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抽了抽鼻子,丫丫滴,芷欣,叫的很亲热哦。她仿佛从苏子扬这短短一句话中嗅出了一丝暧昧。行事风格很像?安心心内不禁暗暗好笑,难道当年她追求师傅的时候用的也是这种投怀送抱的方式?她再次忍着笑抬头瞧了苏子扬一眼,想象着他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变成一只大番茄会是什么模样。

苏子扬被她瞧的有些尴尬起来,勉强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道:“我只是猜想罢了。”

安心忽然一转念间,张口便问道:“我想起来了,她那天用的什么‘消魂散’无色无味,江傲中了之后,我配了半天解药才解开,难道是你配的毒?”

苏子扬想了想道:“仿佛是吧。我记得我给过她不少毒药的配方,记不清那么多了。”

安心闻言脚下一软差点跌倒!看来苏子扬也有扰乱天下的本钱哎!他配的毒药仅要一种就已能让人生不如死了,居然还给了许多!看来这十二楼在江湖中行事能够如此诡异,甚至能控制昊天教这样的大教靠的不仅仅是美色了。

“江傲。”安心叫了一声。

“怎么?”江傲懒洋洋答道。

“上回你说对瑶瑟这种老女人没有兴趣,想必你知道她的来历?”安心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江傲。

江傲被她那“纯洁”的眼神望得有些毛骨耸然,忙道:“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十二楼在江湖中成名已有十余年,当年的瑶瑟就已是二十左右的女子,算起来现下最少也有三十多了。”

“那不是正巧么!”安心想着苏子扬过去的那段情怨纠葛,默默点头。

原本算算时日那瑶瑟正该来取解药了,否则再过一两日必定浑身不适。可是安心却没有等到这个验证瑶瑟是否是辛芷欣的机会,来的是十二楼中另一个女子,夜云。

夜云倒是行事爽快,进了蘅芜苑见到安心后干干脆脆将手一伸,一句废话也不多说。

安心眯着眼望着面前这个二十如许的美貌女子,她倒没有瑶瑟那般柔媚入骨的风姿,多了些恬淡温和,但也是同样的羞花闭月。十二楼果然名不虚传,都是些绝色的女子。安心将解药交给她淡淡一笑道:“怎么你们楼主不来?”

“有事!”夜云吐出两个字,又道:“谢了。”说完便走,绝不停留。

安心望着她的背影诧异莫名,这个女子还真是爽利,难道与她多说两句话会少块肉么?苏子扬从屋内走出,微笑着摇了摇头。

“如何?”安心探问道。

“不知道,总之这个不是。”苏子扬道。

安心好笑的心下嘀咕,难道上回那个瑶瑟被自己整怕了?这回居然派了个连话都不肯与自己多说的人来。

转眼已十二月,这几个月,安心无所事事,而苏子扬除了偶尔抓她练习练习易容之术外便是成日闷在房中与他的草药为伍。十二楼的人又来了几回,但次次都是那个叫夜云的女子。安心好容易从她口中挖出瑶瑟正在制约昊天教另两位护教长老,让他们慢慢将昊天教从内部分化瓦解的消息,才算稍稍放下了一点心。

江傲仍是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倒是这一日,一进门便向安心道:“东京各大寺庙都在作浴佛会,街巷中有僧尼作队念佛,捧着银铜沙罗,中间置一佛像,浸以香水,杨枝洒浴。”

有热闹可瞧?安心伸了个懒腰,这段日子快要将她闷死了。

蔡襄撇嘴道:“每年都有的,惯例十二月初八这天作浴佛会。”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安心双手插腰作细脚伶丁的圆规状质问道。

蔡襄赔着笑道:“那时候你不是正忙着蘅芜苑的事情么?哪有空去瞧热闹,是以我没说。”虽然现下大了,安心已很少拿他的头当铜锣敲,但防患于未然还是有必要的,否则这脸可就丢大了。

“我要去看!我要去看!”安心跃起欢呼道。

众人皆掩面摇头不忍再看她如此“野蛮”的模样。都已是可以谈论婚嫁的女子了,怎的还是这副率性而为的模样,一点也不端庄。

难得的,在众人强烈鄙视的目光下,安心委屈地进屋妆扮去了,非要证明一下自己并不是烂泥糊不上墙。

淡扫娥眉,细匀脂粉。虽然一向不喜欢化妆,但易容术学的多了,化个日常的简单妆容还是随心所欲之事。头发有些麻烦,让兰汀只轻轻挽了个垂鬟。她不喜欢唐朝风格的雍荣华贵的高髻,头上顶那么一个大包,还是假发!要多别扭就多别扭。看来因为时代的差距,审美观还是有很大不同的。粘贴花钿就免了吧,安心倒是替兰汀在额间以呵胶贴了一枚沁红的梅花钿,看来倒也俏皮可爱。

天冷,若让安心穿一些薄质轻巧的服饰她是死也不会肯的,宁愿丑死也不愿冻死。上身套一件絮绵的淡色襦袄,下身素罗长裤,外边泥金长裙,再罩一件前襟绘绣花边的长袖对襟褙子,一个娇娇俏俏的古装女子便宛然眼前。

蔡襄自然是看傻了眼,他很少见到安心如此盛妆。江傲眼中也流露出一抹欣赏之意,这个安心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打扮一下配上她灵动俏丽的气质还算是美人一个。

挑的自然是大相国寺。一行人闲逛着去的,不为烧香礼佛,只为瞧热闹。

人多,渐渐便有些被挤散了,只有兰汀紧紧挽着安心的手,生怕被旁人占了便宜去。她是宋朝女子,虽然宋朝并不太为保守,但作为尚未出阁的女子,她一向很少出门,更很少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抛头露面。

“安心,你瞧前面佛堂前围了那么些人不知可有什么故事。”兰汀兴奋道。难得出门一次,自然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安心瞧了她一眼,心下有些怜惜,在古代做女子真的是很命苦哦。于是应道:“那咱们就去瞧瞧吧。”

走近却见人群内围着一名正在当众弹唱的青楼女子指点而谈。

“双凤楼的头牌绮玉姑娘平素京中权贵一掷千金也未必能够见着,今日却没想到她会来这浴佛会上当众弹唱,看来我等眼福不浅。”人群中一人得意洋洋道。

“你知晓什么?绮玉姑娘唱的是柳三变的词呢,大概是为今次柳三变再次落榜而抱不平呢!”另一人道。

人群中也有些年纪老成的人摇头道:“浴佛会上唱这种旖旎放荡之词,还是出自青楼女子之口,真是大大的亵渎了佛祖。”

听了这话立时有人反驳道:“佛祖怎么了?佛祖不也是凡人变的?若是成的了佛的,任凭有多少红粉娇娃在面前低吟浅唱也不会乱了佛性,若是那定力不足、心猿意马的却也成不了佛!”

这话倒是引起了一片赞同之声,就连安心也不得不点头叹服此人真是善于狡辩却也让人无从反驳。

兰汀好奇道:“柳三变是谁?为何他落了榜却还有人来替他报不平,这不是摆明了对皇帝不满么?”

安心笑吟吟道:“柳三变便是柳永。听说此时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他的名声不是很大么?你不知晓?”

兰汀默默摇了摇头。

这时听得那绮玉弹着琵琶唱道:“黄金榜上。偶夫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声音清脆动人,和着琵琶声韵分外圆润流畅。安心不禁点头默赞,这绮玉比起那香雪轩中的谢香香又高明了不少,音色宛转间似是轻声叹叙、娓娓动听,却并无一分卖弄之调。再抬头看那低着头的绮玉,气度淡雅,有如空谷幽兰,虽柔弱却无腼腆之色,落落大方,不愧是东京城有名的双凤楼头牌。

兰汀也是念过书的,这时听那绮玉唱到“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这句,不禁在口里默默念诵只觉余香满口,不由赞道:“真是好词!”果然是才子佳人人人爱,这样有才气的词句,连兰汀听了也不禁有些心动,想要瞧一瞧能写出这样好词的人长的是何等模样。

安心微微一笑道:“是啊,确是好词妙句。只是牢骚太盛了些,未免掉了些身价。”

兰汀又怎会知道柳永就是因为这句词得罪了赵祯才被整得终身郁郁不得志,只得在花街柳巷中沉沦过这一生。他既无家室,也无钱财,就连死后也无人过问,唯有一群青楼的烟花女子为他戴孝守丧。要说如此渡这一生也没什么不好,放荡快意,洒脱不羁,可偏偏柳永却还心系科举,想要入朝为官做些政纪出来。赵祯在朱笔圈点新榜举人的时候恨恨抹去了柳永的名字,在旁批到:“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的举动想必是将他深深打击了,柳永爽性咽泪装欢,玩世不恭地扛着“奉旨填词”的御批招牌,浪迹歌楼舞场,堂而皇之地贯彻落实赵祯的“圣旨”,夜以继日地“浅斟低唱”。其实他也蛮冤枉的,赵祯最近正是心情不好之时,自己被刘太后制约的不能随意行事,柳永这词正正巧巧勾起了他满腹郁结——“幸有意中人,堪寻访”赵祯的意中人却又不得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放眼望去,后宫内满是他所不喜的妃嫔,就连想沉沦于花酒之间都不可得,自然是怒气冲天了。

安心缓缓摇了摇头,赵祯这家伙有时还真是有些倔脾气,为了这样一首小词就将一个才子的一生都毁去了。

兰汀与安心又站在那里静听了一会,等到想要离开时,却发现苏子扬、江傲与蔡襄一个都不在身边,张眼望去也寻不到,不知被挤散到哪里去了。两人也不去寻觅,反正他们三人迷不了路,只是进了佛堂默默上了一柱香,求签。

安心原本不信佛教,只是进了这庄严肃穆的佛堂,闻着那缕缕檀香味儿也不禁收敛了平日的嬉笑难得沉默起来。她心下还记得在现代的时候读到的一首颇为喜爱的小诗“禁一月斋,焚一柱香,磕一地等身长头。求佛。不求转世轮回千年,只求让我在途中把你遇见。”而现下,自己莫名地穿越到了古代,难道就是为了在途中遇见一个人,共渡这一生么?再想起江傲,不禁又是满腹无以言说的心事。

掷茭。连掷两回都为反茭。安心笑笑,合上眼睛静默了一会再继续掷,终于得了圣茭。将签桶拿在手中瞧了瞧,随手抽出一只签来,展开一瞧是第三六七签。舍了寺中管签和尚几枚铜子,取出签文来瞧,签诗云:“寻芳春日,适见花开,朵朵堪摘,枝枝可栽。”

“恭喜施主,此签算是中上之签,可要小僧替施主解签?”那和尚合掌念了声佛道。

安心摇摇头,望着手中的签诗,心内纷乱如麻。虽不太信,却也是虔心求来。真的能够如同签文所载么?为何自己瞧着这签文却隐隐有些前途堪忧的想法呢。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无端争执

出了佛堂,安心没料到居然会遇上这样戏剧性的事情——恶少调戏良家女子!

若主角不是自己的话,安心也许还可以在旁看看,甚至打抱不平一下,却没料想到这个主角竟会是自己。当那个恶少走到她们面前露出邪恶笑容的时候,安心左望望,右望望,发现周围全是男子,难道这个恶少有玻璃的倾向?安心很邪恶地想着,可是回过神才发现一只毛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回敬那个恶少的自然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油光滑亮的脸上印着红通通的五指山。

“给我把这不识好歹的女人拖回去!”那恶少捂着脸开了口。

丫丫滴,为啥恶人总是说这样一些没有营养的话呢?半点创意都没有。安心在兰汀担忧的注视下很轻松的就在那些恶少的随从脸上又盖了几个“到此一游”的印记,打的过重了,自己的手都隐隐发痛。对坏人是不能手下留情的。

打发了这一群无赖,安心很得意地向兰汀保证他们有整整半个月出不了门!打的时候,她在手掌上抹上了特殊的毒药,只怕那印记红肿一个月都不消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回到蘅芜苑,安心才发现原来苏子扬三人也遇到了“恶少调戏良家女子”的经典戏码,但,被调戏的女子此时正抽抽泣泣地坐在蘅芜苑内哭的花容惨淡。碧玉年华的女子,清秀的鹅蛋脸庞,肌肤细腻,风姿娉婷,一双如水双瞳哭的微微有些红肿,身上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衫,却掩不去天生丽质。啧啧,看来是小家碧玉了,安心绕着那女子打量了几圈,看得那女子连哭泣都忘了,害羞地低下了头,轻轻拢着有些散乱的鬓角,露出后颈一片白腻。

“你做什么以那种色狼的眼光看柔烟?人家可不像你,没脸没皮的。”跳出来打抱不平的居然是江傲,短短一段时间竟连人家的名字都知道了。

安心瞧了他一眼道:“你不觉得今天遇到的事情太过巧了么?为什么我遇到恶少,她也遇到?何况最近我们得罪的人太多,我暂时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别人派来的奸细。你们快送她回去吧。”这一番话是当着柔烟的面说的,安心觉得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素昧平生,谁能够相信谁呢!

柔烟一听这话,哭得更加厉害了。江傲冷冷道:“抱歉,现下我们无法送她回去。”

“为什么?”安心奇怪了。难道打抱不平之后便有人要以身相许了?

“柔烟说进京投奔亲戚,现下亲戚搬走了,方才又与她的丫鬟在浴佛会上走散了。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无处可去。”江傲缓缓道。

丫丫滴,这一番话自己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安心皱了皱眉头,想起这种话通常是她自己用来掩饰身份的托词,可是换了这女子一样能说,且还从中挑不出什么错来。于是她沉吟道:“那就给她盘缠让她回家好了。”打哪来回哪去,小小的忙是能帮的,也许人家真的遇到了什么难处,但是要住在这蘅芜苑中的话,安心可就不敢收留了。

“你怎么这么冷血啊,人家这么可怜,你居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江傲不满道:“她说家中遭了瘟疫,只有她与丫鬟两人逃了出来,原本是上京来投奔未婚夫的,哪知道他们一家居然搬离了东京,也打探不到去了何处。”

安心揪了撮头发细细把玩,江傲什么时候喜欢这么多事了?居然说了那么一连串的话,难道那个叫柔烟的女子自己不会说不成!原来认识江傲这么几个月,在他眼中自己竟是个冷血且无同情心的人!她心下虽然气苦,但面上却不露声色道:“我不愿意我关心的人受到哪怕仅是一点点的伤害,最近我已树敌太多,不得不小心些从事。”

江傲冷哼一声道:“你也知晓你树敌太多么?这蘅芜苑早就成了人家的靶子了,再多一个又能怎样?”

“你——”安心对着江傲怒目而视,却说不出什么来。赶他走?自己做不到,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他,而是怎么也无法对一个朋友说出这样绝决的话语。

江傲冷然一笑道:“我怎么?对了,这里是你的地方自然由你说了算!这样好了,我带她走,现下你就可以安心了,不会有什么威胁到你关心的人了。”

苏子扬这时见两人争执起来只是在一旁摇头不语。蔡襄心里有些了然安心对江傲的感情,虽然自己心里也很痛苦,但他就算想要得到安心的心也不会借这个机会乘虚而入,于是上前打圆场道:“一点小事,你们两个别争了,都听我一句,进房歇一会吧,这么冷的天——”

安心这时气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抬头直直地望着天,深吸了口气将泪水忍了下去道:“随你的便!”说完也不理会众人,自己进房去了。兰汀在她身后叹了口气,没有跟进去,她知道安心这时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这时四下静的厉害,众人都不知道为何局面会变成这样。江傲扭头闷站在一旁不理会众人,柔烟这时早已停止了哭泣,自然也感觉到了旁人对她不太欢迎,只是尴尬地对着江傲柔声道:“江公子,你们别为了柔烟伤了和气,我原本就是一个不祥无福之人,否则也不会家破人亡——”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拿起帕子来拭抹眼泪。

众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柔烟的遭遇若是真的,确是很令人同情,可安心的担忧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经过了念蓉那件事后,她经常怪责自己当初没有瞧出念蓉的真实身份,若是当时瞧出来了,后来也不至于让大伙都遇到那次浩劫,甚至还搭上了念蓉的一条性命。

江傲抬头四下一望,忽然呵呵笑道:“走罢!既然人家不欢迎,难道还等着让人开口赶么?”

蔡襄此时沉着脸道:“江兄,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蘅芜苑中从没一人开口说过要赶你走的话语,安心方才也仅是将自己的顾忌说了出来。有什么话大家都可以好好商量,可你偏偏气走了安心,这会难道连我们也要一块气走不成?”

江傲闻言一怔,沉默不语。苏子扬原本就不是多话之人,虽然身为长辈,却也没有想要出面调解的意思,只是笑吟吟地望着江傲。

兰汀上前细细打量了柔烟一会,携起她的手道:“也不急在这一刻,这时天寒地冻的,眼见天色就要黑了,仿佛要下雪的样子,你与江公子两人孤男寡女的一块出去也不成个体统,就先住下来再说吧。”眼见柔烟还满面委屈的模样便又劝解道:“安心是好人,方才只是太过关心大伙了,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可别往心上去。”

江傲傲然道:“孤男寡女又怎样?身正不怕影子歪,别人愿意说什么便让他说去。”

兰汀不以为然道:“你自然可以如此,却难道不为柔烟姑娘想想?她是有婆家的人了,不论真假,这名声传出去总不好听。”

江傲默然了半晌对柔烟道:“算是我没考虑周全,若这样,你便先留下吧,我却是要走了。”

这时苏子扬方才站起身来开言道:“江傲你也别再赌气,你这般做是想维护自己的尊严还是想让安心更加难过呢?年轻人的事情,吵吵闹闹的也正常,别太放在心上便好。”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听安心说你手中有两颗至阴至阳珠,那可是用来配药的好药引,放心让我瞧瞧么?”

江傲听苏子扬这般一说,也不好再使性子,迟疑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苏子扬笑道:“汀儿,麻烦你弄几碟小菜再烫壶酒,天冷,大家坐着一块喝杯酒暖暖身吧。”

兰汀笑着答应了,先携着柔烟去安顿了。

安心躲在房中执着一管毛笔无聊地在纸上涂涂抹抹,真的好想念爸妈呀!小时候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回家哭诉,自然有人安慰,可到了古代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却只能将眼泪与伤心都咽进自己的肚里,面上却还要装出漫不在乎的神情。在现代,自己在爸妈眼中只是个孩子,任何事情都可由他们去操心,可是到了古代,却只有自己拿主意了。这么几年下来,认识的人多半都是比自己还要小的孩子,虽然在这个年代他们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但终究自己一直是将他们当成弟妹一样来照顾的。少年老成的蔡襄,柔美却又大而化之的慕容修,娇怯的慕容雪,三个惹人烦躁的风尘三侠,温柔可亲的兰汀,甚至还有那个随和却有时又令人感觉危险的赵祯,这些,也算是自己在古代的亲人了吧!当然还要加上师傅、师祖与蔡氏还有死去的念蓉。但不知为何,有着这么多自己关心和关心自己的人,安心的心事,却从来没有想要向他们吐露,只是深深的埋藏在自己的心底,埋的好苦。虽然她面上成天嘻嘻哈哈,但早就不是那不知忧愁的少女了,也许轻轻叹一句“天凉好个秋”也合得上她此时沮丧的心境。

安心在纸上狠狠涂抹着“江傲”两个大字,准备贴到墙上来当飞镖打,但写着写着,便不耐烦起来,横横竖竖,涂抹干净。人生有时候真像这张白纸,先是一尘不染,继尔被染上几分墨渍、刻上几个名字,写到后来,满纸乌黑,再看不清原来是什么模样。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兰汀走了进来,笑道:“喝酒去罢,厅上好热闹,独独缺了你一个。”

“喝酒?”安心懒洋洋道:“借酒消愁愁更愁。”

“谁管你愁与不愁,我却只瞧你今日醉且不醉!”兰汀笑着就来拉她。

“别闹,人家没有心情,你们去喝吧。”安心心不在焉地拉开兰汀的手道。

“为了江傲?”兰汀神秘兮兮笑着打趣道。

“去去!他与我有什么关系?”安心被瞧破了心事不免有些懊恼,反击道:“我平日瞧你与苏舜钦才有些古怪呢!时常双目相对便要红了脸儿,不过才子佳人倒也是一对儿。”

兰汀闻言顿时羞红了脸道:“我与苏公子能有什么?他出身世宦之家,又怎会瞧上——”说到这里,不觉失言,掩口不再往下说去。

“哼!又是门当户对这一条!我最看不惯了。”安心冷哼一声握住兰汀的手道:“兰汀,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兰汀啐了安心一口道:“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说着,忍不住又笑了。

安心只觉满腔郁结,忍不住仰天长叹道:“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我意!要那诸佛,烟消云散!”

兰汀咀嚼着这几句豪情满怀的字句不由呆呆出了神,半晌方才幽幽道:“可惜了今生生为女儿身,否则我定也要做出一番叫天下人都刮目相看的壮举来。”

安心闻言诧异地望向兰汀,自己只不过借用了几句《悟空传》中的话语来发泄一下心内的郁闷,却没想到竟引出兰汀这一番话言,顿时欣赏地抚了抚兰汀的发道:“只你这一腔激情壮志便可让许多男儿都要自愧不如了。”

兰汀原本是被安心那番话激起了一腔豪情才随口说出了那几句话,此时想来,觉得自己太过失态,不由又羞惭地低下了头轻声道:“兰汀只不过是说说罢了,又哪里能做的到。”

安心笑道:“能够有这一番心思也属难得了。这个世上,成则王候败则寇,不愧己心便好。刘邦是英雄,项羽也是英雄,我却偏偏喜欢这败了的楚霸王呢!”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借刀杀人

这屋里安心正与兰汀说起楚霸王项羽,那屋里就响起了《十面埋伏》。

确切的说,柔烟弹的这曲琵琶曲是曾经一度在明朝流行的《楚汉》,宋朝时便早已有了曲谱,只是略略有些不同罢了。安心自然也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异,只是心情随着那激昂的琵琶之声起伏不定。窗外此时已经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安心推开窗子任凭那寒风带着雪花飘滚进窗内,大口大口呼吸着凛冽清新的空气。不一会,她的头发、肩膀上便落了薄薄一层飞雪。她攒眉不语,眼前仿佛已见到、听到了楚汉相争中千军万马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刀光剑影惊天动地的激战场面。续而听到随后而至的低沉之音,虞姬在项羽面前横刀自吻的凄艳片断也在脑海中不停闪过。直到最后几声琵琶绝响,才恍然回过神来。

兰汀明显也为柔烟的琵琶声所打动,但却没有安心这般沉浸其中,此时她颇为担忧地抬起头来瞧了安心一眼。

那边屋内琵琶声停,众人显然还沉浸于乐音之中,久久没有人说话。过了半晌,江傲抬起头深深瞧着柔烟道:“没想到姑娘如此兰心惠质,连曲子都弹的如此不俗,竟不带一丝脂粉之气。”

其余人也都点头暗赞不语。柔烟这用以助兴的曲子,明显激起了众人心内的昂扬志气。

“柔烟献拙了。”柔烟微微笑着站起了身,打算退回兰汀给她准备客房中。毕竟,这些人与自己才相识一天,怎能同桌共食。方才弹奏一曲只为表达心里的感激,现下自然要严守礼法,不与这许多男子混在一处。

蔡襄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喃喃道:“何必如此拘泥世俗礼法,可惜。”

苏子扬亦有同感,他本就是江湖中人,对礼法之见看得更淡,此时也觉得此女子不若她曲中所表现的那般大气。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却不能说柔烟有什么错处,他也无需勉强。倒是柔烟走了,有些话更方便出口,当下望向江傲道:“若我猜的不错,令师该是昔年武林中人称‘盗圣’的范老前辈吧?”

江傲点头道:“江湖中人都以为师傅数十年前与那刘凤鸣同归于华山之颠,其实他两人并未死去。”对于苏子扬等人,江傲倒是不忌讳说出自己的来历。

“哦?”苏子扬颇有兴趣地望着江傲等待他的下文。

“当日他们两人在华山战的精疲力竭,最后一同落下山崖,但恰好崖下有株古松,落下的时候消去了不少力道,是以除了受些伤痛之外并无性命之忧。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轮回,师傅便与那刘凤鸣都将恩怨看得淡了,两人结伴在华山脚下找了处僻静地方隐居下来。”江傲说起这段往事却没有什么感触,毕竟不是他亲眼所见,只是日常听范文棠说过罢了。

“你师傅要你盗那至阴对阳珠又有何用?”苏子扬沉吟道。原本这是人家的私密,他不该开口问的,只是他只知晓至阴至阳珠除了在练功时偶尔能派上些用场之外,就只能用来当作药引配药。他实在是不懂盗圣要这东西做什么,是以才开口探问。

“不知道,也许他要来也没什么用处。”江傲了然一笑道:“这几年,师傅让我出门历练历练,顺便报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物事之名叫我去盗,至于盗到之后要怎生处置,他却连提都没有提。”江傲想起自己的师傅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个老头一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喜欢看到别人丢失至宝后那寻死觅活的痛苦之状。有着这种邪恶的想法,埋在他自己心中不说也罢,没人会知道,但他偏偏要夸口道——这是为江湖谋利。有得必有失,只有失去了,才知道要去珍惜,尔后才会想方设法苦练武功试图再夺回来。况且这些人得到了至宝也没见有什么用处,不过是搁在那里蒙尘罢了,他也只不过是收集起来代为保管而已。

苏子扬闻言也不禁莞尔。江湖中有许多成名的前辈都有些稀奇古怪的嗜好。自己的师傅嗜酒,那也保不定别人就嗜宝或是嗜财。

“那你现下留下这位姑娘——”苏子扬毕竟是老江湖了,江傲先前表现出来的偏激模样与他本人的性子甚不相符,他不是胸无城府之人,不会平白无故就为一个女子打抱不平,更甚至这女子的来历确是有可疑之处。江傲连前段日子十二楼主瑶瑟的投怀送抱都不为所动,又怎是那种见色便起意之人。

江傲尚未开口,蔡襄已不悦道:“难道方才你是在演戏?”

江傲神秘一笑道:“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各位,只是方才那样做,也许这女子面对我时会放松些警惕露出些马脚也未可知。”说着喝了口酒道:“我也不知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正如安心所说,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

蔡襄恍然道:“你是想让她自己露出马脚以便探知她身后的主使者是何人?”

江傲点头笑道:“确是如此。既然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与其每日防备着不知敌人要使什么花招,那还不如见招接招,将计就计。”

苏子扬淡然一笑道:“只是委屈了安心。”说着又道:“我可只是就事论事,你们别以为我偏袒徒儿。”

江傲与蔡襄两人当即心内便不以为然,苏子扬不偏袒安心那才奇怪呢。只是,他的话里也明显挑明了安心对江傲的在乎,是以二人各有各的心事,沉默许久都不接话。

江傲与安心的冷战还在持续下去,见了面,谁也不理谁,各都面孔朝天,冷哼一声擦肩而过。但柔烟的存在明显使安心感觉很不舒服。每当见到这女子站在庭中用着娇柔的嗓音与江傲说话,而江傲却总是温和地望着她,安心就没由来的一阵生气。生气归生气,她却也没去找碴。柔烟也知道安心不太喜欢自己,每日里尽量不去招惹安心,其他人都报着看好戏的态度,更是对江傲的本意缄口不语,倒也使得柔烟本本份份暂时在蘅芜苑中住了下来。

这一日,十二楼中的夜云又来了。但这次她却不是纯粹来找安心拿解药的,还递给了安心一纸粉笺。

安心展开一看,笺上以蝇头小楷写着几个字——“夜,麦梨巷内十二楼,瑶瑟恭候。”看完安心皱了皱眉道:“为何她自己不来却要我去?”

夜云冷然道:“不知。”

丫丫滴,没道理呀。照理说解药还在自己手中,瑶瑟怎会在此时大摆架子起来。苏子扬此刻在蘅芜苑的事情瑶瑟想必已然知晓,她是不愿还是无颜来面对苏子扬?安心想了想道:“知道了,我会去的。”瑶瑟还没蠢到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吧,去见见她又何防。这几日安心都快被气死了,正好出门散散心。在她眼中,那个惯会勾引人、鬼计多端的瑶瑟也比现下这个“假装”楚楚可怜的柔烟要讨人喜欢的多。

朱雀门外麦梨巷,妓馆甚多,而十二楼只是其中小小不起眼的一座。楼虽小,却精致异常,门前往来人流如织。单看进出十二楼的那些嫖客们身上的衣裳,也可以瞧出十二楼必有不凡之处,接待的都是些富商巨贾、官宦权臣之辈。

安心此刻又换上了男装,赌着气一个人也不带,独自闯进了十二楼,此时正坐在雅间内等候瑶瑟露面。

妓馆之中入耳皆是丝竹之声,闻到的也都是些脂粉酒肉香气,安心正在那里闷头喝酒,一杯接一杯,似要发泄心中怨气。

“有劳公子久候,倒是瑶瑟待客不周了。”随着瑶瑟那柔媚的声音传来,门内已袅袅婷婷地站着一位绝色佳人了。

“少废话,叫我来干嘛?”安心心情不好,言语自然不客气起来,管她是十二楼楼主也好,青楼名妓也罢,甚至就算是“玉面狐狸”辛芷欣她也不在乎。

“公子爷好大火气,又是在哪着了恼了?”瑶瑟笑着坐到安心身旁替她斟酒。

“你明知道我是女的,别再一口一个公子爷了!”安心不满道。因为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称呼让她又想起了念蓉。

“可现下公子却是男装呀。”瑶瑟笑道,待见安心面上颜色不对,便转口道:“没想到姑娘倒也是爽快之人,竟不怕我在这酒中下毒,喝的如此顺当。”

安心嗤笑道:“你手上不就有些我师傅给的那些没处搁的药单药方么,难道我还怕你下毒不成!”

瑶瑟面上颜色巨变,却转瞬而逝,淡然笑道:“你已知我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