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范仲淹正发愣呢,被安心这么指名道姓的一叫,不由自主应了一声。

“亏你还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呢!你什么脑袋啊你!慕容修放着好好地慕容家少爷不做。辛辛苦苦跟着你到延州来驻守他容易么他?你凭什么就怀疑他啊?李元昊是你什么人?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上回那家伙连用反间计你怎么就不吸取一下教训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你拿什么跟人打仗?我看你干脆回去跟赵祯那小子说,你不做这官儿了,否则只怕没过十天半个月,你这都成空城了。人呢?都让你砍了嘛!话说回来,李元昊为什么要设计他?不就是忌惮他武功高明么。李元昊害怕!你若是砍了慕容修,他倒要拍手叫好了,说不定西夏将来攻打下大宋地城池,还得替你封官进爵呢!你是功臣!西夏的功臣!”安心噼里啪啦一长串话,中间连换气停顿都没有。瞬间将众人都侃得头晕眼花。范仲淹哪里反应的过来,直站在那里,眼睛里向外直飘小星星。

“你你你怎么怎么敢直呼直呼皇上名讳——我我我这个——”韩琦听了半天。只听明白赵祯两个字,再看这女子气势强横,口齿伶俐,站在那里简直就是一副想要上前揍人的架势,只差没拿着菜刀挥舞了。一时舌头打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这时跟在安心身后的卓然与江傲强忍着笑装出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左右张望,而慕容修却是一脸崇拜的模样——安心好厉害啊!一进门三言两语就把人说晕了!可是,她到底说了什么呢?慕容修的笑容凝聚在脸上,开始思索。

范仲淹简直快要站成石像了,半晌,终于回魂了,一脸急怒道:“重军之地!你到底怎么进来的!我不听你说那些有的没地,你要替慕容修说话,便拿出证据来,否则——”

他话说到一半,便瞧见安心拎着那只小白狐在他眼前打着晃,嘴里啧啧道:“小声些,我听得见。”她完全忘了先前是谁先大声说话的,一脸无耻的笑容,还真让人不知从何骂起。

范仲淹被那小白狐晃得眼花,望着眼前这个惫懒的女子,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每一回遇见她,好像总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到底是自己的口才太差,还是她太强词夺理?就像方才,她说的明明就是一串废话,可是却叫人不知该如何反驳,除非坐下来,研墨沾笔,一字一句逐条批驳也许还有可能。

韩琦终于从晕眩中清醒了过来,他没见过这女子,也不想知道她是谁,别地且不说,仅仅不敬天子之罪,就足够她死去活来好几次了,当下提声道:“拿下!将这满嘴雌黄的妖女拿下!”

门外地侍卫还未冲进门来,便被卓然与江傲一手一个给点倒了,韩琦目瞪口呆,嘴张得能塞进一只鸭蛋。

“看见了吧?我说你们笨你们还偏不信!若是要对大宋不利,何必跟你们废话这许多?直接将你们杀了或是绑去交给李元昊,这里镇守的士兵再多又有何用?还不是乌合之众?不用等赵祯再派下官吏,这延州城便已然改姓李了!”安心悠悠然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将手中抗议尖叫的小白狐放在了案几之上。真是可怜的狐狸,趔趄了好半会才平衡住了身子,险些一头从案几之上栽倒下来。

“你还是快别这般称呼皇上了!有辱圣躬!”范仲淹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拿这女子毫无法子了,不论信不信她的话,现下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名字起了就是给人叫地,不叫他赵祯,难道叫‘喂’?”安心不满地撇撇嘴角,这些宋朝人就是这点不好,走到哪都忘不了君天臣地地观念,总是没事便爱把自己往低里贬,随便皇帝发句话,就能够出生入死,还美其名曰:忠诚!

“希文,你认得她?”韩琦见范仲淹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更加惊惶了,手足无措的模样。没法子,不论谁沾惹上了安心,都变得有些疯疯傻傻与原先地言形举止不合。不是他们太蠢,也不是他们无能,而是遇到了这种打不得,抓不住,既不怕死,又不知脸皮为何物的女子,神经崩溃了。

“见过几回!”范仲淹脸色发青,几乎是咬牙挤出这几个字的。上天啊!他真是后悔认得这样的女子,连带的,在心里暗暗埋怨范慕云没事出门乱逛什么,竟招惹上这种甩不掉,骂不走的家伙!看来古人说的真是有理,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对,否则指不定就惹出什么祸事来。

“好了,不玩儿了,说正经的,方才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进门之前只听见你们在说什么敌人,反间之计,好像慕容修这小子这次惹上大麻烦了?”安心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

只听得“卟嗵”两声齐响,范仲淹与韩琦两人华丽丽地昏倒在地——闹了半天,安心压根连发生了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只是凭着听见的只字片语便发挥出了这么又臭又长的一大篇说教啊!

“不是吧!我知道我魅力很大,你们也不用这么给我脸子啊!”安心皱了皱那可爱的小鼻子,眨着眼望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真是的,怎么说这两人也是朝廷命官嘛,不用配合她做出如此有失仪态的动作吧!难道他们不会痛的?

江傲面色一沉,飞身上前以手背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又翻开他们的眼敛瞧了瞧,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对着安心道:“别臭美了,快来瞧瞧,他们两个是中毒了!”

江傲话一说完,安心“啊!”了一声,正待上前查看,慕容修在旁也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后脑勺撞到了椅子,“嗵”一声脆响。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元昊诡计

容修倒下时将那椅子撞成了一堆碎片,安心拍了拍胸“丫丫滴!他难道还练了铁头功不成?”说归说,手里还是没停下,查看了下慕容修,见他只是中毒,没啥别的大碍。

“怎么样?”卓然在旁皱着眉问道。

安心不答,继续不停手地翻着范仲淹与韩琦的眼敛,凝神了半晌道:“中的毒倒不是太厉害,只是还得现配解药。”说着,从身上取出几枚解毒丸,塞进三人嘴里。

“原来毒药是下在这书信之上。”江傲在旁忽道。

“嗯?”安心抬头,顺着江傲的目光瞧见了案几之上的书信,以她那倾斜的角度,能够清楚地瞧见书信的封皮之上闪着隐隐的碧光,不禁骂道:“李元昊居然玩阴的!”

“这书信——”江傲小心地撕下衣角包住了手翻看了几下沉吟道:“这书信是我留在西夏的。”

“你?”安心不解。

“上回我去盗信,生怕李元昊过早发现书信不见了,便假造了一份放在那里,没想到李元昊竟以此来毒害他们。”江傲眼中闪着异芒道:“想必李元昊发现这信是假的了,是以才在信上下毒。”

安心再一细想李元昊的毒计,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己是去青涧城找种谔的,若不是凑巧路过延州城进来瞧瞧慕容修,只怕这三人此回都要一命呜呼了。

“卓然,帮我找些药材来。”安心说着,将解毒需用的药材都列了单子交给卓然,尔后让江傲替这三人擦洗手上沾染之毒。

解药配齐了。袪毒便容易的很。这三人转醒过来的时候,都是一脸地迷惑。

“我这是怎么了?”韩琦躺在地上,一脸茫然地望着四下地情形,一点也不记得先前发生过什么。

慕容修倒是恢复的快,一挺身便站了起来,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有点怀疑先前是不是被安心给打晕的。

范仲淹是最后醒来的,他倒还没傻到家,瞪目怔怔了半日,便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禁叹口气,自己真是太容易上当受骗了!

“贤婿啊!我错怪你了!”范仲淹开口便道歉。慕容修听得喜笑不已,这老儿终于肯承认自己是他女婿了?以前可是只叫他贤侄的,看来偶尔受点冤枉还真是值得。

安心听得直泛恶心,怎么感觉范仲淹这会像是赶走孙悟空又后悔的唐僧,话说。古代人有时相互之间的称呼,还真是令人觉得肉麻兮兮的。

“大人!”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一名专探军情的探子。见到大厅内乱糟糟的情形顿时愣住了。这地方简直像经历了一场激烈地打斗,椅子破碎地散落在地上,每个人都衣冠不整,平日里严肃得不芶言笑的范仲淹与韩琦正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慕容修以手捂着后脑勺在哀哀呻吟。一旁的卓然原本就是补丁乞丐装可以忽略不计了。就连江傲的衣角也撕得稀烂。众人中只有安心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头闲闲地抚着案几上的一只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的小白狐。

“什么事?”范仲淹扶着慕容修伸过来搀他地手站起身来,脸上又带上了公事化的威严。

“禀大人。李元昊正在折姜纠集兵马,准备攻打渭州!”这探子倒也训练有素,只是愣了一小会,便立刻回过了神。

“什么?打渭州!”韩琦一听急了,渭州边防松懈,驻守地兵马也不多,李元昊若是纠集十万大军杀过去,渭州是肯定守不住的。当下向着范仲淹道:“我调兵去急救渭州!”

“此事不妥,咱们还是从长计议!”范仲淹总觉得李元昊刚对他们玩了这一手毒招之后立刻攻打渭州,这里边有阴谋的味道。

“还想什么?李元昊就是算定此次毒倒咱们之后延州群龙无首,无法调兵救援渭州!”韩琦想起李元昊的心计深沉不由有些担忧,接着道:“希文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将士们与夏军硬拼,我准备让他们经过怀远城,从得胜寨那边绕过去,跟在夏军之后,伺机破敌!如若不能,也可以在路上据险设伏,待那李元昊回师之时再行截击!”

“范仲淹摇了摇头道:“我看不行,万一那李元昊只是诱兵之计,掉个头儿又打到延州来,那又该如何?”

“让探子们再去探!一定要探到详实的消息回来!”韩琦挥手让那探子退下,目视范仲淹道:“若是真地,这兵我一定要调,否则谓州就保不住了!”

范仲淹拈须皱眉不语——如果真像韩琦所说,李元昊是因为要攻打渭州,生怕延州兵马前去救援才设计将自己毒倒地话,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打延州?延州的战略位置可比渭州重要得多啊!

韩琦此时心乱如麻,也不再追究安心等人的来历了,对着范仲淹胡乱拱了拱手,紧赶着出去准备调兵去了。

“你——怎么看?”范仲淹忍不住开始询问安心地意见,他明白这个女人头发虽长,见识却也不短,是以绝不敢小觑了她的意见。

安心还未答言,卓然在旁道:“李元昊的举动还真令人难以猜测,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知道这毒药毒不死你们。”

江傲点点头道:“很明显,他若是觉得有把握毒死你们,这回就该兵打延州了!但他没有,那就只有两个意图了。”

范仲淹急问道:“哪两个意图?”

江傲挑了挑眉道:“其一,以攻打渭州为饵,诱出延州大军前去救援,尔后调头再攻打延州。这是方才你们的猜测。其二,他仍是以攻打渭州为饵,但引诱上钩的目标却不是延州,而是延州前去救援的大军!”

“此话怎讲?”范仲淹不解。

“李元昊最喜欢在半路上设伏截击了。”江傲冷然一笑道:“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范大人忘了上回三川口之战是如何打起来地么?”

“或者他地目标根本便是渭州呢?”慕容修插了一句道。

卓然眯起了眼,皱着眉头道:“若是这样。恐怕李元昊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大宋的精兵良将全都聚集在宋夏边境。而关中地区的军力却十分薄弱,他若是能够攻下

据点,下一个目标只怕便是长安了!”丐帮势力分布自然知道大宋兵力的大致分布。

范仲淹听了站在原地团团乱转,唉声叹气道:“那怎么办?渭州到底是救还是不救?救,也许便中了李元昊的奸计。不救,渭州守不住长安也危急!”

“我看不要紧,渭州也没这么容易便能攻下,即使攻下了,再调兵围剿。只要兵力足够,也许还能一举歼灭李元昊大军。”慕容修沉吟道。

范仲淹拿不定主意,叹道:“此事我先上报给经略安抚使夏竦吧!瞧瞧他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夏竦?就是那个只会吟风弄月,填词享乐的家伙?”安心忽然问道。

“是。”范仲淹哪里理会安心问这个做甚,胡乱应了一句。

“哈!就是那个在泾州大发榜文,声称有得李元昊首级者。赏钱五百万贯,爵西平王的家伙吧!”江傲说着说着。与卓然对望一眼,俱都忍不住脸上的笑容。

“怎么?”范仲淹一脸茫然之色。

安心强忍着笑解释道:“咱们一路上行来,到处都听到这个传言。据说李元昊看到了夏竦发放的榜文之后,命人夜入泾州城,故意遗箔于市。路人多有拾得地。展开一看。上书:有得夏竦头者,赏钱二贯文!”

范仲淹一听,也不禁莞尔。这个夏竦最是个聪明伶俐。心机灵巧之人,他填的词是一绝,只可惜嫉贤妒能又豪奢放纵。在东京时他往日出门,都要把两辆车马连起来,中间用所费数千两的锦帐遮蔽,他自己就躺在锦帐之下招摇过世。

据说此人还待人刻薄,有回他问自家仆人:“为何寇准豪奢与我相似,世人多称许他,独对我颇有微词?”那家仆道:“人家寇相爷当年在效外饮宴,见一卸任县令路过,尚能招来同饮,您老人家把出京入京的士大夫都得罪挖苦遍了,哪个能说你的好呀?”夏竦闻言倒也没发怒,但放纵仍如往夕,死不悔改。

范仲淹想着便摇了摇头,皇上派这样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来做安抚招讨使可不是什么好事。

前几月,韩琦认为李元昊虽然倾全国之力来侵犯大宋,但也不过区区几万人罢了,大宋只要将镇守各处地兵马统统调整到一起,深入西夏境地,反守为攻,要剿灭李元昊大军简直就是轻而易举。范仲淹却因为考虑到地形,天气,补给的问题觉得此议不妥。两人吵到了夏竦那儿,谁知此人竟是个没主意地,倒叫他们自己上奏进呈朝廷。皇上年轻,凡事不知稳重,想一举平定西夏,便准了韩琦的主意,搞得范仲淹现下真是如履薄冰,生怕有一件事处理不好,便坏了大局。若不是如此,他先前也不会为慕容修“反叛”的事情如此焦躁了。

“我说你若是要去向那个什么夏竦的讨主意,还是乘早作罢吧!不如把方才走了的那个——对哦,他叫什么来着?把他叫回来,你们两个商议商议,也许还能行。”安心叫住正想出门地范仲淹。

范仲淹轻轻叹息一声,向着门外叫道:“来人啊!替我将韩将军请回来!”连叫几声,无人应他,再低头一看,才想起守在门边地侍卫们都被卓然与江傲两人放倒了,不禁回头苦笑。

卓然笑着上来替那些侍卫们解了穴道,眼见他们领命去了,没过片时,却又急匆匆跑回来禀道:“范大人,守城的兵丁们说韩将军不久前便已快马向着镇戎军方向去了!”

范仲淹闻言一惊,镇戎军处驻扎着不少的兵马,韩琦难道想调动他们前去拦截西夏兵马?事到如今,他也不知此事到底如何处置才好了,只觉得心里忧虑难消,隐隐觉得不妥。心里慌乱着,仰头望着门外湛蓝辽远地天空,怔怔出神。

安心想安慰安慰他,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张了张嘴,与众人一同沉默。

等待的日子总是难熬的,韩琦再次回来的时候,坦言自己已调动了镇戎军的所有兵力,甚至还临时召募一万八干余名士兵,让他们由大将任福率领,进攻西夏大军。

“你疯啦!这回仍旧是李元昊亲自领兵,你就让任福去了?”范仲淹暴跳如雷。

“我已将战略定好了,不会出什么大岔子的。况且任福也是个名将,还带着桑为先锋官,朱观、武英殿后,王珪、耿傅等大将领亦随军出征,你放心好了。”韩琦表面虽然镇定,但心里同样惶恐不安。

“你真是疯了!”范仲淹背着手儿来回踱着步子急道:“你给他们定下战略战术又有什么用?战场情形瞬息万变,不是你想怎么打,李元昊便乖乖听话配合你!”

“我也没法子啊!我这不是还要掌控大局,随时调派兵马到各处么?若是我脱得了身,我便自己带兵上去了!”韩琦说着宽慰范仲淹道:“希文,你也别发这么大火,西夏除了倚仗些阴谋诡计之外,压根就不是咱们的对手嘛!”

“哼!你也知道李元昊诡计多端么?我告诉你,就算堂堂正正的厮杀,咱们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范仲淹冷哼一声。

“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韩琦也十分不满。

“稚圭啊!你自己也是领兵打仗之人,你不会不知道骑兵对步兵有多大的优势吧?李元昊的兵种多半都是铁骑,而咱们大宋,数十万的兵马里头有几千骑兵就已然不错了!西夏,没有你想的那么弱啊!”范仲淹颓然道。

韩琦皱皱眉叹口气,他又何尝不知?但设一骑兵的费用,可赡步军五人,这便是那些文臣们反对大宋多建骑兵的理由——耗资甚巨!更有些对军事一无所知的官吏,扬言说人多压死人,只要多置些步军,即便没有骑兵,也一样能打胜仗!五个打一个,能不胜么?

“希文啊!这一仗是必定要打的,否则延州与渭州都危险,咱们还是静待战报吧!”韩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似突然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望着范仲淹,相对唏嘘。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落井下石

接下来的日子,范仲淹与韩琦两人几乎日夜不眠,生怕报送来的时间,每时每刻都在等待。

安心才不管他们做些什么呢,她闲着没事便在延州城内乱逛,爽性将种谔也叫了来,反正他爹爹在那里修青涧城,他没什么事,也空闲得很。至于碧波岛上的事情,安心都交给了瑶瑟与苏子扬,听得慕容浩飞鸽传书说碧波岛现下越来越繁荣,兰汀在东京开店所需的玉米与别的物事,也每月连续不断地送去,生意兴隆,简直日进斗金。既然如此,安心便乐得在外自在玩耍。

种谔别看年纪还小,但他在种世衡身边学了那么久,对军事上的事情,简直也是个“专家”,他在延州城里转了一圈,便瞧出了许多问题,皱着眉直对安心道:“城防太弱,若是要守城很困难。”

“那要怎么办?再修建一些设施?只怕范仲淹没那么多的银子,又要向赵祯请示,层层压下来,不知到何年何月了呢!”安心撇了撇嘴角。

“最好在延北筑个小城,便等于多了一道防御。或是在宋夏交战地带,构筑堡寨,方便防守与补给。”种谔环顾了下四周,笑道:“这种事情,皇上应该会应允的,是战争必须啊,总比打了败战丢了一个城池的好。”说着又笑道:“上回你提议多备些石脂水,爹爹找了来试过,原来那石脂水遇火便着,火势又大,竟能燃烧许久。一时没在意,我爹爹竟差点被火燎了胡须去!”

“哈哈!”安心笑道:“这还算好的。你不知道。如果将那石脂水加工成液化气,还容易爆炸呢!”

“爆炸?”种谔双眉一扬,兴奋地望着安心道:“那如何将石脂水加工成液化气呢?”

“啊!这个啊——”安心赶紧别开了眼不敢再看种谔,心里止不住懊恼,为什么这些宋朝人总喜欢问一些她也不知道的问题。

“你也不知道吗?”种谔好死不死的还敢开口继续追问。

卓然在旁忙打岔道:“延州城附近别地民族也甚多,最好能够对他们实行一些优惠地政策,严立赏罚公约,只要这些人都团结起来,就是抵御西夏的最好屏障。”

种谔在一旁听着,不停地点着头。

好闷哪!安心双手一撑。坐上了城墙,踢踏着脚,望着远处苍茫的大地与天空,这里也算是塞外风光了,天地一色,粗犷而雄浑。

安心闲闲道:“既然石脂水好用。想着法儿,替延州城也备上。这样守起城来轻松一些。”

“我正是这么想的呢,只是不知道范大人的意思如何。”种谔正在安抚手中的小白狐,这小家伙被安心玩耍了一阵子,现下到了种谔手中分外活泼。没法子,这段日子闷都闷死它了。只要它一表现出有精神的模样。安心就要与它玩空中飞狐,害得它小心肝儿卟嗵嗵直跳,头晕眼花。

眼见城外一缕尘烟拖地而起。顺着那烟尘,隐约可见有数匹马儿飞驰而来,安心瞅了一眼,呶了呶嘴角笑道:“范仲淹现下的心思全放在这里呢,你与他说什么都是惘然。”

江傲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想必是好消息了。”

“你怎知道?”安心奇道,报信的马儿还未驰进城里呢。

“你瞧不见么?他们面上个个都带着喜色。”江傲淡淡道。

卓然在旁笑道:“你倒是因祸得福,得了盗圣双侠的部分功力,眼力见长,我在这里也瞧不清楚呢!”

安心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拍了拍双手笑道:“走,跟进去听听,到底是什么消息。”

知州府里,范仲淹与韩琦两人正红着眼珠儿,目光炯炯地望着进门地探子,急道:“快说,战况如何?”

“禀报两位大人,任将军按着韩大人的指示前行,果然遇到了西夏大军,旗开得胜,首战告捷,打死西夏军队几百人,追赶得西夏兵马狼狈而逃。”那探子喘着气儿道。

“好!”范仲淹喜得站起身来,将手里的茶盅在桌上重重一撂,洒了一手淋淋漓漓的水儿也不在乎。打胜了!这还是与西夏开战以来第一次胜利,士气一定空前高涨吧!若是能够一鼓作气,也许就能灭了西夏大军!

韩琦却皱着眉头,问道:“西夏兵马狼狈逃散?”

“是!”那探子躬身道。

“这不对啊!”韩琦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怎么?这里头有诈?”范仲淹见韩琦这么一说,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

韩琦点了点头道:“据说此次西夏有十万大军,只打了一仗,死伤百人,怎会如此一败涂地?”说着疾声嘱咐那探子道:“你快去通知任福,让他小心防备敌军奸计,不要乘胜追击,免得中了圈套!”

安心等人在一旁听得也眉头打结,西夏根本不是这么弱地,上回三川口战役便能瞧出来了,他们一定是在故意示弱,好降低大宋将领的防备之心,稍有不慎,大宋兵马就可能反被打得溃败。

眼见探子回去复命了,范仲淹劝道:“现下继续等着战报吧,大抵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但愿如此!”韩琦仰天长叹。

安心摇摇头,乘着空儿将要增强延州城防地计划与范仲淹说了,他听了倒也大为欢喜,紧赶着上报朝廷,催发银两物资。

提心吊胆了几日,终于又有探子前来禀报了。

这天范仲淹、韩琦正在与安心等人研究城防的具体事宜,就见门外冲进来两个探子,嘶哑着声道:“禀报两位大人,先锋官桑率领大军乘胜追击西夏败兵,任将军也率领主力军随即赶去,屯军好水川。但——”

“但什么?妈的。你就不能一定将话说完吗?”韩琦眼见那两名探子面上神色惊惶便知道大事不妙,此时见他们说了一半,急出了火,开始怒骂。

其中一名探子急忙接上道:“任将军全力追击西夏兵马,到达龙竿城时,西夏兵马竟倾巢而出,从六盘山中冲了出来。我方兵马中了西夏的埋伏。大军尚未排列成阵形,西夏骑兵便发起冲击,西夏另一支伏军从六盘山背后发动进攻,我军腹背受敌。完全为西夏兵马所包围。”

“混蛋!前几日我是怎么说的?叫任福不要追击西夏兵马,他为什么不听!”韩琦听

番话,气得胡子直翘,恨不得现下就在任福眼前,给刮子!

“任将军说无妨——说西夏大军已经溃败,我军人数又占了优势。如若乘胜追击,便可大胜——”那探子喃喃解释道。

“蠢材!真是一群蠢材!打仗是这么容易地事情么?怎么不用点脑子!”韩琦暴跳如雷。

“你先别急。”范仲淹劝道。转头又问:“那现下我军兵马如何了?”

“任将军亲自率领大军奋力杀敌,身受十余处箭伤,但仍坚持着指挥,前方将士们劝任将军逃命,但他不肯。说身为大将。作战失利,当以身报国。最后——”那探子说着,喉头有些哽咽起来。道:“最后任将军被砍断喉咙而死,我军几乎全军覆没——”

“什么!”范仲淹震惊了,脚上一软,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几乎瘫成一堆烂泥,嘴里喃喃道:“耻辱!耻辱啊!”

韩琦更是悲惨,喉头一甜,竟当场呕出一口血来!就因指挥不当,轻敌大易,这数十万大军又被李元昊给歼灭了!让他如何去面对这些边防地将士们,如何面对满朝文武与皇上!

这里正乱着,门外直闯进来一个带着几位随从的官员,望着范仲淹与韩琦连连冷笑道:“好啊!不与本官商议便私自调动大军前去截击西夏兵马,现下好了,几乎全军覆没,这罪责,你们哪个来担?本官立刻就要上报朝廷,此次事情重大,我也保不住你们了!”

“夏大人,派兵之时我找你商议过的,你叫我自己看着办,怎么——”韩琦只觉心灰意冷,这夏竦此时偏又落井下石,真是个小人!

“夏大人,罪责自然由我等来担,不劳你操心!”范仲淹一身正气又上来了,直直望着夏竦开口道:“但李元昊地大军只怕没这么容易撤离,你最好早做防备!”夏竦几次三番与他为难,还极力贬损朋党之论,范仲淹虽然也讨厌夏竦这等小人,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这不仅仅是私人恩怨,还关系到大宋江山的安定和平。

“这个就不劳范大人你操心了,本官自然有安排。”夏竦仰起了脸,以鼻孔对着范仲淹等人,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安心瞧见这家伙不可一世的欠扁模样就心下有气,冷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价值二贯铜钱的夏大人啊!真是大名鼎鼎,如雷惯耳,没想到今日能够在这里遇见。我说夏大人,您的脑袋可值钱的很,以后出门千万多带几个人,否则若是出了点什么意外,岂不是大宋地一大损失?要知道大宋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值钱的脑袋呢!”

这一番话说完,范仲淹与韩琦两人怒色稍敛,感激的瞧了瞧安心,却又不禁替她担心——要知道夏竦可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若是记恨上了,可是什么报复的手段都使得出来的。

江傲等人才不会给夏竦什么面子呢,闻言当即哈哈大笑,故意前仰后合,看着夏竦地眼神里,满是不屑。慕容修尤其夸张,他竟然笑得打跌,谁让夏竦羞辱了他未来的老岳丈?慕容修早想上前去暴打他一顿了,现下安心起了头,他自然就毫无顾忌了。

“你们——你们——反了!简直反了!”夏竦气得脸色青白交加,他现下最恨人在他面前提起李元昊羞辱他之事,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安心此时当着这么多人揭了他地伤疤,他不气昏了才怪。当下跳着脚命令身后跟着的随从道:“将他们拿下!统统拿下!送上京去打进死牢,就判他们个通敌之罪!”骂着,尤嫌不解恨,不停口继续道:“我要诛了你们九族,禀明皇上,一刀刀剐死你们!”

“我说你呀,还是歇歇吧!免得我一个不小心,将你那值钱的脑袋失手弄掉了!”江傲说着,手里一连串黑呼呼状如珠子般的东西向着那夏飞射过去,暗器敲掉了夏竦的几颗门牙,成功地堵上了他地嘴。

夏竦痛声惨叫,吐出一口鲜血和几枚牙齿,再一看,里头混着几颗风干地莲子,正是江傲上回在太白居剥出来准备用作暗器的莲子,风干之后奇硬无比,再配合上江傲的手劲,别说牙齿,就连铜墙铁壁都能砸出个小坑。

夏竦地随从们原本正要上前捉拿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现下见到夏如此模样,不禁都有些畏缩——这哪是人啊!简直比神仙还神仙,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如此高强的武艺,细思之下,觉得自己上去大概也要得到同样的下场,还是保命要紧。原本夏竦就待人刻薄,随从们早有不满,哪个肯替他卖命?当下都放下了出鞘的兵刃,乖乖站在一旁望着江傲,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哼!”安心冷哼一声,最讨厌这种无耻的小人了,对着上司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对着手下却又颐指气使,当下揶揄道:“脑袋值钱的夏大人,我倒想知道如果将这颗脑袋割了下来,风干之后挂在房中当摆设,是不是会让我的陋居蓬壁生辉啊?”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子,在夏竦的脖子上比划着,笑道:“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血会流得少些!我可害怕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