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心内不由感觉到一股暖意,原来还是有这许多人都关心自己的,虽然身处这个无亲无故的宋朝,但结交到的这些都是真挚的好友。当下将近来发生的事情一一都告诉了卓然。卓然边听边微微点着头,脸上露出释怀的微笑。

两人正谈到兴味盎然处,那个最近总是板着脸的江傲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吃饭!”此人满脸不高兴生硬地吐出两个字,随后便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咦!什么时候他倒自愿充作仆役啦?平日架子大的很,今天怎么居然会来叫他们吃饭。安心满头雾水,茫茫然不知所措。难道这个家伙还在因为看不惯她的衣裳而生气么?

倒是卓然,望着江傲不甘不愿离去的身影,再看到安心脸上的神情,忽然若有所思地笑了。

自从安心受伤之后,随欲居里越来越热闹。且别说赵祯三天两头的派太监送来一堆灵丹妙药,瑶瑟也是派着十二楼里夜云、冰簟等女子不时送来一些时新的果子与爽口菜肴,她自己更是经常来往于随欲居与十二楼之间,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寓了。卓然来了没有几日,安心硬拉着他在随欲居里住一段日子,反正丐帮在哪都有分舵,要处理事情也方便快捷,并未要求帮主非要死守在余杭郡。可是令安心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之后,连慕容兄妹与方玄也都找上门来了。

安心自然是很奇怪慕容兄妹是怎生说服他们那个老顽固的爹爹出门的。慕容修笑着将自己知道安心受伤的消息在慕容浩面前夸张渲染了一番的情形说了出来,又笑说慕容浩当时就急着赶他们出门带上一堆人参补药进京探伤了。满屋子都是喧闹嬉笑的气氛,唯有方玄冷然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哥哥方鄂与司空极两人,直到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在他的目光下瑟缩躲闪。也难怪,他们丢下方玄自己跑了出来,还将方玄在“风尘三侠”里除了名改组为“龙凤双侠”,这时心里难免有愧。

晚上安心躺在床上兴奋的怎么都睡不着觉。这么多这么多的朋友,是她的!因为她受伤而特意赶来瞧她——这可不是现代,买张飞机票就能解决的事情,而是要日夜兼程奔驰上月余。她合着掌坐起身来默默祷告,只希望身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能够见到她现在幸福的生活,可以不要再为她担心难过。她还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以年代而言,我已作古;但以时空来说,我们同步活着,只是活在不同地方。”

这几日在与好友重逢的欢乐里,安心渐渐将满腹因江傲而产生的感情郁结放了下来,生活里除了爱情,还有更多的是亲情和友情。她最近笑的更多了,心情也越来越好,倒是江傲,每日郁郁寡欢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著名的五岳之一,素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称的华山脚下。

一间寻常茅屋内。一个须发皆白的高胖老头儿正无聊地在房中踱来踱去。另一个坐在椅上目不转睛看着他的高瘦老头不烦耐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走了?从早起到现在你已经在屋里转了一千八百九十三圈了,绕得老夫眼都花了。”

那高胖老头长着一张样貌堂堂的脸,只是笑起来的时候,像只不怀好意的肥猫,但此时他却怒气冲冲道:“老夫为什么不能再走?这可是老夫的屋子!你要是看不惯,尽可以回到你那破屋子里去!”

“老夫知道你担心傲儿,可你也知道他是个鬼灵精,心眼多不胜数,我们两个老儿加在一处也未必斗得过他,这世上只怕能让他吃亏的人已不多了。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当初还不是你要让他出去历练的么?要是实在不放心,干脆就出去找他便是。”高瘦老头儿细小的眼睛,唇上髭须甚少却飘着长长的几络在胸前,此刻眯着眼看来倒像只老鼠,不知这两个古怪的老儿是怎生遇到一处的,凑在一起整个就是动画片——“汤姆与吉瑞”。

“老夫自然知道他的能耐,可是这回让他去盗的物事却没那么容易得手啊!昊天教那几个护教长老你又不是不知道,虽说武功比起我们颇有不如,但对付傲儿却是轻松自如。老夫只是怕他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高胖老头说着说着,长叹了一口气,终在一张椅子上坐定了下来。

那高瘦的老儿嗤笑一声道:“你既知道,当初又为何要让他去盗那玩意儿?”

那高胖老儿冷笑几声道:“难道你不想上碧波岛?虽说我俩现下手里有这张碧波岛图,但没有至阴至阳珠又怎能进得去那老怪物布下的九天阴阳轮转阵?”

那高瘦老儿咽了口唾沫道:“老夫是想去,自从数十年前在独孤老儿手下败的灰头土脸,老夫就一直没有放下过心里这个再与他一战的念头。但你我当年在华山那一战,已经让老夫想通了许多,若是不能去碧波岛找那独孤老儿比试一番,虽说有些遗憾却也不见得便能让老夫寝食不安。”

原来这两个老儿便是江傲口中的“盗圣”范文棠与“侠圣”刘凤鸣了,只是没想到,这两个名震江湖的人物,竟然是这副模样。

范文棠的脾气显然比刘凤鸣要激躁一些,当下反驳道:“既然你也想去,又来怪老夫作甚!”

刘凤鸣苦笑道:“罢了!傲儿是你的徒弟,你爱怎么捉弄他都与老夫无关!明明你这老儿自己能够出手轻而易举完成的事情,偏偏要让他去涉险。”

范文棠皱了皱眉道:“老夫那是想历练历练他,玉不琢不成器!当年老夫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早都独自行走江湖了。”说着顿了顿道:“再说老夫也不想再出去抛头露面,免得又惹上了一屁股麻烦,再来个什么‘侠圣’与老夫为难。”说着,只是看着刘凤鸣冷笑。

刘凤鸣摇头叹息,心下知道范文棠对恩怨还没有自己看得透彻,到现下还在对当年自己与他为难的事情耿耿于怀,时不时就要挑空讥讽一番。看来,他那败在独孤寒手下不甘比自己还要强上了几分。

范文棠见刘凤鸣只顾摇头不语,忍不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焦躁道:“老夫不管了,忍了这大半年,差点闷出一肚子鸟气!鬼知道他又跑到哪里玩去了。老夫要出去找那臭小子了,你去不去?”

刘凤鸣望了他一眼,摇头道:“老夫不去。反正找到了你也得回来约同了老夫一齐上碧波岛。”

范文棠诧异地望着他半晌,忽然笑了,道:“没想到你比老夫还能忍啊!这十几年了,就没把你闷死!等老夫走了,可就没人陪你吵嘴说话了。”

刘凤鸣闻言心中一动。这十几年来都与这个家伙待在一处,还真没有分开过。以前只是两个老儿成天吵嘴辩论解闷儿,后来多了个江傲就热闹多了,偶尔见范文棠传授武艺给江傲,自己有时忍不住也会出手指点几招,是以才养出这么个年纪小小,武艺高绝,一肚子花花肠子的江傲来。江傲出去之后,两人相对已觉冷清了许多,现下要是范文棠也走了,那自己不是连个下棋的人都找不到了么?可是却又不想再搅进江湖的恩恩怨怨之中,就连想要上碧波岛也只是为了完成当年的一个心愿罢了。于是刘凤鸣坐在那里,百般拿不定主意。

范文棠哪里耐的住等他多想,焦躁道:“去是不去,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儿!”

刘凤鸣望见范文棠眼中隐隐的期盼,不禁迟疑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儿女心事

苏舜钦最近有些小小的烦恼。他与安心等人认识也有好几年了,安心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更是与蔡襄和兰汀走的相当接近,心内开始渐渐对兰汀产生了莫名的好感,眼见着她从一个孤苦可怜的小丫头长到现在风姿娉婷。由于长期以来帮着安心打量生意上的事情,气质也渐渐磨练的柔中带刚,行事举止虽说不上雷厉风行却也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自信风韵。而苏舜钦的年纪,也已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因他相貌俊秀,又才华出众,上他家里提亲的媒人就算还没到踏破了门槛的地步,起码也称得上是络绎不绝。他父亲曾经问他到底想要娶什么样的女子。若是要美貌的,城西张家女儿自小就以容貌出众闻名;若是要贤惠的,邻家何家女儿温德贤淑;若是要聪颖的,刘员外家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家世不错又正当年华的女子都由得他挑。可是苏舜钦心里却只有兰汀一个,凡问,总是默然不语,态度却异常坚定,坚决不肯点头娶其中任何一个女子,气的苏家老爹常常骂他不肖!

这天正是夏日炎炎,苏舜钦闷坐在家中无事,直怔怔坐在窗下发呆。听得窗外莺声婉转,不觉提起笔来立挥一诗——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写完,掷下笔去,闷头就倒在床上合目假寐。

只听得门外一阵脚响,却走进来一人,见苏舜钦正躺在床上,不觉呵呵笑道:“贤侄今日倒悠闲的很哪!”

苏舜钦忙睁眼起身一看,原来是父亲的好友杜衍来了,连忙陪着笑道:“午后困倦,不觉得躺下来,倒是伯父今日怎得了闲来家。”

杜衍且笑不答,一眼瞧见窗下桌上搁着笔墨未干的诗稿便拿起来细看,一边吟着一边笑道:“贤侄真是大才,这诗可是越来越轻巧空灵了,清而不弱,逸气流转。”

苏舜钦颓然道:“什么才,于国于家都无甚利,不过是些游戏之作罢了,取巧而已。”

杜衍正色道:“贤侄绝非池中之物,也别太自轻了。倒是这几日听你爹爹说,你颇有些烦恼?”说着沉吟道:“也听伯父我一句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虽说你有扬名立万的壮志,但《大学》亦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我看贤侄也当早日定下了亲事让你爹爹放心才是。”

苏舜钦且不答,只是长叹一声,提起笔来把玩不语。

杜衍观其色,笑道:“莫非贤侄已心有所属?”

此话一出,苏舜钦的脸立刻“刷”的红了。

杜衍见他如此,心下更是了然,呵呵笑道:“既已有心仪之人该当早对你爹爹明言才是,我现下是知道了,可他却还镇日在那里长嘘短叹呢!”说着笑问道:“倒不知是谁家女儿能入贤侄之眼?”

苏舜钦更是呐呐说不出话来,但想到也许杜衍能够替他在爹爹面前美言几句,也免了自己开口提起,便如细蚊般低声道:“蘅芜苑中一位叫兰汀的女子。”

“兰汀?”杜衍沉吟道:“蘅芜苑又是什么地方?”言下颇有些不以为然。他身为朝中御史中丞,对这些市井之处自然不太了解。蘅芜苑大有名气也只是因为胭脂水粉做的出色,尽管他家里夫人也成日擦抹着蘅芜苑中的脂粉,他一个大男人家却是从来不去理会,现下只将那地方当成是勾栏青楼,以为苏舜钦如此年纪便已流连青楼更被下贱女子迷去了魂窍,自然有些不悦。

杜衍正待好言劝解,苏舜钦观他面上颜色已知他想的岔了,当下喃喃道:“伯父,蘅芜苑不是你想的那种地方。兰汀是正经人家的好女子。”

杜衍闻言便已释怀,呵呵笑道:“是伯父错了。既然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你何不对你爹爹明言了,好上门提亲?”

苏舜钦长叹一声道:“我却不知她心中是如何想的。”

原来是朗有情而妾未必有意,杜衍是已成家立业之人,又哪里还有苏舜钦这般腼腆而患得患失的心态,笑道:“你不提,人家又怎会知道?总不成你让人家一个姑娘家向你表明心迹吧?如此看来,这倒也是个知规守矩的好女子。贤侄放心,你这般出色的俊秀人才,哪里还怕那女子会如此眼高瞧不上你?”杜衍最近官场得意,说出话来难免也有些傲然之意。

他这一番话此时却正合苏舜钦的心意。苏舜钦虽为人洒脱豪迈,但一到了儿女情事上头便止不住腼腆起来,当下长揖一礼道:“此事就拜谢伯父对爹爹明言了。”

杜衍一怔,当下了然苏舜钦害羞对他爹爹说不出口,是以要自己从中穿针引线,是以呵呵笑着受了一礼道:“贤侄放心,我也就权且充一回媒人罢了!我这就对你爹爹提去。”

谁知杜衍与苏舜钦都认为没什么不妥的事,到了苏舜钦的爹爹苏耆那里却又行不通了。

苏耆大发脾气道:“这不肖之子现下翅膀长硬了,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了!那蘅芜苑又是什么地方?听名字便不是好去处!不是我说,我们苏家虽然非富非贵,但向来也是,怎能娶一个来历莫名的女子过门?贤兄,此事却是你太骄纵小儿了!”

杜衍抚着胡子笑道:“苏兄也不必如此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替他挑的亲事,他不愿意又能怎样?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着他的头吧!日后夫妻两个早晚吵闹,那才是闹的阖家不宁呢!依我看,倒不如依了他,亲事上头一顺心,指日再给你考个状元回来,就够你乐的了。”

苏耆叹道:“贤兄,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心下却愿意他娶了你的女儿!”

杜衍一怔,随即笑道:“不瞒苏兄,我心下也正有此意。我早就看上了子美的端正人品,思谋着将女儿许配于他,要不我又何必为此事如此奔忙两头传话呢?不过,现下我见子美已是心有所衷,只怕是不会同意咱们两个老家伙的提议。”

苏耆笑道:“贤兄有此心思还怕怎的?我就怕你不愿意,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定下了这门亲事,也好做个儿女亲家!”

杜衍笑着摇摇头道:“子美那里怕是过不去。”

苏耆冷哼道:“终事大事自有媒妁之言,父母作主,哪里由得他挑挑检检!”

杜衍心下却深不以为然,但见苏耆如此执着,却也只是沉吟不语。

事情传到苏舜钦耳朵里,自然是着急万分,又不敢去见他爹爹,当下怀着满腔郁结到了随欲居,心里想着找个机会对兰汀明言了,且看她是如何意思。但苏舜钦在兰汀面前一向呐呐不能成言,真的面对了她,却又说不出话,只是涨红了脸在心下焦急。

兰汀见了苏舜钦这个形容,自然心里明白,可她一个姑娘家,这种事情却也说不出口,两人只是在那里对立相望。

可巧安心路过,见这两人在树下伫立成了两尊雕像,不由开口取笑道:“一日没见,倒不知是谁在此处立了两尊门神。”

两人顿时尴尬万分,兰汀追着安心就要拧她的嘴。安心武功很烂,但毕竟身怀武艺,使出点轻功步法,兰汀却是怎么也追赶不上,倒累的娇喘吁吁,香汗淋漓。苏舜钦在一旁看了又是好笑,又是烦恼。

半晌,安心笑弯了腰,忍不住开口求饶道:“不玩了!你别再追我了,可笑死我了,这大热的天,刚洗的澡,你却非要弄得我一身汗,你敢是不热?”

兰汀只顾着一把抓住安心在那里喘息道:“倒可惜了你那张伶俐的嘴,却只是拿我取笑!”

安心瞟了眼呆立在一旁的苏舜钦道:“呆子!你为人不是一向豪放不羁的么?怎么这种事情却说不出口了?”安心早就对他们两个的事情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挑明了说。现下苏舜钦那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算是傻子也都瞧出来了,又何况是安心。

兰汀一时口急,接道:“你与江傲不也是如此!”说完,突然捂住嘴儿,惊觉自己已是失了口,再拿眼偷瞧苏舜钦,却见他满脸喜色,正望着自己嘴唇轻轻颤抖像是有无限言语想要吐露,当下又急又羞,顾不上再去拉扯安心了。

安心瞧着这情形暧昧有趣,且顾不上说话,只是要看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开口,难不成还是像方才那般对望不语?正在她抱着看好戏的心理站在那里当灯泡的时候,就听得半空中有一人道:“江傲?江傲在哪里!”话音未落,安心已是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领提了起来,定神一看,却是一个胖大的老儿正焦躁的望着自己,旁边另有一个瘦高的老儿笑眯眯揪着胡须不语。

事出意外,倒解了兰汀与苏舜钦的尴尬,却不知这两个老头从何而来,怎的突然现身问起江傲的下落。

“放我下来!你是谁?”安心瞪着眼瞧那胖大老儿,转瞬恍然道:“你是范文棠!”

来人正是范文棠与刘凤鸣。他们出了华山一路寻找江傲,但人海茫茫要找出一个人来简直有如大海捞针,不得已之下,抓了几个丐帮乞儿来探问,偏偏这些乞丐们骨气甚硬,怎么问都不开口,无奈之下只得将他们放了。直到有一日两人在丐帮分舵里偷听避角,想抓了丐帮帮主卓然来盘问一番,却听得有人提及帮主现下在东京随欲居,路程甚近,当下便找了来。谁知刚偷摸进宅子,便看到一对小情人在这里默然相对,不禁好笑。后来又来了个安心,两个老儿觉得这女孩倒也有趣,正瞧着她们打闹,适才听见兰汀提及江傲,范文棠心急,从躲避的树上跃下,一把就先抓起安心来想要问个究竟。

范文棠听安心随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禁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随即打量了安心几眼,只是不将她放下,冷冷笑道:“好大胆的女娃娃,可有好多年没人敢对老夫这么指名道姓的叫了!”

安心此时被范文棠拎在半空中,姿势古怪难受,挣扎了半天脱不了身不禁怒道:“臭老头!放我下来!你躲在你那乌龟洞里十几年不露头,别人想要对你指名道姓又哪里有那个机会!”

刘凤鸣见安心明知自己两人的身份还敢如此喝骂,不禁有些欣赏起这个女孩儿来,觉得她与那江傲倒也有些“臭味相投”之意,都是如此桀骜不驯。反正又不是骂自己,他便乐得在旁看戏,但是知道范文棠脾气暴躁,生怕他一时恼了出手伤了这女娃娃,倒也凝神戒备着从他手里救人。

果然,范文棠被她一骂,气的髭须倒立,看在安心年幼又是个女子的份上倒也没有出手教训,只是怒道:“你爷爷我是隐居山林的世外高人,什么躲在乌龟洞里不敢露头!有本事你将你师傅叫出来,老夫与他打上一架,看是谁比较厉害!”

安心正要开口反驳,就听得苏子扬的声音在一旁道:“原来是盗圣、侠圣两位前辈光临,却不知为了何事要与我这弟子为难?”言语不卑不亢却也恭敬有礼。原来是兰汀看得情形不对,当下去将苏子扬找了来。

正文 第七十章 客串媒婆

范文棠见到苏子扬,且不理会他的话,眯着眼问道:“这是你徒儿?”

苏子扬笑道:“正是!”

安心怒道:“你管是与不是,先将我放下来!”一面说着,一面拿脚去踢那范文棠。

范文棠随手点了安心穴道,一把将她向着苏子扬抛去道:“接住了,摔死了可不干老夫的事!”

苏子扬知道范文棠这一手定是有意试探,当下凝神以对想要接住安心,谁知他这一抛,眼见安心到得苏子扬身前一米之处却突然直沉往下跌去。苏子扬原见范文棠抛掷安心的手势沉重,以为定是要以功力抵挡化解这一掷之力,哪里曾想到会有这般变化。眼见安心这一跌极快,想要抢上却已来不及了。当下皱眉不语,明知摔不死安心,但起码也得让她疼上几天走不了路。

安心正在心里暗自咒骂,闭着眼等着可怜的屁股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范文棠身边一直未曾开口的刘凤鸣却抢上前去一把接起了即将落地的安心,随手解了她的穴道放下地笑道:“你真是越老越成孩子了,与这女娃娃赌什么气?跌疼了她,人家师傅岂不是心疼?”

范文棠冷哼一声道:“他心疼他的,与老夫有什么关系?你这老儿偏又来从中作梗!”

刘凤鸣道:“别人若是如此对待江傲这小子,难道你也不在意?”

范文棠呵呵笑道:“谁有这个本事?谁有这个胆子?不是老夫夸口,这世上能将江傲这小混蛋如此摆布的,只怕除了老夫之外还没有几人!”说着,只拿眼望着苏子扬冷笑,明显是在讥讽苏子扬武艺低微。

苏子扬生性恬淡,倒也不以为意。安心在一旁瞧不过眼了,心里怀着怨气怒道:“江傲有什么了不起?你这老头更没什么了不起!迟早我要让你吃些苦头!”

范文棠明知安心武艺低微,见她这般空口威胁却也甚是气恼,开口道:“只要你有那个本事,老夫我站在这里,你倒是来试试!”他却不知这番话当真惹恼了安心。她向来吃软不吃硬,谁要是对她恶声恶气,哪怕明知自己打不过,也要想些法子来折腾报仇。是以范文棠日后深受安心“荼毒”,一见到安心就要躲着走,不敢与她在同一桌吃饭,时刻提心吊胆不知她又想出什么鬼名堂来捉弄自己也是因为今日之事!

安心冷笑几声道:“你羞也不羞?明知道我现下打不过你,却又故作大方。有本事你等我活到你这把年纪,我们两个再来打打看!”

范文棠见她语言越来越是不敬,但被她这话一堵,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现下压根打不过自己这是事实,自己比她多活了几十年这也是事实,但若是说让他等安心活到自己这把年纪再来比试武艺,那就是无稽之谈了。除了神仙,哪个人也活不到那么长,就算活了那么长,到时恐怕连吃饭都要人喂了,又何来比武之说。当下只是站在那里瞪眼生闷气。

刘凤鸣见两人僵持不下,又充了回和事佬,劝解道:“大家都少说一句。小娃娃,我们是来找江傲的,你可知晓他在哪?”

安心因刘凤鸣方才出手救了自己,心内对他还有几分好感,却又不愿就此告诉范文棠,便道:“这天下哪有找不见自己徒儿的师傅!他不是假冒的吧?”

范文棠正要开口就听得远处一个声音道:“胖师傅,你找我?”

众人闻言转头一看,那边树下立着一个青衫少年,唇边带着一抹含义莫名的浅笑,看来悠然而又带着点邪气,正是江傲。

安心嘟了嘟嘴,真没劲,还想好好逗逗这老儿的,没想到江傲居然这么快出现了。范文棠却是又喜又怒,喜的是江傲好端端没什么损伤,怒的是这小子既然没有什么事却不回去华山找自己,于是冷哼道:“师傅就师傅,什么胖师傅?难道老夫很胖?你再这般无礼,当心老夫教训你!”范文棠也倒不是假意威胁,从小到大,他就没少教训江傲,不过多半都是踢他的屁股,拧他的脸蛋,倒也没有真的狠狠凑过他。

江傲早就对范文棠的“威胁”习以为常,目光在安心身上淡淡扫过,见她今日倒没有穿那袒露肌肤的“奇装异服”心下颇为舒坦,笑道:“师傅你虽不太胖,却也不能算瘦了,还是刘伯伯的身材比较标准些。”

刘凤鸣点头微笑,心下颇为受用,范文棠却拿眼一瞟刘凤鸣,心内不以为然——就他那瘦竹竿风也吹得倒的的体形也能叫身材标准?

师徒两人见面都有许多话要谈,江傲没什么顾忌,但范文棠与苏子扬几人不熟,是以绝不放心当着这几人的面与江傲互道别来。众人瞧他脸色也能看出几分,都纷纷借故离去。安心心内有气,一把拉过兰汀便与苏舜钦走到另一边小亭中去了。

苏舜钦方才已明了兰汀对自己有情,这会倒也结结巴巴满头大汗的将自己的心意与他父亲的打算一股脑儿吐露了出来。虽然安心在此旁听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却也免了他与兰汀两人独对时的心魂俱乱,况且他深知安心鬼主意最多,想要与兰汀顺利成亲,只怕还少不了她在旁拿主意。

兰汀低着头,手里拧着帕子忽喜忽忧。安心扯着一朵花儿把玩,听到愤怒之处,忍不住将那花儿撕成了碎片,团作一团掷到脚下道:“你爹爹将兰汀看成是什么人了!哼!好一个门不当户不对!我就不信我这里出去的姑娘还辱没了他不成!”

这句话听得苏舜钦与兰汀两人暴汗,什么叫“我这里出去的姑娘!”,敢情安心最近与瑶瑟走的太近,怎么说话满腔的老鸨味儿。苏舜钦自然不能当着外人说自己爹爹的不是,兰汀也不好开口,一时之间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安心拍桌而起道:“来人!备桥!我要去苏府!”

苏舜钦两人面面相觑,安心这家伙到了此时还不忘了开玩笑,什么桥!随欲居里可没有备这玩意儿。苏舜钦喃喃道:“安心,我爹爹脾气不好,你当真要去找他?”他心里觉得虽然这也是个办法,但未免莽撞,安心也是没有耐性脾气不好之人,这样直愣愣找上门去,只怕爹爹更是要看低了兰汀,当下又道:“不如,你找个媒婆先上我家提亲如何?”

“什么!要我找媒婆上你家提亲?”安心怒哼一声道:“你想都别想!难道我们家兰汀嫁不出去?非要巴上你家门求亲不可?”她也未免强词夺理。

苏舜钦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直后悔将此事告诉了安心,她也是个火暴脾气,不但没想什么法子出来,反倒火上浇油。原本一个苏耆反对就已经够苏舜钦受的了,这回又添了一个安心在那里摆架子,看来自己与兰汀注定是好事多磨了。想着,不禁叹了口气,偷偷瞧了眼兰汀,见她虽是满面羞怯却也愁眉不展。

安心还是让了步,媒婆扭扭捏捏跨进了苏家的门。只不过这个媒婆,却是安心!

安心特特化了一个超级夸张的妆,浑身大红锦缎衣裳,脂粉抹了满脸满颊还嫌不够俗气夸张,愣是还在头发上插满了金银首饰,手腕手指上戴满了金镶玉嵌的镯子戒子。要不是因为脚趾头不可以露出来见人,她甚至还想在脚趾头上也戴上十个戒指。也难为她,那么怕冷怕热的人,居然在大夏天里如此打扮。

俗气自然也有俗气的好处,苏家老头苏耆这会正坐在厅堂上怔怔望着这个嘴角媒婆痔随着嘴唇的张合不住上下挪动的媒婆发愣,至于安心说了些什么,他压根就来不及反应。从这媒婆一上门,苏耆就没有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不是被安心打断便是插不上嘴,只得由着她在那里不停的唾沫横飞、天花乱坠。

“我说苏老爷!蘅芜苑虽说不上日进斗金却也是生意兴隆,门庭若市!您也不用亲自上门去瞧,只到大街上随便抓个人来一打听就知道了!连太后和皇后娘娘都用他们家的脂粉,说起来,蘅芜苑掌柜的见过皇帝的次数说不定可比你们这些做官儿的还要多呢!”安心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底暗想,废话!我和赵祯一块泡水里喂鲨鱼那会,你还不知道在哪花天酒地呢!不过虽然明知是废话但安心还是要不住口的往下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的就是废话不断,把这老头侃晕了,看他又能如何!

苏耆:“……”

安心又接着道:“我一说您就明白了是吧!蘅芜苑那么大的店面,可全靠着兰汀姑娘一个人打理着,掌柜的完全甩手不干活!要说那兰汀姑娘,那可真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既能上得厅堂,又能下得厨房!什么事一交给她,您就放着心儿高乐吧,准出不了岔子!更难得的是兰汀姑娘不但贤慧能干,那模样儿也是百里挑一的俊俏,连妆都不用化,上了戏台子就能扮观音娘娘,若是扮了妆,演个西施、貂禅的更没什么问题!”

苏耆:“……”

安心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补充了下损耗的口水接茬道:“我可不是上门来忽悠您老来的,这可是打了保票的事儿!兰汀姑娘与您家公子正是年貌相当,佳偶天成!这要是一成了亲,走到大街上,保管成为一对儿众人倾慕的模范夫妻!到时候谁不夸奖您老有眼色,懂得挑媳妇儿呢!就算是行走到官场上头,见了同僚那也是面上增光啊!大家伙一见您去了,都围作一团,赞叹道——苏老养的好儿子,更难得的是娶进门一个好儿媳!一来二去的传开了,没准儿皇上也能听见,到时传了你去一问话,听你那么一说,高兴之下也许就升了您的官儿,顺手再赏您家公子一个官儿做,这可不是想不到的天大喜事?”

苏耆:“……”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娶个好儿媳跟同僚、皇帝有什么关系。

安心喘了口气,不等苏耆多言又接着道:“当然,这些都是外头面子上的事情,苏老爷为人谦和自然不会去在意,咱们娶个好儿媳妇更多是为了能够把这家当的兴兴旺旺的!这点您可放心,兰汀姑娘只要一过了门,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儿!别说将您这苏府整治的气象万千,您家公子出门一身衣裳也保管都是齐齐整整的。女子妇德、妇容是少不了,这点我也已说过了,但妇言、妇功却也重要!兰汀姑娘嘴儿甜,见到什么人便能说什么话儿,绝对不会说出不妥当的话来给您苏府丢脸!不是我夸她,她手儿也巧,一家子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全都交给她去裁制那也是轻而易举啊!她扎的花儿可比那活的还鲜活,要是绣些鸟儿鱼儿的,没准您就得提个笼子捧盆水的将它们装起来!”

苏耆:“……”

安心歇了口气还待再说,却发现苏家夫人已被她侃得神志昏迷,隐隐有中邪之状,苏耆更两眼发直茫茫然不知所措。她假装没看见苏舜钦在后边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心下冷然想道——哼!我在这里替你说亲,你却还在那里给我脸子瞧!怕什么,丢脸的是我又不是你,却要你在那里瞎操心。

苏舜钦的担忧却也不是没有由来的,安心这一番话虽然都是不停在夸奖兰汀,可是好话说的太多太夸张了反而起到了相反的效果,怕只怕事后苏耆清醒过来要对兰汀的印象更加坏了。这点安心肯定也心里明白,却不知道她为何偏偏要如此夸张作态、丢丑现眼。

苏耆见过的媒婆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能够做这一行的女子哪个不是牙尖嘴利?丑的能说成朵花儿,那穷的也能说成是万贯家财,可是像安心这样一进门就涛涛不绝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还真没见过。心下虽然厌恶,但口里却说不出来,目前还处于神志昏迷的状态。

安心自然不能放过这样大好的说教机会,连忙再接再厉道:“所以我说——这门第儿配不配也只是小事了,关键是要人好!家和才能万事兴,您就是娶进门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若是苏公子不喜欢也是白忙活一场!夫妻俩要是成日吵架拌嘴的那还有什么味儿?您说是不是?”

苏耆已是就差口吐白沫,四脚朝天了,当下也不及多想,连连点头,只求这媒婆快点将话说完好将她送出门去。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鸾凤和鸣

安心见那苏耆点了头,当下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又接上一句道:“那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我改日将女方的生辰八字送上门来,您家公子的生辰八字我们已经知晓了,也不必再麻烦您老请出来了!”说着,只顾眨巴着眼,目不转晴地盯着苏耆心里祝告——老儿,你点头吧!只要你一点头,那就别想反悔了!安心这番举止,倒仿佛是兰汀真嫁不出去了,要在这里挂上“含泪撒血”、“跳楼拍卖”的牌子。

苏耆虽然被安心侃晕了,但一听到她说起什么生辰八字,又望见安心那一双亮闪闪仿佛眼见猎物入网的眼睛,立马清楚了过来,正准备点下去的头也只是轻轻垂了一下便又抬了起来,不仔细瞧压根看不出他的头曾经在小范围内抖动过。他冷笑连连道:“倒是麻烦你在此浪费了许多口舌,来福!送客!”说完也不等安心反应过来,逃也似的返身进了内院,生怕再多待一刻又要陷入安心的口水轰炸之中,到那时候能不能再清醒过来就是一个问题了。

苏夫人昏昏沉沉的站起身来,也跟在自家老爷屁股后头躲了进去。那名叫来福的仆役上前示意安心还是快离开吧!说实在的,他也差点就受不了了,耳朵里到现在还嗡嗡直响,只怕日后再看见媒婆上门都不敢通报了。

走在大街之上,安心愤愤地将头上的簪子、花儿都一把扯了下来,又将满手的镯子戒指都掳作一堆,要不是这些东西都是金银而安心视财如命的话,也许一怒之下,她就要将这些东西满大街乱扔了。走到随欲居门前,安心将头上盘着的假髻随手一抛,扔到了笑着上前迎接的家仆头上,搞得那家仆一头雾水,不知道谁又惹到了他这个恐怖的主人。再走到庭中小路,安心又爽性将那厚厚的红绣鞋给踢进了池塘,惊起了一塘池鱼在水里乱窜,而她自己却只穿着白色的棉布袜子在那里走。等走到她房门前的时候,连身上大红锦袍都脱了下来向后一丢,正丢在一路跟着她回来的苏舜钦头上。安心进了屋,转身就要将房门一关,苏舜钦急忙扯掉了头上阻碍视线的衣裳伸手去挡,好在安心收手的快,否则明天早上苏舜钦的手指定就肿成猪蹄了。

“干嘛!”安心不悦道:“把你的手拿开!”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舜钦那双修长优美的手,心里想着邪恶的念头,不知道这样一双手若是肿成猪蹄会是怎生模样。

苏舜钦苦笑道:“我都还没生气,你又在气些什么?这回事情都让你搞砸了,爹爹是指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

安心冷哼一声道:“你生气?我还比你更生气!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这么大热的天客串媒婆我容易么我!我说的口干舌躁只求你爹爹点一下头,他却坐在那里适意的很,一等我说完立刻就把我从你家赶了出来!我这么有品位的人却要去扮那丢丑弄怪的媒婆,不是为了你们,难道还是为了玩儿么!”最后这句话,安心说的颇有些理不直气不壮,她反省了一下,貌似还真是有点玩儿的味道。话说自己来到宋朝之后,扮过不少人,就连皇帝都扮过了,却还真没有扮过媒婆,这次倒是小小的满足了一下她的好奇心。

苏舜钦弱弱道:“那你现下要怎么办?”他不敢与安心高声对嚷,事情弄成这个地步,还得靠安心来善后。

“这样啊——”安心见苏舜钦一脸可怜的落寞之色,倒也不忍心再落井下石,当然这件事情她也要担些责任,不能看着苏舜钦与兰汀成为怨偶呀。她低头想了想,搜肠刮肚的想起仿佛在历史上这个家伙是杜衍的女婿哎。嗯,杜衍!当下胸中已有计较,笑道:“我记得你提起过杜衍吧?”

“是啊!”苏舜钦不解。杜衍虽然站在自己这一边,可是爹爹却看上了他家的女儿,难道安心想让自己娶了杜姑娘再将兰汀纳为妾室?这万万不可,别说兰汀心高气傲未必肯答应,自己也不忍心让她受委屈啊。想着就顺口道:“我不会娶杜伯伯的女儿,我只要兰汀一个就够了。”

啧啧,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子,兰汀这丫头倒是有福了。安心一肚子气顿时消去无踪,上上下下打量着苏舜钦,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目光,就差没有跟苏舜钦勾肩搭背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激动了。就冲着他这么一句话,非得让苏耆那老头答应了这门亲事不可!

苏舜钦被安心灼灼的目光看得心里毛骨耸然,不知道这个小魔头又想在自己身上打什么主意。心里想着,脚下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只要安心一有所动,就准备立刻撒丫子跑路。虽然安心身怀轻功,但自己也不能连抵抗都不作一下就束手就擒吧。

安心看出了他心内的忐忑,撇了撇嘴道:“你放心,我还不屑打你的主意,更怕兰汀为夫报仇在饭菜茶水里下点毒谋杀了我。”

安心还怕有人下毒害她?天大的笑话!苏舜钦心底虽不以为然,但总算定下了心神,问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安心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道:“乖乖回去等消息,现下我累了,懒得与你多费口舌。”

苏舜钦无奈,只好转身灰溜溜地去找兰汀商议了,这个小魔头看样子不太可靠。

安心的确是不太可靠啊!自从她去找了一回杜衍之后,回来便悄无声息了,而杜衍却在几天之后上了苏府提亲。苏耆对这件事情自然是巴不得,满口应承,当下就答应了,还挑选了婚期,气得苏舜钦在房中借酒消愁,想要找安心算帐,却又不知要如何面对兰汀,是以好几天都不敢到随欲居。

这日,苏舜钦喝了几天闷酒终于想通了,不论如何,自己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坚决不拜堂成亲,看他们又能拿自己如何!总不成绑着自己去拜堂吧!既然想通了,这连日来的满腹郁结顿时都消散无踪,他也不怪安心了,也许反倒更能证明自己非兰汀不娶的决心。只是好几日没见到兰汀心下甚是想念,却又因为夜色已深,无法再去探访。只得胡乱翻出一套《汉书》来打发无聊。

杜衍这日正在苏家吃酒,宴散时分已近更深,顺脚走过苏舜钦的房前,却听见苏舜钦在里头拍掌道:“惜乎,击之不中!”。杜衍心下好奇,不知道他在里头搞什么名堂,便将身子凑到房门前,隔着未关紧的门隙张眼望去——只见苏舜钦满满斟了一杯子酒仰头饮尽,又继续低头去看那摊在桌上的书。半晌,杜衍又听他读到“张良在下邳遇到刘邦”的语段,才知道原来他在看《汉书·张良传》,正笑着想要转身离开,却听苏舜钦在里头又拍掌赞叹道:“君臣相遇,其难如此。”说着,里头又传来饮酒之声。杜衍心内暗暗好笑,常听人说苏舜钦喜欢饮酒,常常一饮便是一斗,原来竟有如此下酒物,一斗也不足多!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已到了苏家与杜家儿女成亲的日子,苏舜钦一大早起来便想躲了出去,却被他爹爹苏耆锁在了房中。古礼结婚之时是必须要有新郎上门迎亲的,苏舜钦虽被锁在房中却也不焦不躁——反正我就是不去迎亲也不拜堂,随便你们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