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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离听了示意宋玉城继续,宋玉城便道:“黄子麒与汤易在沂安打争夺战,几次易手,玉城到沂安时,黄子麒刚夺下沂安,所以盘察得仔细一下,但入沂安的夜里,汤易又抢了回去,说不准这会儿又让黄子麒夺回去了,不大一个镇,好在有腰牌和手掣换过来换去地应付他们的查验。”说话间有点无可奈何地的样子。

傅离点点头道:“刚得了消息,沂安现在确实又落到黄子麟手里了,沂安的人不多了吧?”

宋玉城摇摇头道:“只有些不怕死的,停战时还有几户做小生意的,不过沂安镇的茶馆生意还不错,多是那些当兵的去光顾。”

傅离点点头道“黄子麒与汤易这么个打法,看样子也不太死心塌地要跟着傅成霄。”

宋玉城笑了一下道:“他也许想跟,但傅成霄不见得相信他,建郢城现在到处都在流传黄子麒暗通傅宁坤的谣言。”

傅离不以为然道:“傅宁坤是什么人,怎么会不知道傅成霄多疑成性的烂毛病。”

宋玉城也点点头道:“傅成霄生性多疑,傅宁坤优柔寡断,这两人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真是各有千秋,怕最终都成不了气侯,傅成霄无后,傅成桀好男宠色又残了,傅宁坤算后继有人,那傅瑶又太过刚愎自用了。”

傅离笑道:“你别忘了傅宁坤还有一个儿子叫傅离。”

傅离说了这句话,宋玉城就笑了,傅离笑着看向长歌道:“歌儿,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长歌早就按捺不住了,见两人的气氛是非常融洽的,没有与傅瑶、汤易、吉鲁在场的那种紧张气氛,伸出手来拿了一块点心,刚要往嘴里送,傅离靠到榻上问:“前阵子不是听说傅瑶有妾侍怀了身孕了?”

宋玉城点点头道:“有这个苏梨白在,这傅瑶但凡有身孕的妾侍怕都不会活长久,更别说生下子嗣了。”

傅离听了若有所思地道:“苏梨白的品性大家现在怕都领教了,让人纳闷的是苏梨白没嫁给傅瑶时,傅瑶也有不少妾侍,怎么除了个傅合就无所出,问题肯定不在傅瑶身上,也不可能所有的妾侍都有问题,更奇怪的是,黄珍和傅瑶没成亲就互通了曲折,就有了身孕,入府没多久,反流了,大家伙都认为是苏梨白吃醋使然,那为什么苏梨白这么久也没身孕,有意思,这个傅瑶身边的人还真有意思,个个都深藏不露呀。”

“世子爷这么一讲,还真是这个理。”宋玉城端着茶若有所思地道,“玉城听人讲那苏梨白极是想孕育一子的,私下求过菩萨,还服了不少草药,而宛妃对此事也特别关注,难道是傅瑶身边有人不想苏梨白怀孕?”

傅离嗯了一声道:“不喜欢苏梨白有孕,只是妾侍争宠,不想傅瑶有子嗣怕才有问题。”

宋玉也点点头:“这中间难不成真有玄机?”

傅离叹了口气道:“傅宁坤与宛兰风肯定最想的就是傅瑶有子嗣,现在有苏梨白这样的媳妇来收他们,还真是天意了。”

“大世子,其实傅瑶没子嗣,对大世子也极妙。”

傅离笑了一下道:“原本是无所谓的,现在没有,也就不要让他有了。”

“大世子要安排丹若公主回建郢的事,玉城已经办妥,过几日有回建郢的商队,通关的文牒全部办完了,商队可以带公主回建郢。”

“这事就这么办好了。”傅离点点头又道,“陈简之手下有一员大将叫老胡,听说家里很紧张,你去接济一下!”

宋玉城便道:“大世子,那陈简之到底可不可可靠,大世子千万要当心,玉城建议最好大世子还是如以前般不要出头,就算傅宁坤喜欢傅瑶,让傅瑶出点事不是很容易的。”

傅离笑了一下道:“玉城,现在是战乱之时,如果在军中没有威信,就算傅瑶出了事,军队里的人怕也不服。”

“大世子,那声望如果想要,不也是非常容易的事。”宋玉城摇摇头道,“记得大世子给玉城讲过一个三国的故事,那个刘备不也只是顶个了皇室后裔之名,有什么声望,不照样也成为一方霸主。”

傅离笑了起来道:“如果只成就这样的事业,还不如在家带孩子有乐趣一些,省得将来担心乐不思蜀的儿子。”

宋玉城叹了口气道:“大世子一直都安于平淡,怎么突然…?”

傅离没有回话,宋玉城便道:“陈简之以前是黄凤祥的护卫兵,跟黄子麒的关系肯定不差,大世子与他交往千万谨慎。”

“玉城,你还是那么喜欢唠叨,放心,一直是陈简之在接近我,我没去招惹他。”

宋玉城立刻接过话道:“如果大世子没有露锋芒,那陈简之怎么会象蜜蜂遇着花一样地缠着大世子?”

傅离哈哈大笑起来:“好在我傅离生得丑陋,不然传出去还不知道有多不好听。”

宋玉城摇摇头道:“大世子有时候真的是替你担心,唉,你自己却一点也无所谓。”

傅离忽想到什么坐了起来问:“对,聊了这半天,都忘问了,你母亲的病好点没?”

宋玉城点点头道:“好一些了,母亲还让我感谢大世子送她的那块皮子,去年冬天果然好受多了,今年春天也没发得象以往那样厉害,还可以下地走动了。”

“大娘客气了!”傅离刚一说完,长歌立刻忙不迭地**话来:“宋大哥,小丁好吗,傅合也好吧。”

宋玉城忙点点头道:“她们都很好,只是非常想念小主子!”

长歌一听小主子有点不好意思,听到没事就放心地吃起点心来了,宋玉城看着长歌笑了一下,见长歌没问了略有点失落,傅离却冲他招招手,宋玉城忙起身坐到傅离身边。

长歌隐听到傅离问:“傅宁坤把傅珏许给你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长歌吓了一大跳,就宋玉城这么个云淡风清的性子,哪是傅珏的对手,宋玉城听了这话轻叹了一声道:“玉城早过弱冠之年,一直未娶亲,本就惹人闲话,至于娶谁,但凭世子爷做主。”

“那就依了傅宁坤。”

长歌的眼睛一跳,直替宋玉城可惜了,不过又纳闷,宋玉城只不过是普通的农户之家,就算是多念点书,在这战乱,傅宁坤如何肯将金枝玉叶的公主下嫁给如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物,不过想想小丁曾讲过宋玉城有许多马,难不成傅宁坤贪图这宋玉城的马?

长歌只觉得迷离扑朔,不过傅离以前那弱弱的样子真的是装出来的,心里又惊又怕又喜,惊是傅离与他弱弱的外表出入这么大;怕的是傅离真的成就一番事后,与自己那些恩恩爱爱是不是…;喜的是如果傅离真的成就了一番事,会不会帮帮长欣,长歌倒不想长欣有什么特别杰出的成就,只要能回离国,做离国的国主,可以照拂到她那个多灾多难的母亲就好。

接下来,两人谈话的声音都比较低,大约是傅宁认为尚傅珏有什么样的优处,宋玉城对于这桩婚事的叹息,然后讲的就是大事,果然如果战马、兵器、战船等等。

长歌听到苏梨白还稍感点兴趣,听到什么战马、铁器、战船之类的事情,就一丝兴趣也没有了,只是知道傅离大约不想做以前的傅离了,而想做一个与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傅离;宋玉城不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反是走南闯北,对各地的风俗人情、地域物产极为了解,每每傅离问到,他都从容淡定,逶逶道来,倒象个运筹帏幄的谋臣能将。

长歌见后面事谈话,两人声音低,估计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又把眼睛转移回到案上的吃食,专心吃了几块点心,喝着自己喜欢的岩茶,她就不知道宋玉城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种茶,宋玉城这里的岩茶比茶馆的好喝,点心比“落玉坞”的好吃。

傅离见长歌伸手去拿第五块点心的时候,伸手打掉长歌手中的点心道:“少吃点甜的,一会吃饭又吃不下了。”

宋玉城见此一幕,眼光略起波折,只是一闪而过,长歌讪讪收回手,宋玉城忙道:“大世子,早点用晚膳吧,太晚了,怕积食。”

傅离点点头,宋玉城轻轻拍了一下手,便有几个婢女端着东西进来了,长歌见面前放上了一口精致的小锅,锅面已经烧沸了,然后婢女又放下几十个精美的小碟,长歌看那些小碟里放着的东西都是新鲜的鹿筋、鱼片、蘑菇、豆腐、笋片…,但都是生的,怎么吃呢,还有,三人面前放的不是喝酒的竹酒杯或鼎之类的,却是三个高脚的玻璃杯,婢女们在杯中倒入一种红红的液体,衬起来特别好看,只听宋玉城道:“大世子曾经提过‘菊花锅’,玉城试过了觉得味道还不错,今日做来请大世子品偿。”

“跟你讲些什么,你都会记在心上,十多年了。”说着傅离端起玻璃高脚步道,“连这杯你都做出来了,真是不简单,再偿偿你的红酒,看有没有进步”

宋玉城也笑道:“每次见大世子,都如初识,如果不是大世子,玉城现在还不知在哪里读四书五经,哪里会做‘菊花锅’、高脚玻璃杯、葡萄酒。”

傅离轻轻啜了口杯中红红的液体道:“这酒有十多年了,不过味道实在很一般。”

宋玉城便道:“大世子果然是喝这红酒的高手,这瓶酒还是当年与大世子做的第一批葡萄酒,埋在地下有十三年了。”

傅离笑了起来:“怪说不得这么难喝,原来是试验品,不过也没想到这么快,现在这葡萄酒倒成了各国皇宫酒桌上必不可少的东西,这就证明了好东西还是容易让大家接受的,吃这个‘菊花锅’,酒里加点冰块就更美妙了!”说着伸手夹了些蘑菇、笋片放到锅里对长歌道,“这种菜要边煮边吃,喜欢吃什么就自己煮好了!”

长歌犹豫了一下,她比较喜欢吃鱼,便伸向鱼片,宋玉城知道傅离是最不喜欢吃鱼的,总说那东西腥,但宋玉城却看到一件奇怪的事,那鱼片快沉的时候,傅离伸筷子夹住了道:“这鱼片之所以切这么薄,就是烫一下就可以吃,入口滑嫩,沉到锅里就找不着了,煮时间长,如同嚼木头,不好吃的。”说完略烫了一下放到长歌的香油碟中,长歌才伸筷子夹着放入口中,果然鲜嫩滑爽、入口即化,于是又要吃。

傅离便给长歌讲哪些只需烫一下,哪些需要煮时间久一点才好吃。

宋玉城见傅离差不多给长歌烫了半个时辰的鱼片,那长歌吃了五碟鱼片才道:“吃饱了,不吃了,不吃了!”

宋玉城心里有些酸酸的,五脏六腑也如那煮开的菊花锅,翻滚个没完没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傅离喜欢长歌到了这种地步。

长歌吃饱了就帮傅离烫菜,她纯属好玩,也不管傅离喜不喜欢,一股脑地什么都想煮。

傅离也不戒意,基本长歌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偏长歌认为自己喜欢吃鱼,就认为那就是好东西,又加上刚学会,于是拼命给傅离烫鱼片。

傅离一边看着长歌一边品偿着长歌烫的鱼片,一会说时候过了,一会说刚好,把长歌激励得一气烫了五六碟鱼片。

长歌玩累了,就靠着傅离,玩着傅离玉佩上的璎珞,偶尔好奇地打量宋玉城一眼,宋玉城的举止怎么看都不象庄户人家,他的手虽不象傅离这样宽厚温和,傅离的手,掌上还有些茧子,有时无端端的力大得惊人,但宋玉城的手看上去光滑整洁,怎么看也不象使过锄用过犁的人,所以长歌有几分纳闷宋玉城到底是做什么的,衣着打扮象读书人,但和傅离的对话根本就没有一句之乎者也的酸所,反而处处透着精明。

傅离终于可以不吃鱼片了,暗暗松了口气,随手夹了些菇片、笋片来吃。

宋玉城也夹了一块笋片道:“大世子,松山鹤最近比较喜欢做些大小买卖。”

“这个老儿挺喜欢折腾的,只是快不承认我这个主子了,一门心思忙着他的生意去了。”

宋玉城又道:“听说他在昆山占了座山,做生意挣来了钱,全换成粮食和兵器藏在那里。”

傅离点点头道:“松山鹤是邛国遗老,肯定不甘心就此失国,复国是他心头大事,乱世之中,但凡有点血性的人,有谁不想成就番事业出来。”

宋玉城放下筷子犹豫了一下才道:“玉城怕他因为大世子的名声,想放弃大世子。”

傅离呷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道:“松老儿虽恨我上不了台面,但也不至于背叛我,松山鹤是邛国公主的四大护卫之一,十分忠心。”

宋玉城知道那松山鹤做这些事怕都给傅离交待过,才放心地点点头道:“总之,大世子要到明处,玉城实在不放心,还请千万要小心为好。”

傅离笑了一下问:“玉城,回建郢的时候,我为你饯行!”

宋玉城一听便拱手道:“玉城多谢大世子厚爱。”

傅离哈哈大笑道:“我家长歌最善做豆腐鱼头汤,到时候以此菜为你饯行!”

宋玉城愣了一下,见百无聊赖倚在傅身身上的长歌一下坐直了拿眼瞪着傅离,才笑了道:“那玉城更要多谢世子夫人的垂爱,这是玉城最喜欢的一道菜。”

长歌大窘,低下头在傅离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本来心情还不错的长歌,回去的路上,嘴噘得高高的,心情好,喝得又多了点的傅离心情还算不错,见了哈哈大笑把长歌抱在怀里道:“不就是做个豆腐鱼头汤吗,有那么难吗?”

“不难,就你来做!”长歌非常不满地想推开傅离,傅离更乐了道,“歌儿,要不到时候我钓鱼,你做鱼汤,好不好?”说完就将带着酒气的嘴往长歌脸上凑,长歌忙避开问,“你怎么了?”

“喝了酒,兴奋!”傅离不肯放了长歌,用脸轻轻蹭着长歌道,“歌儿,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吗?”

长歌没听明白何为“兴奋”,傅离也不解释,只是紧紧把长歌抱到怀里,长歌忍不住问:“大世子,那宋大哥有多大呀,你们做的酒都埋了十三年了?”

“他十二岁时和我一起埋的,你算算他有多大?”傅离笑笑地用手指勾着长歌的下巴,长歌便道,“他看上去很年青!”

傅离听了嘿嘿笑了起来问:“那为夫看上去很老吗?”

长歌看着傅离若有所思、小心地选着用词:“大世子这肤色很耐看,好象很经老,但也不显年青。”

傅离乐得腰都直不起来道:“歌儿,真逗,啥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想说为夫老就直说好了,为夫就是老,比他们都老多了,可为夫不在乎,为夫是老牛吃嫩草,长歌这棵嫩草,偏就吃到了,那些年青的吃不到,只能干差急。”

长歌听了不知道这话自己该不该生气,嘟着嘴听着喝得半醉的傅离在那里胡言乱语,却听腊八道:“大世子,前面好象是安月国的三世子。”

傅离哼了一声道:“管他什么子,撞过去!”

长歌吓得小心肝抖了一下,傅离的做法很多的时候分明就是个地痞无赖,小心肝还没抖利落,只听“嘣嘣”的声音,马车已经猛烈地往前冲过去,撞什么又再反弹回来,长歌也被往前一甩,傅离眼疾手快抓住她,长歌才没被抛出去,马车往后一弹的时候,就着那势,长歌落入傅离的怀抱中。

外面一阵吵闹声,长歌听到池小城极为生气地道:“你他娘没长眼呀!”

腊八也不甘示弱地道:“大路朝天,没人讲这路你走得我们走不得!”

池小城狠狠地道:“谁说你走不得了,你是故意往我家马车上撞的!”

腊八也狠狠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故意撞了你,分明是你故意撞了我家的马车!”

然后长歌听到苏南那低沉、迷人的声音:“小城怎么了?”

池小城忙回道:“就是才那位大世子的马车撞了我家的马车。”

傅离一抬手掀开帘子,落入长歌眼里,那苏南也正抬手打开帘子,苏南旁边赫然坐着流苏,长歌脑袋一片空白,然后长歌也忘了,这会儿自己有几分凌乱地躺在傅离怀里,落入苏南的眼里,自也有说不出旖旎风情,苏南恨恨放下帘子道:“小城,我们走!”

傅离得意地笑了一下忙道:“三世子,离是穷人,总共就这么一辆车,你撞烂我的车,说走就走呀。”

“那懦王爷还想干什么?”

“象这样,离敢跟你合作吗?”

苏南看了傅离一眼,“刷”地一下放下帘子,池小城让马夫奋力拉开马车,护着车扬长而去。

流苏看着苏南眼里的光似乎可以杀人,平日的苏南是个谦谦君子般的人物,少见这样的眼神,但流苏认为与自己无关,只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夜无边突然不让她做苦役,而让她去接近这个安月国三世子,这是流苏不愿意的,可知道不愿意的结果是什么,又不得不极是委屈地去执行夜无边吩咐的差事,头一次受苏南邀请出游就被青帝大世子的马车撞了,流苏心里倒巴心不得苏南的马车被撞散架,自己的差事也就算交待了,但看上去更象傅离的车不中用一些,真是说不出的失望。

苏南的马车走远了,长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坐在傅离怀里,行为很不端正,忙坐直了,傅离呵呵大笑道:“小丫头,你的情郎又有新的相好了。”

长歌看了傅离一眼,把头转到一边气哼哼地道:“你胡说八道,你总是这样?”长歌总觉得这车撞得一点也不偶然,越想越委曲,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傅离忙道,“好了,小丫头逗你玩的,逗你玩的,不许哭了,快给你男人笑一个。”

腊八听到傅离这句话一讲完,那马车就狠狠地晃动了一下,照这晃动的架式不太象傅离与人燕好的动作,那明显要猛烈得多,腊八只怕他那主子又遭遇了毒手。

傅离的马车与人家苏南的马车是有区别的,人家那是好木头,名师傅做的,除了外型美观,就是结实耐用,撞一下是没什么大碍的;而傅离这马车却是从别人手里买的也许二手,或许三手的车改造的,撞一下没散架已经是好的了,哪里又经得起两人在里面折腾。

除了车不一样,那拉车的马也是有区别的,人家的是名马,是四匹马拉车;傅离这是比昆山矮马稍强一点的本地昌平土马拉车,数量还只有两匹。

这一撞,已有一匹倒地起不来了,腊八好不容易将车辕放到那剩下的一匹上,结果马车一阵猛烈地晃动,车辕后那一半自动散开,四面开花地掉到地上,腊八听到长歌的叫声,忙把上面的乌篷扯开,却见长歌正压在喝得有七分醉的傅离身上,那个造型略有点不雅,而且额头可能让篷砸了一下。

周围的人一见都围了上来,对这种行为纷纷指指点点的,长歌回过神来,忙从傅离身上爬了起来,有夫如此,除了让她恶名传遍天下,不可能再有什么好的事情了。

傅离见长歌的额头流血了,才不胡闹了,也忙从地上爬起来,见车毁了,忙让腊八把周围的人驱走,伸手扶着长歌往附近的茶馆走去,长歌不高兴地要挣开。

傅离见了干脆一伸手把长歌背到身上,几步迈进了茶馆,找了个单间,让人送了些药进来,也不理会长歌生气哭闹,用干净的棉帛给长歌把伤口擦干净,再细心地敷上药。

长歌赌气伸手要把药擦掉,傅离生气地道:“干什么,小丫头,还反了不成?”

第013章 帝王枕边妾暗夜帝王枕边妾:胭脂惑

第013章帝王枕边妾

“你不相信我,那就让我撞死、痛死好了。”长歌带着哭音道,傅离见了用手指点点长歌的头狠狠地道,“我几时又不相信你,明明是你自己见着苏南见一个爱一个,心里不舒服,反拿我说事。”

“苏南见一个爱一个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几时又不舒服了,明明是你,是你看不惯苏南,没事干嘛要让腊八撞上去,是你,全是你故意的!”长歌大声地叫了起来,傅离哼了一声道,“你还以为我真是吃多了撑的呀,人家安月国三世子是财大气粗,是他撞我,我撞他,是自寻死路,再说,我为什么要撞他?”

长歌别过脸道:“你不喜欢苏南,看不惯苏南。”

“那我为什么不喜欢苏南、看不惯苏南?”

长歌犹豫了一下才道:“因为…因为…”

傅离才恶狠狠地道:“因为你,知道是因为你,不好意思讲出来,那我来替你讲好了,因为我喜欢你,偏偏你心里有另外一个什么苏南三世子,所以我就是看不惯他,要撞他,还巴心不得撞死他。”

长歌听了傅离这么坦白的告白,推开傅离伏在案上哭了起来,傅离却压根不受影响又贴回来搂着长歌的肩道:“你以为你哭就能把他的心哭回来呀,小丫头,哭是最没用的,要不要为夫教你如何把他抢回来,或者为夫帮你把他抢回来!”

长歌哭声更大了:“我没有,我没有!我才不要把他抢回来!”

傅离还想说两句让长歌更伤心的话,腊八敲敲门走进来恭敬地禀道:“大世子,车修好了,大世子是休息一下还是…?”

“回了,现在立即就回。”傅离说完一伸手就把长歌抱了起来,也不管她乐不乐意,高不高兴,一径抱着走出茶馆扔到马车上,傅离从来就是只要认定了,绝不会畏缩,长歌有点什么念头,他就能很快地把那念头生生给她掐死在萌芽中。

腊八忙坐到前面,驾着一匹马拉的车了“懦王府”。

从那次撞苏南回来后,傅离便规定了,他不在府上,长歌就不许出门,而且叮嘱腊八看紧点,长歌闹了几次,傅离都不理她。

不管长歌如何跟傅离闹,觉得怎么闹对那一副病弱样子的傅离没有一点威胁感,反被傅离吃得死死的,长歌见占不着便宜也打动不了傅离的铁石心肠,见好就收地不再闹了。

长歌出不了门,就得在家里圈着,除了与小梳子绣绣那被傅离称为鸭子的鸳鸯,实在是闲来无事,烟儿虽也一起做做女工,但极少说话,长歌也不敢提她的伤心事,怕一不小心在她的伤口上撒上了盐,连开玩笑也非常地注意,所以长歌就把眼光转到同样无所是事的丹若身上。

想到丹若不久就要被傅离送走,对于丹若喜欢的人是夜无边,让长歌觉得丹若在这一点上,是辱没了身份,心里有几分轻视丹若,她才知道自己也会轻视人。

丹若见傅离总是忙碌,知道应该在忙送自己走的事,心里悲切,更是茶饭无心,人更瘦了,长歌看在眼里,真怕她就被这么给折磨死了,又觉得那个夜无边对丹若的杀伤力未免太大了,不过有这么个丹若去纠缠他最好不过,至少在“落玉坞”后花园遇到过一次,那夜无边从没来找自己的麻烦。

四月的天气已经暖和了,长歌也只穿了一件夹衣,这几日身子和心里都不舒服,天气好就窝在榻上看傅离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堆四书五经,遇到不认识的字,也没人可问,一抬头见人比花瘦的丹若坐在她那门槛上不知在想什么,基于王学究曾教导过她要不耻下问,丹若也同样可以下问一下,长歌忙捧了那本书向丹若走去。

丹若听到声音,抬头见是长歌,见长歌手里捧了一本《世书》,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长歌见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书藏到身后,见丹若手里有一只五彩的玻璃瓶,现在长歌知道那瓶子是非常贵重的,便问:“若公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丹若哼了一声道:“解药,为了个那个没良心的,我冒着被我哥杀头,偷来的解药,他却连见都不肯见我。”

长歌听了便装糊涂地道:“若公子的心上人中毒了?”

丹若看着秦长歌那张脸,觉得这张脸长得极象一个人,一时没想起象谁,但想到夜无边就是被秦长歌刺伤的,秦长歌还在这里装,就哼了一声道:“关你什么事?”

长歌对丹若的外交示好,在丹若寒着的那张漂亮的小脸下宣布失败,便悻悻抱着书和不耻下问的小心肝回了傅离的房间,心里还有些不甘地道:“你凶什么凶,你住的那房间还是我的呢。”

回傅离房间的路上,看见小梳子悄悄往后院子走,长歌本就无聊,玩心又重,也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却见小梳子蹲在地上,小心地量着那半干地上的一个脚印,长歌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名堂,只知道那是个男人的脚印,小梳子想给哪个男人做鞋子,长歌对于情窦初开的小梳子翻翻白眼,合上书回了房间。

长歌怎么也没想到和丹若这次的示好没成功,没多久丹若就被傅离强行送走了,送走的时候,丹若自是哭闹着不肯走,傅离很生气地说丹若是自己要求他送她走,到头来又这副模样,干脆让人给丹若下了**,弄晕了才抬出去了。

长歌看着没找着心上人的丹若被人抬了出去,有几分同情,有几分可怜,然后就想到傅离常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心下便释然了,谁叫丹若连苏南那么好的人都不喜欢,偏偏喜欢那种坏事做绝的夜无边,确实不值得人同情。

不过长歌有些担心,丹若被送去了,那个坏事做绝的夜无边没人纠缠,又来骚挠自己怎么办,一想到这事,长歌的心又七上八下的,犹豫着要不要把这段事告诉傅离,傅离对自己不错,会不会为自己出出头,去对付夜无边,不过夜无边挺可怕的,如果傅离不是夜无边的对手,那…

丹若被送走了,院子里更安静了,长歌连吵嘴、掐架、示好的人也没有了,每日除了胡思乱想,便是极为无聊。

丹若被送走没有多久,长歌百无聊籁的时候,府上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算来这个不速之客与长歌也是非常熟悉的一个人,敲门,外面一回话,侍卫也没加以阻拦就开了院门。

所以穿着灰色的、带斗篷披风的宛兰风径直走进来的。长歌见着是先是一愣,然后是头皮发麻…。

宛兰风摘下斗篷慢慢地打量着院子,长歌刚到青王府时,宛兰风只是个侧妃,现在的身份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皇后了,她也喜欢素色,但绝不象苏梨白那样招摇。

头皮发麻、惊恐之后的长歌自然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心里却一个劲地盼着傅离从天而降,挽救她这么个任人鱼肉的小可怜,宛兰风见了冷冷地走到花架下的榻上坐了下来,才道:“你且起来回话。”

长歌难得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规规矩矩从地上爬了起来,恭顺地垂手站在宛兰风旁边,宛兰风指着一旁的锦墩淡淡道:“坐吧。”

若不是当初宛兰风害过长歌几次,长歌当真会受宠若惊,但宛兰风当初做的事,傅离又没不在身边,长歌自然是十二分地提紧了小心肝,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她的陷阱里去了,在一旁的锦墩上紧张地坐了下来,而且非常安分地只坐了半个**,腊八在远处瞧着,忍不住偷偷地发笑。

宛兰风只带了几个贴身的老嫫嫫和侍女,一抬手就她打发到外面去,烟儿与小梳子送上来茶后,也连忙退下后,宛兰风端着茶喝了一口才问:“这里是谁管事?”

长歌愣了一下,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日子,她还真不知道是谁管事,眼睛转了转只得硬着头皮道:“是腊八。”

宛兰风哼了一声道:“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而已,能管什么事?”

长歌心里想:腊八是年纪不大,在“笑风园”的时候,傅离身边还有些岁数大的老仆妇,从建郢到昌平就没有了。

宛兰风说完用眼睛打量了一下院子,轻轻叹了口气才把眼光转向长歌道:“长歌,有些日子没见了,模样倒生得越发齐整了。”

长歌知道宛兰风这个心狠手辣的人,讲的话是客气话,只是对自己这样卑微的人讲客气话,长歌总觉得那是心怀不轨,忙轻福一下道:“娘娘的夸奖,让长歌惭愧。”

宛兰风冷冷一笑打量了长歌一眼道:“连秦长歌也会讲应酬话了,看来在离儿身边还是学了不少东西吗?”

长歌就觉得那宛兰风的话象一巴掌打在脸上,自己好歹也是一国之郡主,自己不争气,但从小刘嫫嫫可没放松过对自己礼仪的约束,为什么宛兰风口里的自己就那么差劲,不过长歌也知道这话回过去,今日怕没完了时候,为着大局,只能咬着牙忍着不出声,只是宛兰风不停打量她,如打量什么动物一般,长歌浑身不自在,然后宛兰风问了一句让长歌觉得更莫名其妙的话:“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呢?”

后来长歌意识到宛兰风指的是什么,脸一下通红,宛兰风又用极不满的语气道:“怎么你跟离儿这么久就没有身孕?如果你不能给离儿孕育子嗣,就不要把离儿一个人把着占着。”

长歌倒吸一口冷气,实在不明白宛兰风是个什么意思,好在前些日子听傅离与宋玉城讨论过傅瑶子嗣的问题,宛兰风操心的应该是傅瑶与苏梨白没有子嗣才对,怎么来操心她与傅离,而这语气分明就是在责怪她。

长歌在这种事上脸皮子本来就薄,想着这样的事让人指责,怪难为情的,脸红红地听着宛兰风继续训斥:“即然身为皇室的妾侍,就应该知道规矩,别只光顾着寻欢取乐,只记得使些下三烂手段占着离儿,把那开枝散叶的大事给耽搁了。”说完极是生气地把杯子重重地放到案上。