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华走到他身边,跪坐在地,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揉捏:“现在还会痛么?”

裴洛轻轻嗯了一声,语音轻柔:“有点酸麻。”

灯影摇摆。

他复又笑道:“既然上了战场,受伤难免,分寸我都拿捏得准。”

绛华看着他,柔声道:“你心中有分寸自然好,若能不受伤就更好。”

只觉一阵穿堂风吹来,虚掩的房门被推开,矮桌上的灯焰晃了晃,突然嗤的一声熄灭了。门外淅淅沥沥的,似乎有雨水飘进来。

“这雨下得真大,我去关……”

裴洛衣袖轻拂,按在她的肩上,气息微烫:“由着它去。”

体温相熨帖,低低喘息情动。

外面潇潇秋雨,击打着门前芭蕉叶,发出滴滴答答的清响。

这场雨,似乎没有了尽头,就好似情之所至,不知其所始,不知其所终,不知其所离,不知其所合,暧昧不清,不意之间,便是心动。

再完满不过。

烟雨倚重楼(2)

绛华赤着足走到门口,只见庭前碎叶落了一地,雨□院还有隐隐白雾。她倚靠在门边,抬手梳理着长长黑发,忽觉得指尖一热,裴洛从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将下巴搁在她的发心,语音低沉温和:“这个时候,该是我抱着你等你醒来才是。”

绛华轻抬手臂,抚过他的侧颜,微微笑着:“那现在怎么办?”

裴洛低低地笑了笑:“还有下次么。”他似想起什么,道了一句:“你等我一等。”话音刚落,就径自走出房门去了。

绛华看见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袍,又好气又好笑:“宣离,你这个样子要去哪里?”

也就一会儿功夫,裴洛便回转过来,手中拿着一只妆奁。绛华微有不解地看他,只听裴洛笑着说:“这是大娘的,不过先借过来一用。”

他将绛华按在桌边,打开了妆奁,敛袖研粉,又伸手扳过她的脸:“把眼睛闭上,也别动,我还是第一次画,手一抖可就画坏了。”

绛华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闭上眼,忽然觉得眉上微微一凉,不由皱眉。

裴洛沉声道:“别动。”他执起眉笔轻轻描画,又低声道:“在南都,新婚第一日便是要画眉的,这样才可以白首偕老,不离不弃。”

绛华忍不住道:“难怪我觉得绯烟新婚那一日的妆容画得不好,原来是这样。”

裴洛抬手一敲她的额:“谁教你想这个了?”

绛华捂着额,敢怒不敢言。

裴洛伸指沾了胭脂,轻轻拂过她的脸:“不过你上不上妆都好,脂粉敷多了,那股味道太刺。”

绛华睁开眼,指腹也在胭脂上抹了一下,往他脸上涂去:“你也敷一点,这样就习惯那股味道了。”裴洛避了几下,含笑看着她。绛华扑在他身上,犹自微笑:“你让我涂两下就算。”

裴洛闭上眼,笑着道:“好,不过等下要帮我洗掉。”他感觉到柔软的手指在脸颊边轻轻抹了几下,很是受用:“你看外面起了白雾。”

绛华嗯了一声,问道:“怎么?”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烟雨倚重楼的景观?一旦起雾了,就可能看到。”

绛华停了手,从他身上起来:“那快点去看。”她立刻站起身,跑去天井打水了。裴洛支起半边身子,苦笑不已:“也不用这样着急。”

杏雨楼。

牌匾已经变得有些残破不堪,上面的字迹模糊,依稀可以辨出这三个字来。踏在陈旧的地板上,每走一步,地板都会发出吱嘎轻响。

“这家酒楼的门面看起来不怎么入眼,杏花酿却堪称南都一绝。深巷酒香,我还在监察司的时候就时常来这里。”裴洛牵着绛华,慢慢走上二楼。木质的楼梯早已不堪重负,有好几处断裂的痕迹,摇摇欲坠。

绛华不禁道:“亏得你们找得到。”杏雨楼在外城,小巷幽深,生意不旺,籍籍无名,为伴的都是些贵族子弟,居然会找到这里来。

裴洛轻咳一声:“也是平日太闲了,到处走动,日子一久,每条路都认得清楚。”他抬手拂过墙面,只见白墙上墨迹点点,看痕迹已有些光景了。映入眼中的先是一幅泼墨山水,彼时南都的画师都喜好画万里江山,其壮阔连绵,气势恢弘,而这一幅却只是寻常江南典雅楼阁,其间云雾缭绕,烟水迷蒙,恍然如真物。

裴洛低声道:“这是我十七岁那年画的。”

绛华细细地看了,又见画旁用行楷潦潦题了五个字,烟雨倚重楼。字写得舒展,隐约有股锐气,龙飞凤舞,她看了很久才辨认出来。

“那年我刚过乡试,书院里其他一起考的也都中了,就来杏雨楼庆祝。那次还是第一回来这里。”他手指一滑,又点着旁边题的一首短诗,“这是林世子写的,其实我们这些人中,就属他文才最好。可惜之后考的是策论,不是文章,结果他连四甲都没进。”

绛华微微笑道:“这句是谁写的?”她顿了顿,有点不顺地念道:“稚龄拔剑斩黄沙,雄心难易志未短。”

裴洛语音低沉:“这是刘仲贤兄写的。我们从北关回来,而他连着尸骨都留在那边了。”

绛华顿觉失言,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见裴洛淡淡一笑,像是不以为意:“这种陈年墨迹也没什么好看的,而这烟水奇景错过了却可惜。”

绛华走到窗前,但见眼前空阔,江南烟雨迷蒙之中,雾气缭绕,精致楼阁若隐若现。裴洛抬手抱起她,放在窗台上:“在屋檐顶上看得很清楚。”他一撩衣摆,也踏了上去,又将她抱起来:“先抓着瓦片,我把你托上去……”他话音未落,绛华身子灵活,已经攀着瓦片爬上屋檐,回头向下招招手:“你快上来,这里看得更加清楚。”

裴洛收回手,不禁又苦笑:“好,这就上来。”

两人并肩坐在屋顶上。杏雨楼坐落城南,周围俱是深街小巷。坐在高处,望出去,正好瞧见内城同外城之间的白石长桥,桥下水波轻漾,倒影摇曳,水面之上雾气弥漫,有如瑶池恒河。河岸边的亭台楼阁在烟水迷蒙中时隐时现,更增仙气。

“其实这也不是每年都可以看到,这雨要下得恰到好处,又要刚好起雾,这几样凑在一起,就变难得了。”裴洛握着她的指尖,低声解释,“我看过的,统共也只有五回。”

绛华听着,忽然一指天边:“那边都发亮了,似乎雾气马上要散了。”

“是啊,日头要出来了。”

日光柔和,渐渐从云中透出来,将乳白色的雾气染成淡金色,彷佛佛光仙迹。烟雨朦胧中的亭台变得清晰,雾气渐淡,绕城河波光如碧,闪着点点金光。

“宣离,你看那朵云像什么?”

“……熊?”

“明明是像兔子。”

裴洛垂下眼轻笑一下,又侧过脸看她,只觉得她脸上的那股喜悦,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展颜。他倾过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绛华,你莫要取笑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了……”

绛华转过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嫣然笑了:“为什么要笑你?我也喜欢你啊。”

眼前,淡淡雾气终于完全散开了。

从杏雨楼下来,裴洛一路默然,似乎有重重心事,待走到内城和外城交界的宣华门时,突然道了一句:“绛华,你陪着醉娘几日可好?我会日日过来看你们的。”

绛华答应得干脆:“好。”她迟疑一下,还是说:“宣离,你从昨日开始就不对劲。”

裴洛脚步一顿,复又笑道:“是啊。你想知道什么,我定不会瞒你的。”

“那些朝廷的事,你便是说给我听,我也是不明白的。”绛华摇摇头,“心机算计,我只怕想不清楚。你自己心中有计较就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进一条小巷,巷子到底,就是醉娘住的宅子。

裴洛轻喟:“你知道么,我便是爱你这点。我也想让你永远也不用想这些。”他手指轻触腰间的锦带,解下来拿在手中,又拉起她的手,放在她的手心,“这条锦带是昨日洗尘宴上御赐的。若有一日你想知道那些事……”

绛华掂了掂手中锦带,微微一笑:“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别老是皱眉,看上去会老好几岁。”

裴洛也笑了:“说得也是。”走了几步,不禁又道:“据我所知,女子大多希望自己夫君日益沉稳持重,你却担心我变老。”

绛华还没说话,就听一个温软娇柔的声音:“相爷还说你去北关一趟变多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绛华露出笑颜:“醉娘姑娘。”

裴洛握了握她的手:“该叫凌姨了。”

醉娘这回倒没生气,神色温柔:“快进来吧,别站在外面。”

推开木门,只见天井里种满了各色菊花,每一处都精心收拾过了。醉娘领着他们在厅堂坐下,微笑道:“宣离,你们来得不巧,相爷刚刚走。”

裴洛失笑:“是么,幸好不巧,若是和爹爹在这里碰面,只怕多少还有点尴尬。”

醉娘指指一旁堆着的大小盒子:“同来的还有个少年,应是你的兄弟,只是生得和相爷不怎么像。这些东西都是他们送来的。”

“那是我三弟裴潭。”裴洛拉起绛华的手,“凌姨,我把绛华留在你这里住几日。”

醉娘微微一笑:“那敢情好,我看绛华都瘦多了,要慢慢帮她补回来才是。”

裴洛轻咳一声:“也别太过了,我可不要一个抱都抱不动的妻子。”

三人坐在桌边,说起北地的风沙兀鹰,还有烽火战事,有些事似乎都变得淡了。裴洛吃过晚饭,方才回相府。

醉娘摸了摸绛华的脸:“宣离是个好孩子,他也是真心待你。可他贵为相府公子,以后却未必只有你一个。这样的委屈,你受得了吗?”

绛华想了又想,只能说:“我不知道。”她性子单纯,只知现在喜欢,就陪在他身边,以后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多想也没用。

如此连着过了五六日,裴洛果真每日都来,一待便是大半日。

而第七日上,他却没来。第八日也如此,到了第九日,裴洛还是没有出现。

醉娘傍晚时分出去了一趟,等到天黑了都没有回来。绛华心中不安,便推门出去找,才走到巷口,就见一个人影呆呆地坐在那边,一动不动。她认出是醉娘,连忙赶上去将她扶起。只见夜幕苍茫中,醉娘脸色煞白,眼中无神,抓着绛华的手颤抖着。

绛华任她抓着,柔声问:“凌姨,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醉娘慢慢看她,语音颤抖:“是宣离,你没有办法的……绛华,你听我说,你没有办法的!”

绛华抱住她,连语调都没变:“可以的,不管什么事,我都可以办到。来,我们先回去,你慢慢告诉我。”

醉娘已是六神无主了,只有随着她往回走:“已经来不及了,城里贴出告示,所有人都知道……”

绛华将她扶走进房间,又安顿她睡下,将被子拉上,轻轻抬手按在她额上:“凌姨你太累了,等睡醒来,就没事了。”她的手指间漾起淡淡的紫气,下一刻,醉娘便闭上眼,呼吸平缓。

绛华站起身,又将被角掖了掖,合上房门时还顺手在门把上划了个妖咒。她沿着小巷往外走,抬头便可见头顶斗转星移,紫气南来,紫杀星坐落正宫。她突然想起东华清君曾对她说过的一番话,她的异眼,可以看到世间变迁奥妙,如今紫杀星动,正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她快步往城门走去,果真见到城门附近的城墙上贴着几张盖着红章的告示。她一弹指,一道火光映在告示上,也映亮了一个鲜红的大字,斩。

“……圣德清明,今查裴氏叛上作乱,结党营私,罪不可恕。兹已将裴氏满门押于天牢,后日斩于东街菜市,以儆效尤。隆庆廿八年十月一十二告。”绛华看到最后一个字,手上的火光也熄灭了。

第二卷完

紫杀(1)

天牢门口有重兵把守,似乎全城的禁军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绛华遥遥看着,将人从天牢中劫出来,于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可要继续隐瞒她是妖的身份,就不太可能了。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

她正要往前走,突然被人在身后一拉。身后那人刻意隐藏了气息,在那一瞬间,她还是感觉到一股逼人的仙气。她虽然只见过东华清君一个仙君,可对方身上的仙气柔和温暖,而这位身上的却有些尖锐。

“我是九曜星使,紫炁。”眼前的紫衣仙子板着脸,语气平板,“你已违反命格救了一个凡人,现下还要影响别人的命数,这可是天诛的重罪。”

绛华看着她,眼中坚定:“我只是想这样做。”

紫炁抬起手,手指轻弹,只听嗤嗤连声,天牢外边的火把灭了,把守的士兵躺倒在地,不久就传来了阵阵鼾声。

绛华不禁讶然。

紫炁让开了一条路:“我虽能击散你的魂魄,可你身上的异眼也就此碎了,所以我不会和你动手。既然如此,我何不再助你一臂之力?”

绛华站在那里,迟疑良久,方才道:“请仙子指教。”

紫炁仰起头,看着头顶移入正宫的紫杀星:“你将这里面的人救了出来,他们可就坐实了这个罪名。之后呢,你想让他们在荒山野岭、躲躲藏藏过一辈子?”她顿了顿,轻声道:“里面的人命数未绝,你不妨等着看。”

绛华倾身施礼:“多谢仙子指点。”

紫炁轻轻一弹指,只见天牢外的火把亮起,原本呼呼大睡的士兵又揉着眼睛站起身来,茫茫然不知适才发生了什么。

绛华赶回醉娘的宅子,走进房间从柜子里找出一条锦带,是那日裴洛给她的。她取来剪子,小心地将锦带沿着绣线剪开,果真看到夹层中有几个朱砂红字,是五个人的名字:裴绍,裴洛,秦拓,凌镇予,最后一个名字在写好后又被朱砂笔勾了几笔,剩下乱糟糟的一团。

她拿来线,慢慢把锦带缝回去,却想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上面这四个人的名字,相爷和裴洛已在天牢,而秦拓和凌镇予却安然无恙,想来他们会知道。

她看看天,夜幕深垂,也不能上门去找他们,只好折回醉娘的房间坐着等天亮。

从未有过如此难熬的夜晚,而晨曦又来得这样慢。

天刚蒙亮,绛华便出门去。醉娘依旧沉睡未醒,她受了惊吓,一时间还不得醒。

秦拓和凌镇予原本都是常年驻守边关,在南都没有府邸。秦拓后来从边关回来,供职吏部,一直住在慕府。现在慕府被收回,新拨下来的府邸还没收拾好,他便暂且租了外城的宅子。

绛华找过去的时候,秦拓正要出门,见到她时便道:“我正要去找你。你应该已经知道裴家发生的事了罢?”

绛华不像他这样镇定,还能慢条斯理地说话,连忙催促:“我全都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拓低声道:“进来再说罢。”他走进天井,便将门带上,慢慢道:“其实你不必担心的,布告上写的只是一个幌子,并不是相爷他们真的犯了事。”

“幌子?”绛华疑惑地看他。

“是这样的,自从北燕国灭之后,齐襄那边开始有了异动,这几日南都中也出现了不少外地人,怕是齐襄那边派来的探子。早些时候,齐襄曾和我们有使节来往,那时裴兄就当过向导,和那边的官员比较相熟。那时候我还在北边,对国都的事情也不太了解。只是知道,裴兄暗地里同齐襄那边的人有联系,这件事皇上和相爷都是知道的,可以说也是皇上授意的。”秦拓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们同北燕这一战之后,损伤很大,已经不能再同齐襄正面在沙场上对抗。所以皇上才下了衣带诏,表面上是要处斩裴氏满门,其实是想让裴兄借着这个机会混到齐襄去。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绛华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齐襄的探子会来中途劫人?”

秦拓微微一笑:“差不多。”

“如果他们不动手呢?这么多人不就枉死了?”

秦拓一怔,隔了片刻才道:“不会的。”

绛华愤愤道:“现在都昭告天下了,到时候中间出了差池,还能收回去吗?不是说皇上都是一言九鼎,他会收回自己的成命吗?”

秦拓按住她的肩,沉声道:“绛华,你先别着急。从天牢到东街这段路上,这几日都有一些人频繁出没,所以中间是不会出现差池的。”他迟疑半晌,还是道:“我知道你有办法救人,但是你不能这样做。我和凌将军这几日都在忙这件事,再过几日,将士们都会一拨一拨混进齐襄,到时里应外合,一定能让他们在边关的大军退兵。”

绛华看着他,只见对方眸中幽深,看不到底:“你知道我有办法救人……?”

秦拓苦笑道:“我自然知道的。那一晚在河堤上,从头到尾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刚来的时候,说起家中遇到强盗这件事,我就去那个村子查过了,就知道你这番话一定不是真的。而你的容貌很像北燕人,所以我才会一直误会。”

绛华太过震惊,反而说不出话来。

“我去那个村子的时候,就听那边的人说,早在两日前就有人来问过这件事了。我猜一定是裴兄。”秦拓缓缓道,“若不是那晚在河堤看见你,我也想不到会是这样。我想你的身份,裴兄还是不知道罢。”

绛华只觉得心绪纷乱,茫然看他:“秦拓,如果裴洛知道我是……妖,他会怎样?”

秦拓微微一笑,宽慰道:“换了是我,也未必会在意。不过你若能保住这个秘密,不到不得已的一日,就不要说出来。你不知道这里有些人是如何对付妖魔鬼怪的,何况,自古以来都有一句话,妖孽作祟,会动摇国本根基。到时候,裴兄也未必有法子保住你。”

绛华顿觉委屈:“我怎么可能有本事动摇国本根基?”

秦拓还是笑:“好了,你现在放心了没有?不如在这里等消息罢,凌将军一直守在那边,有什么变故会来告诉我的。”

绛华想到那条锦带上的五个名字,不觉问:“除了相爷,裴洛,你和凌将军,还有一个人是谁?”

秦拓长叹一声:“你看过那条锦带了?还有一个人我们都不知道,不过等到了齐襄,就会知道是谁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院门立刻被人重重推开。凌镇予气息未定,隔了片刻才道:“出了一点变故,那些人只带走了裴将军,相爷却还在。”

“翻过这座山头,就过了桐关,之后由官道走,就能到齐襄的都城襄都了。”凌镇予靠着树干坐在火堆边,轻声道,“桐关是襄都唯一的屏障,最近一定盘查很紧,便是走卒商贩都不能过。我带的这一拨人数虽然不是最多,却是万里挑一的精兵,只是要同裴将军会合,还是需要姑娘帮忙了。”

绛华用树枝拨了拨火,微微一笑:“一切都按凌将军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