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却不知你为何要如此自苦。”安心倒有些同情起她来了。

“忘了温飞卿那首《瑶瑟怨》了么?自然是因为怨了。”瑶瑟长叹一声道。

“倒好,也只是怨罢了,尚没有到恨的境地。”安心微微一笑道:“你叫我来此不只是为了谈论这些陈年旧情吧?”

瑶瑟闻言一扫面上幽怨,笑道:“我找你来——是想杀你。”

安心漫不在乎笑道:“原来是想杀我,我还以为你是已灭了昊天教想让我为你解毒呢。”

“这个我自然也是想的,只是昊天教护教长老我虽能控制,但他们属下的教众有些却只听教主的话,未免有几个愚忠不识实务之辈,指责青龙、白虎两人卖主,想要替教主报仇。这些人分散各处,总要给我些时日慢慢收服罢。”瑶瑟说着又道:“你呢——也别总以解毒来要挟我。这一辈子,我也活够了,活得腻味了,说不定哪时厌倦了这生活真的想要与你同归于尽也不是没有可能。”

安心仰头喝了杯酒道:“看来你暂时是不想杀我了。那我总可以知道是谁让你来杀我的吧?”

“当今太后。”瑶瑟淡然道,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安心转念一想心下便已了然。刘太后被自己迫得不得不当面饶恕了她,为了皇家威严,自然在明处是无法调遣朝廷中侍卫来与她为难了,但暗中找一些杀手来解决掉她这个隐患却也是意料中事。

“这任务你接了?”安心眼珠一转,有些摸不清瑶瑟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是啊!我能不接么?我要是不接,只怕第二天这个十二楼就要消失在京城了。我又不像你,有恃无恐,也不像昊天教,居处隐密不为人知,我这只是一座小小的青楼罢了。”瑶瑟叹息一声,面上却看不出有什么为难之处。

“少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你若是这般柔弱,十二楼早都不知道被别人灭了多少回了!”安心不屑道。

“你说的也对,但我还是没必要为了你而得罪整个朝廷不是么?”瑶瑟菀然一笑。

安心摇摇头道:“你想做什么就直说吧,我此刻没心思与你在这里猜谜玩。”

“我是想让你隐姓埋名一段日子,如何?”瑶瑟笑道。

安心转念一想,道:“弄个替身?”

“姑娘果然聪明,一点就通。”瑶瑟赞道。

“不成!”安心想也不想便拒绝,她才不要偷偷摸摸过日子。况且每个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次,她又有什么权利让别人替代自己去死。

“那——”瑶瑟望着她不语。

“你去把太后杀了得了。”安心烦燥道。说完,一想又道:“算了,她也没什么大恶,没必要杀了她。”

“你还是先考虑你自己的安危吧。”瑶瑟简直有些不可思义安心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人家想要杀她,她却还不忍心报复回去。虽然太后身份尊贵,但杀她的时候只要做的隐密些也没什么危险,赵祯正急着独掌朝政大权呢,再说这刘太后也活的够久了。

安心闷头思索,也不理会瑶瑟,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继续喝酒,横竖这酒跟蜜糖水儿似的,一时倒也醉不倒她。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龙凤双侠

半夜,安心从十二楼中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醉的一塌糊涂了。倒并不是酒喝的太多,有些时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自然是瑶瑟派人将她送回来的,因为她自己还惶恐着不知要如何面对苏子扬,是以仍旧不敢上蘅芜苑的门。

夜云坐在马车里,看着醉倒睡去的安心不住摇头。真不知道这丫头肚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心肝肠肺,居然毫无介心的就这样喝醉了,貌似十二楼与她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友善融洽吧!但她身上装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也的确让人头疼了半天,不知道哪些是解药哪些又是毒药,若是吃下毒药去,就别指望活了。至于给她下毒,更是十二楼想做却没法做的事情,无论下的是什么毒,估计她自己都能解掉。扣留关押她又不行,这里头还夹着个苏子扬,瑶瑟怨了他这十几年,却仍是爱了他十几年,没法面对苏子扬憎恶厌恨她的脸。所以安心虽然在十二楼中喝醉了,此刻却还安然无恙地睡在马车里,倒是苦了夜云,为了护送她回去这半夜三更的还得两头奔波。

安心的醉归自然是惊动了蘅芜苑中的一大票人,其中最为担心忙碌的却是蔡氏。又要给她熬醒酒汤,又要小心守着防止她吐酒,直忙到天色将明才迷糊睡下。安心倒是好睡,一宿无梦,醒来虽然还有些宿醉的头疼,却已神清气爽。

她此时又起了古怪的念头想要烧烤。庭院之中白茫茫一片,想是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安心忙着备烤架、木炭、切割生肉,不久,整个院中便飘散着烤肉的香味。她一个人端了张椅子坐在自己的房门口,跟摆着地摊似的——面前搁着烤肉的架子,脚边是一盆暖烘烘的炭火,还有一只红泥小炉,煮着一壶雪水准备用来泡茶。

蔡襄起的最早,是被这喷香的烤肉味儿勾起了馋涎,在肠胃抗议之后饿醒的。此时他正不可思议地望着安心道:“你倒会享受!”的确没见过神经这般粗壮之人,昨夜刚刚借酒消愁,今日一早起来便又如同没事人一般。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安心也不理他,边翻动着烤肉边喃喃自语。

“说什么呢!”蔡襄见安心貌似心情好了些,便也兴致勃勃地端了把椅子坐到了她身边。

“哎!”安心叹了口气道:“我在想怎么样才能让别人不杀我呢。现在的我,就好像正在这烤肉架子上被人烘烤翻滚的肉条,只是刚刚架上去,还未烤熟罢了,但也已炙热不堪,丧命只在旦夕。”

“十二楼的人与你过不去?”蔡襄也不客气,边问边拿起安心烤好的一串烤肉便吃将起来。

安心瞪了他一眼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说啊,到底又是谁想要你的命了。”蔡襄不理会她。

“太后啊,还能有谁。”安心片刻间又串好了几串生肉上架炙烤,道:“看来我的命还蛮值钱的,这么多人都想要。”

蔡襄听着皱起了眉,心里暗暗担心,一时顾不上吃了。

“别哭丧着一副脸,我还没死呢!”安心不满道:“她既然非要与我过不去,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你有应付的法子了?”蔡襄一脸好奇探问道。

“暂时——”安心耸了耸肩道:“还没有。”

“……”蔡襄无语。

“十二楼连杀人的定银都收啦,她们最讲信誉了,是一定会动手的,早晚问题。”安心悻悻道。突然,她眼睛又一亮道:“对哦,十二楼最讲信誉,不会不动手来杀我,但若是她们完不成任务杀不了我呢?看来改天得去与瑶瑟好好勾通一下,让她们稍稍放点水,反正就算暗杀失败也不过是在太后面前丢失点面子罢了,又没有别人会知道。”

蔡襄虽然听不懂什么叫“放点水”却也觉得这个法子并不怎么尽善尽美,于是道:“她们完不成任务,太后就不能再找别人么?”

“管她咧,我只要先解决了面前的难题就好,至于太后还要出什么阴招就到时再瞧好了。”安心是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喝凉水。

两人正说着,柔烟也从房中出来了,见到安心与蔡襄在院中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向着他们笑了笑以示招呼。

“这不会又是另一个阴招吧。”蔡襄小声嘀咕道。

安心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说起来,今日倒是有一个惊喜,的确是让人又惊又喜!

风尘三侠找上门来了,不对,确切的说该是风尘二侠——方鄂与司空极。

安心此时正黑着张脸苦笑地望着这两个狼吞虎咽大吃烤肉之人道:“你们来做什么!方玄呢?你们以为自己是蜘蛛侠还是超人?好好的大门不走居然飞檐走壁。”她的脸黑着,不是被气的,也不是被吓的,而是这两个无耻之徒从房顶上跃下来时差点掀翻了烤肉架害得她被扬了一脸的炭灰。

“蜘蛛侠是谁!”方鄂在吃肉的百忙之中抬头问了一句,这个名字真古怪,武林中有这么位大侠么?

“对啊,超人又是什么人?”司空极也附和道。

天哪!这两个活宝!安心没好气道:“方玄呢?风尘三侠怎么变二侠了?”她才不会傻到跟这两个家伙在无聊的问题上纠缠呢,他们可以叽叽歪歪、罗罗嗦嗦到唐僧也被侃倒。倒是方玄这个算是三人中最安静的主今天倒没来。

“我们现下改名了,不再叫风尘三侠了,叫——”司空极得意一笑,卖弄道:“叫龙驭万里云,凤飞九千仞的龙凤双侠!”

“对!方玄被除名了!”方鄂点头插道,一脸欠揍的模样让人一点也瞧不出方玄居然与他是兄弟。

蔡襄在一旁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安心昏倒,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正题上,她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却发现方鄂像是发福了,司空极怎么感觉越来越矮,不禁取笑道:“龙凤?你们俩谁像?鼠牛倒还差不多。”没见过取名取的这么白痴的家伙。

司空极不满道:“怎么?你瞧不起咱们俩!”

方鄂点头道:“是啊!要不咱们出来打一架!那避邪剑法这些日子以来我俩可是练的颇为纯熟!”说着,又继续点了点头确定道:“颇为纯熟!”

蔡襄虽然听安心提起过这几个超级无赖耍宝的家伙,但是今天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世上,居然有比安心还要皮厚,比安心还要扯淡的人,不禁边笑边默默摇头。

安心还未开口,此时江傲被这阵喧哗之声吵了出来,想要瞧瞧是谁这么大清早的就在这里扰人清梦,待见到是这两个家伙,却也不禁苦笑。他虽然没与他们打过交道,但在慕容山庄时也没少见过这俩家伙出的洋相。

安心见到江傲立刻沉默不语了,而方鄂与司空极这俩家伙却安静不下来,齐齐拿眼瞪着江傲埋怨安心道:“好啊!当初你说要办件事不许我们跟着,却偷偷带了小白脸一起私奔!哼哼!要不是最近我们缠着卓然将你的下落挖掘了出来,只怕这时候还在那慕容山庄里大眼瞪小眼发愣呢!”

安心还是不说话。

“龙凤双侠”对望一眼,齐声诧异道:“奇怪!”

蔡襄好心在旁提醒道:“小心些别惹她,她最近心情不好。”话未说完,头上已揍了个爆栗,缩缩脖子闭嘴不语了。

江傲笑笑,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司空极见气氛冷淡下来,终于将自己与方鄂来这的原因细细讲了一遍。

原来这俩家伙是在慕容山庄里闷腻味了。开始还忙着给昊天教放放谣言,在慕容山庄里泡泡美女,但日子越久就越觉得无聊。方玄与慕容雪成天腻在一起就快要谈论婚嫁了,慕容修虽然以绝食的法子严拒了肖家的婚事,但也从此被他爹爹禁足不许外出。是以,他们两个就自己偷偷溜出来找安心了。要知道长了这么大,他们还未来过京城,既然安心在这里,那怎么着也得继续跟着她混吃混喝玩一阵子才是。

安心听他们说完就已然头痛不已了,这蘅芜苑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这么点地方已经挤了这么多人,哪里还塞得下这两个能将天也闹翻的聒噪家伙。可这事情就不是方鄂他们所在乎的了,他们现下已经发现了新的目标,盯上了柔烟一前一后都去她面前献殷勤了。恨得安心牙痒痒,巴不得天上立刻掉下块殒石将他俩砸死!

趁着太后此时已委托十二楼来刺杀自己这段时间,安心暂时还可以放心的在东京城里大摇大摆。她从昊天教弄出来的那一大袋珠宝终于派上了用处!在最繁华热闹的大相国寺附近,安心置了一大所宅子,足够二三十人在里头跳哒蹦跃,这回,就算慕容兄妹与方玄拖儿带女的来“投奔”她也不怕没处住了。但,宅子还在修整的这段日子,方鄂两人却不得不委屈地在蔡襄房中打地铺,因为苏子扬与江傲都一致不同意与他们两人住在同一间屋子。只有烂好人蔡襄在安心的威胁利诱之下勉强同意了接纳他们。

那是一所占地数十亩的大宅子,也不过比慕容山庄略小一些,其中楼阁庭院样样俱全,没有上万两的银子盘不下来。可是安心现下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别说一所宅子,就算再置上几所她都能连眉毛也不抬一下。她将那宅子取名“随欲居”,便是取随心所欲之意。

最让她烦心的自然还是柔烟。安心联络了丐帮在东京的分舵,派了许多人出去找寻她那走失的丫鬟与去向不明的未婚夫,却总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柔烟也就只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下去了。

江傲原本是一个率性之人,只是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回与安心的冷战竟然持续了这么久。两人时常见面却漠然相对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他自己心底也觉得很不舒服,这段日子以来总是皱着眉头的时候多些。

想起来,师傅交代他做的事情他都已然做完了,也许该是回去看看师傅的时候了,但他却有点放心不下,生怕在自己离开的时候会有人来骚扰蘅芜苑,因为苏子扬等人的武功实在是不怎么样,虽然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一、二流的高手,却是连他的一半都及不上。偏偏他又想不明白,蘅芜苑会怎样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与这里的人都谈不上深交,在他被师傅收养之后,就再也没有关心过与自己无关的人,安心却仿佛是一个例外,慢慢地化解他心底那种潜意识对人性的不信任,只是他自己尚未知觉。安心是个任着性子胡乱行事的人,但人缘却极好,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在周围,感染到她身上那种强烈的生命活力,与她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很舒心,不过,眼下这种冷战的情形自然要排除在外。于是,江傲最近时常在走或不走,和解或不和解的矛盾中摇摆不定。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夜半遇刺

随欲居是现成的大宅子,虽然买到手后不免要修整粉饰一下,但花的时间并不长,等到正月过后,便已然完工。

宅中分为三进。前一进为仆佣所居之处,再进来是书斋客房,最后一进方是安心等人居所。宅中楼阁在四面以天井形式排列,中间夹以亭台池榭,小园花径,不但景致极佳,因为宅中植物众多,就连空气也比别处分外清新一些。

安心很得意地到处为那些楼阁命名,古典书籍里的楼阁名字随意拿来用,这里是她的私人地盘了!想起在现代的时候,房价飚升,自己家里虽说也是小康,却没有住过这么大的房子。这地方要是搬回现代去,那就算是超大超豪华的私人别墅了。但她的字丑,还有些自知之明,那些牌匾自然是只能出自蔡襄与苏舜钦之手。北宋两个最有名的书法家为自己驱用,这件事一想起来,安心在睡梦中都要偷笑。

不过,房子大了自然也有大的坏处,空荡荡的冬天太冷!于是安心又忙着采办那些没处搁的古董玩物来填充各处,她自己的卧房却又布置的分外舒适——内外两间,里头是睡房,后边还连着一方小小的白玉水池,缩微版游泳池,可以泡澡。房中用木板铺地,擦洗的干净,到处都扔满了安心找人特意做出来的各种软垫,随时都可以往地上一坐,靠着软垫做白日梦。外间放了一张在宋代人看来觉得古怪的“沙发”!木板钉出来的架子,外头蒙上棉布套子,中间填充着厚厚的柔软丝棉。没事的时候,安心经常躺在上头抱着软垫拿本书读。只是,宋朝这时候还没什么有趣的小说,文字又甚是古朴深奥,经常看着看着,安心就直接睡了过去。

这天,安心正窝在沙发上看余杭郡各处店铺报上来的财政帐目,瑶瑟来了。

也不知道瑶瑟当时是怎生面对苏子扬的,只知道几天前,瑶瑟与苏子扬外出谈了好几个时辰。苏子扬回来的时候,满面轻松,想是已然卸下了心内的愧疚与包袱。而瑶瑟却也是一脸喜悦的容光,更是衬得她星眸闪亮,朱唇娇嫩,美艳不可方物。安心很好奇的问他们是不是打算成亲,否则何必要高兴成这个样子。谁知两人都红了脸,喃喃责怪安心会错了意。

苏子扬心内对瑶瑟并非无意,而瑶瑟幽怨了这么些年方才知晓当年苏子扬也有自己的苦衷,不愿连累到她,是以才一次次拒绝她的示情。两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也知道自己再回不去从前了,并未想要共结连理,只是能够时常见见面,看到对方便已心下满足。

安心自然极为不满,她愿意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指责苏子扬竟然在乎世俗偏见!瑶瑟现下身为烟花女子又如何?还不都是因为苏子扬,再说作为十二楼的楼主,她压根就没必要亲自待客。

苏子扬苦笑着说自己并非在乎瑶瑟的身份,而是两人都觉得这样相处比成亲来得自然。何况只要两情相悦,又为何非要在乎名份。一番话说得安心倒张口结舌无言以答,相比之下,自己竟然还更为拘泥了一些,竟让这个宋朝男人给比了下去。是啊,就算在现代,结了婚也一样可以离婚,一纸婚书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瑶瑟已与苏子扬谈开了,那么最近她出入随欲居也频繁了起来。安心看到她进来,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只顾着在那本写得密密麻麻的帐本里头挑错。

“太后的事情我已处理了。”瑶瑟开门见山道明了来意。

“哦?她怎么说?”安心颇觉有趣,不知那老太太的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她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我瞧了半天,害得我到现下还觉得毛骨耸然浑身不自在。”瑶瑟也不客气,将安心往沙发边上挤了挤,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个小丫头可真会享受,这样的东西也造的出来,不过的确比坐在那硬梆梆的椅子上要舒服多了,是以每回来这里,她总要好好享受一番。

“别装了,你难道还怕她?”安心不以为然道:“可知道她下一步要怎么打算?”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过了这么些日子,宫里宫外都没传出什么流言诽语,想必她对你也开始稍稍放心下来了。不过这回十二楼可丢了面子了,她看着我的眼神明显在表示不满。”瑶瑟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怎么得罪她了?非要杀你灭口?”

安心闻言若有所思,顾不上去回答瑶瑟的问题。要让太后完全对自己放心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么多年,她身处高位早都习惯了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只有死人才会完全的保守秘密。不过赵祯最近收敛了不少,应该不会引起她的怀疑,也许自己还可以松口气。

晚上吃饭时瑶瑟留了下来,她与苏子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好,虽然两人面上都是淡淡的瞧不出异样,但安心敏感的觉得瑶瑟越来越像一个沉浸于爱情中的平凡女子,以前那种旁若无人的媚态也收敛了许多。而苏子扬就别提了,一向都是一张平淡的脸,看不出喜怒哀乐,但从他偶尔瞥过瑶瑟脸上的闪亮眼神来瞧,这个家伙也陷入了情网。

“唉!”安心无端地叹了口气,引来了许多诧异的眼神。她心下暗自嘀咕,有什么好瞧的,我不就是感叹一下人生的波折么,按理苏子扬与瑶瑟两人早在十前年就该待在一起了,可是受了命运的捉弄,却将最美好的年华都浪费在哀怨与叹息上了。

安心夹了一筷子排蒸荔枝腰子正要吃,却瞟见柔烟往江傲碗里夹了筷块葱泼兔肉,顿时心情又变得大坏起来。最近她与江傲不再冷战了,但两人见了面总是没什么话说,彼此都尴尬难堪。而柔烟却不知为何,对江傲越来越关心体贴,甚至不太顾忌众人的眼光,常常替江傲浆洗贴身衣物,嘘寒问暖。

司空极没安心那么多花花肠子,见到不悦的事情便张口就道:“柔烟你可真偏心,我也坐在你的身旁,为何不替我夹菜?”说着,瞧了眼江傲道:“这小子有主了,你可别转错了念头。”

此话一出,安心恨不得拿那一大碗金丝肚羹灌进司空极嘴里呛死他!虽然他话中没有指明江傲心属何人,但大伙都露出会意的笑容。唯独江傲也是一脸的不自在,自己什么时候跟安心有过任何关系了?这不是在破坏他的名声么!就她?江傲瞄了眼安心,哼,总是那么“凶悍”,自己为何要喜欢她?

柔烟羞红了脸道:“司空公子,你会错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已是有了夫家的人了,又怎会——”

话未说完便被司空极打断道:“有夫家怎么了?又还没拜堂成亲,既然没有拜堂成亲,那就说明我还有机会!”

柔烟的脸更红了,低下头不胜哀怨的模样。

江傲替她解围道:“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安心更气,埋头扒饭中。瑶瑟的目光在他们几人身上连连打转,忽尔微微一笑,这对欢喜冤家还真有点意思,只是那个柔烟,却也太过做作了,也许是自己最近因为苏子扬的关系,对安心偏心了起来罢。

晚上,众人都已入睡,安心却还坐在房中地上缝布小人,准备用来诅咒江傲。

这时灯火呼的一闪,从窗外吹进一阵冷风。安心觉得有些冷,便起身准备去关窗。走到窗前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心下一凛,直觉提醒她周围的环境不对,肯定有古怪。连忙将身伏下,果然——一阵“嗖嗖”之声过后,窗后的墙壁上钉上了几枚飞镖,镖身尚有一半露在墙外,闪着蓝幽幽的光芒显然是淬上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好毒!安心直呼好险,正要开口呼救,这时窗外已闪进两个黑衣人,两把寒光闪闪的剑直向着她刺来。剑身上也闪着蓝光,明显也带着毒,要是被刺中可就呜呼哀哉了。安心条件反射似的将身向后一越,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黝黝的小盒按了个机括,就有一蓬银针向着那两个黑衣人射去。这玩意是她受到江傲的启示,特意找人去做的,一次便可以发射三十六枚银针,针上都淬了麻醉药,要是都射中了人,药量可以醉倒一头大象。

那两个黑衣人显然身手不弱,突然遇到这种情况,只是手忙脚乱的躲避了一阵就又执剑向着安心刺去。安心只刚大叫了半声“救——”字,便被刺的无暇开口了。她找不到什么可以用来抵抗的东西,随手抓起软垫子就向他们砸过去,剑劈开了软垫,房内飞扬起一阵羽毛雨。安心那些不入流的功夫怎能支撑多久?不到一会,右臂上就被剑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流出,却都是紫黑的颜色,剑身上的毒药起了效。

安心感觉一阵晕眩,知道自己再支撑不了多久,若是再奋力抵挡加速了血液流动,恐怕就没得活了。但若是不抵挡,却又立刻要死在这两个黑衣人的手下。正在她无计可施之时,迎面又是一剑,勉强避过,背后却又被另一个黑衣人划了一剑。安心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又是一道剑光向着她刺过来,她这时连害怕是什么都忘了,心跳已是极剧加速,毒药药性发作,直接便让她昏迷了过去。

这难道就是死的感觉?安心独自站在一个黑漆漆的空间,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没有,却让人觉得极度压抑。而后面前闪过了一道白光,在那光里,她爸妈的脸闪现了出来,他们面上带着极度的悲痛,深深地望着自己这个遗失在时空里的女儿。

“爸爸,妈妈——”安心欢喜的叫出声来,想要扑过去,但那白光一闪,爸妈的脸又隐没在黑暗中,安心心下一阵惶急,奋力想要冲过去逃离这黑暗的束缚,找寻她的亲人,却突然感觉到背上和右臂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痛的她无力出声。

在疼痛的刺激之下,安心突然觉得那个黑暗的空间渐渐的隐去了,隔着泪眼,隐隐约约可以望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群人,有师傅、蔡襄、兰汀、司空极和方鄂,甚至还有那可恶的江傲,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与担心。

“我——”安心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嘴唇一阵干裂的刺痛,嗓子也哑的不能出声。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开口说话的是满脸惊喜之色的司空极。

苏子扬伸手按住安心想要挣扎爬起的身子道:“别动,你昏迷了三天,现下伤口刚刚开始有些愈合,一动就要裂开了。”

听苏子扬这么一说,安心果然觉得伤口处有些刺痛起来,而且仿佛有温润的鲜血流出。她现下已然想起了发生过的事情,急道:“那两个黑衣人——”

兰汀端着碗银耳汤走过来轻轻吹着喂给安心道:“别担心,那两个黑衣人抓着了。”说着,瞧了一眼现下神色平淡的江傲道:“是江公子救了你,不过那两个黑衣人中了你的迷香,被江公子阻止了刺杀你的那一招后支持不住也昏了过去。”

听见那两个害她受伤的家伙被抓住了,安心嘴角泛出一抹笑意。想让她不好过的人,自己可也要付出点代价才行。那些软垫里头,她早就在羽绒里混上了一些迷魂药,那两个黑衣人破开软垫的同时,羽毛与迷香齐飞,只要他们还在呼吸,想不中招也不可能!既然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不做点防御的措施又怎能行?

江傲现下虽面色平静,但心内却波涛起伏。他无法去回想自己奔进安心房中,见到满地鲜血和躺在黑衣人剑下的安心时,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甚至,他以为安心已然被他们杀了,心下愤懑异常,夹杂着阵阵的心痛,让他癫狂地在那两个黑衣人身上打了一掌又一掌,好在那两个家伙功力甚是深厚,而江傲自处在疯狂的状态下压根不会去辨认什么要害,只是乱打一气。由于呼吸急促,他也中了安心的迷香昏了过去,等别人赶来的时候,一屋子躺下了四个人,安心满身鲜血,江傲却一脸痛苦,那两个黑衣人面目青肿,勉强还剩下一口气。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抵掌而谈

安心在清醒过后又陷入了短暂的昏迷,直到几天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中的毒是从番外流传进大宋的。苏子扬对这种毒不太了解,费了好大的心思先用药物防止毒气攻心,再慢慢试着解开。这其间,他也非常没有把握,是以上回安心醒来的时候,大伙才会那么高兴,因为知道解药生效了。

安心躺在床上虚弱地与兰汀说着话。这段时间,她终于能够安静下来了,不得不安静。因为昏迷了那么久,全身无力,加上流了许多血,中了毒,在昏迷中又只能给她灌一些流质的食物来维持生命,现下她要是还能活蹦乱跳的话,那就灵异了。

“那两个黑衣人后来死了一个。”说到这里,兰汀有些心惊胆颤的模样,因为那天的江傲实在是有些吓人。当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冲出去继续揍那两个黑衣人,面色铁青,简直如同恶魔临世。那两个黑衣人,有一个就是因为被江傲打的太重救不过来,清醒了没多久就死了。

“谁派他们来的。”安心现下最想知道的是这个。

兰汀将安心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道:“他们——好像是昊天教的长老,但他们用的那些毒药,据苏伯伯说是大内才有的东西,从番外进贡来的。”苏子扬在大内当了一年多的御医,对这种事情自然知道的很清楚。

太后?昊天教?这两者有何关系?难道昊天教背后除了十二楼还有朝廷的势力在撑腰?太后想借昊天教来登极为帝?安心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让一个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做这种复杂的脑力劳动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啊,可她又忍不住要去猜测。她又闷头想了会道:“太后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可能培养出这样一股不一定能够受自己控制的强大势力,她若是想登极称帝是不用费这么大周折的。也许是因为前段时间赵祯在查昊天教是以才引起了她的兴趣,这回想必是知道昊天教被我和江傲给毁了,而十二楼不愿出手与我为敌,这才找了几个想为昊天教主抱仇的长老来刺杀我。”

安心这一番话说完,便陷入了沉静中,却听得“啪啪”一阵鼓掌之声,赵祯从外头走了进来,边走边道:“你猜的不错!”

“你怎么来了?”安心已有数月没有见到这个皇帝了。

“听说你受了伤,我来看看。”赵祯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当他在宫里听展昭说安心昏迷不知生死的时候,差点就忍不住去找太后理论了。他知道前段时间,太后曾经派人探查过昊天教的消息,而展昭又说凶手是昊天教长老,两下里加在一处联想,是谁策划的这场暗杀也就一清二楚了。

“何必呢?我好的很。”安心虚弱的很,轻声道。

“你还是别说话了,好生静养着吧。我已经下密旨派了展昭带人去将那些昊天教余孽都清理干净,免得下回又出这样的事情。”赵祯将长衫一撩,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他只要不是单独面对安心的时候,还是有几分皇帝的气势与风度的。

安心莞然一笑道:“你来瞧我,又不让我说话,难道咱们就这样面面相觑干坐着对望不成?”

赵祯也忍不住好笑道:“能瞧见你无恙便好。”

“你和太后的关系最近还好吧?”安心探问道。

赵祯眉头一沉,默然片刻道:“尚好。毕竟这么多年,我是一直将她当成亲娘看待的,而她除了对朝政之权抓得紧些,对我还是极为关怀的。”

安心欣然一笑道:“那就好。据我所知,她也不是什么坏人,也没有武则天那样的野心,你再忍个四、五年就可以亲政了。”

“四、五年?你怎知道?”赵祯目光炯炯地望着安心。

“我——”安心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勉强一笑掩饰道:“我瞧她的身子骨不太好,大概还能再活个四、五年。

赵祯犹疑道:“是么?能治么?”毕竟他与刘太后以母子的身份相处了这么多年,一听到太后身子不好,寿命不长,也忍不住要关心起来。

安心摇摇头道:“她若是能够放下朝政的烦心事好生静养,也许还能够多活个几年,但这点她却是无法做到的。”

赵祯皱起了眉半晌不语,过了会道:“前日太后起驾去刘美府第,后来亏得左司谏刘随奏疏劝止,太后才应允今后不再去。”

安心闻言微微一笑道:“你是担心她与刘美的儿子有什么阴谋么?想必不会的,她还不是那样的人,只不过是顾念旧情对他们照顾的周到一些罢了。”

赵祯又深深瞧了眼安心道:“没想到你对她的了解比我还深!可她这次这般待你,你又为什么要为她说好话?”

“我并未替她说什么好话。这次的事情,换作是任何一个手中掌权的人都是要杀我灭口的,也许手段还要更毒辣一些。她已经忍了这小半年,耐性算是好的了。”安心淡然笑道:“我对她的了解没有你深,只是你与她走的近,看到的只是细节,我却能看到大局罢了。”废话,安心若是连刘太后会不会造反自己称帝都不知道的话,那史书不就是白读了么。

“对了。你别为了这件事与太后起争执。”安心见赵祯许久不语,劝解道。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存在于这个历史中是必然还是偶然。若是因为她的事情,影响甚至改变了历史的进行就不好了。她还不想在史书上留名,不论是留芳百世亦或是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