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止是萧铎剌了,就连萧朴的眼里也带上了一丝讶然,这个女子还当真是与众不同,将她掳回大辽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怎么?不想走么?打算放过我了?”安心望着这两个愣在原地发呆的男子,唇边带了抹玩味的笑容。

萧朴再一次深深看了安心一眼,牵过自己的马匹翻身上了马,他身后那些随从也跟着上马前行。看到他们那矫捷的身手,安心眼神沉了一沉,这些,都是精锐的辽国兵士啊!果然骑术高明。

安心终于在萧朴那里打听到现下是景祐元年,辽国重熙三年。还好还好,这回没有穿的太离谱,不过隔了五年而已。心下略略安定。

在路上,安心绞尽脑汁想找个法子溜走,可是,无奈的,萧朴好似看出了她的能耐似的,防她防的好紧,就连安心想要上茅房或是睡觉,都得派人守着她。甚至安心想要找个机会与丐帮乞丐接上头都没有法子,想要配制毒药就更没有机会了。不过,她总算也看出萧朴不是个普通的没脑子契丹人了,一路上队容齐整肃然不说,连扰民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想必平日里号令甚严。

一路上路府过州的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有些地方小官员甚至对他们逢迎恭顺,看来,萧朴在辽国的身份的确是不同凡响。没有遇到麻烦,其实便是安心的最大麻烦了。只有闹出些乱子,她才好混水摸鱼呀,现下这样平平静静,偶尔有点小举动就都落在了人家的眼里。

这天,正路过一个小村镇,午间打尖之时,安心正对着小酒店铺外头那个晒太阳捉虱子的老乞丐挤眉弄眼,奈何人家像没有看到一样,只是微眯着眼专心致志地在那里享受着暖洋洋的日光。萧朴淡然瞧了一眼安心道:“姑娘可是眼里进了风沙?”

“没有!”安心悻悻然道。这段日子很闷,她不主动开口与任何一个人说话,萧朴那时不时飘向她的目光安心还能沉着应付,装作了然无事,可是萧铎剌时常望向她的目光,却让安心感觉浑身不舒服。那是狼一样的目光,还是恶狼遇到了食物时那贪婪残忍的目光,被他盯着,就好像自己被扒光了衣裳一样。安心终于了解到原来别人的意淫目光也会让她感觉愤怒与无奈。可悲的是,这往往是这个年代大部分男人眼中女人唯一存在的价值。

安心一时烦燥,顺手拿起筷子就在碗沿上“叮叮”乱敲起来。这个举动非常突兀而无礼,由她这么个样貌绝美的女人做起来更是引人侧目。店小二急匆匆跑上来道:“客倌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在他们眼里,这往往是催菜不满的信号。

安心挥了挥手,示意没那伙计什么事。筷子还在不停地敲打着碗沿,却突然开口唱起了哭腔的莲花落——娘行娘行听我告吆喝,嗨呀嗨仔莲哩,叫化的也有些低高,莲花莲个莲花落吆喝,有钱时,我也曾高车驰马着锦袍,四书五经读朝朝……莲花莲个莲花落吆喝……我落难人不得意了因此上,打上一个莲花落,莲个莲花落依吆喝!

即使安心的声音清爽动听,可惜五音不全,又是这音腔古怪的莲花落,唱得是四下里众人皆有掩耳窜逃的欲望。唯有萧朴倒还是笑吟吟地望着她,萧铎剌的目光却阴沉沉地有些吓人。安心翻了翻眼继续接着往下唱,她才不管丢脸不丢脸呢!现下感觉到丢脸的,只怕就是这个想要抢她做妾的萧铎剌吧!

靠在墙角的老乞丐听见莲花落,身子微微动了一动,抬起眼皮来瞧了安心几眼,看到她身边那些穿着契丹服色的随从,眼里精光一现,便又低下了头去。

安心见那老丐开始留意她,便又唱道:“倒不如脱掉长衫换上短袄拿起棍儿,结伴长街去唱警世良言莲花落——”

这几句词一唱,那老丐更是神色一凝,慢慢站起身来,拿着讨饭的破瓷碗儿与竹棒子就走了开去。

萧朴眼角一瞥瞄见了这个情形,心下若有所思。

安心见那老丐走了,却还毫不停息,接着又敲又打地往下唱,直到萧铎剌那目光已绿得好像要杀人了,这才闭上了嘴不再言语。不知道这老丐会不会把见到的情形禀报给卓然。见他身上背着六个麻袋,在丐帮里职位也不算低了。这套莲花落与市间流传的没什么不同,只要是叫化子,人人都能唱上几句。但是这敲打碗沿的声响里就有些名堂了,那是跟摩斯密码类似的东西,丐帮独特的暗号。后面唱的那几句里头也有些讲究,那些难听的音调每一个曲折拐弯都有特定的意思。丐帮中人遇到危急情况又无法脱身找人报信的时候常常见一个乞丐就唱,若是有人听见就会回去通风报信了。不过,这样难记的曲调安心能够唱出来,也实是不易了。

当然,她也望见萧朴的神情了,知道自己这种做作的小把戏,一眼就能被他瞧出来,但那又如何?眼见越走景致越是荒凉,渐渐就要到达辽国的边境了,再不想法子,到时只怕是寸步难行。她知道萧朴这种对宋国比较了解的契丹人是不会不知道中原第一大帮的丐帮的,若是他出手拦下丐帮这个六袋弟子,丐帮少了个人,一定会想法子去寻找,这世上又有什么消息能瞒得了丐帮呢?但他若是不拦下这乞丐,估计结果也是一样。

萧朴是个聪明人,不会做无谓的事情,也自然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杀那乞丐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让安心担心的却是她现在这副模样,不知道卓然还能不能认出自己。再说只要一进了上京城,丐帮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闹腾出什么名堂来。以萧朴的身份,不想与丐帮闹翻大概也不是出于自身安危的考虑,而是为了辽国今后侵宋而做准备,虽然天知道以目前辽国的情况来看,这个梦想啥时候才能实现。

果然不出安心所料,今日这顿饭一吃完,赶路的速度便又加快了许多,想必是萧朴不想在路上多生枝节了。安心骑在马上颠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全身酸痛。丫丫滴!谁让她这身体不常运动而且不会武功呢?但辽国人人都会骑马,就连那些出身尊贵的贵族女子骑术也是一流,谁又会去理会安心骑马到底累也不累?就算知道,也没人会去管她。

紧赶慢赶,再远的路途也终有走完的一天。这日,已踏入了辽国的境界,安心望着野外那四处苍茫的草原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辽阔的天空,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还有远处那青苍葱郁的群山。放牧的牛羊马匹散布在草原上,就如同星星点点绽放的野花。这里有最纯净的空气,站在草原上深深吸一口气,都能让人有潸然泪下的冲动。人与这天、这山、这草原仿佛融为了一体,意识无限制地向着四面八方扩展开来,豪气满怀。

这样的景致,让人无法不想起那首最有名的“敕勒歌”,尽管已被无数人引用了无数次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概。

“怎么样?辽国的景致不比你们宋国差吧!”萧朴手执马鞭在空中虚虚划了一个圈道:“总有一天,这世间所有的天地都会是辽国的属地,契丹族的马蹄将踏遍这世上的每一个角落!”

安心不屑地瞄了他一眼,这个一向沉稳而深藏不露的家伙,怎么一到了自己的地盘就这样嚣张而弱智起来?这番话若是让别人听见了,也许还会为他那豪迈的壮志所钦服,更甚至还会有人认为这个家伙必定会成为天下的一位霸主,可惜,听见这番话的却是安心。她在后世听也没听说过萧朴的名字,更知道辽国在历史上只存在了短短二百年左右就被后起的女真族给灭了,偏偏女真族在灭了辽国后数年就被蒙古人给灭了。要说天下第一的霸主,只能数到成吉思汗的头上,还轮不到他这个名不见经转的萧朴!

安心心里如是想,别人却不一定与她有同样的想法,那些跟随在萧朴身后的随从与萧铎剌眼里放射出狂热的光芒,崇拜地望着萧朴,只差眼里没冒出桃花来。丫丫滴!一群战争狂热份子。安心暗骂一声。

又行数日,安心始终没有等到来救援她的丐帮,可是辽国的都城上京已近在眼前。

进了上京城,只见城内分南北二城,两城连接呈“日”字型,“北曰皇城、南曰汉城”,虽然城内的繁华程度无法与宋国的都城东京相比,但街道却宽了数倍,来往行人倒也川流不息。

安心就好像进了异域一般,见什么都感觉新鲜有趣,这里的人们衣着打扮自然大异宋国,但人群里偶尔也夹杂着几个来此做生意的汉人,个个都操着流利的契丹语言,安心一句也听不懂。她听不懂是很正常的事情,辽国官制一向分为南北两处,就仿佛是一国两制一般。南面的多半都是汉人,官员也多半由汉人来担当,而现下的上京却是属于北面,多半都是契丹人,会汉话的没有几个。

到了萧朴的府地,安心更是心内忐忑不安,好在萧朴父子赶着进宫面圣去了,暂时只留她在府中交由侍女们看管。但是安心若是想借此机会逃跑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偷眼瞧了瞧那两个正在替她备水沐浴的侍女,心里倒抽凉气。丫丫滴,长得比她还高不算,就连那身量都有两个安心那么大——太壮硕了吧?不知是契丹女子都长成这样,还是萧朴专门挑了这两个“强悍”的侍女来服侍她以防止她逃跑。

还未等安心缓过气来,门外就一阵风也似地闯进一个女子,一见安心便满面敌意地上下打量着她,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就是想当铎剌妾室的汉人?”

安心叹口气抬起眼来瞧着面前这个女子——还好,没有那两个侍女那般夸张的壮硕,但看起来也比安心要结实的多了,长得倒也英气健美,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勃勃的生命活力,只是那满脸的醋意让安心一下子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直视着那女子道:“我要纠正你一下,是你那铎剌要强纳我为妾室而不是我想当他的妾室。”幸好,这个女子会说汉语,不像那两个侍女,只能以手势来比划着交流。

“哼!你有什么好?”那女子目光在安心面上打了一个转,尽管安心满面尘灰之色,却也能瞧得出比自己长得美丽数倍,面上不由又带了几分嫉妒之色道:“铎剌会瞧上你?一定是你使了什么狐媚的手段来勾引他!我告诉你,在这里你别想着能够顺利当上他的妾室!我可是铎剌的正妻,当今辽西郡王耶律驴粪的女儿!”

“什么!耶律驴粪?”安心诧异得差点捧腹大笑起来,此时强忍着笑意,憋得面上通红。天哪!居然还有人叫这个名字!驴粪!真是太有创意了!这还是安心穿越到宋朝之后第一次有想要暴笑的冲动。

“哼!你知道就好!我父王可是大辽的皇族血脉,现下朝中的重臣!得罪了我,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的!”那女子将安心那副强忍着暴笑的颤抖当成了是害怕的举止,得意洋洋警告她道。

安心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死命低着头忍笑,生怕让那女子看到自己面上的表情会加倍震怒十分。她可不想还没逃出去就先死在这个自以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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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耶律驴粪其实还有个名字叫耶律宗教,也很扯是不是?他是辽景宗之弟耶律宗政之子。驴粪其实是他的契丹音译名,契丹还有许多译成汉语特别搞笑的名字。

有关资料说,北方民族的人名大部分与北方民族的族名相关,古代有个族名叫“陆浑”,而“陆浑(戎)”又是“陆和”的变音,它们分别拟音lu-hun或lu-hu,《魏略·大秦国》记载的属国‘驴分’(疑即‘陆浑’)和《隋书·铁勒传》记载的‘隆忽’(疑即‘陆和’),都应是里海边上的同一部落”,“驴粪”应该就是“驴分”,是一个族名。

正文 第一百章 蒙混过关

那女子继续不依不挠地打击着安心道:“看你的模样,年纪也不小了吧?竟然还没嫁人!也不知道铎剌是从哪个青楼里将你找出来的!哼!宋国就没有一个好人!只会使些卑鄙无耻的手段,天知道你是不是宋国派来的奸细!”安心现下实际已有二十岁了,在她看来,女子过了十七八岁还未嫁出去,就一定是没人要的贱货。

听了她这一番话,安心心态再好也不禁有些生气。好在终于止住了想要暴笑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又合上了。低头想了想道:“我们打个商量吧?”

“什么?”那女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安心对她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张口就问了出来。

“我说我们打个商量啊!”安心准备要说服这个正在吃醋、暴走的女人,道:“我说了,我不想做铎剌的妾室。你帮我逃走,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帮你逃走?”那女子冷哼一声道:“那我不如杀了你,这样铎剌就永远无法纳你为妾室!”

“我说——”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人笨也要学会掩饰,若是连掩饰也不会就干脆别开口说话!”

听见安心骂她笨,这女人正想暴跳起来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贱婢,谁知安心理都不理会她,犹自往下接着道:“你别忘了,铎剌只是进宫面圣去了,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这么短的时间,你可以杀了我再处理干净痕迹顺便将我毁尸灭迹吗?若是让他知道是你杀了我,只怕你日后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吧?”

那女子听了此话,伸出去想要搧安心耳光的手又收了回来。再次细细瞧了安心几眼,见她当真是貌如春花,颜似秋月,这样的女子,只怕是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动心的吧?她很了解铎剌的脾气,也知道自己并不受宠爱。若是当真杀了这小丫头,也许铎剌会狠狠揍她一顿。即使她父亲是堂堂的辽西郡王,可也不会帮着她说话的。辽国的男人揍骂妻妾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样才被认为有男子的气概,这种事情,别人是不会插手干涉的。

安心见她稍有犹豫,便继续接着道:“但你若是不杀我而帮我逃走的话,就是另一种局面了。你可以假推从没走出过房门一步,压根也不知道我逃走的事情,铎剌再凶暴也没理由怪责你吧!至于这些下人们——”安心瞄了几眼那两个侍女接着道:“你可以威逼、利诱来堵住她们的嘴,随便你怎么做好了,这种小事情还难不倒你吧?”

那女子默然片刻,见安心的确是不想做铎剌的妾室,终于冷静了一些,道:“那你要怎么逃走?别忘了,这两个侍女都是看管你的,门外甚至还有兵丁,你若是不解决了他们,压根没法自己一个人走出去,铎剌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我放了你!”

安心眼珠子骨碌一转道:“很简单啊!首先,你这里有药房吗?”

“药房?”那女子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要弄些药物来做迷香!你可能帮我弄到?”安心问道。

那女子想了想道:“你要什么药物?”

安心报了几个药名给那女子,又道:“你可要快点找来,否则时间来不及了。”

那女子心下默记,点了点头,略带些疑惑地看了看安心,叹口气走出了门去。她越来越搞不清安心到底是什么来历了,看她这样子,绝不像是青楼妓院中出来的女人,也不知道铎剌是从哪找来的。

安心转头看了看那两个侍女忽然急向那女子道:“回来!”

“怎么?”那女子转头探问道。

“她们——”安心指了指这两个侍女道:“我不懂契丹话,无法与她们沟通,你帮我说一下,让她们配合我就行了。”

那女子闻言便向着两个侍女疾言厉声地叽咕了一长串话,方才再次转身离去。

安心望着那两个仍在不住点头的侍女,轻笑一声,随即窜到妆台面前,拿起那些梳妆用的器物就开始在脸上涂抹开来。

一顿饭的工夫后,那个铎剌的正室再次再着些药物返回了这里,在看到屋里的三个侍女时怔住了,那个铎剌想要纳为妾室的女子上哪去了?

还未等她开言询问,安心笑着跨前一步道:“你在找我吗?”

那女子一惊,再次看了看其中一个与安心长得一模一样的侍女,奇道:“你怎么能——”

“我怎么能和她一模一样是吗?”安心笑了笑道:“易容而已。当然,这门学问你们契丹人是不会懂的!”说着又道:“至于身材嘛!多套些衣裳就是了,好在不是夏天,无妨。你的药带回来了没?”

那女子点了点头,面上还带着惊诧莫名的表情,将手里的药包递给了安心。

安心接过便开始着手制起迷魂药来,不大功夫,已制出了足够迷昏两人的剂量,眼睛晶晶亮道:“好了!”说着手下绝不停顿,取过茶壶,将那迷魂药投入了壶中,轻轻摇荡了一会,斟出两杯茶来递到那两个侍女面前。

那两个侍女以为安心要毒死她们来灭口,面上带着惊惶的表情,使劲摇着头。

安心叹口气转头向着那女子道:“你帮我说说,只是让她们睡一会,死不了人的。”

又是一窜叽叽咕咕的契丹话,那两个侍女终于战战兢兢接过了茶盅仰头一饮而尽,不大工夫,“卟嗵”两声响,一齐倒了下去。

“你——”那女子见识了安心的手段,犹犹豫豫道:“现下怎么办?”

“现下?你回你房里去,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另外,方才有可能看到你来过这里的人,统统叫他们闭紧了嘴巴。”安心想了想道:“还有,若是铎剌问起迷药的事情,你只推不知道,就说也许是我身上原先就带着的。反正他也查不出来。”

安心说一句,那女子便点一下头,短短一段时间内,已经彻底从原先的强势转变成弱势了。她心里还在嘀咕着,南朝的女人真是可怕啊!这样的人,还是早些送出府出的好,若是留得久了,指不定她就要以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了。想到这里,再想起先前自己那蛮横的言行,不禁打了个寒颤——还好,这个女人没有记仇来对付她,不然倒在这里的也许就是自己了。

安心说完,拱了拱手道:“走了!后会无期!”

那女子怔了一下才明白什么叫“后会无期”,原先冷然的面上也不禁带了丝暖暖的笑意,点了点头道:“其实你很好,你不像那些贪图荣华富贵的不要脸女人一样,成天想着勾引铎剌,嫁给他好享福。一会出去你小心些,虽然扮作了侍女模样,可是你不懂契丹话,也许就要露出马脚。”说着,将手上戴着的两枚金镯抚了下来递到安心手中道:“这个,你先拿去换些钱花吧。”

安心愣了愣,没有想到这个表面英气豪爽的女子心里竟也有这样的柔情,看着她面上沉寂的表情,不禁想道,也许铎剌并不喜欢她,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是不是非常痛苦?下意识摆了摆手道:“若是让铎剌发现你的饰物丢了,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那女子冷然一笑将金镯强行塞进安心手中道:“还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么?铎剌是个英雄好汉,却是个不懂温存体贴的男子。别说我身上穿戴的饰品衣裳了,也许连我的样貌他也未必能记得清楚!”

安心默然望了这个一身绫罗打扮富贵张扬的女子一眼,轻声道了句:“谢谢!”尔后却转身走出了屋子。那女子见安心走了,便也跟着出来,返身回她自己房中去了。

安心装作若无其事地踱到了门口,万幸的是,守门的兵丁见她是本府侍女,倒也没有出言阻拦询问,只当她是受了命令出门去买物事的,轻轻巧巧便放了安心出去。

逃出了虎口,安心这才轻轻吁出了一口气——好险哪!好在这个铎剌已经娶了妻子,否则若是没人来争风吃醋,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逃出来呢!但是,铎剌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偷走的。现下是在辽国的上京,她一个不懂契丹语的汉人女子,想要不引人侧目还真的是很难!即使可以易容成契丹人的模样,但言语却易容不了呢!

还没等安心轻松了多久,就见迎面来了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契丹人,领头的赫然便是萧朴与萧铎剌。安心暗呼一声不妙,赶紧躲进了临街的一家店铺。她现下可是易容成铎剌派去看管她的侍女的模样,若是被瞧见了,免不了要被盘问一番,那就露了馅了!

萧朴隐约看到前面有一个本府侍女打扮的女子隐进了一家店铺,心里虽然微微觉得奇怪,但也没有细想,也许,是那侍女没看见自己吧!否则这样见了主人回来还躲藏起来的侍女,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也幸好他没有追究才给了安心一点喘息的机会,不然刚逃出来,就又要被带回去了。激怒了铎剌的下场,还不知会是怎样呢!

萧铎剌则是坐在马上还在洋洋得意地想着今晚就要占了安心的身子将她纳为妾室!这段时间他已经忍得很辛苦了,若不是父亲也在身旁,他才不会忍耐这许久呢!再想到今日陛下将父亲的官职从东京留守升迁为南院枢密使,还封了楚王的名号,他心里就更是踌躇满志了。现下,也不怕自己那妻子成天在他面前拿她父亲辽西郡王的名号来说嘴了,好歹自己的父亲现下也是王了!他就是讨厌他那妻子总摆出高他一等的嘴脸!简直可恶透了!

安心躲在门后看着那一队契丹人骑着马过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出去找个地方先暂时休息一下,这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然后耳里听见一阵叽叽咕咕的契丹话。

安心肩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呢,这一拍,直拍得她龇牙咧嘴,痛得差点叫嚷出来。她恶狠狠地转过头去就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白痴出手这么重,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谁知一转头,就望见一张笑得纯真而又质朴的脸,大大的脸庞,大大的鼻子眼睛,还有一张大大的嘴,灿烂地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大大的牙齿!安心已到了舌尖的想要骂人的话咽了下去,谁能够对着这样一张纯朴的笑脸破口大骂呢?再看看,发现此人笑得实在有些怪异啊!因为那个笑容,真的很像——智障儿的笑容!纯朴天真而没有笑的实质内涵。

“你——”安心怔了半晌道:“有什么事吗?”

那人不答,仍是傻怔怔地笑着,呵呵地瞧着安心。

难道这个人也是契丹人,听不懂汉话吗?安心瞧了眼他身上的契丹服色,实在不明白这人怎会在此,更不明白他有什么事要找自己。

这时又传来一串叽咕的契丹话,一个妇人拉开了那个一直盯着她傻笑的人。安心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单看她的肢体语言,也能瞧出她好像在跟安心道歉。

“没什么!”安心笑了笑,就准备走了。

“你——”那妇人惊奇地望着安心道:“你是汉人吗?”话语生涩,音调古怪,汉话说得比萧铎剌的正妻说的还要糟糕。但是安心已不在意这些了,居然——能够遇到一个会说汉话的人,真是太幸运了!否则她还真不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怎样躲开将要来搜寻她的萧府人马,更不知要如何才能安全离开大辽——因为她是一个十足的路痴。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以饵诱鱼

卓然正在丐帮的分舵中来回踱着步子,他心里有疑惑难解。

前几日有个六袋弟子飞鸽传书来说遇到一个以丐帮暗语求助的男子,穿着契丹服色,身边还跟着一群契丹男子。那个丐帮弟子还说,他其实也不能确定那个求助之人到底是男是女,因为虽然穿的是男装,但面容绝美,没有男人会长得那么好看的,听他的嗓音,也是柔和清脆的女子口音。

卓然手里拿着那张小字条又细细看了一遍,字条上还说那人唱曲儿走调,若不是因为暗号敲打得一丝不差,那弟子简直就以为他是想混进丐帮的契丹奸细了。因此上报给帮主,以决定是否要去营救。

卓然又随手拿起另一张字条,上面是他下令去详查此事所回报上来的信息——经查,那群契丹人是辽国东京留守萧朴与他的随从。辽圣宗死后,太后见耶律宗真年纪已长,生怕控制不了这个新帝难以掌权,便与枢密使萧孝先谋策废立辽主,改立辽主的弟弟耶律重元为辽国皇帝。谁知耶律重元竟然事先将此事告知辽主,辽主便用内侍赵安仁的计策,以武力废掉太后并收了太后符玺,将她送往庆州。辽主在亲政后需要培植亲信,此次将萧朴等人召回上京是要委他南院枢密使之职。跟在他身旁的那个求救女子以前从未在萧朴身边出现过,貌似是回上京的路途上突然冒出来的,怎么也查不出她是什么身份。现下萧朴已回到了上京,若是丐帮想要出手营救,只怕不怎么容易。

卓然感觉到很头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契丹人又为何要劫持她?这些还可暂且不论,但丐帮的暗语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在卓然的记忆里,他从始至终只将这套暗语教给过一个非丐帮弟子的女子,那人便是安心。可是安心现在——难道——卓然激动地站起身来,但这推断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致信,真的会是安心么?换了一个模样回来了?

卓然叹了口气,这数天以来,已经无数次激动兴奋而又颓然消沉。激动的时候会认为真的是安心回来了,而颓然的时候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来看待这件事情,之所以迟迟没有作出决定,是因为他拿捏不准。毕竟这次若是要去营救,就得潜入辽国的境域,还得潜入萧朴的府地,事情不止关系到丐帮,若是一个没计划好,还有可能被认为是宋国派去暗杀辽国大臣的奸细,牵扯到辽宋两国的关系。

在等待帮众查寻信息的这几天,他简直是茶饭不思。但现下消息已经报上来了,他还是不能确定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唯今之计,只有先带人去辽国看看了,若真是安心回来了,那就太好了。若不是,也可看情况再当机立断。

卓然此时又想起了随欲居内那几个成天苦板着脸的家伙。尤其是江傲,刚开始的时候,连续几天几夜不吃不睡,即使是现下,也是成日不死不活的模样,简直就是个多了一口气的死人。还有风尘三侠与慕容兄妹,外加蔡襄,得了消息赶到东京之后,每个人的模样都不好看,就连风尘三侠,都安静了许多。卓然叹口气,还是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比较好,否则要是非要跟着一块去辽国,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再说,万一不是安心,岂不是在他们刚刚平静一些下来的心里又投下一块巨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卓然苦笑着摇摇头,安心,千万要是你,别让我失望才好啊!

卓然当下带着几个丐帮的长老连夜赶往上京,一路上为了不引人注目,难得的也换了装,否则几个乞丐骑在高头大马上,还真是显眼啊!他没有多带人手,只是去救个人而已,不是攻打上京城。只要武功高明,人少些反而更有利于行动。他现下所担心的只是安心的安危,若那群契丹人掳走的真是安心,这么多日过去了,不知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若是安心,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摆布的吧?卓然念及至此,唇边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以卓然他们的身手,想偷偷摸进萧府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契丹人虽然勇猛强悍,但所学多半都是骑射之术,再有也是寻常行军打战用得上的强身健体的普通武功,怎能与中原博大精深的高明武功相提并论呢?是以卓然他们在萧府逛了一圈下来,压根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只是,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人。

打晕了萧府中的一个仆役,拖出来让会契丹话的丐帮长老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在前几日萧朴刚回到上京的时候就已从府里逃了出来。听说是迷晕了两个侍女,假扮成她们的模样出去的。萧铎剌大发雷霆,将看管那女子的侍女拷打了一番,只是再问不出什么来。若不是有萧朴发了话不许萧铎剌再胡闹,只怕他为了发泄怒气,真的会打死那两个侍女。随后萧铎剌便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满上京城里搜寻那个女子,只是这数天来,一无所获,也许逃出了城也未可知。为这事,萧朴还将萧铎剌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为一个女人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难免有些心怀叵测之人会吹风到耶律宗真,当今的辽国皇帝耳朵里,也许诬蔑他们调兵图谋不轨都是有可能的,要知道现下正是多事之秋,耶律宗真刚刚亲政,正在排杀异己。

还是不能够知道那个女子是否是安心,卓然有些茫茫无措了,不知该要怎样才能找到她。毕竟,他没有见过那个女子的样貌,而要在茫茫人海里寻找一个没有来历的人,实在是太难了。只能够多调些乞丐到这上京城附近四处搜寻,为了防止辽国觉察,可以让那些丐帮弟子易容成商人的模样,只是行事就没有乞丐的身份那般容易了。卓然决定在没有进一步的确切消息前留在上京城,这样若是有消息,他起码可以尽快得知。

安心现下自然不知道卓然正在找她,这上京城里,宋国乞丐原本就少,想要找一个丐帮的弟子还真是不容易,反正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找到。

她其实一直住在那天藏身的小店铺子里。店主就是那个会说汉话的契丹妇人,名字翻译成汉语就是秀珠的意思。那个智障的一直对着安心傻笑的男人是她的儿子,名字若是翻译过来,也就是汉语里傻蛋的意思,安心便干脆叫他大傻了,因为他真的长得很大啊!不光身高有1米9以上,就连那块头,那脸庞都大得不得了。

安心原本以为秀珠是个汉人女子,因为在契丹待得久了,所以汉语不太流利,就连长相也相对接近了契丹人的轮廓。可是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秀珠是个正宗的契丹人呢!不过她去世的丈夫却是一个汉人,大傻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生活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虽然契丹是个游牧的民族,但是在城内住得久了,秀珠的生活习惯也渐渐向着她的汉人丈夫靠拢,那种在马背上的放牧生活,她已无法适应了。好在秀珠的丈夫去世前留了这么一家卖杂货的小铺子给她,否则,她甚至无法将儿子养大。

安心曾经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不去改嫁,因为她知道少数民族不像汉族那样对女子的贞节有严格的要求,一个女人嫁许多次,在契丹人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秀珠却说生怕再嫁一个男人会对大傻不好,所以一直没有嫁。从她结结巴巴的话语里,安心也能感觉出她对她那已去世丈夫深深的爱意。

不得不说,契丹人还真是生性豪迈,秀珠居然在安心的三言两语之下就点头答应了收留她,也不问她的来历,更甚至在安心脱去了身上那一层又一层的衣裳,洗去了面上的易容之后也没有露出太过吃惊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因为安心是个汉人,所以秀珠对她有特别好感的原故。

安心不得不改扮样貌呢,否则压根就躲不过接下来萧铎剌那疯狂的地毯式搜寻。她化妆成了以前在宋朝时的模样,平凡而清秀的样貌。更是假装成哑巴,这样,就可以免去不会契丹语的尴尬。好在她以前学易容的时候,苏子扬也曾教过她哑语,现下装扮起来,倒也有模有样。只是大傻对她的改头换面之术颇感好奇有趣,常常跟在她的身后,嘴里痴痴地用契丹语叫着“姐姐”。

安心其实不愿意待在这里,她生怕因为自己的原故而给这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带来什么致命的危险。她也曾经想过干脆就扮成侍女待在萧府里,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其实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这里边最过为难的地方,还是在于她不会契丹话,听不懂人家在说些什么,这样太容易露馅了,是以只能想想罢了。何况她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避过萧朴那只老狐狸的眼睛。

没有地方可去,安心只得暂且留在这里,帮忙秀珠在店铺子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安心也想将萧铎剌正妻给她的金镯送给秀珠,可是契丹人不贪财,秀珠怎么也不愿意收这种贵重的物事。安心只得将那金镯偷偷送给大傻。大傻对新鲜有趣的物事最感兴趣了,眼见那镯子金光闪闪的也觉好玩,当下兴奋不已。安心比着手势告诉他,不要让他母亲看见,否则镯子就会飞走。别看大傻很傻,对安心比划出的惟妙惟肖的举止他还是能够看得明白的,连连点头不已,将那镯子贴身收藏起来,待到没人的时候再独自拿出来把玩。

日子渐渐过去,安心却愈来愈烦躁,她现在几乎足不出户,闷都快闷死了。最主要的是,她很想快点离开这该死的辽国,回到大宋去,那里有她思念了很久的朋友,他们一定都很担心她。但现下出城是件危险的事情,萧铎剌在上京城里找不见她,就一定会沿着去宋国边境的途中搜寻,是以只得忍耐再忍耐。也不知道上回那乞丐报信给了卓然没有,若是他来寻自己却又寻不到,又将如何?

安心这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她决定帮着秀珠开一个脂粉店,名字就取作“蘅芜苑”。这样一来可以让秀珠母子的生活过得好些,也算是报答她收留之恩的一点心意,二来若是卓然来找她,见到“蘅芜苑”的名号就一定会进来瞧瞧的。

安心一向不是那种只动口不动手的人,既然有了法子,当即便开始策划经营。先是与秀珠商量好了,尔后开始装修铺面。这其间安心自然是做了许多脂粉之类的待卖妆品,反正采买原料由秀珠母子承担,安心只要将那些原料加工处理便是。她以前开了那么久的脂粉店,现下做这些东西还不是小菜一碟么?连宋国那些讲究精明的贵族女子她都能随便糊弄,现下糊弄糊弄粗枝大叶的契丹人更是轻而易举。眼见秀珠在试用了安心做出的第一份“珍珠茉莉香粉”后露出的惊喜表情就可以知道这种精致的东西在辽国是多么稀少罕见了。

安心只是用“蘅芜苑”的招牌来钓卓然这条游鱼,压根不想把生意做得很大,是以只单做了些脂粉来发卖,那些在这个年代会让人惊奇万分的香水之类的玩意她碰也不碰。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何况现下最要紧的就是低调,再低调。即便如此,店内卖的这些品种单调的脂粉也已引来了大批爱美的女子。看来不管是哪个国度的女子,对于妆品这类物事还是没啥抵抗能力的。

于是安心便定下心来在辽国做了一回姜太公,闲暇的时候,她除了陪大傻一起玩耍,就是常常独自默对着父母的相片发愣。时间即使能带走一切,但却永远也带不走安心对逝去双亲的怀念。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愿者上钩

大傻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虽然已有十八岁,是可以娶亲的年纪了。但是哪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呢?秀珠常常望着他那纯真得傻气的笑容发怔叹气。契丹女子是不兴哭的,但是眼泪可以忍住不在眼里流出来,却忍不住在心里流出来。

安心常常劝慰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傻这个样子,起码在他自己看来,他是快乐的。也许这样无思无欲反倒能平安一辈子。可是秀珠却担心自己若是老逝之后,大傻会没有人来照顾,因为他这个样子,根本不懂怎么养活自己。即使自己现下赚了很多钱留给儿子,总也有一天会让人骗光。

安心叹口气,近乎保证地道:“若是有这样一天,大傻就交给我照顾吧!”说完看到秀珠闪亮的眼睛,急忙补了一句道:“我会想法子给他娶媳妇、成家立业,若是不能,我也可以养他一辈子的。”

秀珠闻言仍是感激地抓着安心的手连连点头。

被人信任,也是一种幸福吧?虽然安心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但是看到这些在社会最下层挣扎着生活的人,总是忍不住要去关心一下。并不是她有多么善良,而是心里有一种叫感动的东西在汩汩流过。

事实证明——只要鱼饵用的好,总会有大鱼上钩的。这不,今日这上京城里的小型蘅芜苑里就来了条大鱼!

一个身穿蓝色织锦长衫,面目清俊,年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一脸惊喜之色走进了蘅芜苑。

“请问——这里可有个汉人女子?”那男子嗓音略带磁性,低沉动听,此时正向着秀珠打听消息,双眸中放射出不可抑制的喜悦光芒。

秀珠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好像在估量他的身份。若是契丹人向她打听这话,说不定她早都一口回绝了,可是安心嘱咐过她,若是有汉人来找她,就要先估估对方的身份,若是无甚可疑之处,就赶紧带他来见自己。

“提问——”秀珠突然从嘴里冒出了这么个莫名的词道:“独孤寒的徒弟是谁!”

“白玉堂!”那男子双眉一扬,毫不犹豫道。这难道又是安心搞出来的鬼把戏?这男子忽然笑了,一张温文的脸上笑容如沐阳光般舒展开来,他现下更是肯定一定是安心回来了。她果然回来了!

秀珠顿时被这男子的灿烂笑容闪得眼前一花,还在怔忡之时,已从内堂里跑出个修长的身影,见到这男子后,用力向前一扑,直扑到了他的身上,兴奋地大叫道:“卓然!卓然!你果然来找我了!卓然!呜呜呜……你终于来了!”

这人影正是在里面听见两人对话的安心了,她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狂喜,说着说着,竟然哭了。

“安心——”卓然也激动地快要说不出话了,哪里能够想到她真的回来了!抱着这个伏在他肩上嚎啕大哭的女子,心里感慨万千,却又盛满喜悦。

“呜——”安心这一哭,就没完没了,搂着卓然的脖子,直哭得天地都将为之变色了。这么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伤痛,一股脑都在这哭泣中慢慢消散。

一千年

穿越了一千年

在这时空中渡了一个来回

终于还是回到了一千年前

等待如同悬挂在屋檐轻轻摇摆的风铃

孤寂地守候那不知何时再次出现的身影

走过小桥流水

渡过荒野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