳越发近了些,无艳后退一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是修罗堂的什么人?”

男子呵呵一笑,看着无艳,缓缓说道:“我叫兰台,你可以唤我兰台,上官……兰台……”

“兰台?上官兰台?”无艳怔怔重复了一句,眼中透出疑惑之色,“这个名字……”

上官兰台一眼不眨地看着无艳,眼底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无艳却皱着眉,苦恼地摇头,道:“似有些熟悉,哪里听过……”

上官兰台见她眉心皱着,不由大笑。无艳受惊,便看他:“你笑什么?”

上官兰台笑道:“我笑……我笑有些人自作聪明。”——那人,本以为可以让她逍遥自在,不为往事所缚所苦,谁知却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且是绝妙无比再好不过的机会。

无艳自然不解:“你说谁,说我么?”

上官兰台将声音放得温和,道:“当然不是说你……”

无艳对上他眸子,忽地想到一事,急忙正色问:“好了,我问你,尉迟大人的解药,你给了么?”

上官兰台微笑道:“昨晚上已经交给薛公子了。你放心,我不敢骗你,试想尉迟镇官儿做的那样大,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势不可免会传到你耳朵中的,我可不想留下麻烦。”

无艳略松了口气,又道:“你怎么骗沈大哥说是丹缨殿下门客的?”

上官兰台略带戏谑之色看她:“就算我是修罗堂的人,又是丹缨殿下门客……这似乎并不冲突。”

无艳大吃一惊:“你是说,丹缨殿下跟你们修罗堂有瓜葛?你、你一定是骗我的!”

上官兰台这才将目光从她面上移开,重又看向廊外天色,云淡风轻道:“我何必骗你?要知道,这尘世间的波澜诡谲,远在你所知之外,如紫璃殿下的身世、以及他为何离开京城之类,不过是冰山一角……”

无艳越发震惊:“你、你连紫璃的事都知道啦?”

上官兰台重又转过身,带笑看着无艳,道:“所以星华,你要知道,我是为了你好,自从下山至今,你所见所感,恐怕已经是足够了……你需要休息,留在此处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何况你不是很疼爱紫璃么?你若是选择留下,对他也是好事,不然的话,朝廷现在正在寻找他,你想想若是他给找了回去,在那险恶的朝堂争斗之中会是怎样的下场……”

无艳心头颤抖,本能地觉得这人说的话都是荒谬无比的,但是再一想,却又忍不住觉得:他说的,其实也有些道理,跟无艳之前在客栈之中所想的……隐隐约约,不谋而合。

无艳面上乍透出懵懂之色,难逃上官兰台双眸,上官轻轻一笑,道:“这儿风大,还是先披了衣裳。”他手腕轻抖,将一物展开,无艳目光一转,才发现他手上拿着的,竟是之前半夏叫她披着的那外裳,之前因走得急被风吹掉,却不知为何竟在他手。

无艳愣神功夫,上官兰台已经展开那外裳,替她轻轻披在肩头,手指在无艳肩上微微掠过,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无艳呆呆看着,便抬头看他,本能地道:“多谢。”

上官兰台笑意更温和几分:“我陪你回房去,可好?”

风吹衣襟乱飞,发出细碎声响,无艳神智转回几分,用力一摇头,从他那颇能鼓惑人心的笑意中醒悟过来,便道:“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上官兰台一挑眉,略有几分意外,却仍微笑道:“莫非星华是害怕么?怕我对你不利?嗯……我会对你做什么呢?”

无艳瞧出他似在说笑,便道:“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上官兰台道:“我何止知道你的名字,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无艳见他似有靠近之意,双眸也大亮,不由后退一步离他远些,道:“你不要乱来,我虽然不知你想做什么但是……修罗堂是邪道,我们慈航殿才是正道,师父常对我说,邪不胜正。”

上官兰台原本笑笑地,听到最后,却眉头一蹙,双眸之中多了几分锐利之意,喃喃道:“邪不……胜正?”

无艳本就仔细看他,此刻发觉,便叫道:“你想如何?哼,我不怕你。”

上官兰台跟她目光相对,陡然仰头大笑数声,道:“怪道镜玄那么喜欢你,大概是因为你的脾性跟他相投,所以把你瞧做他的衣钵传人了,嗯……若非小星华是个女娃儿,恐怕这慈航殿下一届的掌座,就跟叶某人没什么关系了。”

无艳睁大眼睛,听他说起自己师尊跟大师兄,竟一副不放在眼里的口吻,她又惊又恼,便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敢如此胡言乱语。”

上官兰台嘴角微挑,这个动作,让他原本俊秀风雅的脸孔多了几分邪意:“小星华,我说的自然是实话,若不是瞧你秉性纯良正直,又格外惹人怜惜,镜玄怎会对你维护有加?难道他不是瞧着你资质好,而是看中你的绝色容貌了么?”

无艳气道:“别侮辱我师父!”伸手一掌拍出,上官兰台动也不动,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揽入怀中。

无艳叫道:“你不要以为能为所欲为,师父若知道是不会坐视的,定会来救我。”

上官兰台笑道:“小星华,你莫非忘了,你跟我约定了的,你自愿留在我身边儿,我则救尉迟镇……若你反悔,倒也无妨,我即刻送尉迟镇去阴曹地府。”

无艳心头一寒:“你、你敢……不许!”

上官兰台道:“我自然不想害死小星华的心头人,虽然他心上没你……可怜……谁叫你竟说让镜玄来救的话呢?不瞒你说,我虽觉得镜玄不至于就下山来,但还是有些忌惮他的。”

无艳本欲还嘴,然而想到尉迟镇,便仍低了头,咬唇道:“不错,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去算计尉迟大人。”

上官兰台道:“这才乖。”说话间,便将无艳松开。无艳后退一步,到了栏杆边上,上官兰台道:“靠内站些,雨淋过来了。”

无艳转头,看着天际飘雨,忽然有些沮丧:“我跟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这样算计我,难道是因为我出身慈航殿的缘故?”

上官兰台笑道:“都不是。”

无艳道:“那是什么?”

上官兰台不答,望着无艳只是轻笑,看得无艳心慌,此刻天色越发阴沉,天边一片雨云飘过来,遮的庭院阴暗如夜幕降临,院中的花朵们饱含了雨水,一朵朵沉甸甸地,压低了枝头,几乎贴地,坠落的花瓣随着流水宛转飘零,不知将去往何方。

忽然间,电光划过眼前,而天际响起一声闷雷,滚滚地由远及近。

无艳正心神不属,听到雷声,不由一惊,有些瑟缩之意。

上官兰台及时向前,将她拢入怀中,无艳正欲将他推开,却听得他道:“因为……我喜欢你……”

与此同时,那雷声猛地在头顶炸开,无艳脸色煞白,也不知是被雷声惊到还是被上官兰台的话吓到,这一刻,脑中却陡然一昏,仿佛有些凌乱地场景涌现出来,有一双眼睛在月光之中凝望着她,道:“我喜欢你……已经……无法忍受了!”

第71章留连戏蝶时时舞

有些被尘封起来的记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不知为什么所诱,蠢蠢欲动,仿佛困在茧子里的蝶,竭力挣扎着翅翼,想要破茧而出。

无艳仿佛能看到那双巨大的翅膀,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她的眼前一团黑暗,就如迷途荒野,找不到方向,无边的恐惧降临,似曾相识地惊悸,逼得她大声呼救,唤一个人的名。

窗外闷雷声接连不断,天色已暗,无艳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身体仿佛刚从深水里浮上来,有种失重的无力感。

无艳深吸了口气,听到身侧有人道:“姐姐什么时候会醒?”

说话的自是紫璃,无艳听到紫璃声音,便欲起身,身体却如棉花团般,软绵绵地,毫无力气,身不由己低吟了声后,便咳嗽了起来。

紫璃听见声响,顿时飞快地跑到床边:“无艳姐姐,你醒了!”

无艳手拢着嘴,顺势探了探额头,只觉得额头微烫,身子也十分不适,处处难受,当下便捂住嘴,对紫璃道:“阿璃别过来,我似是感染了风寒,别靠近我。”

紫璃惊道:“风寒?你觉得怎么样?”他不等无艳回答,就迫不及待地转头看向身侧另一人,问道:“院主你快给无艳姐姐看看。”

无艳浑身无力,勉强说罢,正在低低喘气,闻言便抬头看去,却见在室内昏黄光芒之中,身边那人,如明珠在侧,熠熠生辉,竟然正是上官兰台。

四目相对,无艳一怔复又一惊,顿时忍不住大咳起来,瘦弱的肩头瑟缩着,随之颤抖不休。

紫璃关心情切,早不记得无艳叮嘱,忙扑过来要扶住她,才一动,人就被上官兰台拉住:“殿下,还是别靠近姑娘,风寒很易感染,小殿下若是病倒了就大不妥。”

紫璃叫嚷道:“我才不怕!”

上官兰台正欲再说,却见无艳捂着嘴,别过头去,忍者咳道:“阿璃,你听话,先出去吧,等我好些了再跟你说。”

紫璃道:“无艳姐姐……”

上官兰台看向紫璃,温声道:“小殿下若好好地,姑娘才也放心,小殿下,我向你保证好么?会很快让你无艳姐姐百病全消的。”

紫璃凝视他双眸:“你说的是真的么?姐姐什么时候可好?”

上官兰台道:“最快明儿一早就好了,最迟,要再过一天,要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需要好好地调养才是,因此殿下若是不让姑娘挂心,她的身子也恢复的快一些。明白么?”

上官兰台始终笑意清浅,神色却又不失凝重,话语之中亦充满了说服力,紫璃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明白了,那,你快点让姐姐好起来。”

上官兰台微笑:“这是自然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小殿下,我让人带你去豹苑如何?那里新生了一头小豹子,猫儿一般很是可爱,你定会喜欢。”

上官兰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诱之以小孩儿最感兴趣的东西,果真将紫璃降服,临去之前紫璃叮嘱无艳道:“无艳姐姐,我明儿来看你,你一定要好起来哦。”他本是要握握无艳手的,可记得无艳的话,便只小小地拉了拉她的衣襟,又道:“我先走啦。”

无艳回头看他,仍是以袖子遮着嘴,小声道:“乖,去吧。”

紫璃去后,上官兰台一笑,便坐在床边。

无艳抬眸看他:“我得了风寒,莫非你不怕么?”

上官兰台抬手,将她鬓边一缕头发捏住,道:“面对面说说话,不至于就感染风寒,只不过紫璃年幼,多防一防倒是好的,何况他极其黏你,若留下来,少不了亲亲抱抱,那可就不得了了。”

无艳听到“亲亲抱抱”四字,便皱眉,转头将发丝抽回,她心中那一丝慌张如风中烛火,摇摇摆摆,兀自未息,此刻面对上官兰台,竟不知要说什么好。

上官兰台看她背对着自己望着墙壁之态,沉默片刻,才又微微笑道:“为什么竟这么讨厌我?我可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小丫头,何至于跟我如同仇敌一般?”

无艳身上有些燥热,皱眉道:“你是修罗堂的人,正邪不两立……我们自然是仇敌啦。”

上官兰台无声一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么,倘若我答应你,我退出修罗堂,不做修罗堂的人了,你是不是就不把我当敌人了?”

无艳很是吃惊,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你、你是骗我的?哼,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无艳说到这里,又咳嗽了阵儿,抬手在额头一擦,手上湿湿黏黏地,竟出了许多汗。

无艳怔怔看着,又自觉身上如火,不由想道:“我这样子,像是病得极重了,大概是之前下雨的时候淋了雨,又吹了风……”

无艳自是医者,对于风寒一症当然也不陌生,要开一剂管用的药方还是容易的,然而此时此刻,她竟有些心灰意懒,虽然自觉病的不轻,可人却恹恹地,并没有想急着配药让自己痊愈的意思。

上官兰台看她出神,便道:“小丫头,又在想什么?”

无艳无意识地伸手抓了抓胸口,竟将衣领撇开了些,心烦意乱道:“不用你管。”

上官兰台目光移开,望见那衣领下如上好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鼻端嗅到一股极淡地甜香,因着无艳体温上升,幽幽地散了出来。

上官兰台喉头不由自主一动,放在腿上的手轻轻地抓了抓袍子,他身着宽绰的道袍,袖子也极广大,且略长,手垂落的话,一直遮到手腕之下。

道袍内层是雪白的里衣,袖口在手腕处束起,另有护手突出,如一片花瓣,正好遮住手背,只露出修长玉白的五指。

无艳烦躁之余目光乱扫,见上官兰台不动也不言,便道:“你快些离开这里,不然的话,将风寒传了你我可不管。”

上官兰台看向她双眸,道:“小丫头嘴硬心软,还是心疼我的,是么?”

无艳大恼:“你胡说什么,谁心疼你啦!”她只是医者之心,本能地不愿累及他人罢了,却被他如此曲解。

上官兰台见她满脸恼色,脸蛋儿红红白白,颜色并不均匀,于他眼中,正如那初生的小豹子发怒,却更惹人怜爱。

无艳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三分火气顿时化作十分,怒道:“你快走开!”肝火一动,顿时又大咳起来。

无艳捂着嘴,低着头咳个不休,泪一时也冒出来,正竭力平静下来,呼哧喘气,忽然间下巴被人捏住,往上一抬。

无艳只瞧见那双过分炽热的眸子在眼前一闪,而后,火热的唇上有什么压下来,软软地,依稀带一点凉意。

事出突然,无艳全然来不及提防,甚至无法反应,隔了会儿才意识到是上官兰台吻了下来,无艳睁大双眼,竭力挣扎,口中呜呜发声。

上官兰台轻轻松开她,似意犹未尽,胸口急促地起伏。双手握紧了又松开,仿佛在犹豫什么。

无艳浑身发抖,简直无法置信,一巴掌掴过去,啪地一声,正中上官兰台脸上。

上官兰台被打得脸儿微微一偏,身子却并不动,他缓缓抬手,五指在被打过的脸颊上抚过,而后,却顺势滑落在唇上,意味深长地摩过,双眸还仍死死地盯着无艳。

无艳大怒之下动了手,然而对上上官兰台那双光芒越发异样的眸子,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你、你想干什么?”

上官兰台道:“我在想。”

大概是因为太过紧张,一时竟不再咳嗽,无艳问道:“想什么?”

上官兰台叹道:“我在想,我要不要做个好人。”

若非是时机不对,无艳定会笑出声来,她诧异又警惕地看着上官兰台:“难道你以为你是个好人么?”

上官兰台长眉一挑,唇角一挑:“哦……若是你知道我之前是什么样的……大概就不会说此刻的我了。”

无艳瞪着他,道:“若是如此,那只能说你过去是个大恶人,现在是个恶人罢了。”

上官兰台眸色一凛,定定看了无艳片刻,却又笑道:“那你觉得我有没有变好的可能呢?”

无艳一愣,然后道:“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若不是修罗堂的人,也不迫我留在这里……似方才那样对我,或许有变好的可能。”

上官兰台听她如此说,不由哈哈大笑,仿佛听了什么可笑的言语般。

无艳见状,便气道:“我就知道不可相信你的话!”

上官兰台伸手,在她脸颊上一拂,戏谑道:“幸好镜玄放你下山了,不然的话,留在他身边再过几年,你就是第二个镜玄。好好地小星华变成那样刻板,岂非无趣了?还好,老天还算是不曾薄待我。”

无艳见他没头没脑又发感慨,便道:“你再对我师父不敬的话,我就要……”

无艳还没说完,上官兰台猛地倾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