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夔愤怒:“姓晏的你言而无信!癞皮狗!快给老子松绑!松绑!”

晏知耸耸肩:“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花兄你放心,我一路包你吃包你睡,再给你配两个漂亮丫鬟贴身伺候,包你满意。你只需要每天把把脉熬熬药,等卿卿好了,我自然奉上重金,送你回来。”

花夔听了似乎有些动摇,不过他很快就表达了自己的坚决:“我呸!你当老子是你家的小厮药童呢?老子不去!不去!姓晏的你快叫他们放开,听见没…”

晏知站起来,朗笑道:“不去也得去。把他臭嘴堵上,嚎成这样儿,别人耳朵都要聋了。”

花夔被五花大绑塞住嘴巴扛了出去,晏知牵着玉卿意跟在后面徐徐走着,对他投射过来的眼刀子视而不见,反而笑容愈发夸张,眼梢都飞扬着得瑟。

舟行江道,经过一日一夜的水程,晏知一行终于到了华州城外的渡口。

这一路上还算顺利,花夔虽然是被迫同行的,但也只是在刚上船闹腾了几下,随后便安静下来,乖乖待在舱里。

玉卿意有些纳闷,一开始不是还骂骂咧咧么?怎么突然认命了?

晏知对她解释道:“这姓花的虽然像块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又臭又硬,不过却有两个死穴。一是他好吃懒做贪财爱美人,我成日好吃好喝给他供着,再加上又有美婢伺候左右,他一尝到甜头,当然就不闹了。”

贪财又好色,这郎中哪里有一点悬壶济世的风骨,酒囊饭袋还差不多!

玉卿意摇摇头,又问:“那另一个死穴是什么?”

“呵呵,过来我悄悄告诉你。”晏知抿嘴一笑,凑到她耳畔说道:“他是个不会游水的旱鸭子,我们如今在船上,我要是不高兴了随便命人扔他到江里,保证他扑腾不到两下就沉底。不信你瞧着,看我怎么吓他尿裤子。”

说着晏知命人去请花夔。花夔磨蹭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走到甲板上来,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打着哈欠说道:“找我干什么?熬药还早着呢,没到时辰!”

晏知摸了摸下巴:“我这不是无聊了嘛,找花兄你来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

花夔瞪他一眼:“无聊就叫你媳妇儿陪你,我又不是你家的人,跟你有啥破感情!”

晏知上前就热情地拉住他往船舷拖:“花兄你这就见外了,过来过来,我们好生说说。”

花夔想跑,晏知要留,两人推推搡搡就到了甲板边沿,靠在了栏杆上。

此时他们已经达到了渡头,船夫正在拉船靠岸,船头碰在了河滩的巨石上,整个船身突然就颠簸了一下,左右剧烈摇晃起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找东西扶着稳住自身。

花夔也不例外,下意识就去抓船舷栏杆。这时晏知却忽然喊他:“花兄小心身后!”

花夔本就害怕,被这一吓,顿时慌了神,手上也没抓到东西,脚下一个踉跄就摔了下去,掉进江里“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救命!救命!救命…”

花夔一落水就开始胡乱扑腾大喊救命,晏知在甲板上哈哈大笑,手里拿着根长竹竿,就是不去捞他。

“晏…唔!晏知你、你个黑了心的…唔唔…你、你不得…好死…”

“花兄我看你骂人中气十足,应该还有大把的气没用完,那我就不着急拉你起来了啊!”

“…混账!”

玉卿意去扯了扯晏知袖子:“别闹了,快捞他起来,不然真淹死了怎么办?”

“没事。”晏知不以为然,指着放进水里的竹竿子说道:“看见没,水深不足五尺,淹得死他堂堂七尺男儿才怪了。”

他们正说着话,却有人从岸边递过一根竿子到花夔面前。

“兄台抓稳!我拉你上来。”

花夔赶紧一把拽住,借力站稳,这才惊觉岸边江水居然只没过了腰际!

他满眼愤恨地看了眼船上悠然自得的晏知,随即回头向及时出手的壮士投去感激的目光。

花夔在好不容易爬上岸以后,对着行侠仗义的壮士连声道谢:“在下花渐鸿,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甚感激。”

他揩去脸上的水抬眼细看,这才惊觉眼前壮士竟然不是五大三粗,而长了一张难见的俊逸面庞,瞳孔是琥珀色,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

壮士拱手一礼:“原来是花兄。在下沈灏,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放出小沈了!\(≧▽≦)/

谢谢doreen0923童鞋扔的地雷~(@^_^@)~

第四十六章 邀请

晏知看见沈灏就头疼,他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住玉卿意,不想让对方看见人,谁知还是晚了一刻。

“玉小姐!”沈灏一脸喜色地出口喊人,还高兴地扬手挥了挥,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玉卿意其实早就看见他了,不过碍于前几日的醉酒失态尚觉尴尬,且晏知又在身旁,是故她专门视而不见。这会儿见到躲不过去,只好走出来打招呼。

“沈公子。”

晏知不乐意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沈公子眼高于顶啊,我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里,您没见到?”

沈灏这才挪过放在玉卿意身上的目光,面露羞赧,拱手道:“原来晏公子也在啊,失礼失礼。”

晏知瞥他一眼,鼻腔冷哼一声,转过脸去喊花夔:“快点上来换件衣裳,要是你病了谁给卿卿熬药来着?”

花夔气得跳脚:“死知了你给小爷等着!老子出来再收拾你!”

他一边骂,一边还是往船舱里走,船上婢女赶紧端着暖手炉子还有干爽绒巾跟进去伺候。

“卿卿,我们先下船。”

晏知不容分说揽住玉卿意的腰,刻意和她很亲昵的模样,半抱半搂地带着她下了船,站到沈灏面前,颇有些示威的意味。

他凤眸微眯,出口不善:“沈公子,我们又是那么巧~~~在渡头偶遇了?你该不会是专程来接我们的吧?”

他咬住“巧”字拖了个长长的音。

沈灏彬彬有礼地答道:“在下确实是来渡头接人,不过,”他看着玉卿意浅浅一笑,“我没想到竟然接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恐怕此人早在意中了。”

晏知见到他含情脉脉盯着玉卿意看的样子就生气,忍不住出言讽了一句,随即说道:“那我们就不耽误沈公子办要事了,告辞。”

言罢他牵着玉卿意急匆匆就走,沈灏在他们身后喊道:“二位请留步!”

玉卿意回头:“嗯?”

沈灏指着不远处正在驶近的一艘大船,提议道:“既然碰上了,不如和在下一起为杜大人接风洗尘可好?”

两人循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通流河道上徐徐驶来一艘大船,长约五十余丈,足可容纳百余人。此船高伟宏丽,雕梁画栋,造得极为精巧,且运行平稳,身居船上之人犹坐平地。船头所插的旗帜乃是官旗,表明这是艘朝中大员的官船。

大船所过之处,其余小舟画舫纷纷让行,躲避开来。当其停靠在岸,等候多时的华州官员急忙迎了上去。

“卑职恭迎杜大人!”一干人异口同声。

“哈哈…”

爽朗笑声先传出,等到踏板放平,一位身着赭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朝着众人摆摆手:“劳烦诸位来接,杜某真是惭愧!惭愧!”

华州知府急忙哈腰笑道:“杜大人这话可要折煞卑职了。我等有失远迎,怠慢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杜大人个头不高,体型微胖,说话行事透着股不拘小节的作风,他手袖一挥朗声道:“大家同朝为官,最重要的是怎么帮圣上解忧,为百姓谋福。其他的客套就省了罢!”

这时沈灏走过来躬身见礼:“晚辈沈灏,见过杜大人。”

杜大人听了赶紧伸手虚扶一把:“快请起请起!原来是沈公子,此次贵妃娘娘陪陛下前往太庙祭祖,无法归家省亲,特意托本官前往贵府探望一下,不知令尊令堂可还安好?”

“有劳大人挂心,家父家母身体康健,一切都好。”沈灏微笑着点点头,温文尔雅的样子。

“对对,身子骨硬朗就是最好的!哈哈…”杜大人说话声洪亮,且酷爱大笑,他倒不像位普通官吏那般高傲拿乔,反倒有些江湖游侠的豪爽风范。

一众官吏迎着杜大人走向路边软轿,城中早备好了接风宴。杜大人走了两步,一下看见晏知站在路边,被一群穿得花哨的大小官员挡得只露出一张脸。

他笑着主动出声唤道:“明怀!”

晏知放开揽着玉卿意的手,穿过人群上前弯腰作揖:“晚辈见过大人。”

杜大人很亲昵地拍拍他肩头:“没想到你也到了华州,你是专程为品珍会而来的?”

“是。晚辈也是刚刚到,没想正巧遇上大人,真是缘分。”

“哈哈,缘分缘分…”杜大人随和爱热闹,随口就道:“相请不如偶遇。走,和我一起去喝酒!诸位同仁正说要为我接风洗尘呢!”

“这…”晏知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回头看了看站在岸边的玉卿意,有些踌躇不定。

杜大人见状打趣道:“怎么?舍不得家中娇妻?没事,一起带来,正好让我瞧瞧是哪家小姐这么厉害,能把你这小子拴住!”

晏知抿唇道:“晚辈初来乍到,还未找到地方落脚。不如这样,等晚辈安顿好后再去拜访大人您如何?失礼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眼见对方这样说,杜大人虽有失望却不便强人所难,正要开口放人离开。

这时,沈灏出言劝道:“晏公子不必多虑,在下府中有处空着的宅子,正巧挨着杜大人下榻的别院。您若是不嫌弃寒舍简陋,我现在就命家仆带贵府的人过去安置。这样既不耽误您正事,也免得扫了大人的雅兴,两全其美。怎样?”

晏知唇角轻扯,凤眸闪过一抹锋利。

虎口狼窝,他会傻到自个儿送上门去么?!

谁知还不等晏知出言拒绝,杜大人已经一把搭住他的肩:“就这么定了!沈府宅子定是极好的,明怀你住那里正好,常过来陪我喝几杯!要知道美酒易得,知己难寻呐!走走,跟我走,喝酒去!”

杜大人兴头正高,晏知也不好再泼他冷水,何况以后生意还要仰仗这位朝中要员。他寻思着先应付过去这阵再说,于是匆匆叮嘱了玉卿意几句,便陪着杜大人赴宴去了。

沈灏招来家仆吩咐下去,于是此人便请玉卿意和花夔一行便跟着自己去安顿。

玉卿意微微锁眉,表情有些抗拒。她抬眼去看晏知和沈灏,发觉二人亦步亦趋跟在杜大人身后,嘴唇微动,仿佛在交谈些什么。

晏知笑问:“你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惜你再近也隔着一堵墙,我却能同床共枕,夜、夜、亲、近。”

沈灏反驳:“同床不一定是共枕,也有可能是异梦。再说近水楼台太费劲,我这叫收入囊中。”

来到沈家宅子,玉卿意才发觉沈灏此人确实过谦了,这哪里是什么寒舍?说是金宫玉殿也不夸张。

汉白玉石阶,贴金箔廊柱。庭院中央的锦鲤池,竟然全由墨玉砌成。回廊下的栏杆上镶了各色宝石做装饰。更不提墙脚奇花异草,屋中名贵摆设。

她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只是如沈家这般奢靡的做派,她确是头一回见到。

花夔一进院子就如乡巴佬进城,显示惊得目直口张,继而哇哇直叫,四处乱看乱摸。玉卿意觉得如果周围没人,他肯定会去那裹着金箔的柱子上咬一口,看看里面是不是真金。

送他们过来的沈家家仆很懂规矩,大体介绍了一下宅子的布局后,又叫了四五个美婢进门,说是宅院里的使唤丫头,随意差遣即可。

玉卿意不喜外人近身,所以把一干美貌丫鬟全给了花夔,花夔急忙说自己是大夫会看病,借口把脉拉着几位漂亮姑娘的手摸来摸去,笑得嘴都合不拢。

这贪财好色之徒…

玉卿意无奈摇摇头,问了声寝房怎么走便独自歇息去了。

“嫂子?嫂子?”

酣然沉睡的玉卿意被一阵敲门声饶醒,她一睁眼,恍然发觉竟已日落西山,暮色袭来,马上都要天黑了。

听出门外是花夔的声音,玉卿意起身穿鞋:“请稍等。”

她打开门问道:“花大夫,有事?”

“我说你别叫我花大夫行么?听起来怪别扭的,好像得了花柳病的大夫似的…你换个称呼!实在不行跟那臭知了叫我老鬼也行!”

言罢花夔指指手里的药碗:“我是来送药的。”

玉卿意看着黑乎乎的药汤,叹道:“这药…我不喝也罢。其实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你不用为了他费心照顾我。”

“瞧你说的什么话!”花夔把脸一沉,“我才不管你跟那死知了有深仇还是大恨,爱得死去还是活来。我只知道我既然给你把了脉开了方子就要医好你,其他的我才不管,也管不着!”

可能是花夔头一回流露出医者仁心,玉卿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微怔了片刻才侧身一迎:“花大…大哥,先进来坐吧。”

花夔开怀了,眸子弯起,挺大方地应声:“好嘞!”

二人坐下,花夔亲自监督着玉卿意把一碗汤药喝得一滴不剩,然后从怀里拿出个纸包打开,把糖金橘递了过去。

“喏,吃颗甜的。”

玉卿意拈起一颗含进口中,偏着头问:“你对病人都是这么好么?”

“才不呢!”花夔也夹起颗糖金橘抛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是那臭知了说你怕喝苦药,叫我买些蜜饯给你。”

玉卿意苦笑:“他还真是…了解我。”

“你们是夫妻,哪儿能不了解呢!”花夔随口说了这样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玉卿意叹息一声:“可是这么多年,我觉得我从来没了解过他,一点也没有。”

晏知于她,好像就只是一个名字一个躯壳,他性格是怎么样的?聪慧孝顺狡诈奸猾卑鄙?她不知道,她说不出来。相识五载,夫妻三年,她甚至连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说喜欢她,可这真是他心底真实的想法,是真心的喜欢么?

她不知道。晏知的心思藏得太深,她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真过。

“没有啊,我倒觉得臭知了这人虽然嘴巴恶毒了点,坏心眼儿多了点,其他的嘛…马马虎虎!还不赖!”

花夔说完,立马贼兮兮地凑到玉卿意跟前,很像长舌妇那般多嘴问道:“嫂子,你知不知道臭知了怕什么?讲给我听听呗!你也知道他老整我,我总不能白受欺负嘛!也得找找他的弱点,赢一次回来!”

玉卿意看着他满眼急切欲言又止,半晌才赧然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怕。”

“啊!”花夔苦闷哀叹,双手托腮,耷拉着脸自言自语:“完了完了,难道我真的只有吃闷亏的份儿?不甘心!不甘心死了…”

“花大哥,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你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玉卿意鼓起勇气,终于把长久以来的疑惑托盘而出:“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一个人在几年之内,通过药物把声音容貌完全改变,但是这个人本质上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只是外表改变了而已,内里的东西仍旧跟以前一模一样。”

沈灏给她的感觉太怪异,他身上有一种可怕的熟悉感。有意无意之间,他仿佛都在做着以前三哥做过的事。三哥一去五年无踪,那他会是三哥么?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容貌声音又都不一样了…

花夔听言思忖片刻,斩钉截铁地答道:“可能!完全有可能!”

玉卿意惊诧:“当真?!”

花夔郑重其事地点头,随即补充道:“只是这样的变化通过普通药物是不行的,必须要用,换脸之术。”

作者有话要说:change face 神马滴,我这不是玄幻,默念一百遍。。。

我觉得**的抽风已经不能用卖萌来阻止了,我决定直白点!!!

我想要留言!!!很多很多留言!!!。

第四十七章 换脸

“换脸之术?!”

玉卿意瞪大眼,情不自禁地重复道。此种说法,闻所未闻。

“是。唯有换脸,可以彻底改头换面。”花夔的神情突然变得凝肃起来,眸光微黯,仿佛想起了什么沉重的往事。

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垂目把视线放在杯中褐色茶水上,彷如跌进了一汪深潭,神游天外地说道:“江湖中流传着易容一说,也就是用各种方法改变一个人的容貌,达到瞒天过海甚至顶替他人的目的。只是一般人的易容,所用手段也不过是剃掉头发,粘些胡须,变换肤色这些雕虫小技而已。就如你们女子涂脂抹粉,勾眉描唇,能把本来三分的容貌变作七分。两者是一个道理。”

玉卿意颔首:“妆技确实能变丑为美,但是不管再怎么变,本身的轮廓是难以掩盖的。”

“所以,更高一等的易容,是人皮面具。”

花夔喝了口茶,娓娓道来:“从死人脸上扒下完整的脸皮,经由特殊药水泡制,人皮质地鲜润不变,只要保存得当,可以放置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不腐。把这种面具覆在脸上,一如真皮,几乎毫无破绽,堪称最绝妙的伪装。只是它也有缺陷,毕竟人脸上多了一层东西,有时表情会有失真。”

玉卿意听到要从死人脸上扒皮,心头都泛起阵阵恶心。她摇着头说:“这实在是…太残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